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好留在房间里吗？”萨姆看起来也惊魂未定，“你们两个才是真的吓死我了。我和史蒂夫下楼一看，大门开着，两个人都踪影全无。我还以为你们被厉鬼劫持了呢。”

“我走之前喊了那么大一声，你们没听到吗？”我辩解地说了一句，但没多少底气。

萨姆生气地摇了摇头，转头对迪恩质问道：“怎么回事？迪恩，我们说好一起行动的。”

“但你只会拖慢我的速度。”迪恩摆出嬉皮笑脸的神态，但显然萨姆一点儿也不吃这套。

“这事儿没完，你给我等着。”又摇了摇头，萨姆提高声音喊了一声，“史蒂夫！找到他们了。”

史蒂夫像幽灵一样从车屁股的方向冒了出来，颔首说道：“我听到你们的声音了。”他转头看了眼楼上，问我和迪恩，“你们进去了？”

“那老头死了。”我听到自己声音沙哑地回答。

萨姆吃了一惊，“什么？”

“这车也变样了。”史蒂夫用陈述事实的语气波澜不惊地说道，深蓝色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迪恩，“看起来我们还是卷进了某种麻烦里面。”

“也许是魔法。”萨姆点了点头，看了眼楼上，问我和迪恩，“你们发现巫术袋之类的东西了吗？符号？仪式台？”

迪恩摇了摇头。我皱眉回想自己在房间里看到的，也缓缓摇了摇头。

“没有，就一具尸体。”我说道，“死了有一段时间了，摸上去冷冰冰的。”

不约而同地，我们都望向史蒂夫，因为他才是拿主意的人。史蒂夫看起来也明白这一点，因为他叹了口气，低头捏了捏眉心，说道：“还有别的需要我知道的事情吗？”

我立刻想了起来，打报告说：“迪恩在车里被扎了一下，我发现了一个之前见过的那种图案，一个圆圈三条横线。”说着我指向车子副驾驶那里。

萨姆立刻检查了迪恩的手指，史蒂夫拉开副驾驶的门，若有所思地盯着地垫上的图案。萨姆说道：“我和乐乐经过一段时间都恢复正常了，迪恩应该也差不多。”

“我还没死呢，别不当我存在似的谈论我。”迪恩不满地说。

萨姆无视了他，问道：“你身上出现那种标记了吗？”迪恩摇摇头，不过萨姆还是拽下他的领子亲自检查了一下。

“我们应该会公寓楼去。”他最后说道，“找个房间等迪恩的情况稳定下来，然后再上路。”

我忍不住问道：“这辆车怎么办？要是我们回了公寓，结果这车却跟了过去，还打算把我们撞死怎么办？”

到了现在，我已经完全相信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我们应该想办法毁了她。”萨姆阴郁地说，一只手还抓着哥哥的肩膀。我看到迪恩随着萨姆的话轻轻抽搐了一下。

我看了看附近黑黢黢的街道，毫无用处的空房子，以及吊在空房子里的死尸。

“怎么毁了她？”我问，“这里看起来不像是有汽修厂的样子，也没有能把这东西压成一个小盒子的那种大机器。”

我记得曾在某部电影里看到过，几个数学家被困在房中，四面墙壁外各有一台这样的机器，等着把他们挤成肉饼。

萨姆咬住嘴唇，扭头看向英帕拉。而史蒂夫则一言不发地走回停在路边的面包车那里——萨姆和他大概是开着这辆车找我们来着——打开车门拿了什么东西出来，然后朝我们走回来。

“迪恩，”他说道，我看清史蒂夫手里拿着的是根棒球棍，“接下来我要做件事，我需要你看着我。”

迪恩警觉地说：“什么？你要做什么？”他的声音在史蒂夫提着棒球棍走向英帕拉的时候骤然提高了，“史蒂夫，别——”

史蒂夫猛地挥动棒球棍，“砰”的一声将英帕拉的前车灯打了个粉碎。车灯爆裂的声音简直比开枪还要响亮，带着无形的力道直击心灵。

“狗日的！”

迪恩吼叫起来，饿虎一样朝史蒂夫扑了过去。萨姆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拉住他，叫道：“迪恩！停下！”

“我要杀了你！”迪恩冲史蒂夫吼道，“我要他妈的把你千刀万剐！”

史蒂夫没继续摧残英帕拉，他拄着棒球棍，看着迪恩，说道：“这不是你的车，迪恩，我想你清楚这一点，只是受到的影响已经太深。你觉得自己能看着我们毁掉这辆车，而不失去理智吗？”

迪恩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但他的挣扎逐渐弱了下来，最后他气喘吁吁地咬紧牙关说道：“我觉得、我觉得你们该把我捆起来了。萨姆？”

萨姆仍旧箍着他的双臂没有松开，他低声说道：“你会没事的，迪恩，别担心。”

“乐乐。”史蒂夫没有从迪恩身上移开视线，“去后备箱里拿绳子。”

“哦。”我应了一声，连忙跑到面包车后备箱里，拿出之前不知是谁从加油站之类的地方搜刮来的绳子。

史蒂夫和萨姆一起把迪恩的双手双脚捆好，让他坐在面包车打开的副驾驶座位上。迪恩没有挣扎，低着头，惨白的脸上满是汗水。

“该死。”他吐出口气，从座位上抬头看着我们几个，“还真没想到，哈？”

萨姆把手放在迪恩肩膀上，说道：“会过去的。忍一忍，迪恩。”

“可别煽情呐。”迪恩哼了一声，但随即，他身上的肌肉便鼓了起来，脸色也越来越狰狞。仿佛体内有只猛兽正在上蹿下跳，而迪恩使出浑身力气才勉强控制住它。

萨姆退开一步，转头低声对我们说道：“最好赶快带他回公寓楼去，我们不能冒险让他在外面发作。”

“我们必须先处理车子。”史蒂夫说着回头看了眼静静停在草坪上的英帕拉，她仅剩的那个车前灯仍亮着，仿佛独眼一般在夜色中盯着我们。

萨姆静静地说：“我们可以打爆油箱。”

“也许光是油箱还不够，我们有多余的汽油吗？”史蒂夫回头看了一眼面包车。

萨姆皱起眉，“最好不要浪费汽油，”他不确定地看了眼英帕拉，“迪恩和我在车子的后备箱里藏了个军火库，不知道这辆车有没有，如果真的有，我们可以用上里面的火药和手榴弹。”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计划。”史蒂夫点点头，朝英帕拉的后备箱走去，“我猜你们没有钥匙？”

“呃，没有。”萨姆和我也走了过去，萨姆说道，“后备箱是锁死的，只能用钥匙开。”

史蒂夫耸了耸肩，然后脱下外套卷了卷，包在拳头上。

我问道：“你要干什么？”然后史蒂夫一拳打在了后备箱右下角的地方，然后甩了甩胳膊，又是一拳。

后备箱憋下去了一个角，史蒂夫拿掉衣服，伸手抓住裂开的缝隙，用力向上一抬，把后备箱硬生生打开了。

“该死！”他猛地后退了一步，看着里面蠕动的东西。

“啊！”

我只瞥了一眼，吓得搂住萨姆的脖子直接跳了起来，萨姆手忙脚乱地勾住我的膝盖。我咬紧后槽牙，光是听到后备箱里蠕动着的虫子发出的声音，就觉得浑身发痒。

原本以为经过史前巨虫的洗礼之后，我已经对这种东西免疫了，但看到一后备箱的大蟑螂，我还是希望自己哪怕能在火星上，也不要在这个地方。

“看来军火库是没戏了。”史蒂夫喃喃说道，拍了拍衣袖，把跳到他身上的虫子拍开。我简直无法理解他是怎么保持冷静的。

萨姆抱着我叹了口气，然后后退几步，把我在离车子后备箱远远的地方放了下来。

“不管是谁搞的恶作剧，”我愤愤地说，“那家伙都有够无聊的。”

“嘿，”萨姆突然猛地一惊，“迪恩呢？迪恩！”

我连忙朝面包车转过身去，一看之下，车门还开着，但是之前迪恩坐的地方空空如也，只剩下一摊断掉的绳子。

仿佛回答萨姆的叫唤似的，英帕拉忽然咆哮起来，然后猛地向后倒车。

“史蒂夫！”我叫了一声。史蒂夫向旁边一跳，躲开了撞向自己的英帕拉。而我刚好看到方向盘后脸色狰狞的迪恩。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头呼啸着朝我和萨姆转来。

“萨姆！乐乐！进屋去！”史蒂夫说着一个箭步冲到车尾，猱身一跃跳上了车顶。

萨姆和我拔腿就跑，车头的格栅仿佛尖利的牙齿一般剐掉我的一片衣角，但我们堪堪绕过了车子，朝着大门仍旧敞开的屋子冲了过去。

英帕拉在我们身后咆哮，我对其中蕴含的愤怒深信不疑。然后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史蒂夫在大声冲迪恩喊着什么。

我和萨姆冲进了房间，但萨姆留在门口，转头望着院子。“史蒂夫！”他喊道，“别伤害他！”

史蒂夫喊道：“进去！进屋去！”他像只壁虎似的趴在车顶，但迪恩猛甩车头，几乎把他从上面甩了下来。

萨姆几乎整个挡住了门，我绕到面向院子的窗户，心急如焚地向外张望。院子太小，迪恩就算车技再高，开着那辆1976年的雪佛兰也搞不出什么高难度动作——那车太大了，光是在院子里掉个头都费劲。

“史蒂夫！”我隔着窗户大喊，“史蒂夫，赶紧进来！”

然而迪恩竟开着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史蒂夫终究还是给甩了下来。他在草坪上连滚几圈的时候，我的心跳几乎都停止了。

萨姆拔腿就冲了出去，大喊着吸引迪恩的注意。“嘿！嘿！”他拼命挥着手，给史蒂夫留出爬起身的时间，“看这儿！”

然后迪恩再次调转车头，这一次对准了屋子的正门。

我隔着玻璃再一次与这辆车正面相对，望进光洁如新的风挡玻璃，看到迪恩空洞的绿色眼睛仿佛两潭死水。

萨姆和史蒂夫冲进了屋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史蒂夫拖过一旁的柜子歪倒挡在了门前。

“我们怎么办？”萨姆喘着大气，“我们怎么救迪恩？”

史蒂夫说：“把他弄出来，然后我们把这辆车炸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