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啼血》

第21章 哈埠沦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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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哈埠沦陷(上)

哈尔滨这个称谓来源众说不一:一说是由女真语“阿勒锦”转化而来,“荣誉”之意;一说是由女真语“哈尔温”转化而来,“天鹅”之意;一说是满语“晒渔网”之意;一说是蒙语“平地”之意;一说是通古斯语“渡口”之意……

哈尔滨地处松嫩平原东部,松花江蜿蜒绕城而过,铁路南经长春至大连、北至海伦、西接黑龙江首府齐齐哈尔、东接绥芬河市出国境,交通十分便利。它是北满政治、经济、军事的中心,也是中、日、俄三国利益相争之地。

哈尔滨在古代曾经有过辉煌时期,金朝在此建都城上京会宁府。但后来却没有什么发展,经过几百年仍只有十数个村屯。在一望无垠的湿地,长满苔草和芦苇。苔草和苇芦在漂满浮萍的水泡中随风摇曳,野鸭子和沙骓鸟到处乱飞。如同一个毫无铅华粉饰的村姑,纯朴而又贫穷。

一**八年六月,中东铁路开始修筑,俄国技术人员把哈尔滨作为修筑铁路的中心。随着中东铁路建设,工商业及人口开始在哈尔滨一带聚集。中东铁路通车后,哈尔滨也就成了一个商品集散地,各国商人相继到此经商牟利,逐渐地繁荣起来了。随后一些国家又在此设立领事馆,使得城市的建筑五花八门。既有古罗马穹顶结构的教堂,也有俄罗斯风格的楼房,又有日本式的住宅和中国的民居。十余万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侨居于此,街上的行人各种肤色都有。仅三十年的时间,昔日的一群小村屯,已逐渐演变成一个国际都市。初到哈尔滨,恍如置身于外国。

根据《中东铁路合同》规定,中东铁路附属地只供修建铁路之用,而俄国在修建中东铁路后,就蓄意将以中东铁路附属地变为其殖民地。在附属地发展俄资工商业和建设民用设施,成立警察局、城市公共事业管理委员会,要脱离中国,进行“自治”。一九○八年,哈尔滨自治公议会凭借沙俄实力,取得了哈尔滨中东铁路附属地的行政权、司法权等自治权力,不受中国地方政权管辖,使之成为“国中之国”。直到一九二六年,中国才解散哈尔滨自治公议会,收回哈尔滨的市政权。另组哈尔滨特别市自治会,成立了哈尔滨特别市市政局。

哈尔滨确实是个很“特别”的城市:铁路以东的道外属吉林省滨江县;江北是黑龙江省的呼兰县;西面和南面则归东省特别区市政管理局管辖;市中心的道里和南岗的一部份又属哈尔滨特别市市政局管辖。整个城市一分为四,由三个省级机关和一个自治会管辖。

东省特别行政区是省级机关,成立于一九二三年三月。其管辖的范围是中东铁路沿线附属地:以哈尔滨为中心,东至绥芬河,西至满洲里,南至宽城子。首任行政长官是曾任黑龙江省将军、广东省省长朱庆澜,现任行政长官是张作霖的把兄弟张景惠。

张景惠,字叙五,一八七二年生于辽宁台安县八角台镇,是东北王张作霖的把兄弟,因在他们八个拜把兄弟中排行第四,被下属尊称为四爷。也因他的字叫叙五,又有人尊称他五爷。

他早年以卖豆腐为生,曾到外乡闯荡谋生,认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在日俄战争期间,清朝的盛京将军允许各县自筹饷械编练地方保安队,张景惠在家乡当上了保险队队长。这种“保境安民,募饷练勇”的地方保安队,是防止土匪抢劫的地方武装,依靠保护区内的人民供养。

赵家庙保险队腊月三十夜半被人偷袭,张作霖带妻女和几十个部下亡命经过八角台时,被商会会长张紫云所留。张景惠便主动“让贤”,甘当副手。一九○二年,张作霖率部接受了朝庭的招安,张景惠从此官运亨通,当上了哨官、帮办、管带。民国后,随张作霖奉军势力的不断扩大,他历任团长、旅长、师长、奉军副司令、察哈尔都统。

在第一次直奉战争中,张景惠任奉军西路总司令。但他战无决心,行动迟缓,整个战局因西路溃败而败。并且与别系人物来往过密,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引起张作霖的疑心,因此将他冷落。经张作相、吴俊升等人说情,张景惠虽后来仍任督军署参议、陆军总长、实业总长等高官,但逐渐地被排离了东北军的核心,没有了实权。

一九二八年六月三日,张景惠随张作霖从北京乘火车回沈阳,张作霖和吴俊升都被炸死。他虽身受重伤,但却侥幸逃命。张作霖死后,张学良主政东北后,对象他这样的老把叔伯不离不即,采用位尊而虚权的办法。先是任命他为东省特区行政长官,东北易帜后,又推荐他到南京任军事参议院议长。准备在适当的时候,摘掉他这个东省特区行政长官的官帽。

“九·一八”当夜,张景惠为把兄弟张作相的父亲吊完丧,刚从锦州回到沈阳的寓所。日军进城后,很快就把他的寓所包围了。天亮后,几个宪兵进屋搜查。不过财产物资没有动,只是把他和副官的手枪拿走了。临走时告诉他,没有命令不能外出,否则后果自负。

他虽然不能外出,但来拜访他的却非常多。有坐车的、骑马的、步行的,有希望他伸头举旗抗日的,有在此混乱时期请他指点迷津的。举旗抗日,他还没有想过,而且他还在日本人的监视下,也办不到。至于指点迷津,现在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

第二天下午,一个叫新井宗治的日本人来到了他的寓所,闲聊了几句后,说:“关东军司令部的阪垣大佐叫我来问你,有些事他想和他面谈,不知你是否愿意。”

张景惠对于这个新井并不是很熟,他有个七姨太叫徐芷卿,最受他的宠爱,徐芷卿有个弟弟和这个日本人很熟,张景惠也因此才认识他。张景惠过去从新井的言谈举止之中,就觉得此人不像是一般人,但却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现在既然阪垣叫他来传话,可见确实不是个普通人,即使他不是日本特务机关的特务,也是与此相关的人。阪垣要和他面谈,愿意不愿意岂能由他张景惠?很明显,愿意谈,就是要和日本人合作;不愿意谈,那就是拒绝和日本人合作,那就有牢狱之灾。

“好的,我愿意和阪垣大佐谈一谈。”张景惠没有多想,一口便答应了。

隔了一天,阪垣身着便服来到了张景惠的寓所。几句客套话后,阪垣直接了当地说:“阁下一向和日本合作良好,因此,我坦率地向你说,这次事变虽是中国军队挑衅而致,但日军也是早有准备的。日本帝国对于满洲是志在必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因为苏俄的原因,日军一时还不便进军北满,待南满解决后,再图解决北满。如果阁下能和日本合作,维持地方治安,保护侨民,你便可以回哈尔滨。”

东省特区只管辖中东铁路沿线附属地,行政长官虽然是省级,但与一省之长的实权是没法比的。特别是没有军队,只有一些警察。张景惠因此为难地说:“维持地方治安,建立中日良好关系,这是我的一贯做法。但事变发生必然使人心慌乱,我没有军队,恐怕力量难达。”

“不要紧,不要紧。”阪垣微笑着说,“阁下是东北军的元老,声望极高,一旦我们将张学良的势力驱出满洲,将来还要借重阁下主持满洲政务。你现在没有军队也不要紧,可以先组织保安警队,扩大警察,维持地方治安。”

“组织保安警队这个主意不错。”张景惠说,“人倒是没有问题,枪枝弹药可是个大问题。就算有钱,一下也买不到,何论东省特区也没有这笔钱。”

“这个不成问题,”阪垣摇摇手说,“我先给你三千枝枪、四十万发子弹。”

有枪便有势,有势就有权,有势有权就有钱。有这样的好事,那还有什么不同意的。张景惠忙点头说,“那行,那行,既然如此,我回去按此办理。”

回到哈尔滨,张景惠叫来他的亲信,哈尔滨警务处副处长兼警察学校教务长于镜涛,对他说:“日本人在南满动了手,北满自然也不会放过。关东军的阪垣大佐告诉我,日军对东北是志在必得,决心驱逐张学良,希望将来由我主持东北大局。”

“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呀!”于镜涛跃跃欲试地搓着双手说,“日本是个强国,日军实力雄厚,东北军如果过去没有日本的支持,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张副司令甩开日本,归顺了南京,日本当然不甘心。叙帅,现在有机会出头干一番事业,青史留名了。”

“很难说啊,”几十年历经了各种风雨,张景惠没有这么乐观。眼下虽然日本气势汹汹,但能不能站稳还难说,三国还辽就是个例子。如果冒然和张学良闹翻,以后日本走了怎么办?尽管于镜涛是亲信,但内心的话也还是不便向多说,他摇摇头说,“当年我们几个兄弟跟大帅闯出了东北这样的局面,那是很不容易的,说来雨亭父子俩待我也算不薄。我现在还真的没有想这么多,只是考虑怎么维持哈尔滨的治安,不让奸人乘机,稳定市面,安定商民。”

“这可不大好办,”于镜涛说,“我们自己没有军队,怎么维持,哈尔滨的军队能听你的吗?”

“这种时候可说不准。”张景惠说,“但阪垣答应给我三千枝枪、四十万发子弹,组织保安警队,扩大警察。我也想借此机会建立我们自己的武装。”

“那好哇,”于镜涛高兴地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有了武装,其他的事情就好办了。”

“现在还说不上其他。”张景惠说,“这个保安警队我想由你来组织,任总队长。”

于镜涛表态道:“谢谢叙帅信任,我一定尽力,一切听从叙帅的。”然后又问:“组织保安警队是件大事,以什么名义呢?对外如何表态?”

“明天召开各机关首长和法团会议,商议看怎么办。”

才几天的时间,沈阳及南满各市县频频告急,相继被日军占领,哈尔滨已经是人心浮动,惶恐不安。而日本特务在特务机关长百武晴吉中佐指示下,往日本领事馆、朝鲜银行等地方扔炸弹,制造爆炸事件。并且假装中国人散发仇日传单,混淆舆论。日本侨民更为为恐慌,纷纷要求派军队进入哈尔滨保护。关东军也对外表示;不能坐视日本侨民面临的危险。

面对这种情况,哈尔滨应该怎么办?军政首长向北平行营请示。

二十二日,张学良致电特区长官公署和护路军司令部:“倾闻日军有向哈埠推进之讯,如果属实,仰相机应付。惟彼不向我军压迫,我应力持镇定;万一有向我军施行压迫之动作,该部应即避免冲突,暂向安全地带退避,以期保全。至要。情况如何盼报,此项消息极密,望切实守密。至要。”

有了张副司令这样的指示,到会的各机关首长心领神会,很快就得出一致意见:

一、 自力维持社会治安。

二、 对日军采取绝对不抵抗政策。

三、 成立东省特区治安维持会,张景惠为会长,负责特区的行政和治安。

九月二十八日,张景惠就东省特区治安维持会发表成立布告;

为布告事,照得现在时局不靖,本长官在辽深感于保护驻哈各友邦领馆侨民之安全,及维持地方治安之必要,遂于九月二十四日由辽回哈,对于全区治安问题,连日召集各机关各团体会议,加以缜密之考虑与研究,众志佥同,决定即日组设东省特别区治安维持会,并经公推本长官为会长,所有一切政务及治安事宜,统由本会主持办理,担负一切责任凡在本区各国侨居商民,务使各安其业,不使稍有恐怖及损害,本会即于九月二十七日正式宣布成立,会址设在长官公署。除函告各友邦领馆知照外,合亟布告本区各国侨居商民,及中国人民一体周知,嗣后务各安心乐业,勿得听信谣言,自相惊扰,本会对于本区地方治安,务以十二分之努力,负责竭力维持,此可郑重声明者也。切切此布。

行政长官 张景惠

治安维持会是因为时局不靖、为维持治安而成立,这不符合关东军建立新政权的要求。布告发表几天后,百武带着翻译和秘书来到张景惠的官邸。彼此本是熟人,可此时他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冷冷地说:“哈尔滨虽然成立了维持会,但并未明确态度。我奉本庄司令官的命令,向阁下提出要求;哈尔滨东省特区必须表明态度,脱离中国政府。如果不表明态度,关东军不承认目前的状况。”

不承认就是不同意,不同意就意味着日军可能发起攻击,也可能物色别人在哈尔滨主政。目前特区警备队正在召收警员,计划以高等警察学校的五百名学员为骨干,外召二千五百人,组成四支步兵队、一支骑兵队、一支手枪队,待枪枝一到,马上训练、就可派上用场了。如果关东军不承认,枪枝弹药也就没有了,警备队也无法组织了。

“这件事情重大,”张景惠陪着笑脸说,“不经过会议,我个人无法作出决定。”

“好吧,”百武说,“你们开会商议吧,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明天早上我再来。”

开会的人都来了,议来去议,却未能议出什么结果。公开宣布脱离中央政府,和日本人合作,这就不是“相机应付”了,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尽管多数人有心追求荣华富贵,但目前毕竟日军未到,局面尚未明朗,风险太大了一些。开会的人七嘴八舌,绕来绕去,未能得出什么结果便散会了。

“什么,没有结果!”百武听了脸一沉,“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今天就坐在这里,等待你们开会讨论出一个结果。否则,我无法向本庄司令官交待。”

把人再次召来,张景惠苦着脸说,“没有办法了,本庄要今天就给一个明确的答复,各位今天必须要表态,否则事情就不好办了。”

滨江镇守使兼二十八旅旅长丁超与张景惠交往甚好,一直称张景惠为大哥。十多年前,丁超担任奉天军械厂厂长时,他与任旅长的张景惠合作,二人率领两个营在秦皇岛截获直系的大批军械,为东北军扩展势力立了大功。既然交情不错,可张景惠在哈尔滨组织警备队,居然不和他这个军队首长打一声招呼,丁超十分不痛快。

所以,他不配合张景惠,苦着脸说:“别的都好说,脱离中央,宣布独立,这实在不妥。”

新组织的警备队由副手于镜涛来当总队长,警务处长王瑞华感到自己被夺了权,也很不满意,说:“脱离中央政府,就是和张副司令对着干,你们认为这样行吗?”

秘书魏绍周慢吞吞地说:“脱离中央政府当然是十分不妥的,但是,但是辽宁、吉林已被日军占领,如果不表态,日军绝对不会放过,势必入侵北满,进入哈尔滨,那就遭灾了。”

“是啊,”于镜涛接上话说,“这样的话,反而不如以脱离中央之名,保持北满。其他的问题,留待以后解决,想中央和张副司令会体谅我们的。”

“是啊,保全地方要紧。”今天是必须要表态,不表态事情就没完。先前不肯表态的人,现在也纷纷开了口,“别的事以后再说,顾眼前要紧,走一步算一步。”

这么多人一嚷嚷,也用不着表决了,就这么定下来。会后,张景惠便叫魏绍周起草公告,宣布东省特区脱离中华民国,实行自治。

齐齐哈尔是黑龙江的政治中心,与哈尔滨一起成为北满的两大中心。哈尔滨已经宣布脱离中国自治了,那么剩下的就是齐齐哈尔了。没想到张海鹏太差劲,迫使关东军冒着极大的风险出兵。打了半个多月,以巨大的伤亡,这才把马占山逐走,占领了齐齐哈尔。

可是让谁来当黑龙江的省长呢?数来数去,阪垣觉得张景惠最合适。但局势未明,马占山还率军在不远处虎视耽耽,张景惠不愿干。但又不能逆了阪垣的意思,于是遥领省长之职,自己不上任,派了亲信英顺到齐齐哈尔作他的“代理人”。

十二月七日,阪垣亲自闯营劝降,与马占山达成初步协议。几天后,马占山到哈尔滨与张景惠会面。锦州弃守后,一月六日,马占山再次到哈尔滨与张景惠会面。至于张景惠和马占山的两次会面,是怎么商议的,达成了什么协议,两人闭口不谈,外人一概不知。但是一月七日,张景惠便到齐齐哈尔,走马上任黑龙江省省长。

省长的就职仪式在省政府大礼堂进行。但令人奇怪的是:脱离了中华民国、独立自治的黑龙江省,不知是因为没有所属国,还是习惯了,礼堂交叉挂着的仍是国民党党旗和国旗,中间放着孙中山的遗像。而且在启印之前,参礼者还向党旗、国旗、孙中山遗像行三鞠躬礼。

驻齐齐哈尔的日军是第八师团的第四混成旅团,旅团长是铃木美通少将。铃木在中国多年,当过关东军司令部参谋、吉林督军军事顾问,八月份之前还是沈阳特务机关长。见到这一情形,他感觉很不对头,这是脱离中国独立吗?但是没有上面的指示,又是在此重要的此刻,他也就假装不懂。

张景惠虽说就任了黑龙江省的新省长,但他并不在位,就职仪式结束后,当天下午便回到哈尔滨。留下吉林省的政府顾问吉祥代理省长,由他来处理政务。

第二天,马占山派韩云阶作为政务代表,王静修作为军务代表到达齐齐哈尔。铃木与韩、王两人商谈马占山入城之事宜,初步商定:本月二十三日,马占山率八十人的卫队进入齐齐哈尔。

海伦会谈后,面对投敌的质疑,马占山曾通电表示“此身存在,誓不屈服”。可刚一个月,就要食言自肥,这将如何面对公众!一月十二日,马占山发出通电进行表白:

中央党部钧鉴,各法团、各报馆、各省市党部、各省市市政府钧鉴:

前者日人攻击锦县,准备进展,卒以日方连续增兵,锦军迭受重创,江省悬隔边江,兵单力薄,饷械两缺,未敢冒味一试。现锦州已失,榆关以东,已非我有,乃日人乘其余势,来海要挟威迫,百计应付,难期避免。复查辽省臧主席业经就职,哈尔滨张长官已通电兼江省省政府主席,江省情形已如釜底游鱼,环境实属危险。占山以身许国,本无所顾,第念人民涂炭为堪忧耳。唯有相机应付,情形如何,结果难料。唯恳迅即定策,设法交涉,以解危亡;若久无办法,则东省永无恢复之望矣。特电陈词,伏乞采纳。

马占山叩文

张景惠虽然是特区行政长官,名尊位高,但却不管哈尔滨的军队。哈尔滨和吉林的军队,全部属东北边防军副司令、吉林省主席张作相管辖。驻扎在哈尔滨的军队是独立第二十八旅和独立第二十六旅。二十六旅是护路旅,不负责地方治安,负有地方治安责任的是二十八旅。

二十八旅长丁超,字洁忱,辽宁新宾县人,时年四十七岁。辛亥革命前夕从日本士官学校毕业,与熙洽是同学。熙洽虽然位高,但几乎没有带过兵。而丁超则带兵十余年,是老旅长。中东路与苏作战时,任吉林军前敌总指挥、东北边防军东路前敌总指挥,获授三等宝鼎勋章。现任滨江镇守使兼二十八旅旅长,同时还是护路军长绥司令(长春到绥芬河),中将军衔。

吉林省长官公署成立后,熙洽、孙其昌、郭恩霖、齐政知等人及军、政、商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纷纷出动,对分散在各地尚未明确表态的各部队将领,以同事、同学、同乡等身份进行“慰问”、劝说、封官许愿。齐政知来到哈尔滨,以老同事的身份劝说丁超。说张学良和张作相不可能再回东北,熙洽准备在日本人的帮助下“扶兴清室”,使东北三省成独立局面。要丁超识实务,及早表明态度,听从熙洽指挥。

丁超不是满人,又没有在清朝当过官,对“扶兴清室”没有一点兴趣。复辟失人心,又逆历史潮流,决难成气候。袁世凯、张勋都失败了,熙洽有多大的能耐!在公开场合中,他表示不与熙洽同流合污,听从中央和张副司令的命令。但多一个朋友多条路,局势不明之时,脚踏两只船,见风使舵总没错。如果条件合适,顺风扬帆,就可独树一帜。在暗地里,他派他的参谋长和关东军联系。

在关东军的扶持下,熙洽领导的吉林省长官公署大肆扩军。他们以省军械厂存储的两万支步枪和五千万发子弹为基础,以投降的军队为骨干,招兵买马,组编了五个旅。还成立了“吉林剿匪司令部”,以退役的原骑兵师中将师长于琛澄为司令,由投降过来的团长李文炳、刘宝麟、马锡林、王树堂、李毓玖分别担任五个旅的旅长。

熙洽只是参谋长,并没有实权,他一直打着张作相的牌子给全省军政人员下令。成立吉林省长官公署,仍说这只是权宜之计,将来中日事变结束了,仍要请老帅回任的。

张作相,字辅忱,一八八一年生于辽宁义县。年轻时当过吹鼓手和泥瓦匠,后落草为寇。一九○二年,张作相率队到八角台投奔张作霖和张景惠的保险队。被清朝收编后,他跟着张作霖历任哨官、管带、团长、旅长、师长、东三省巡阅使署总参谋长、吉林督军兼省长、军长、东三省保安副司令。

在张作霖的八个盟兄弟中,张作相年纪最小,也最识大局、顾整体,以忠厚著称。二十多年他一直追随张作霖,可说是忠心耿耿。张作霖被炸死,他又一心辅佐张学良。张学良对他一直很敬重,称他为老叔、辅帅。夫人于凤至还认张作相二夫人为干妈,两家关系非常密切。中原大战时,张学良率东北军主力进关,张作相留守东北,任东北留守司令,主持东北后方一切事务。张作相现任东北边防军副司令长官,东北政务委员会委员,吉林省政府主席,南京国民政府委员,中央政治会议委员,上将军衔。

一九一九年张作霖复办东北讲武堂,张作相为首任校长,熙洽为首任教育长。从那时起两人开始共事,后来熙洽也多在张作相手下任职。张作相平日里对留日归来的熙洽很是礼敬,也一直十分信任。最初还认为是形势所迫,熙洽出于无奈,才与日本人周旋,是为了保全吉林而“相机应付”。到了后来,张作相发现完全是另一回事。熙洽是要将他取而代之,借助日本人另创一个局面。并且还要更进一步、和前清遗老们一起重温大清旧梦。吉林的其他队伍,不听熙洽指挥的,现在都成了“匪”,一律在剿灭之列。

对熙洽的所做所为,张作相绝望而愤慨。十一月初,在锦州的张作相委派成允为代理省主席,在哈尔滨重组吉林省政府。又派陆军整理处副监李振声到哈尔滨整理军队,代行副司令长官的职权,指挥全省军队。张作相还发出电令:熙洽已经叛国,全省军政人员不得听从其伪令,各项税收不得缴给伪政权。

接受委任后,成允和李振声一同来到哈尔滨,向张景惠传达了张作相的命令,希望得到他的帮助。但张景惠说无法负保护的责任,不同意把新的省政府设在哈尔滨。没有办法,成允只得把省政府设在宾县。成允倒是想干一点事,东奔西走联络各部队将领。但李振声则与成允意见不相同,常闹矛盾。最主要的是他俩没有实力,同时本身也不孚众望。因此没有多少人肯听他们的,多数人只是口头应付而已。结果什么事情也没干成。

熙洽投敌,张作相不回,吉林群龙无首。丁超本认为,以他的资历、声望和才能,以及所拥有的兵力,理应重用他才是。但张作相到了此时此刻,仍遥控军政两权不肯放松,假权于别人,对他不予理睬。丁超是一肚子的不满,便在一旁冷眼观看。

熙洽不断派人游说丁超,张作相此时也知道丁超的不满。为了缓和这个矛盾,安抚丁超,便任命他代理护路军总司令。但是只是空口许诺,没有人作任何接交,这使得丁超更是恼怒。

既然哈尔滨现在是如此壮况,熙洽就决心当仁不让了。在关东军的支持下,一月三日,于琛澄率五个旅的主力万余兵力开始由舒兰北上“剿匪”,要将不听命令的部队全部消灭。十六日在榆树击溃了二十五旅,俘虏了旅长张作舟、团长任玉山。二十二日绕道进攻拉林,击溃了原省卫队团团长冯占海率领的吉林警备军,大军直逼哈尔滨近郊。

挟大军进逼之势,熙洽同时实行分化瓦解之策,他派出亲信去接收哈尔滨的各机关,并发布“长官命令”,对迟迟不肯表态的二十八旅旅长丁超、二十六旅旅长邢占清撤职,由他们手下的团长白文清、宋文俊接任。并且命令驻哈尔滨部队,三日内全部撤至城外。不过在暗中,熙洽仍派人劝说丁超投降,请他到吉林共商“善后之事”。

见此状况,丁超认为大势已明,感到失望,便答应到吉林与熙洽共商“善后”。但正当他要起身之前,接到了熙洽的一封急信,说经本庄批准,已任命于琛澄为中东铁路护路军总司令,待击破“反吉军”后即赴哈尔滨接任。拟委任丁超为护路军绥长司令,仍领二十八旅旅长之职。但限三日内率所属二十八旅移驻阿城,同时要丁超把滨江镇守使一职交出。看完信,丁超又气又怒,给这位老同学愚弄了:这时若是举起降旗,自己将是一无所获。

于琛澄的伪军来势凶猛,哈尔滨顿时一片慌乱,形势岌岌可危。在哈尔滨东北面的依兰镇守使兼独立第二十四旅旅长李杜,一直密切注视着哈尔滨局势,见情况危急,于二十五日星夜,在吉林省警务处长王之佑的帮助下,率一个步兵团乘汽车赶到哈尔滨。退守阿城的冯占海配合李杜,也率部挺进哈尔滨。被熙洽“撤职”的丁超和邢占清,此时率驻哈尔滨的部队急起响应。

哈尔滨及四周的部队并不少,驻双城的二十二旅,驻哈尔滨二十六旅和二十八旅,驻依兰的二十四旅,还有被于琛澄伪军打退的吉林警备军及二十五旅余部。但都是各自为政,相互没有关系。在于琛澄伪军的进逼和日军的威胁下,大家都感到有必要联合起来,否则就会被日伪军各个击破。于是李杜、丁超等人约请马占山在江北车站会面,商议共同保卫哈尔滨的事项。

马占山见李杜、丁超等人终于动了起来,还占据了哈尔滨,也很兴奋。如果能守住了哈尔滨,哈尔滨与海伦就形成一条抗击线,相互支援。日军要想进攻海伦,那可就不容易了。马占山本来准备进入齐齐哈尔“相机应付”的,而且已经派出两个营入驻了。现在他不打算去了,表示赞同成立统一的军事机构,以便共同对敌。

李杜见马占山赞同,便很高兴地说:“既然马主席赞同,那就请马主席领导我们干吧,这样一联合,我们的力量也就不小了。”

按李杜的想法,如果两省的军队能联合起来,将近有十个旅,不少于六万人的兵力。一旦举旗,不仅可以震摄伪军,而且许多被迫归附熙洽的军队还会反戈一击。整个战线如龙,以哈尔滨为头,以海伦为尾。舞头摆尾,北满局势即刻改观。

“不,不,”马占山连连摇头说,“我是黑龙江省主席,没有上峰命令,领导吉林省的军队,以后老帅不知会怎么说我。而且名不正言不顺,如果有将领不听我的,我也没有办法。再说了,黑龙江的事我现在都头痛极了,实在没有能力顾及吉林。”

马占山所说是实情,这里面涉及到政治权益问题。而且他心里一直不痛快:黑龙江抗战多日,将士血洒彊场,全国各界纷纷声援。而吉林的军队却界限分明,袖手旁观,隔岸观火。眼看黑龙江部队苦苦支撑不理不睬,致使失守省城,被迫退到海伦。如果当时吉林能派出哪怕是一个旅支持黑龙江,或者派兵压向吉林,给日军造成威胁,不能增兵,局面也不至于如此。

听到马占山如此说,李杜颇感失望,无奈地说:“已经到了此时此刻,还分什么吉省黑省,共同抗日讨逆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你放心,”马占山说,“我马占山是坚决抗日的,一旦打起来,我一定派部队过江支援。我知道你们弹药不足,我也不富裕,但我可以补助你们五十万发子弹。

虽然不尽人意,但也算不错。李杜说:“不管怎样,我们决心死保哈尔滨,绝不让敌人轻意得逞。”

二十七日凌晨,于深澄指挥两个旅从东南向哈尔滨的上号、三棵树、南岗地区发动进攻。日军派出督导团协助指挥,并且还出动飞机助战,对三棵树、南岗地区狂轰滥炸。

防守这三个地区是冯占海部、丁超和邢占清各一团,他们顽强抵抗,战斗异常激烈。双方激战两天,最后于深澄的“剿匪”军溃败,马锡麟第三旅的田德胜团长率部起义。并且还击落日军飞机一架,击毙飞行员栖井中尉和撘乘飞机侦察的炮兵大尉清水。

关东军在东北建立一个独立于中国政府的“新政权”计划,在年底得到了军部中央的认同。占领锦州后,新任陆相荒木贞夫致电关东军,希望板垣或者石原回国,就建立“新政权”一事进行磋商。与人打交道,板垣比强得多,不要说别人,就是石原自己也清楚。一月六日,板垣携带关东军的“建国方案”和本庄的指示回到了东京。

在向陆军省、参谋本部汇报时,板垣信心十足地表示:“满洲大势倾向于建设独立国家。我们探询了许多要人和实力派,均持同样意见。一般民众也不希望恢复张学良政权和让国民党政府进入满洲。对于建立新国家之说颇感兴趣。本庄司令官对此亦坚定不移。”

“是这样啊。”荒木闪烁其词地说:“新内阁刚刚成立,所以嘛,政府的大政方针尚未确立。但是,我想基本方针应该是尊重现地形势的。”

其实,大政方针并不是没有确立。陆军省、海军省、外务省三省相关部门的课长,已经制定了《中国问题的处理方针纲要》,要求加速建立一个在日本控制之下的“独立国家”。但是,正在这个时候,却从皇宫中传出令人不安的消息。

据说元老西园寺进宫觐见天皇,谈到目前形势时,天皇要求事态不得扩大,还要求警戒关东军、朝鲜军的肆意行为。并且还传出天皇亲口说的话:“现在军部不顾统一命令,肆意行动,干涉国政、外交,为此,我对国家颇感忧虑。”

天皇过去从未作过如此具体的表态,此话是真是假,连刚接替金谷出任参谋总长的闲院宫载仁亲王也说不清。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事情就难办了,一系列问题也就出现了。不仅建立“满蒙新政权”泡汤,而且还面临全线撤兵的可能。可军部中央的高官正在忐忑不安之时,事情却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一月八日,天皇在东京郊区代代木练兵场检阅部队,受阅的是号称“精锐之师”的金泽第九师团。谁也没有想到,在阅兵式上,天皇亲口宣读了《赐关东军敕语》:“曩者满洲事变勃发,关东军将士基于自卫之必要,果断神速,以寡克众,迅速完成芟伐,此后,凌艰苦,冒祁寒,荡伐各地蜂起之匪贼,完成警备任务,或在嫩江、齐齐哈尔地方,或在辽西、锦州地方,冒冰雪,勇战力斗,拔除祸根,宣扬皇军威武于中外。朕深嘉奖其忠烈。尔将士等其各坚忍自重,以确立东亚和平之基础,有厚望焉!”

人们还在惊愕之时,天皇又破例召见了仅是大佐军衔的板垣。天皇对板垣具体说了什么,虽然没有透露,但毫无疑问,必定是嘉奖之词。

虽然虚惊了一场,但“九·一八”以来关东军的所有军事行动,得到了天皇的公开承认。天皇的敕语这极大地振奋了陆军,荒木等人与板垣迅速设定了建立“新国家”的事宜。于是,板垣带着军部中央的《中国问题的处理方针纲要》,趾高气扬地回到沈阳。

板垣风尘仆仆地四处奔走游说,为建立“新国家”做准备。一月二十二日,关东军司令部召开“建国幕僚会议”,讨论建立“新国家”的有关条款和纲领。二十七日,会议通过了《新国家建设顺序的纲要》。

于琛澄“剿匪”部队的进攻,遭到哈尔滨部队的迎头痛击,未能如愿地进入哈尔滨。更为重要的是,这次进攻的失利,促使吉林四散的抗日队伍联合起来,共同对敌。

若不拔掉哈尔滨这个据点,打垮吉林的抗日队伍,就难以迫使马占山真正投降,也无法把整个北满拿下,那么建立“新国家”也就无法实现。

但是,哈尔滨不同于沈阳、齐齐哈尔,苏联有重大利益在此,如果把苏联惹火了,事情麻烦就大了。

“我认为现在应该是出兵的时机了。”阪垣在军事研讨会上说,“吉林双方军事力量在哈尔滨对峙,一时间还分不出胜负,哈尔滨目前的局势十分混乱。但依我观察,吉林军的素质太差,士气不足,很难取胜。一旦他们败退下来,不仅会使丁超、马占山这些动摇的部队会改变对皇军的态度,像张景惠这样归附我们的人恐怕也将会被驱出哈尔滨,我们将面临一个极为困难的局面。”

石原点头赞同道,“一旦吉林军溃退下来,哈尔滨稳定,我们很难再找进军哈尔滨的理由了。那么,满蒙建国计划也就无法进行了。”

“现在出兵哈尔滨?军部中央是不会同意的。”本庄摇摇头,担心地说,“哈尔滨不同于其他地方,上一次被中央命令停止行动,这一次若再来这样的命令,就不仅仅是丢面子的事了!”

“这一次不同了,司令官,”石原很有把握地说,“因为现在各方面的条件大大的不同了。”

“哦,”本庄说,“石原参谋,请详细谈一谈。”

石原分析道,“首先,根据哈尔滨特务机关的情报,苏俄不会出动军队与我们直接对抗,我认为这些情报是准确的。苏俄与张学良为中东铁路管理权大打了一场,现在双方还没有好脸色。只要我们不刻意伤害苏俄的利益,苏俄绝不会为张学良出兵与皇军对抗。而且,因为黑龙江省府齐齐哈尔一带已被我们控制,即使苏俄敢于出兵,形势也对我军有利。我想即使是军部中央,也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嗯,不错,这个判断我赞成。苏俄既不愿出兵,也不敢出兵。”三宅一向对石原没有什么好感,但得到了天皇的敕语嘉奖后,关东军司令部的参谋们十分兴奋,他今天也点头赞同石原的判断。

“其二,”石原继续说,“上海空前危机,日中双方都在调兵遣将,战事一触即发。上海作为国际都市,英、美、法等国的经济利益大多在此,目前内外视听集中于上海,一时还顾不上哈尔滨。”

“嗯,这一点本职认同。”本庄点头说,“上海对于欧美列国至关重要,哈尔滨远不能比。”

“其三,现在政府、皇室,乃至民众舆论,也都支持我军以武力解决满蒙问题。军部中央刚刚经过人事更换,一批有抱负、有理想、有才干的人到了重要的位置。在满蒙问题上,与我们看法较为一致,更没有理由不支持。

其四,在哈尔滨的中国军队虽然不少,但战斗力并不强。特别是没有统一的指挥机构,内部又有矛盾,彼此不信任。因此,我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出兵,占领哈尔滨,迫降丁超、马占山等部队,一举解决满蒙问题。”

“好!”石原的一番分析,说得有条有理,使大家心服口服,不由得鼓掌起来了。

“石原参谋,了不起呀,将来会成为一个出色战略家。”本庄也夸赞道。

“哪里,哪里,”这次石原不敢狂妄居功了,“这是我和阪垣君、片仓君他们几个分析得出的,说出来供司令官决策。”

“好,现在情势十分有利。”本庄下了决心,“既然大家都赞同,本职也没有什么意见。锦州已下,整个满洲现在也只剩下哈尔滨这个孤岛了,满蒙问题的彻底解决在此一举,干吧!”

会议决定,由驻长春的第三旅团为先锋北上,大部队迅速集中于长春,视战况投入。同时向军部中央提出要求:向哈尔滨派遣至少两个大队的部队,负责保护在哈尔滨的日侨,借以促使军部中央作出表态。

果然不出石原所料,参谋本部完全同意进入哈尔滨的计划。作战课长今村均拟写电文时,还明确指示:“如果苏军蓄意妨碍帝国行动的阴谋活动达到明目张胆的程度,我方要坚决采取必要的措施,以向苏俄表示我们的决心。”

但荒木看了电文却摇摇头,说:“口气过强了。关东军那帮家伙本来就狂,没事还想惹事。此电一发,就更助长他们蛮干的思想。中央的准备尚未就绪,此时还不宜对苏作战,慎重一点为好。”

荒木的口才和文才都相当了得,在军中是公认的。他思索了片刻,提笔改成:“帝国的对苏作战需要慎重考虑,因此对苏联的企图进行侦察,此刻尤应充分考虑。”

片仓拿着电文,摇着头说:“如此看来,军部中央对苏联还是很谨慎啊!”

“这是当然的事,”石原笑道,“片仓君,作战部队和作为幕僚的军部中央,考虑问题的角度是大不相同的,我们心中有数就行。”

计划获得了批准,命令也下达了,但行动起来却有了意外的麻烦。当哈尔滨特务机关受命向中东铁路局申请运兵时,遭到了拒绝。

长春以北的铁路,属于中东铁路局管辖,而且铁路的路轨也不同。中东铁路是宽轨,南满铁路已经改成了标准轨。日军要北上,不能用自己的车头和车皮。中东铁路是中苏合营铁路,但苏联表示,在日中的军事冲突中,苏方将严守中立,不同意利用中东铁路运送日军去攻击中国军队。中方管理人员虽然已经归附熙洽,但苏方不同意,他们也做不了主。

“这是怎么搞的?”本庄气恼地质问三宅。

“这可没有想到,”三宅不安地说,“中东铁路局是个营利公司,中方没有问题,苏方表示中立,那么只要付得起运费就行了,想不到关键的时刻苏联人会来这一手。”

“不管他,”石原强硬地说,“长谷部支队仍按计划发车北上,一切看情况而定。”

但是,车头和车皮都拉到哈尔滨去了,长春宽城子车站的工作人员一大清早就跑了。哈尔滨的特务机关传来情报,苏联从二十七日开始,陆续从各地把全副武装的苏联人送往哈尔滨,情况显得更紧张了。

到处进行搜索,后来不知从修理厂,还是什么地方,总算弄到了三列车。但时间已经过了一天了,本打算去支援吉林“剿匪”军的,也已经错过了时机。如果再延误,让哈尔滨的中国军队和苏联人勾结在一起,那问题就大了。

“发车!”本庄这时显露出日本军人的本色,“长谷部支队在今天必须发车,其他的部队按计划集结于长春。一旦遇到阻拦,各部可以采取军事行动。”

第三旅团司令部和第四联队的第一大队,乘一列装甲列车,在一列装着修理材料的列车开道引导下,终于在二十八日晚上九点出发。但是没有走出多远,铁路就遭到了“匪徒”的破坏,列车又被迫停了下来。一边修路一边走,唉,急也没有用。

二十九日,关东军要对长春至哈尔滨的铁路实行保障性占领,电请参谋本部同意。第二天又电请参谋本部同意将这段铁路的宽轨改为标准轨,直接用满铁的火车运送军队。

电报一到参谋本部,今村手执电报就嚷开了:“占领北满铁路!这怎么行,这不是留下把柄给别人抓吗?就是要开战,那也应该是我们抓住别人的把柄才行呀!”虽然他主张“坚决采取必要的措施”,但并不赞同蛮干。他找到总长载仁说,“关东军真是太横蛮了,这种蠢事我们不能干。”

载仁可是亲王,他才懒得理睬具体的事务,挥手叫次长真崎处理。真崎和几个局部长一商议,也都认为关东军是在蛮干,会惹出祸端的,不予支持。

无法利用铁路运兵,这仗怎么打呀!在这紧要的时刻,苏联方面首先软了下来。他们认为,实际上要阻止日军运送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而已。中国方面对苏联的态度并不好,一向抱有敌意,苏联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中国和日军发生军事冲突,于是在三十日下午六时,开口同意运送日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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