二人闻声来到辕门处，季叔双眉一蹙，开口斥责道“军营重地，岂容喧哗！”

接着又转过身来，对跑来看热闹的徒卒喝道：“围观者，杖一百！”

等人群散去，门卒忙对二人行礼道：“此人要见戎帅，怎么也赶不走。”

季叔上下打量了一番来人，疑惑道：“你有何事要见戎帅？”

来人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神情冷峻道：“大人可知，小子岂可与闻。”

“大胆——！此乃季氏冢子。”门卒急忙出声呵斥道。

冷眼旁观多时的姬昭，见来人身高八尺有余，身姿挺拔，气宇不凡，心中便已添了几分好感。

再看他一身穿着打扮，竟与《仙剑五》里的姜云凡颇有几分相似。只是...嗯，头发不像，也没有姜云凡那股傻里傻气。

“壮士从何处来？”

来人瞥了姬昭一眼，依然语气冰冷的说道：“从来处来。”

呃...！居然在这碰到御弟哥哥了。姬昭正暗暗好笑，却不料门卒将手中的戈柄一横，戈头紧贴着来人的胸膛。

只见来人不避不闪，依然面无表情的站立在原地。

姬昭忙喝止住门卒，转头对一旁的季叔使了个眼色。

季叔也不答话，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袂，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世子，我看还是交由戎帅发落吧？未知世子意下如何？”

姬昭想了想，点点头。

季叔见他应允，于是叫来徒卒将来人带去中军大帐。

大帐内，来人傲然而立，棱角分明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然之色。

曾伯足足打量了他半天，这才缓缓开口道：“来者何人？”

“你就是领军之人？”来人也不接话，语气生硬的反问道。

曾伯见他言行举止毫无敬意，心中颇有些不快，只是轻颌了下首，算是表明自己的身份。

“请屏退左右。”

曾伯眉头皱了皱，俄而，拿眼示意了一下帐中诸将。

“现在可以说了吧？”等众将都退出帐外后，曾伯有些不耐烦道。

“请屏退左右。”来人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曾伯看了眼一动不动的姬、季二人，见他俩一点也不自觉，只得对来人说道：“你只管讲来便是，无需再推三阻四。”

来人瞅了他二人一眼，这才抱拳说道：“在下云杜山猎人，名羿。山里人都唤我射羿。”

“云杜山？”

曾伯略一沉吟，疑惑的问道：“你从云杜山来我大营作甚？”

“楚令尹率军已于前日进入杜陵小道，恐是兵伐郧国。”

“什么——？”

曾伯突然一声惊喝，差点连帐顶都给震塌了。姬、季二人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射羿。

死一般的寂静在大帐内持续了近半柱香的时间。

三人一边听着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一边暗暗消化着他这石破天惊的一语。

渐渐冷静下来的曾伯，发现他的话中漏洞颇多，警惕道：“你到底是何人？你怎知是楚令尹领军？又为何来此相告？”

“在下亲手射断令尹大旆，并与山民一起推倒山中树石，暂时滞住了楚军行程。”射羿轻描淡写的回答道，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过当姬昭听到他亲手射断大旆，心中更是吃惊不已。乖乖！用箭能射断旗杆？这人不是真牛逼就是在吹牛逼。

越听越觉得可疑的曾伯，冷笑一声道：“我且不论你是否神射若斯。你一山野鄙人，竟能看懂楚字，你不觉得荒谬吗？”

春秋中早期，孔老二的爷爷都还在他娘肚子里转筋，私学就更无从谈起了。所以此时文字还只是掌握在贵族和祭师阶层手中。

况且当时各国文字不一，楚字更是以形似飞鸟而独步天下，即使他国贵族也很少有人能辨识明白。

“而且你说你居然只带领一帮野人就拦住了楚兵，你自己觉得此话可信吗？”

射羿面无表情的直视着曾伯，也不开口辩解。正当他转身准备离去时，却听背后传来一声喝止。

“慢着！本帅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

曾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热汤，不无得意道：“是否斗章知道此仗难以取胜，所以派你来诈营？好诱我大军北上，趁势拿下轸都啊？”

射羿听完曾伯这一番自以为是的推论，嘴角轻微抽动了一下。但因为是背身而立，所以三人都没有看到他这一细微动作。

“大人好自为之！”

射羿刚要迈步出帐，曾伯突然拍案大喝道：“猾奴，事迹败露还妄想能安然离去？来人呐！”

不一会儿功夫冲进数名甲士，个个手持短剑利刃挡住了射羿的去路。

“给本帅拿下此奴，待两军交战时，用他来祭旗。”曾伯愤然下令道。

“诺——！”

甲士们三下五除二的就将射羿捆了个结实，压着他往帐外走去。

射羿被押解出去后，姬昭和季叔二人也连忙起身告退。刚一回到自己帐中，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不对——！”

“你先说。”姬昭催促道。

“疑点有三。其一，楚人向来狂妄，未将我汉北诸国放在眼里，更不耻于诈力。其二，即便真是斗章派来诈营，可为何要选个笨口拙舌之人前来？其三，适才所言若是真的，我汉北诸国危矣！如此良策，楚人为何不照此行事，反而以此为诈呢？

姬昭猛然间也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道：“方才在辕门外，我曾细细打量过此人，见他虎口处皮厚多茧，显然是多年行猎所致，可见他身份不虚。”

不料这句话却换来季叔的一阵白眼。“世子，军中射士也会如此，非独山中猎人啊！”

姬昭一时大窘，干咳了两声，继续在脑海里搜寻着细节。

不一会儿，姬昭忆起射羿在大帐中转身的那一刹那，眼眸里流露出的刚毅之色，以及他那股‘扬眉笑对天下诘’的丈夫气概，不由得心头一热道：“此人举止气度不凡，我看不像是诈伪之人。”

季叔瞄着姬昭那炙热的眸子，倏地全身一紧，汗毛倒立，暗忖莫非世子还真如市井所言，嗜好男风？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哦！没...没什么！”

季叔尴尬的笑了笑，接着说道：“依世子之见，此事该当如何是好？”

姬昭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弄清事情真伪，再做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