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生调出电脑数据里，所有参与帮会买卖的电话数据，看着一串串的数字符号，林生叫来王仁，命令道：“把这些人全部叫来，打电话，拿他们的手机。”

“他们”自然指的是那群地痞打手，王仁满心欢喜地承诺下来，拿起手机，又再次向林生问道：“所以，你是要把他们全部叫来，解决这些本不该存在的贷款和压榨是吗？”

“如果他们配合的话。”

王仁笑了起来，在这份喜悦下，他丝毫不顾及他身旁数不清的流着血的肉体，只是自顾自地按照电脑上的信息拨打着电话。

第一通电话拨通了，王仁立刻平静下来，恢复起一副温柔平和的语气，问道：“您好，请问您是李女士，是吧？我们——”

未等王仁说完话，电话另一头的人便歇斯底里起来。

“你们还想干什么！你们做的还不够多吗！我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你们还想干什么啊！”

“姐姐……”

王仁听了出来，电话另一头的女性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正是比自己大几岁，正在上大学的年龄。

或许是因为王仁清脆悦耳的少年稚气之声，这位年轻女士很快镇定下来。

“姐姐，是这样的，很抱歉对您的打扰和惊吓，我们不是想请您过来确认一笔账单，是的，是您有贷款的账单，我们看到你这边似乎是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抵债，但仍未还完，我们觉得这并不合理，想请您过来取消一下这笔账单。”

女人的声音一顿，结结巴巴道：“你，你是，是什么意思？”

“是字面意思，我们觉得，这笔账单有问题，应该取消了才对——这笔账单本就不该存在，姐姐您放心，如果原来定下账单的人不同意的话，我们会保护您的。”

“你们？你们是？”

王仁一怔，不由得在心里自问起来，“我们又算得上什么呢？”

他抬头看向了林生，好像林生能看透他的内心并给出答案似的。

尤里那昂扬的声音响了起来：“告诉她，我们是利伯塔，是利伯塔在帮助她。”

“是的，我们叫利伯塔，您这样称呼我们就好。如果您没有别的办法的话，请迅速赶来，我们还要去确认别的错误账单，地址是……”

“好好好，您继续，我马上过来。”

电话挂断，王仁微笑着拨通第二个电话，看着电脑上的备注信息，王仁的心弦又是一紧。

“张先生，张先生您好，我们这里查询到您有一笔账单似乎有问题，应该取消这笔账单，希望您能来我们这里确认一下，哦，对了，我们这里查到您的母亲似乎卧病在床，可能需要护理，这样，您先去请一个护理，请护理的钱我们会报销的。”

憔悴而无力的中年男声出现在电话声里，他的声音里满是胆怯：“怎，怎么，我还的还不够快吗？别动我妈，别动我妈，别动我妈我干什么都行，她只是一个卧病在床的老人啊！”

“我……”

王仁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深呼吸一口气后，才继续说道：“我们不是您想的那样，是这样的，我们的代号，叫利伯塔……”

另一边，林生将众人的衣服拧成一根根绳子，将他们和暖气片绑在一起，冬天时室内的暖气，显然代替了某种酷刑来惩罚他们。

一些人喘着粗气，伤口又不断流着血，林生的神情里没有丝毫的悔恨，他那显而易见的高傲好像在不断重申“没有杀死你们，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

王仁挂断电话，又拨通了下一个。

“赵先生……钱女士……孙先生……李女士……周先生……吴女士……郑先生……王女士……”

尤里来到大楼的门前，在门上戳了一个洞，当他确认是电话要求的来者时，便把人放进来，引领到林生所在的赌厅。

半天过去，赌厅里已经挤满了人，王仁告诉林生，这已经是所有电话里能拨通的电话，能拨通的电话里愿意过来的人。

刚来的众人茫然地看着四周的遍地狼籍，戴着面具的男人站在几层赌桌上，用他那难以捉摸的眼神俯视一切。

地痞打手和电话账单会计大多是这群人的熟人，在此前，这群人面对着他们时都会充满惧色，但此刻，他们更害怕的，是让这里遍地鲜血的那幅面具，以及电话中多次提及，他们却不知道是谁的“利伯塔”。

“安静！”

林生一声怒吼，整个赌厅鸦雀无声。

一个青年女性立刻打破了寂静，“请问谁是利伯塔？”

王仁认出来了这个女子，她姓李，在刀子帮中签订了裸贷的账单，用自己肉体的视频图片来换取一定的资金，不过还来的资金是有利息的，如果定期还不上足够的钱财，要还的钱就会翻倍。

林生说道：“是我。”

说完，林生便吩咐起王仁吴洋尤里，对着电脑上的数据将众人欠下的账单一一删除，一会儿，林生觉得这样效率慢，又使唤刀子帮的程序员去帮忙，自己帮忙盯着。林生再转念一想，生怕这刀子帮的人动了诡计，便从打电话唤来的人群中找出几个懂电脑程序的帮忙盯梢。

“这里的文件删完了，其他地方还有文件吗？你们的文件万一有备份呢？”

青年女性再次提醒出来，林生呵呵冷笑，从地上随机抓起一个赌徒，按着脑袋往地上砸了三下，直到血从太阳穴旁流出才作罢。

“还有备份吗？”

这人疼得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林生抛开他的身体，又抓起一人，用同样的动作重复了一遍。

豆大的浓稠血滴再次顺着脸颊滴到地面上，紧接着，虚弱的躯体被抛开，林生又抓起第三个躯体。

所有来人都吓得不敢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此刻浑身彰显着暴戾的面具人。

面具之下，林生的神情不只是愤怒，当他看到那些风尘仆仆的来者时，眼睛也湿润了。

“我说！我说！主数据全部都在这里了！”

惊恐的求饶声打破了弥漫着恐惧的气氛。

喊出来的人是即将被轮到的下一个人，他正是负责电脑程序的工作者之一。

“主数据？别的呢？”

那人开始犹豫起来。

林生冷笑道：“这就害怕了吗？我会让你们更害怕的——体会过心脏被捏爆的感觉吗？我告诉你们，控制人体思想的是大脑，所以，心脏突然失活后你不会立刻死亡，你的思想在意识到身体核心器官废掉后会本能地恐惧，缺氧的感觉会迅速传遍全身，无法描述的灼烧感会自下而上传遍全身，你的神经会一直敏感的在这份痛苦中断裂。”

被绑在暖气片上的人里，有些人是曾在看守所里生活过的人，他们大多相信着这位面具人的话语。

绑暖气这样的手段对于常年接触刑事案件的工作者来说并不陌生。面具人这样熟练的使用这个技巧，配合他老练的战斗技巧，几乎所有在看守所里生活过的人都一致的认为林生有过相关工作经验。

“我不知道啊！我们可不像是古惑仔那样生活的，也不像是教父那样的团伙，十几年前倒是和古惑仔没什么区别，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只是基层得负责人，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意思？”

“自从前段时间那伙人和我们合并了之后，我们的一切行为就系统了起来，原先的大哥死了，死的莫名其妙，他们就接头负责我们的事情，我们干完我们的事情后会有不认识的人来收数据。”

“他们来自哪里？他们到底是什么？他们还有多少盟友。”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这里的人全部都什么都不知道——看过水浒传吗？有的人上梁山，是他天生就是黑社会，有的人上梁山，是被逼出来的，但是真正能和朝廷大官接触的，只有宋江卢俊义那几个人，我们，根本没希望。”

林生听罢，在面具下自嘲一笑，他很想发呆愣神，在恍惚间匆匆流逝的流光中慢慢思考，可现实不给他时间。倘若自己有一刻在众人面前展现出使用暴力的松懈，那么自己所塑造的审讯氛围将前功尽弃。

“你们和梁山的人不一样啊，梁山上的人可不会逼良为娼，也不会用高利贷这样的的数学文字游戏去变相杀人。”

林生说完，又看向众人，问道：“告诉我，他们的后台到底是谁？”

“那个，我的数据删完了吗？”

林生转头看向人群中说话的人，这是位白发苍苍的中年男人——他的脸的的确确是中年人的脸，头发却是苍白的，稀疏的。憔悴已然写在了他的脸上。

王仁看了眼电脑上的数据，冲林生点点头，林生立刻答应道：“是的，怎么？”

“谢谢您，谢谢您，这些年因为这笔贷，我的房子卖了，老婆也没了，孩子也跟老婆走了，身边也没朋友了……当初拿着这笔钱是为了我娘治病，如今我娘的病也没治好……”

“如果只是这些废话，就闭嘴，别逼我把你的头骨破开。”

男人摇摇头，再次问道：“我们的账单数据删完了吗？”

“已经删的差不多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不想浪费太多时间。”

林生强忍着愤怒，让自己的声音仍显得冰冷。

“那就好，我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关于他们的头领，我想是泰安集团，国泰民安的泰和安，我曾经见到过我的账流入泰安集团。”

林生点点头，示意男人坐下。

男人刚刚坐下，只听“啊”的一声，竟有人从暖气旁挣脱开衣服拧成的绳子，发疯了般冲向男人，男人本能伸手抵挡，那人便死死咬在男人的胳膊上，伸手便要刺向男人。

林生浑身一颤，顷刻间冲到那人身旁，跳起来扫了一腿，速度极快，那人尚未反应过来，就听见脖颈处“咔擦”一声。

林生倒吸一口凉气，自己刚刚慌了一瞬，加上愤怒时丧失的理智，这一腿力气过大了，竟踢断了他的脖颈内骨骼。

清晰明朗的骨骼断裂声在赌厅里回响，众人竟全部开始尖叫起来。

林生捡起枪，仰天射出两枪，子弹打光了，又从抽屉里找出一盒子弹，再次射出五枪，竟毫无作用，赌厅里只是越来越吵闹。

林生勃然大怒，正要随便抓起一个人扭掉头颅，王仁却赶了过来抓住林生的手，害怕道：“他们罪不至死啊。”

“你！”

“你已经杀了一个人了，还要再杀人吗？”

尤里冲了过来按住王仁，大喊道：“别犹豫，事情已经闹大了，如果闹得更大，计划就全完了。”

“计划怎么完了？”

王仁挣扎着继续说道：“数据已经全部删完了，从今以后这些人就能够回归正常人的生活，我们帮了很多人啊！”

林生浑身青筋暴起，手不断颤抖着，却迟迟未敢动手。

“再不动手，事情闹大了会引来人！”

话音刚落，整个房间竟开始震动起来。

一直紧张着不敢说话的吴洋已经腿软到无法动弹，此刻，忍不住开口惊慌道：“地震了吗？不可能啊，怎么没有一点预兆。”

林生一脚踹开房间门，又踢开大楼的楼门，恍惚间对窗外万物的一瞥让林生立刻意识到，这样的震动是定向的恐吓行动，市区其他建筑并没有丝毫的晃动。

林生没时间细想，立刻掩护电话叫来的平民逃脱。

害怕从门走时间不够，林生又打破了全部的窗户，把人顺着窗户扔出去。

吴洋终于从惊慌中缓过神来，自顾自地跑了出去。

尤里喊道：“我们也快走吧！”

“可是这里还有人没有跑啊！”

林生看去，原来是多数被绑到暖气上的赌徒和黑社会，他们大多力气很小，并不能挣脱束缚逃脱，只能静待死亡。

“如果他们死了，我们都是杀人凶手啊！”

王仁继续喊着，自己也跑去试着解开衣服拧成的绳子。

尤里骂道：“你这傻子也看到了，他们的行径也害死了很多人。”

地面震动的越发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