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珠绕道柱子后，李芬却没了。

温玉珠愣在当场，他回头看了一眼江归。江归指了指另外一根柱子，李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那里。

温玉珠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逐渐收回自己的脚。

“江归，你有纸笔么？”

江归心疼极了，他从包里掏出纸笔，交给了温玉珠。温玉珠躲在李芬刚才站着的柱子后，沙沙的写了十来分钟，直到远方的汽笛响起。

温玉珠撕下满满一张纸的字，叠好，交给了柳所长。

“柳叔，等上车后，麻烦你交给小芬。”

直到火车载着一家三口，缓缓驶向南方的车站，温玉珠都没有再见过李芬一眼。

列车奔腾在初春的大地上，柳所长一家三口坐在卧铺车厢，默默无言的对视着，眼中一片焦土。

直到列车驶向黑夜，柳所长才想起来一件事。

他掏出温玉珠给他的纸，按在李芬手里，

“小芬，这是玉珠给你的。”

李芬的手就像被烧红的焦炭烫了一下，她猛地收回手，但那张纸，牢牢地钉子了手上似的，怎么也甩不掉。

“小芬，有的事情，逃避是没用的。”

这句话，就像戳在了李芬身上的钥匙，她浑身一颤，攥着纸条绷直身子，往列车连接处的空间走去。

站在这个狭小又空旷空间里，李芬怀着朝圣一般紧张的心情，展开温玉珠给他的纸条。

【小芬，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输赢这件事。错的不是你，赢的也不是我。你只是被有心人利用了，不过你放心，姐姐会帮你讨回公道的。你永远都是我妹妹。】

站在玻璃后，李芬的目光随着抽芽的大地极速飞驰，不知不觉间，她早已经泪流满面。

回到淮海后，第一时间，李芬又重新捧起来书本。

门外，传来柳所长厉吼声，每一句都戳在柳夫人脆弱的心脏上，但是李芬已经不把这种争吵当做一回事了，她现在所有的时间，都要追回浪费的时间。

李芬的事情，也算有了了结。

温玉珠虽然心里不舒坦，但是日子依旧要过，前方的路还是要走。

厂里在赵万年的主持下，工作展开的井井有条，但是这几天，赵万年在淮海的爱美丽工厂有重要订单，他也赶回淮海，去看着那家工厂去了。

佳林食品厂的工作，又落回到温玉珠身上。

温玉珠伏案一天，再抬起头来，天黑的就像锅底，什么星光也瞧不见了。

温玉珠收拾好包，掏出车钥匙，走向自己的桑塔纳。她刚打开车门，一个高大的人影覆盖了上来。

温玉珠回头一看，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怎么又来了？”

来人正是霍世楠，他见温玉珠这幅神情，反而乐呵呵的掏出一支烟，抵在自己的牙齿边，齿尖轻轻捻着烟嘴。

“我来看看你，姓顾的还来找你麻烦嘛。”

温玉珠又是没好气的叹了一声。

“他被你打的瘫在床上了，你现在应该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警察带走！”

说完，温玉珠扯开车门，打算上车。

霍世楠无赖似的，抵在车门前，他扬起阴柔的眉眼，盯着温玉珠的眸子。

“好好。我现在不和你开玩笑，我来呢，就是想问你一件事。”

温玉珠无奈，只好收起钥匙。

“快点。”

霍世楠又是一笑，一点也不因为温玉珠的心烦而心烦。

“我听说，海城正在筹备证券交易所。”

八九十年代，正是证券业起步时候，抓住这次机会的人，通常就一飞冲天了。可是霍世楠不一样啊，他已经有那么多钱了。

“你要投资证券？”

温玉珠勾了一下嘴角，人心不足蛇吞象，人啊，永远不会因为自己足够富有的而停手。

“嗯，你觉得呢？”

霍世楠眼中泛着堪破一切的光，这目光刺的温玉珠很不舒服。

“我就是个体校毕业的厨子，啥是证券？”温玉珠故意装傻。

可是霍世楠眯起眼睛，把温玉珠抵在车上，就在一瞬间，她和霍世楠的呼吸纠缠在一起，霍世楠身上的成熟男人的味道直扑温玉珠的鼻腔。

“别人不知道你，我却能知道。玉珠，你到底是什么人？”

温玉珠没客气，她膝盖一弯，狠狠撞在霍世楠的下体。

一声闷哼，原本应该跪地打滚的霍世楠，却转向身后。发出痛苦的吟叫声，温玉珠顺着霍世楠的身子看去，整个人僵直了。

霍世楠的后腰处，明晃晃的插了一把匕首。

“嗯！”

又是一击闷叫，温玉珠顺着霍世楠颤颤巍巍的背影看去，叶敏手上沾满了鲜血，她脸上露出既惊恐又兴奋的神情。

轰！

霍世楠翻倒在地，他的心口处，同样留下一把刀。

刀柄直入心脏，就像一把插进土壤的红旗。

温玉珠整个人吓蒙了，她见过无数次的激烈场景，可是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让她震撼。

霍世楠心口上这把刀，是叶敏为她温玉珠准备的。

但霍世楠替自己挨了这一刀，温玉珠的泪水滚滚而下，她顺着或是男的额胸口扶上去，可是血液就像奔流的小溪，怎么堵也堵不住。

“没事！你等着，”

温玉珠脱下外套，按在霍世楠的心口。她朝着门卫室呼救，嗓子嘶哑。

“张大爷！快点叫救护车！”

张大爷披着大衣跑出来，看见眼前的一幕，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温玉珠满手都是血，使劲儿压着一个男人的心口。

霍世楠觉得自己说话越来越费劲，他还是笑着，扬起手，伸向温玉珠的脸，这一次，温玉珠罕见的没有揍他。

“玉珠，别管我了，挺吓人的。你去把叶敏追回来。”

温玉珠强忍着恐惧，她扯出一个笑，

“没事，她跑不了庙的。”

“听话……”

霍世楠的声音，自己都要听不见了，缥缈的显得空灵。

“去追，她，她。我这个人，吃不得亏。”

一股血沫子，从霍世楠口中喷出，直奔温玉珠的脸过来了。

温玉珠握住霍世楠的手，他的手越来越凉，眼神也越发涣散。

“张大爷！叫人了没有！”

温玉珠的声带撕裂了。

张大爷正打完电话出来，整个人还处于懵逼状态，温玉珠把霍世楠的手交到张大爷手中。

自己起身，飞速追着叶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