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啼血》

第18章 孤军苦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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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孤军苦战(上)

三间房这个名称是怎么来的,没有人说得清楚。老人们只是听爷爷说,这里原来是一个小兵站,孤零零的只有三间房。在修建洮昂铁路时,最初只修到三间房。三间房车站南距嫩江桥约二十五公里,北距昂昂溪车站约十五公里。昂昂溪车站是中东铁路与洮昂、齐克铁路(正在建设中的齐齐哈尔至克山铁路)的交汇点,再往北不二十公里就是省城。昂昂溪是省城的门户,因此,守住三间房的意义非常重大。

然而,守住三间房并不容易。这一带是空阔的平原地带,只有高数米至十余米不等的沙丘,无险可据,一望无余。这里的所谓阵地,无非就是在地上挖出一条条壕沟。

寒风劲吹,零零星星的雨雪在胡飘乱打。在树上顽强挣扎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最后几片残叶,也在几天前实在撑不下了,放弃了挣扎,无法进入冬季。它那枯黄的躯体轻扬,不知随风飘到了何处。没有一点遮护而光裸的树干,在寒风苦雨中凄泣,忍受着飞沙走石的扑打。稀拉拉的几座村落点缀着光秃秃的原野,一条铁路象巨蟒躺在地上,看不到首尾。

张海鹏投降日本人之后,屡次要兴安区屯垦军表明态度,是否愿意听从他这个“保安司令”的指挥。中村是死在屯垦军手中的,日本人对屯垦军恨之入骨。消灭屯垦军,会振奋日本的军心民心,关东军是决不会放过的。在日伪夹击的形势下,屯垦军处境十分不利。于是,屯垦军向北转入黑龙江,改编为新编黑龙江省防军第一混成旅,由少将统带苑崇谷任旅长。

在这个危难关头,不当汉奸,不为日本人作马前卒就已是难能可贵的了。屯垦军此时没有往西转退关内,而是迎难而上,赶来黑龙江参战!当见到苑崇谷时,马占山紧握着他的手,感动地说:“老弟呀,我实在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我内心的感受。你能率部前来参战,既是你的一片爱国忠心,也是对我马某人的信任,这无疑是雪中送炭呀,我谢谢你了!”

苑崇谷四十三岁,黑龙江宾县人,地主家庭出身,长得仪表堂堂。他自幼熟读“四书”、“五经”,族中人都认为他将是一位能光宗耀祖大才子。但苑崇谷十九岁时,忽然弃文从武,投身于东北军炮兵团。一九二○年东三省陆军讲武堂毕业后,他历任炮兵排、连、营长和炮兵司令部副官长,炮兵团长,东北炮兵教导总队长等职。炮兵教导总队改编为兴安屯恳军后,他任屯恳军统带,今年六月晋升少将。

“马主席可别这么说,”苑崇谷诚恳地说,“保家卫国,这本是我辈军人的天职。否则,老百姓供养我们这些军人干什么?我宛某人不敢说是英雄,但自认为还算是条汉子。不管情况如何艰难,我是不当汉奸的。我把这一旅人马交给你,任你指挥,指哪打哪,决不草鸡。”

“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马占山点头道,“别的我就不说什么了,让全省人民来说,让全国人民来说,让我们的子孙来说,我们就尽职干吧!”

苑崇谷率领的新一旅兵力充足,有三个步兵团、一个骑兵团、一个炮兵营,抵得上两个省防旅的兵力。他们到达后,奉命赶赴三间房一带,与骑兵一旅、步兵三旅第五团共同防守第二道防线,苑崇谷任总指挥。

将大兴一线的部队撤下来后,马占山一面调整军事布署,筹集给养;一面不断地致电和派人到南京、北平,向中央和张学良请求火速增援,以保黑龙江不蹈辽吉两省的复辄,落入日军手中。

正在与广东纷争的南京中央没有派出援兵,但对马占山率部抗敌予以了肯定。北平的张学良也没有派出援兵,但发出了嘉奖令:“……马占山将军自奉命担当黑龙江省代主席和省军事总指挥之后,在抗击日军向江桥的侵袭中,面对强大的敌军攻势,亲临阵地,威名传播,中外交推。经副司令批示,任命马占山将军为东北边防军驻黑龙江副司令。所驻黑龙江省中国军队,一律由马占山将军节制指挥……”

受到全国人民的声援和上级嘉奖的鼓舞,虽然放弃了大兴阵地,但马占山更加斗志旺盛,他向全军发出了“寸土必争,决不轻言撤退”的誓言。

整日在前线鼓励官兵、看望伤员的马占山,一直到傍晚才回到指挥部。进了屋,他一言不发,和谢珂等人点点头,打着哈欠快步走向里屋。看到他这副神态,大家都知道他的烟瘾犯了,要抽足了烟才能处理公务。

马占山此时显得很疲惫,因睡眠不足,虚火上升而双眼充满了血丝。他走进专门为招待抽鸦片人的休息室,换上一身棉袍,然后斜躺在烟塌上,半闭着眼,吧哒吧哒地抽着烟。

谢珂跟着进屋,望着烟雾中马占山更显瘦削的脸庞,他皱着眉说:“马主席,可要注意身体呀,你现在是全省的主心骨,你要是病倒了,事情可就大了。”

“没事,没事,就是太乏了。”马占山摆摆手说,“别担心,我这个人命戝福大,没事。”

过了一会,机要秘书韩树业进来报告:“林义秀送来了本庄的一份通告。”

六日下午占领了大兴车站的同时,关东军接到了临参委阻止他们继续攻击的第二号令。在司令部里的多数参谋不以为然,认为此时应该乘机扩大战果,乘胜追击。待事情办完了,生米煮成熟饭,军部中央自然也就无可奈何了。更何况军部中央的本意也不是停止,见到这种情况,暗下还会鼓掌叫好呢!片仓还得意洋洋地说:“自事变开始以来,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不过,也有人对此却很担心。认为军部中央对关东军不服从命令已深感不满,因此把天皇的统帅权部分地争取到手,以便节制关东军。如果再硬顶下去,后果会变得更加严重。

参谋长三宅更是忧心仲仲,他反驳道:“片仓大尉,一直如此并不等于可以永远如此。事关权威问题,军部中央是不会一直忍让的。如果我军继续追击,恼怒之下,可能会下令撤退。这么一来,不仅军队白费力气,而且我军的面子也十分难堪。如果在追击中出了点玭漏,那就更加了不得。”

本庄不仅要考虑关东军的面子,更要考虑他自己的位子。权衡再三,决定执行军部中央的命令,军队暂时停止追击。奉命增援的大部队停止了前进,晚上全都返回了原防地。

好不容易才占领了大兴车站,石原正踌躇满志地准备挥师北上,一举占领齐齐哈尔的时候,三宅来电要他速回沈阳。石原知道,作为军司令部的作战参谋,他长期在前线是很不妥当的。再说,有他在这里指手划脚的,滨本大佐也不怎么舒服。特别是现在已经打了胜仗,就更不愿意他在这里了。于是石原离开了前线,飞回沈阳。

“您辛苦了,石原主任。”片仓一见到他,拍地行了一个标准军礼,然后说,“你回来就好,我们正为下一步发愁呢!作为关东军首脑的司令官和参谋长,似乎失掉勇气了。”

“啊,片仓君,不必发愁。”拍拍片仓,石原自信地说,“别的东西嘛,关东军可能会缺乏。但勇气可不缺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军的前进步伐。我们在一起仔细地研讨研讨,一定有办法的。”

石原、阪垣、片仓、竹下、武田、中野、今田等参谋聚集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研究了一天,最后决定采取政治与军事双管齐下的方针:在政治上,以军事上的优势作为压力,称黑龙江军队违约向日军开炮引起战争,要求马占山承担责任下台,不战而胜。如果马占山拒绝这样不名誉的下台,也可以考虑用金钱收买马占山。只要马占山愿意和日本人合作,可以让他来稳定黑龙江目前的局面,继续担任省长;在军事上,应增派军队、武器和重炮支援嫩江支队,做好向齐齐哈尔进攻的准备。一旦需要采取军事行动,务必速战速决。

“阪垣君,”石原最后强调说,“这一切是否能行得通,重要的是说服军部中央,请他们务必助关东军一臂之力,不可在此时泼冷水。”

“估计问题不大。”阪垣说,“桥本君会将军部中央的每个动静告诉我,他们会助我们一臂之力的。而且,我估计土肥原大佐在天津可能要动手了。”

方案报上去,因为不是马上进兵,自然得到了本庄和三宅的同意。十一月八日,关东军以以本庄的名义,向马占山发出通告。

“哦,是本庄来信,念吧。”马占山眼也没抬,继续抽烟。

“如欲避免日本关东军进入齐齐哈尔,应速亲自披沥诚意。此致黑龙***马占山。”韩树业又说:“林义秀还说,要在八日夜十二时以前提出答复。”

“嗯……”马占山放下烟枪,就着茶壶嘴咕咕地吸了一大口,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披沥诚意?而且还要今夜十二时以前答复,这老小子玩的什么花花肠子!”

韩树业说:“我们也问他,这披沥诚意是什么意思。林义秀写了一封短信作说明。”韩树业念道,“考察现在黑龙江之时局,为避免战祸,维护地方治安之唯一方法,即马主席下野,同时黑龙江省政府与张海鹏将军和平授与政权。除此之外无他良策。”

“就披沥这个诚意!这小子得了失心疯了,真是放他娘的狗屁!”马占山一拍炕桌,把烟枪震落到地上,他怒不遏制地吼道,“日本人凭什么管到黑龙江,他本庄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权力来换一省主席?退一万步说,就是我马占山不当这个省主席,也不会让张海鹏这个狗汉奸来当。欺人太甚了!你要来就来吧,我马占山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用不着生这么大的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得。”谢珂说,“日本人就是这副嘴脸,威逼利诱,尽其所能。倒是我们应该怎么回答他?”

马占山一挥手:“不理睬他,就当他娘的放狗屁!”

“我倒觉得,他既然来文的,我们也可以来文的。”韩树业说,“一谈二推三拖,国联即将开会,我们不怕拖时间,我们耗得起。”

“对,跟他磨牙!”谢珂赞同道,“武来也行,文来也行,反正我们就和日本人耗到底了。”

当夜,韩树业为马占山起草回文答复:“关于张海鹏来江省向其移交政权之事,其如系中国之命官固无不可。但因其未受中国政府之命,故其本人是否会同意来江省接受政权之移交,尚属疑问。并且由于贵国军队隔断其间,本主席无法直接与张海鹏商谈江省政权之授受问题。故望贵司令官披沥诚意,指出方法,以便进行移交之交涉。”

江桥之战,日军吃了“九一·八事变”以来的大亏,主要是情报不准和轻敌。黑龙江不象辽宁、吉林两省,它地域广阔,军队数量少,而且基本上是省防军,主要的任务是地方保安和护路。黑龙江的特务原受哈尔滨的特务机关指挥,而哈尔滨的特务机关把主要精力放在苏联方面,没有对黑龙江的军队太重视。

黑龙江的特务机关,实际上是林秀义上任后才组建的。根据战前匆匆获得的情报,黑龙江军队的大概配置是:

大兴附近,人员约一千三百名,山炮八门。

昂昂溪附近,人员约八百名,无炮兵。

三、齐齐哈尔附近,人员约一千四百名,迫击炮十门,机关枪六挺,旧式野炮八门。

也就是说,在三道防线上,只有三千五百人,而且没有什么重武器。可到开战后,才知道黑龙江的主力部队已经赶来,人员增加了不止一倍。仅在大兴附近,就有近两个团约三千人,而且还有一个野炮营。现在还有部队从各地陆续赶来,嫩江支队面对的黑龙江军队,粗略估计,步骑兵将会超过一万五千人,并且有一个完整的炮兵团。

正是由于最初的情报,对于大兴附近的黑龙江军队,石原认为派出近千余人、拥有步、炮兵的嫩江支队已经足够了。滨本则和关东军的其它军官一样,认为东北军的主力尚且不堪一击,而黑龙江军队更差,见到日军只能是望风而逃。可一仗打下来,嫩江支队的步兵大队几乎残了。

“林义秀、清水,这两个人就象是阴魂一样,总是缠住我们。”眼见他俩三天两头找上门来,马占山很不舒服,他向谢珂说,“他们那个领事馆活跃得很,四处煽风点火,造谣生事,唯恐天下不乱。而且还成了本庄的耳目和传声筒,不断通风报信。还一定要派人监视领事馆,不让他们随便出入,不让他们收发报,让本庄变成聋子、瞎子。”

“已经派人监视了,领事馆、满铁公所和其它地方都派有人。”谢珂摇摇头,又说,“他们的耳目可不止这一、两处,还有龙沙旅馆、昭和祥百货和富山堂药店这些地方,日本人处心集虑,打黑龙江的主意,说起来已经有好些年头了。这个林义秀原来是龙沙旅馆的老板,平时装得好象是个正当的生意人,和我们的一些官员打得火热,把我们的底摸得清清楚楚。现在日本人要来了,他摇身一变,成了日本领事馆的武官。实际他是齐齐哈尔的特务头子,在他的领导下,日本特务卖力得很。”

“是这样啊,”马占山赞叹道,“看不出这小子还真能干!”

“我们的机关、军队都有他们的眼线,所以说我们的情况日本人是很清楚的。”

“真他娘的气死人!”

“不管怎么样,这个领事馆也太猖狂了,一定要严加监视。”谢珂说,“就说现在是战争期间,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

若是论武器装备,日军那是比黑龙江军队强许多。不说配属的各种炮火,仅是轻机枪,一个中队就有六挺。攻占了沈阳兵工厂后,又缴获了大批武器,现在一个中队有十挺轻机枪。而且联队的重机枪中队,则有十二挺重机枪。黑龙江军队好的一个连,也只有一、两挺轻机枪,大多还没有。好在卫队团得到了仓库的九十九轻机枪,这才能与日军相抗衡。

这一仗使日军丢了脸,但为了在世界各国和国内民众面前,维护日军战无不胜的光辉形象。关东军通过各种舆论进行宣传,说日军江桥受挫,是因为马占山勾结苏联人。苏联不仅暗中给了黑龙江大量新式武器,甚至还派苏联士兵直接参战。

中东路一战,东北军与苏军已经结了仇。如果马占山私下与苏联有勾结,不仅是张学良和其他东北军的军官会对马占山有看法,欧美列强对苏联极端仇视,必然也会因此对中国有另外的看法。如果欧美列强认为中国军队勾结苏联对抗日军,不但不会为中国说话,恐怕还要帮助日本说话,这问题就严重了。

另外还有谣言说:“由于马占山与张海鹏打仗,日本驻齐齐哈尔领事清水八百一遇害。”消息传开后,在北平的张学良吓了一跳,急忙致电黑龙江询问真相。

韩树业说:“日本特务四处宣传造谣,说我们勾结苏联人,说是我们挑起战端,各种谣言满天飞。我们虽发表声明,作了解释,但总还是有人相信谣言,这是个大麻烦。”

谢珂说:“日本人用心险恶,这些谣言对我们伤害很大。有人相信谣言我们也没有办法,但我们对外一定要把真象说清,特别是要向南京中央和北平张副司令说清。”

“日本人虽然很下作,但此计确实很毒。”马占山点头说,“江桥激战三天两夜,作战者全系我省军队,要向南京中央、张副司令、全国民众,以及世界各国说明真象。之栋,此事就拜托你了。”

谢珂说:“之栋兄还有伤在身……”

韩树业,字之栋,满族镶黄旗人,与马占山同龄。一九二三年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政治科,当过瑷珲县长和萝北县长,笔头了得。“九·一八”事变时,他在北平。知道日军要侵入黑龙江,他特意从北平赶回来参战,任机要秘书和翻译。四日下午与林义秀等人乘车前往江桥时,途中被日军飞机扔弹炸伤。

“没关系,只是弹片擦伤,不碍事。”韩树业说,“全部情况我都熟悉,日本人我也很了解,还是我来起草。”

十日,马占山和谢珂合衔发表通电:

中央党部、国民政府、蒋总司令、张副司令、万副司令钧鉴,各省政府主席并转各总指挥,各师、旅长,各省、市党部,各爱国团体,各法团,各报馆钧鉴:

概自辽吉事变,日军对于江省,必欲取而甘心,百计千方,思遂其所谓计划。初则鼓惑张海鹏北犯,充其傀儡,我军奉令阻止变军,不得已将洮昂路江桥拆断数处,所谋因未得逞。继则派其少佐林义秀来江,以洮昂路江桥日本有债权关系为由,引日领向我交涉,拟由满铁代为修复,并要求我军退出江桥十五华里,张军亦然。(*本庄通告为十公里)

查我军原驻距江桥十八华里之大兴车站,与所要求并不冲突。该少佐同时声明日军除掩护工人修桥外,决不作军事行动。我军为尊重国联决议,避免日军口实计,隐忍曲全,勉循所请。

不意该军于江(三)日夜突向我大兴车站驻兵投掷炸弹。我为和平计,曾与清水领事要求双方避免冲突,遂于支(四)日上午八时,派石上校兰斌偕同林义秀少佐赴江桥察勘,及促双方撤退,以免误会,俾便动工。当令我军开始向后方移动,而林义秀甫离江桥,不意日军竟乘隙将我警戒哨兵掳去三名,并发现挑战行为。经交涉至下午三时,该少佐偕领事馆书记早崎,由我方韩秘书树业,那副官连宿陪同,乘专车再赴江桥视察。能专车甫过大兴车站,即被日军飞机数架迎头纷纷投炸弹,那副官当被炸伤,专车不能前进,林等遂回省城,盖前方日军,正向我猛烈攻击中也。

我军将士悲愤填膺,莫可自止,不得不施以正当防卫,稍抑敌锋,以保我彊土,以存我民族人格,誓抛热血头颅,弗顾敌我强弱。占山等于无可如何之余,犹竭力保持和平之旨,严令将士只将防御,不得攻击。该少佐目睹日军此等行为,不仅不加制止,反更要挟我军退出江省,一切由其宰割。呜乎耻矣!

此次攻击大兴,日军四千余人,黄衣铜帽,大炮四十余门,飞机七、八架,铁甲车三列。其过江攻击之兵,并无张海鹏军,是知张氏屡经劝告觉悟,声言系受日军愚弄压迫之情,于此殆亦有征也。

日军支日午以来,开始向我军攻击,下而炮火上而飞机,陆空交施,凶暴之极。我军将士拼死抵抗不为所屈,碧血横流再接再厉。鏖战三日两夜,敌人伤亡大半,我亦损失奇重。占山等因大兴地势难守,增援不及,未忍将将士孤注一掷,因于麻(六)日下令左右互相掩护,再撤退至距江桥五十华里之三间房一带,以资固守。

齐(八)日,该林少佐持本庄司令通告,令占山速将江省政权授予张海鹏,否则日军即进占黑龙江省城,现尚曲以交涉之中。

是役也,我军因无防空军器,致官兵伤亡五、六百之多。虽然士气仍未稍馁,依然振奋异常,现在雪地冰天防御横暴。所有事实不惟当地各界共见共闻,即各友邦人士众所目睹。诚恐日方颠倒责任欺人自欺,并以举国同胞,殷殷企注。

此次日军侵入北满之事实,与其宣言大相反背,爰将经过本末情形实告中外,以明真象,而定是非。占山等守土有责爱国心同,明知沙塞孤军难抗强日,顾以存亡所系,公理攸关,岂能不与周旋坐以待毙?援田横五百之意,本少康一旅之诚,谨先我同胞而赴国难焉。

特电奉达,敬希垂察。

马占山、谢珂 叩 灰

本庄要马占山“披沥诚意”和平移交政权,意在给一个台阶,让马占山开价讲条件。但是却遭马占山回信戏弄,要他披沥诚意,想一个和平移交政权的办法。而且南京中央政府接到马占山电报后,还把事情捅到了国联。

“又是嘉奖,又是升官,马占山现在很得意,他是要硬撑了。。”阪垣说,“看来用金钱怀柔这条路行不通,他摆出一副对抗到底的架式。”

“鸡蛋碰石头,他是自取灭亡。”石原恶狠狠地说,“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肯屈服就消灭他。”

“土肥原大佐在天津已经动手了,我们不能再等了。”片仓望着两位上司,说,“你们二位长官要迅速想个办法才行呀!”

“土肥原搞小动作确实是个行家,”石原不无讥讽地说,“到哪里都可以搞出一点事情来。”

“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了。”阪垣讲求实效,说,“由于天津的动乱,我们这边再一行动,整个局势就会显得紧张,军部中央不会不考虑事态的严重性。如果我们这边不动,土肥原君在天津的行动就没有多少意义了。”

“是啊,”片仓说,“土肥原大佐会讥笑我们只会说,不会干。”

石原吼道:“我们当然要干,马上干!”

在参谋会议上,石原和阪垣一唱一和,在其他参谋的支持下,主张增加军事压力,迫使马占山屈服,必要时,坚决消灭。由于意见一边倒的形势,一向没有什么主见的三宅也同意了这个方案。

根据参谋部门的方案,关东军以司令官名义致电军部中央,请求增援:“

一、黑龙江军队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向昂昂溪方面集中,对付我嫩江支队。与此同时,按照锦州政府命令组成的一万名官兵及土匪的混合部队,出没在北起郑家屯,南至大石桥附近一带,企图袭击我南满铁路和附属地。张学良乘此机会命令驻锦州的部队东进。

二、在既已交战的情况下,黑龙江军队对我不表示诚意时,即使修好了嫩江桥,也绝对不可能撤兵。

三、鉴于以上情况,如禁止积极攻击黑龙江军队,望速增派一个师团的兵力。”

“岂有此理!”接到电报,今村恼火地对建川说,“中央要他们停止向北军事行动,他们则要求增加一个师团的兵力,这不是故意顶着干吗?”

建川苦笑着说:“不让他们积极攻击,就要增派一个师团的兵力,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

“应该对他们进行严厉驳斥。”

“算了吧,”建川息事宁人地说,“他们在满洲骄横惯了,口气免不了大了一些。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的热情还是值得赞赏的。如果皇军的将士都能如此,那么帝国的前途就一片辉煌了。”

“我并不否认他们的热情,”今村还是板着脸说,“但他们太不把中央放在眼里了,这样中央还有威信吗?以后何以号令全军!”

“唉,这个问题就让大臣和总长去考虑吧。”建川拍拍今村的肩头说,“不理睬他们就是了,别的就用不着说什么了。”

“但天津的事情不能让他们又借用了,我认为有必要告诫他们一下。”

“不必了,不必了,”建川摆摆手说,“天津的事情,我们就不必干涉了。”

今村心有不甘,也不太明白,但顶头上司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支持。

军部中央没有回电,本庄有点着急了。因为被炸毁的嫩江桥在二、三天之内即可修好,一旦修理完工,战火冷却下来,关东军再不撤兵的话,似乎找不出什么理由了。

本庄把参谋们都召集到他的办公室,说:“对于我军的增兵要求,军部中央置之不理。在嫩江桥即将修理完工的情况下,如果没有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那就只好收兵撤退了。

“撤退,这绝对不行!”石原首先反对道,“事情进展到今天,撤退无疑是前功尽弃,我们呕心沥血所作的一切都付之东流。将来不要说国人如何评价我们,就是我们自己也无法原谅。”

“撤退,这绝对不行!”参谋会议上石原首先反对道,“事情进展到今天,撤退无疑是前功尽弃,我们呕心沥血所作的一切都付之东流。将来不要说国人如何评价我们,就是我们自己也无法原谅。”

“我们关东军驻满蒙,是要为日本帝国的生命线—满蒙作出贡献的,既然走到这一步,现在就只能前进,不能后退。无论面临什么情况,这一点不能动摇,必须向军部中央表明我们的决心。”阪垣望着本庄说,“绝不可在此时收兵撤退。”

“必须采取军事击败的政策,扩大事变以来的战果。只有击败了黑龙江军队,,才能达到治理北满的目的。”片仓叫得很起劲。

“要不惜一切地把马占山打垮,这样撤兵是不行的。这对关东军是个奇耻大辱,司令官万万不可作如此决定”。全部参谋人员都要求继续采取军事行动,不同意撤兵。

“你们的心情我完全理解,”本庄用和蔼的口气说,“作为关东军的司令官,我当然知道撤退对关东军意味着什么,也可以想象得出在满洲同胞的失望情绪。但这是军部中央的意思,现在请你们提出可以不撤兵的方案。”

“再向中央提出强烈要求,”石原说,“说明关东军坚决不同意撤兵。”

阪垣说:“司令官不必多虑,军部中央的态度与我军是一致的,只不过限于内阁和国联的原故,不便公开支持我们罢了。”

片仓加上一句:“他们更希望我军能一直打到苏俄边境。”

“不经军部中央同意就进攻?”三宅不安地说,“这后果将会很严重。”

阪垣说:“只要我们的进攻取胜,那就没有什么后果。”

“胜利,胜利,”石原特别强调说,“无论是军部中央还是内阁,他们需要的是胜利。只要胜利了,人民欢呼了,他们就不会说三道四地进行指责,而只会说好。”

阪垣紧接着说:“胜利者是不会受到处罚的。”

“这倒是确确实实,只要胜利了就好办,”本庄点头同意道,“好吧,既然你们坚持,那就把我们的态度报告军部中央吧。”

会议一结束,石原马上起草给军部中央的电报。电报的口气强硬,颇有威胁性:“……我军目前在军事上面临空前的困境。摆脱这一困境的办法,只有断然进行果敢的作战—军队的生命。然而,由于强敌逼近眼前,而作战行动仍受到限制。出于政治策略上的需要,我军昨日饮泣要求增派兵力。倘若此要求未被采纳,从维护皇军名誉这一自卫立场出发,也许不得不自行采取适当的措施,希予以见谅。” 当十日这天接到关东军的威胁性电报时,金谷很不愉快,感到作为参谋总长的权威受到了很大影响。他沉着脸对二宫说:“关东军也太不象话了,竟然以这种口吻和中央部说话。是因为我们中央部没有维护皇军名誉,他们才不得不自行采取适当的措施吗?”

“也许是面对强敌,他们的心情有些急躁。”二宫说,“当然,这样蛮干是绝对不允许的。”

金谷说:“满洲问题还正在开会研究,许多事情还在进行相关的磋商。一定要制止他们蛮干,他们这样做会打乱中央部的布署,弄不好大家无法下台。”

但怎么回答关东军,这也是很为难的事情。说轻了没有用,说重了,又怕出乱子,“独立建国”的阴影还有影响。十二日,二宫根据总长的指示,以他次长的名义发了一封长电给本庄,特别重申了中央部的方针:“……欲打开局面只根据局部的军事情况判断而采取武力行动,反而会贻误大局,有损国民的齐心一致,以至于最后恐使关东军在事变之初立下的巨大功绩丧失殆尽。尤其对昂昂溪方面发动的攻势完全违反了国策,是参谋总长绝对不允许的。”

但军部中央回电尚未到来,关东军便开始了行动。停止追击还勉强可以接受,撤兵那是绝对不行。关东军延续事变以来的一贯做法,造成既成事实,牵着军部中央向前走。

不知是真以为威胁就可吓服马占山,或是受中国千年君子之风的感染,想要来个“先理后兵”。十二日中午,林义秀派人把本庄的一个通告送到黑龙江省政府。通告提出三点要求:

一、马占山下野。

二、黑龙江军队退出齐齐哈尔。

三、日军为了保证洮昂线的安全,将向昂昂溪车站派遣部分军队。

以上要求限十二日晚十二时以前答复,否则关东军将采取军事行动。

“不是派人监视领事馆,不准他们收发电报,禁止出入吗?”马占山看见这份通告就一肚子的怒火,“是谁负责此事的?”

“是警卫营派人监视的。”

“谷营长,”马占山把警卫营营长叫来,问他,“你们是怎么监视日本领事馆的?”

“此事查过了,是日本人弄走了监视的士兵,乘机收发电报,然后越墙而出。”

“带兵的军官是谁,他去干什么了?”

“他……”

“是去喝酒还是去玩女人?”马占山喝道,“把军令当儿戏,该杀!”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生气也没有用。该怎么处置,交军法处吧。”谢珂不愿马占山为此事分心,在一旁劝道,“正是因为严加监视,清水才整天抗议,叫嚷着要离开省城。”

“那正好,我们自己的事情多得很,没有那么多精力监视。”马占山一挥手说,“既然他们想走,就将他们全部礼送出境,免得他们在这里互通情报。”

谢珂拿起通告晃了晃,把话引回主题:“看来日本人是铁了心,一定要占领省城。”

“他们是步步相逼呀,老子也不是吃斋念佛的,来吧,拼个你死我活!”

“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马占山望着谢珂说:“还能怎么办,难道拱手交出政权,让张海鹏来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谢珂说,“日本人想这样就得到黑龙江,岂不是白日作梦!”

马占山冷笑道:“正是老百姓说的,梦里娶媳妇,真他娘的想得美!”

“是不是把情况报告北平?”

“当然,电告北平张副司令,请求指示。”马占山还幻想着北平能派一支援军来。

北平行营很快回电,只有六个字:饬死守,勿退却。

军事会议上,将领们对这六个字觉得十分冰冷而沉重,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谈何容易!”谢珂摇头叹道,“日军是志在必得,不断地增加军队。三间房一带地形开阔,无险可据,远不如大兴阵地。如果我们不能及时得到增援,恐怕难以坚守。”

军械处长说:“在军需方面,炮弹、子弹也难以长期坚守。如果全部都打完了,将来我们会更加困难。”

军务处长说“尽管得到了全省父老和全国同胞的大力支援,但运送物资到这里也不容易。伤员的医护和药品也会成大问题。中央和张副司令到底是什么态度也不知,打不象打的样,和又不象和的样。这种不打不和的局面,真是叫我们地方为难。”

“是啊,”徐宝珍也不解地说,“沈阳事变至今快两个月了,我们这里也打了快一个月了,关内的军队一支也不回来,让我们一支孤军死守,这算是什么一回事嘛?”

朴炳珊说:“先不要说关内的军队了,就是我们身边,吉林的军队也没有一支来。不来也行,可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唐凤甲解释说:“中央和张副司令是要通过国联解决中日冲突,不想把事情扩大。”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打什么?”朴炳珊丧气地说,“这样打下去有什么意义呢?”

“军令如山。”苑崇谷说,“既然有命令叫我们死守,那就只能死守,军人嘛,服从命令。”

徐宝珍点头赞同道:“苑旅长说的是,政治上的事情,我们弄不清楚,但服从命令是军人天职。上面有命令叫我们死守,我们就死守。”

“不行呀!”其他的将领纷纷表示,以现有的装备力量,守不了多长时间。敌人的炮火猛烈,而且射程远,我军的炮火无法抗衡,伤亡过重。特别是敌人的援兵不断而来,我军则得不到补充,孤军一支。短时间可以,长时间如何守得住。

“作为军人,我们不怕牺牲。但这样牺牲不值得,于事无补。”

“不管怎样困难,守还是要守的。”听完大家的意见,马占山说,“就算张副司令不要我们死守,那也不能让日本人轻松地占领省城。”

“那是当然,”将领们异口同声说,“绝不会让他们轻易得逞,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守当然要守,但我们应该筹备下一步的部署。”谢珂冷静地说,“看来中日问题恐怕一时也无法解决,战争会是长期的,半年、一年也说不定。我认为,万不得已时,应将我军政首脑机关移至海伦,可与哈尔滨的军队互为犄角之势,将战线放在克山、拜泉、泰安一线。”

“嗯,应该先作筹备。”马占山点头说,“譬如兵源,枪枝弹药等等,这些问题很重要。”

军务处长说:“如果退到海伦,兵源倒是没有大问题,但枪枝弹药成问题。”

马占山问:“还有多少枪枝弹药?”

“库存步枪还有三千枝,子弹约三百万发,但没有重武器。”

“枪弹足够可以装备两个团了。”马占山说,“逐步把它们运走,以后扩充军队要用。”

“但是千万要保密,最好是在晚上时间运。”谢珂叮嘱道,“不要让日本人知道,也不要让民众知道,以免影响民心。”

“这事就交军务、军械两处负责。”马占山指示道,“不要都集中存放在一个地方,各县都存放一点,以免损失一处而全部损失。

两位处长回答道:“我们立即照办。”

马占山说:“诸位,现在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就跟日本人再干一场吧!”

散会后,韩树业问马占山:“对于本庄的通告,马主席打算怎么回答他?”

马占山说:“告诉他,第一,本人无意于政治,下野本无不可,但本人是中央政府所任命,须有中央的命令,派人前来,方能交接。但是,”马占山加重语气,手一挥,说,“如果是张海鹏一类人,虽然有中央命令,我也不交出政权。”

“马主席有功于国,谁敢叫你下什么野!”在一旁的谢珂笑着摇摇头说,“就算是马主席下野,中央又怎么会派张海鹏这一类的汉奸来接任呢?如果真是这样,那怎么向全国军民交待?”

“第二,关于退兵一事,在我国的领土上,我自有权进退,不是日本所能干涉的。第三,昂昂溪车站是中国和苏联合营的铁路站,与日本毫无关系。日军要求进兵,与芳泽在国联上声明日本无领土野心的话自相矛盾。而且我马某人奉命保守疆土,在未奉到明令让渡日本之前,无法照办。同时,无论在法律上,事实上,这都不是日本所应该提出的要求。”说到这,马占山忍不住骂道,“强盗的理由,真他娘的也说得出口!”

“也就是说,我们全部拒绝日本人的要求,以硬对硬。”

“那还用说,”马占山傲然地说,“想要什么,拿命来搏!”

“之栋兄,意思当然是这个意思,但写得客气一点。”谢珂说,“磨嘴皮子嘛,就跟他慢慢磨吧,反正也不会少了一两肉。”

“这我知道,”韩树业笑着说,“这个我拿手,只要日本人愿意,磨上三年五载的,我都不在乎。”

“日本人哪有耐心跟你磨这么久,他们现在恨不得一步就跨进省城。”马占山笑道,“磨上十天半月,恐怕他要发疯了。”

关东军确实没有耐心磨,再客气的拒绝也是拒绝。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动兵了。尽管“是参谋总长绝对不允许的”,在阪垣和石原的一再保证之下,十三日午后,本庄下达行动命令。除了铁路守备队基本不动外,几乎放弃了各新占领地的驻守。第二师团所有的兵力,连同第三十九混成旅团的三个步兵大队,从各地赶向大兴。

自先锋司令徐景隆触雷身亡,江桥兵败后,张海鹏的伪军一直未敢乱动。现在日军占领了大兴后,他们也勇敢起来,积极配合日军:第三支队由支队长刘茂义率领,在南边由安广攻打大赉(大安);第二支队由支队长鹏飞率领,在北边从塔城子攻打景星。在日伪军的攻击下,黑龙江军队的处境越来越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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