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传》

127 从今别后只有梦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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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从今别后 只有梦依依

终于逃出去了

唉,小改一句对白……JJ可以再看一次

毓承九年 正月二十三

天京城外 翠微山

翠微山的山路积雪很厚,天蒙蒙亮的时候,突然开始下雨,一架马车吱吱扭扭的行在山道上,走的很艰难。

傅以衔坐在轿厢内,守着炭火,仝有烈打扮成一个小太监的样子,面无表情坐在他对面。傅以衔把帘子撩起一个角,上一次与崇奕同来,路上一个守卫也没有看见,这一次则大不相同,岗哨林立,不远处一杆大旗在风中呼啦啦吹动着,上绣着大大的“熙”字,看来近侍卫还没有过来换防。

翠微山的前路不能走车,马车多行了一个时辰的路,绕到后山,后山的军兵围了上来,傅以衔让仝有烈把兵部的行令递了出去,军兵们看见车里坐的人是傅以衔,又有兵部放行的条子,便不再多盘问,只是车上带的食盒点心都被留了下来。

到了太平塔的寺院外,又是一层盘查,这次很仔细,带头的军校穿着蓑衣小跑过来,认得傅以衔,边点头边赔着笑,

“傅大人,按说小的们不该造次,但您也知道,崇待是重犯,太平塔更是禁地,董将军千叮咛万嘱咐,一点闪失都不能有。小的不是不放心您,只是怕万一啊,傅大人,万一有点什么,小的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担待不起。”

傅以衔下了车,了然的点头,

“理所应当,你们搜吧。”

军兵们围过来,先把车子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又绕着仝有烈打转,

“这位小公公很眼生。”

“是,这是昨儿个王远臣打发到我那去的。”

傅以衔边说边卷起袖子,解开前襟,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车上的伞拿出来。”

仝有烈一低头,转身上了车,返回的时候,傅以衔正在系扣子,雨水已经打湿了他半个肩膀,仝有烈撑着伞,站在傅以衔身后,听得那军校说,

“傅大人,真是对不住。”

“我现在可以上去了吧?”

“可以,可以,来人啊,去把寺门打开,请傅大人上塔。”

过寺门的时候,忽然起了风,雨水横着扑了一身,两人加快脚步,穿过前院和回廊,向宝塔走去,院子里腊梅盛放,合着雨水,清冽的暗香浮动。 仝有烈一路上默数着侍卫的个数,心里想,若真是动起手来,三个人加上崇待,恐怕也只有五成的把握能冲出去。

太平塔下的守卫已经得着信,远远见傅以衔过来了,便开了半扇格子门放行,塔基下的军兵都已经穿起了蓑衣,刀枪明亮的站在雨里,不知为什么,仝有烈看着那些明晃晃的刀尖,突然心慌起来,他唾了一口,小声对前面的傅以衔说,

“皇帝还真不怕费事,找了这么多人来看着子候。”

傅以衔轻斥他,

“小声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崇待被押在太平塔的第七层,塔内每一层都有五名值守,七层顶上倒多出两人,傅以衔心里想,

“那晚皇上故意放我进来,倒把这么多人藏去了哪里?”

那扇雕花的木兰门旁,原是放着一架斗橱,此时斗橱挪开,露出另一扇门栏,傅以衔伸手摸了摸,想着那晚崇奕吃醋,发狂而去的样子,心里倒不似从前烦恼,竟隐隐生出些甜意来。

有军兵开了木兰门的锁,转头叫他,

“傅大人,在这里,那是间空房。”

“嗯,你们先退到六层去,有事会在叫你们。”

那军兵有些迟疑,

“这个……”

傅以衔笑了一声,

“有什么事,让你们董将军来找我就好,你怕什么。”

那军兵点点头,挥手招呼其他几个,呼啦啦的下楼去了。

崇待静静坐在方桌后,他早听见动静,等傅以衔往门里一站,崇待便觉得有白檀香气萦绕,心里不是滋味,可也强打了精神,笑着问,

“有烈是个丫鬟还是个太监?”

仝有烈哼了一声,便在崇待跟前坐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从夹着的伞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堆东西摊在桌上,傅以衔轻声说,

“手快点,再有一个时辰近侍卫就要过来换岗了。”

仝有烈的手刚碰到崇待的脸,便被崇待捏住,

“这是什么?”

仝有烈拍开他,

“什么,什么,这是粉!你看你骨瘦如柴,面色蜡黄,不抹白一点,怎么能像……”

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傅以衔,轻笑一声,才续道,

“怎么能像我们通政司的左大臣呢。”

崇待心里明白,苦笑,

“当初我还担心小山的性子总要吃亏,没想到仕途顺达……”

傅以衔打断他,

“子候,这会儿不是闲聊的时候,我刚才上来的时候心里数了一下,塔内分成长短梯,先七后十一,最底层多一个九阶,出了塔门,走十五步,是十三层的石梯,你走的时候,不要踏错。”

仝有烈也说,

“没错,到时我只能跟着你,你可一步也不要踏错,要不然我们三个都完蛋了。”

崇待沉默了好阵子,突然问,

“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傅以衔不吭气,仝有烈哼了一声,

“你不用问了,我都问了一晚上,一个字也没问出来。”

崇待忽然站了起来,急道

“不行!不能这样!”

仝有烈吓了一跳,火气一下蹿了起来,压低声音吼他,

“不能这样,又能怎样!皇帝留不了你几天,刑部和兵部都做了准备,等太后过完寿,就要把你转押到西山的军牢里去,到时死都没人知道怎么死的!我和小山费了半天劲才混进来,你一句不行就算了?今天这事要是成不了,咱们三个人都得死!”

傅以衔慢慢走过来,手搭在崇待的肩头把他按回到椅子上,崇待觉得肩上两只手冰冰凉凉,便摸索着握在手里,

“我不该答应你,让你一个人留下来。”

傅以衔柔声安慰,

“其实子候脱身了,我也能松一口气,事情反而会简单些。”

“简单?是你想的太简单了,你放走了我,皇帝怎么会善罢甘休?”

傅以衔望着窗外,从这扇窗看出去,看见大悲提壁,不过现在雨势渐大,只有白茫茫一片水汽,仝有烈的手在崇待脸上触触停停,崇待从心底泛起一丝冷意,

“和我们一起走,去小瀛洲。”

傅以衔微微叹了口气,

“我听师父说过,小瀛洲是个福寿无双的地方。”

崇待似是听到了一线希望,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矜持,急切的求劝,

“对啊,我们一起走,我不能放你在这么凶险的地方,小山,不管以前怎样,到了小瀛洲,只我们几个,每日开开心心,饮酒作乐,什么烦恼都没有,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我们……可以从新开始。”

崇待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颤抖,傅以衔低下头,直愣愣看着子候失神的双眼,仝有烈停下手,想说什么,终于忍住了。崇待见傅以衔半天没回话,心又是一沉,

“小山,当年在荣升昌的时候,你说过两不相负,你说过纵然有一日为敌,你也有两全之法。可是你看看现在,皇帝容不得我,你放走了我,他也势必容不得你。你不要再傻了,古来帝王情意薄,你问问自己,在他身边,开心快乐有几天?”

傅以衔胸口一窒,跟着钻心的疼,

“我能记起开心的日子,就是和子候哥哥在洞庭湖的时候。”

崇待怔了怔,觉得眼眶干涩,想哭却没有半颗眼泪,心里空落落的,像有什么东西被抽了出去,昔年旧景,物是人非,当初那样单纯那么快乐的爱,已经不能重来,两人经历过这么多事情,怎么回到当初摇橹划桨,放歌演笛的日子?傅小山心里那些牵挂,那些温柔,甚至那些委屈,那些怨怒,都已经毫无保留的给了别人,即便不开心不快乐,就算是死了,他也不想离开。

“你说过,你不会久留宫中的……”

傅以衔点头,笑容凄楚,

“是啊,我不会久留,但是离开也不是今日。进塔是两人,出塔也得是两人。子候不必为我担心,我自保尚且有余。”

“那你要去哪里?不来小瀛洲吗?”

仝有烈和傅以衔对视了一眼,傅以衔轻声说,

“会,我先去看一眼师父,就到小瀛洲去找你们。”

崇待并无欣喜,只是木木的点头,傅以衔从腰里解下一把折扇,塞在崇待手里,

“子候别不信我,这是你送的我的信物,现在暂交你保管 ,有一日,我会向你讨回去的。”

崇待轻轻展开折扇,久违的麝兰香扑面而来。

太平塔下一阵喧哗,仝有烈打开屋门,

“来人啊。”

喊了两三声,才有军兵匆匆跑上来,

“傅大人刚刚淋了雨,不舒服,去把马车牵到塔下。”

傅以衔向下看了看,点头说,

“走吧。”

崇待走到屋门口,突然返身往回走,他看不见傅以衔在哪,走的跌跌撞撞,仝有烈一把拉住他,崇待甩不脱,只能乍着手低唤,

“小山?小山!小山,小山。”

傅以衔站在窗边,不看他一眼,轻声嘱咐,

“子候哥哥,一路上好自珍重,在小瀛洲,等着我。”

崇待猛的静下来,仝有烈扯了他一把,两人才出去了。

塔内的军兵已经换防,正上上下下跑动,乱成一团,熙宁军一层层往外撤,近侍卫们穿着五花皮大敞,垮着琉璃弯刀,鱼贯而入,带头是个侍卫长,一抬头,看见两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几下,退到一侧,单腿打千儿,

“末将给傅大人请安。”

说完挥手招呼后面的,

“看什么看,赶紧走!”

等到了七层,有侍卫要过来推门,一把被侍卫长搡开,

“干什么!这是关押重犯的地方,落锁。落锁!不许任何人进出!”

‘傅大人’脸上木木的,头也没转,只是一步一瘸的迈下台阶,塔里乱杂一片,熙宁军基本都退完了,近侍卫都是低头进出,偶有抬眼的也只是立即退到一侧,让两人先行,没人发出异议。

出到塔外,马车已经在等,仝有烈撩起帘子,扶‘傅大人’上了车。此时太平塔周围已经换防完毕,寺外却还有熙宁军没退走,车子到寺门,刚刚的军校对侍卫们说,

“不用查了,是通政司的傅大人。”

一个侍卫长眉头动了动,大声说,

“出入太平塔都要检查!”说着走过来,掀起帘子,里面果然只坐着傅以衔和一个小太监,那侍卫长赔笑道,

“末将造次,给傅大人赔罪。”

‘傅大人’轻轻叹了口气,冲仝有烈努努嘴,仝有烈起身将帘子夺过来,捂得严严实实。

那侍卫长吃了个没趣,等车子走开了,回身对那军校说,

“怎么看着病病怏怏的,人们不是说姿貌绝代吗?”

车子还是走后山,山路泥泞,颠簸不已,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仝有烈问马夫,

“木头,有人追过来吗?”

“没。”

仝有烈舒了一口气,

“路上难走,要是他们早发现你被调了包,追了上来就危险了。”

车里的‘傅大人’像是没听见这句,手上细细摩挲着那把折扇,仝有烈看着心酸,别开头,轻蔑的说,

“现在难受了?原先我一直觉得你太宠他,是他不知珍惜,可现在细想,一切都是自己做的孽。你明知他的性子散淡,还要执意入宫,其实是你弃他而去,本来这样也就算了。可几年兜转,等你笃定了自己的心意,他人虽还是当年的人,心却已不是当初的心了。”

崇待垂下手,忍了许久的泪,奔涌而出,

“我这辈子做错过两件事,一是不该任由小山留在宫里;二是在晓越山的时候,我不该逞强,那时若是应了他,也许早身在小瀛洲了。”

“子侯哥哥,湖面盘踞,芦苇做窝,岂不妙哉。”

“那时没到君山,总想着山里住着神仙,此番来了,不过山石翠色,再想神仙却一个都不在了,反倒无趣。不如当年,中途而返,心里却总是惦念。”

“凡事不能着力的地方,就是命,一切都不能强求。”

仝有烈张了张嘴,那句心里的话还是说不出来,隔着帘子传来颜离的声音,

“悔之已晚,听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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