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贬谪后我与侯爷互飙演技》

编外篇·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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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盛时行踏入自家爹娘的院子时,首先入耳的便是这样带着几分奶气,又一本正经,抑扬顿挫的声音,顿时浮起一个笑意,加快脚步进了房门。

房内正是一幅祖孙天伦图,刚刚背诗的声音来自窗下苦读的小娘子——她春日里才刚满四岁的长女刘信约,而自家娘亲萧氏夫人正在床榻上放了一堆东西逗自家外孙玩儿,小公子刘玄默一抬头看到是娘亲来了,喜出望外,呲着还没长齐的小牙一下站起来,萧氏夫人一个没拉住,小小的人儿就直接从三尺多高的拔步床上蹦下来,吓了母女二人一跳,可小家伙丝毫不在意,晃都没晃撒开丫子就往盛时行身前扑,蹦起来抱住了自家娘亲的腰,盛时行又惊又喜笑着把儿子抱起来,萧氏夫人轻抚着胸口:“吓着我了,这小家伙可真利索,你说谁家孩子两岁就能蹦那么高,跑那么快,前次带他去游春,把我房里的丫头溜的回来腿都抽筋儿……”

盛时行无奈抱着儿子坐到娘亲身边,给她轻轻捶着腿:“娘亲辛苦了,这孩子是有点皮……”

萧氏夫人却摇摇头:“其实这孩子一点儿都不皮,乖巧仁义得很,只是身子骨太强了,比个七八岁的孩子还利索,到底是崓儿的血脉。”

谈笑间,窗旁的小丫头也拿着一张写满大字的纸走过来腻在盛时行身边,献宝一样:“娘亲,你看信儿写的大字,外祖父都说写得好,要放在书信里给祖父寄过去看看。”

盛时行闻言接过大字细细看过,将闺女搂在怀里揉了揉:“信儿写的字真好,全京师四岁的娃娃里你要数第一喽,不过还是不如你爹爹的字,比你舅舅也比不上……”

萧氏夫人隔辈护短,一把将小丫头搂过来:“哪有把我们四岁的小宝儿跟大人比的。”说着又揉揉信儿的小脸蛋:“信儿的大字最棒了,你舅舅四岁时只会画乌龟。”

盛时行无奈:“娘亲您就宠她吧,改日尾巴要翘上天去。”

小丫头却不管这许多,左右是被夸了,就很开心:“娘,信儿没有尾巴,咱家的阿黄和阿黑尾巴才能翘上天呢。”

萧氏夫人知道小丫头说得是自家闺女夫妇两养的两条细犬,一时忍俊不禁:“说起你家这些猫儿狗儿马儿的名字我就想笑,人家普通的马都叫个追风电骝的,你家的那么神骏,却叫黑一黑二,那黄狗就叫阿黄,黑狗就叫阿黑,幸亏给我俩乖孙孙起名字还算走了点儿心,倒是挺好听的。”

盛时行赶快跟着点头糊弄过去,要是让自家娘亲知道这一对儿宝贝儿的名字是刘崓随便背了两句兵书起的,怕是又要叨叨了。

娘仨聊得开心,没注意刘玄默又自己下了地,爬到他姐姐的椅子上抄起那比他小胳膊还长还粗的云石镇尺就挥舞起来,吓得萧氏夫人赶快起身要过来:

“哎哟祖母的宝儿,这哪儿能玩儿啊!”

盛时行接过那云石一掂分量赶快抬手放在了书架最顶上,扬眉笑道:“好家伙,丫头你以后可别用这镇尺了,落你弟弟手里可就成了兵器。”说着又回头对自家娘亲叹道:

“我回头得问问刘聿卿,难不成他小时候也这样吗?”

小信儿已经能对上娘亲口中的名字是谁,上去抱住她的腰抬头眨巴眼睛:“娘亲,爹爹今日回来吗?”盛时行低头看着自家闺女那绝似她爹的星眸,一时也有点恍神,还没来及回答,萧氏夫人轻叹一声开口:“说起来,这江浙的倭寇怎么这么难剿,这一去大半年,崓儿又得瘦一圈,他不是主理雍州的吗,怎么江浙有了匪也要他去剿。”

盛时行无奈一笑:“他不就是这样,陛下指哪儿他打哪儿,不过娘亲也不用太担心,前几日接了他军中的信,说是大获全胜,已经要班师回来了,估计过不了多久,或许这一二日就能到家。”

萧氏夫人一听笑着念了句佛,盛时行看了看屋角的漏刻,将闺女抱到床边,萧氏夫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无奈笑叹:“刚说完他,你这也是闲不得,怎么今日清明也不得歇吗?”

盛时行一时惭愧,蹲在她身边扶着她膝盖撒娇:“本来是想回家陪您跟爹爹的,怎奈有个三司会勘的案子,恰今日王部堂才有空……”

萧氏夫人笑着揉揉她脸:“罢了,为娘什么时候拦着你做正事了,就是心疼你累苦,跟崓儿也是聚少离多的,不过娘也看出来了,要让你俩闲着啊,也是难受,赶快忙去吧,今儿还让他俩跟我住。”

盛时行侧头在自家娘亲掌心蹭了蹭,又搂着一双小儿女结结实实亲了两口,才转身理好衣衫,出门打算去衙门,路过二门却见自家弟弟抱着个盒子等在那里,看她过来了便赶快上前。

“有事?”盛时行眨眨眼,盛时杰将手里的盒子递过去:

“姐,你稍后是去衙门吧?”

“嗯,怎了?”

“这个……我新得了一瓶东阳酒,我也不懂喝,你帮我带给非真,让她转赠伯安兄,前次我与同僚在他酒楼吃酒,得了他许多照顾,怪过意不去……”

“伯楷。”

“诶……姐。”

“颜兄的酒坊离咱家就两条街,你为什么要我提到刑部去给非真?”

“咳,其实里面还有一瓶我从西域朋友那里得来的葡萄酒……想,顺便……给非真喝。”

盛时行知道自家弟弟如今任职鸿胪寺少卿,很容易从西域商人那里买到这些稀罕物,可他秉持家风,一向不爱动用这些便利办私事,当下瞟了他一眼,盛时杰自然明白自家阿姐的意思,赶快解释:“你可别当我是搞了什么邪出,虽然是办公事认识的,但那位真是我的朋友,我花了五两银子找他买的,都是我自己的俸禄!”

他这么说着脸颊飞红,还一本正经地打开盒子拿给盛时行看,欲盖弥彰道:“一时看着稀罕,可买完我又想……你说这红彤彤甜丝丝的,我一个大男人喝它作甚,你跟娘亲也不爱喝酒,我就想着……非真可能喜欢。”

盛时行看着盒子里那漂亮的琉璃瓶子笑着摇摇头:“露凝香。”

“啊,好像是叫这个名儿,我也不太懂。”

“你不太懂?这签封是你写的。”

“咳。”

“一枝秾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咳……”

“伯楷,你肠子还好吗?”

“姐……”

“挺大个男人能不能爽快点。”

“嗐,不是你想的那样……”

盛时行满脸写着“不成器”悠悠长叹:“算了,你慢慢磨吧,年轻是好,什么事情都不着急。”她笑着接过那木盒,瞥了自家弟弟一眼,转身往外走:

“当初你死活不管非真叫姐,我就知道你小子有问题。”

“……”

嘲笑完自家弟弟,盛时行还是提着那盒子去了刑部,轻车熟路地进了官员们办事的屋子,如今的颜幻已经是河东道清吏司郎中,正五品上的官职,也如愿将一家人都接到了京城,拿俸禄和自家兄长这些年经营所得,在龙津桥附近盘下一间带小院的酒楼,一家人安顿在此,或许是因为读过书的缘故,颜定的脑筋很活络,经商讲信义,为人又很玲珑,在汴京这遍地黄金之处,这两年生意也越做越红火了。

颜幻本就容颜俊俏,如今品秩又高,家里也富,虽然年岁大了些,上门提亲的媒人也是踏破了门槛,官媒更是不少,可不知道为何,她对这些事就是一句话:“以后再说”。

颜家二老虽然不想勉强她,但也多少有些着急,盛时行早就看出自家弟弟的心思,也知道颜幻不讨厌他,但有心问问她心意,又怕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更怕勾起她的伤心事,也就一直压着没说。

颜幻抬头看是她,赶快笑着起身相迎:“你不是要去三司堂议事嘛,怎么到这儿来了,可是案子需要验尸?”

盛时行笑着将盒子放在她案头:“稍后过去,找你不是公事。”她指指那匣子:“伯楷让我给你和伯安兄的东西,感激前次吃酒他喝成了趴菜,伯安兄和伙计帮忙送他回家那事儿。”

在衙门里也不便多说,盛时行这么含混带过,颜幻却是猛地想起那日盛时杰喝大了私下里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心中一阵“突突”乱跳,但也只能故作淡然地点点头:“嗐,多大点儿事,还值当送谢礼。”

盛时行点点头:“那我先去忙了,你散值先别回家,陪我出城一趟。”

“出城?”颜幻有些纳闷,盛时行眨眨眼,她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点头应了二人便道别,各自埋首公务去了。

未时正,盛时行议完公务,出了三司堂就看到颜幻已经牵着马等在门口了,二人相视一笑,拉着马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一路向北,出了金水门。

“我一猜你就是要去万寿观,是公主召你前去吗?”出了城路上僻静了许多,颜幻才开口动问。

盛时行点点头:“公主的确在万寿观主持清明这几日的法事,不过我喊你过来是因为九娘回来了。”

颜幻顿时喜出望外:“九娘回来了?她不是在冀州行侠仗义吗?”

“啊,事情办完了。”盛时行点点头:“前几日瀛洲兄告诉我,九娘今日就要回来,在万寿观陪公主住几天。”

颜幻点点头,忽然“噗嗤”一笑:“你这辈分叫的够乱的……”她摇摇头:“步云兄是恒阳长公主的义子,你不是应该管路侍郎叫‘姨父’?”

盛时行想了想也笑了:“我倒是无所谓,是他自己不让我改口的,生怕给自己叫老了。”

谈笑间,已能看到宫观的彩绘屋檐,二人自角门转了进去,就看到一袭墨色劲装的孙九娘挂着个明媚笑意,斜倚在百年青松上看着她们。

“好家伙,不愧是跟着国师修道几年,女天师你是算出我们到了吗?”虽然这五年聚少离多,可三人的感情却是日渐深厚,相处的方式也是一直都没变,颜幻上来这一句打趣揶揄,把盛时行逗得莞尔同时,牵着马往后退了几步——给孙九娘留出施展的空地,也省的波及到自己。

孙九娘似笑非笑地溜达过来,顺手将拂尘挂在了肩上:“一别数月,甚为想念,非真呐……我果然还是……”她忽然伸手,笑着咬牙切齿:“打你打少了!”

颜幻也早就戒备着,往侧面一蹦就躲开了她的“魔爪”,二人顾忌着道家清净地,也不敢大声喧哗,憋得龇牙咧嘴地在侧院古松水缸旁边绕来绕去,半晌谁也不服谁。

盛时行无语问苍天——一个当朝国师的亲传弟子,恒阳长公主的义女,亦是大梁真正的金枝玉叶,一个当朝五品刑部官员,在外面也是一呼百应独当一面的主儿,一见面就跟俩掐急了眼的小狸奴一样……

她轻叹一声,在旁边拴马石上给自己二人的马栓结实了,小心绕过她二人前往后院面见承阳长公主。

这五年相处下来,承阳长公主已经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子侄,也不教她端着规矩,拉到自己身边来坐着,又往她身后看了看:“九娘说是去迎你们,走岔了吗?”

盛时行笑着:“嗐。”了一声:“在侧院切磋呢。”

公主闻言也是一笑,正说话间,“切磋”的二人也相携回来了,颜幻端端正正地拜过公主,就被她让到一边笑着嘱咐:“赶快喝口茶,满头大汗的。”

自己则把九娘拉过来,掏出帕子给她擦汗:“又顽皮,看把颜郎中累的。”

孙九娘则是嘿然:“谁让她招我。”

公主见她如今愁色渐散,又有知交好友相陪,心中也是畅然,拘着她们喝茶吃点心说了会话,前面就有内侍前来请公主去主持正殿的大法会,三人赶快恭送她出了门,盛时行笑看着九娘:“看来今日公主是腾不下空陪你了,跟我们进城吧?”

孙九娘点了点头:“原就是这样打算,不过我要先去趟后面。”

盛时行和颜幻一对眼神,马上就明白了她是要去做什么,异口同声道:“我们陪你去。”

孙九娘愣了愣,又笑着摇摇头:“你们别去了,在这儿等我就好,非亲非故的,你们去干什么。”

盛时行心疼她,一时却不知说什么好,颜幻倒是不管那一套,上前挽住她手臂:“但你是我们的亲人啊,别磨叽了,我们到那儿也不骂他。”

她这样插科打诨的,孙九娘心里压着的东西倒是一时疏散了,心中更是暖融融的,也不再坚持,自取了清香水酒点心一类,拿小篮子装好,三人一起出了万寿寺的后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松林,一条小径通入其间,三人信步入内,不多时便觉得鸟鸣林幽,仿佛与外面的皇城繁华,古寺香烟完全隔绝了。

再往里走,是一小片以青石矮墙圈起的墓园,这里本是万寿寺的地方,也是皇家私地,里面的坟冢大部分都是在万寿寺内羽化的道人,也有他们救助送终的贫苦人,甚至有些附近笃信黄老的显贵富户也葬于此,在东边角上,有个不显眼却很精致整洁的坟冢,以青砖覆盖,碑文很简单,只有“梁荣之墓”四个字,既无官职郡望,也没有留下立碑之人的名字。

盛时行和颜幻虽然知道这个坟茔的存在,却是第一次来此祭奠,一别经年,仿佛隔世,恩仇纠缠,也再难辨清。

三人摆上水酒香炉,鲜果点心之类,便伫立坟前,久久无语。

许久,孙九娘才轻叹一声开口:“有时候午夜梦回,我也会可怜他,心比天高百般筹谋,到最后却被敌国之人算计尽了疯癫而死,可转念又会想,就他做下的那些事,凌迟都不冤枉,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死了,也算是祖上积德的福报。”

盛时行知道她嘴上说得轻松,心中不定经过怎样的煎熬才想开,一时心疼便抬手揽住她肩膀拍了拍:“无论如何,人死万事休,盖棺落定后,他只是你的亲人。”

孙九娘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发现我但凡有些什么想不开,你们总能点醒我……”她这么说着,一手一个拉起盛时行二人,转身往外走:“之前立此碑时,我彷徨不定,也是兄长提点,告诉我‘莫忘’是罪人,‘赵锦’是痴妄,既然咱们认识他的时候,他是‘梁荣’,那不妨就让他永远留在这个身份上。”

她转头看看颜幻,又看看盛时行,深吸一口气挑起笑意:“五年了,今日我没有再落泪,我想我是真的放下了。”

盛时行微笑颔首,颜幻也点点头:“放下就对了,你又不止他一个亲人,如今恒阳长公主认了你为义女,承阳长公主又那么疼你,我们也都是你的亲人了。”

孙九娘微笑颔首,将最后一丝伤感抛开,对颜幻眨眨眼睛道:“你说得对,不过嗣音如今是我的嫂子,你是我什么亲人?”

颜幻愣了愣,忽然想明白她是在揶揄自己,眼看已经出了墓园范围,便张牙舞爪地又扑了上去,孙九娘“嗷”地一声窜出去几步,忽然飞纵而起,蹬着树干几下就爬上一棵高高的松树,居高临下对着颜幻笑。

颜幻没有她那么好的轻功,只能气得在下面跳脚,孙九娘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却突然一愣,朝着北方远望过去。

下面两个没放过她这样反常的样子,盛时行扬声喊了句:

“九娘,看到什么了,赶快下来吧。”

孙九娘低头笑了笑,手交复攀着几根粗壮的枝杈轻盈地跳了下来:“没什么,咱们进城吧,我想去繁楼。”

盛时行二人看她容色没什么不对,也就没多问,三人欢欢喜喜来到繁楼,点了一桌子喜欢的菜,盛时行正准备点些羊羔酒,却被颜幻阻了,将一路提来的布袋往桌上一放,解开系绳,顿时一个漂亮的琉璃瓶子入眼,盛时行没想到她把这瓶酒带来了,也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颜幻看着二人笑了笑,将那封签小心揭下来收在了荷包里,才打开瓶子,顿时一阵葡萄香气混着酒香逸散出来,令人闻之欲醉。

孙九娘虽然不知这瓶酒的来历,但仿佛也猜到了,笑着眨眨眼:“这么好的葡萄酒,可不像是市面上能有的,或许唯有鸿胪寺的官员才能买到?”

颜幻嗔了她一眼,小心托起瓶子给三人酒杯里满上,笑着红了脸颊:“的确是某个鸿胪寺官员托嗣音给我的,所以我觉得这酒只能跟你们二人喝。”

孙九娘一听就懂了,看着盛时行:“哟~~”

惹得颜幻拿筷子去敲她额头:“哟你个头!”

盛时行心中畅快,便端起杯子与她二人一碰:“总之当浮一大白。”

颜幻一杯酒下肚,也不知是酒意上脸还是羞涩,脸颊红红的:“你不能光喝,你得帮我回去问问那送酒的人,前次在我家说的那些话,到底是酒话还是真心话,还记不记得了。”

盛时行微笑看着颜幻:“此事不用问,我都能替他答,既是对着你说的,哪怕是酒话也是真心话,何况我自己的弟弟我自己知道,他除了不通武艺,哪里都好。”

盛时行这些话,让颜幻的脸更红了,可当着最亲近的两个姐妹,她也不故作矜持,欢欢喜喜地笑着,末了又道:“好了好了,揭过这个话题,总之你们知道就好!”

二人却不依不饶了,拉着她就要问详细,颜幻笑闹几句,好容易掩过去,三人的话题却是愈发飞来飞去,一会儿说到刘玄默拿云石镇尺当剑耍,一会儿又说承阳长公主忙着节令上黄老之事,路景行一个六部堂官只能带着他家小郎君往衙门里去看公文,一会儿说孙九娘往冀州追杀采花大盗,结果跟香山派大雨冲了龙王庙,若非认出叶忱那身红衣,险些挑了冀州最大的江湖门派,一会儿又说颜定每每生气她们几个相聚就要到繁楼,而不去自家酒楼,都要被嫂夫人揶揄酒楼盖的不高心气儿还挺高……

说一阵,笑一阵,一餐饭都是打着滚儿落的肚,五两一瓶的佳酿也见了底儿,三人都有些薄醉,虽然天只是擦黑,但颜幻和九娘不放心盛时行自己回家,坚持将她送到了家门口,盛时行掏出钥匙开了门,转头笑道:

“不然你俩进来喝点茶,九娘你今日住我家得了,你兄长还没回来……”

颜幻犹豫了一下,孙九娘却是嘿然:“不了不了,你赶快进去吧,我想去夜市吃点凉水醒醒酒,顺路就去非真家酒楼住了,非真你陪我去,给我好好讲讲……”二人这么说说笑笑,勾肩搭背地走远了,盛时行笑着摇摇头,转身进院插好了门。

一进门,她就觉得有些不对——似乎院子里的一些东西被人动过,厨下隐隐还飘过些烟气——虽然她也请了一位街坊五嫂隔三差五帮忙来打理些家务,可今日并非约定前来的日子,盛时行很是疑惑,却并不怎么担心,毕竟……

进入后院,阿黄和阿黑摇着尾巴跑过来舔她的手心——这二位就是她独居小院的底气,既然它们没什么异动,那可能是五嫂有什么缘故提前来了吧……

盛时行这么想着走入厨间,果然摸到灶上还温热着,锅里是……一大锅热水?

她家煮茶一般都用泥炉,只有……

盛时行心念一动,撩开东边小间的门帘,果然看到浴桶湿着,旁边的衣架上……

她走出厨间,抬头望着星斗深吸一口气,轻抚了一下不争气开始猛跳的心口,几步进了堂屋。

房内没有点灯,隐隐逸散出的皂角香气里混着她最爱的那种冷香,盛时行咬着唇憋着笑撩开寝间的门帘,看到拔步床最里面一进的帘子撂着,外面几进梳洗的东西却都摆好了。

盛时行脱了外袍走过去,还没待撩开帘子,就看到露在外面一只闲适耷拉着的手——被窗外皎洁月色一照,更如上好的细瓷一般白的像是要发光。

她绷不住了,轻轻撩开帘子,俯身在人耳边轻声开口:“刘聿卿,别装了……”

就看到月色下,眼前人绯红双唇抿了抿,终是忍不住挑起一抹笑:“没装,刚醒。”

盛时行无奈坐在他身边,被人家一把搂住了腰。

“以你的耳力,怕是我们在门外聊天的时候就醒了吧……”她“气哼哼”地点亮旁边小槅子上的灯,便看到自家夫君只穿了一身雪白中衣散着头发躺在床上,一看就是刚沐浴完。

她轻车熟路地捞起他随便扎起垂在枕边的头发,蹙眉“啧”了一声:“咱俩认识七年了吧,这个毛病总是不改,湿着头发睡要头痛的……”

她这么念叨着起身到盆架上拿了干手巾回来给他攥着头发,心中却是压不住的甜蜜:“怎么把大军扔在外面自己回来了……何时回来的,白日里就眯着了,是不是又连夜跑马赶路了?都说那东夷倭人阴诡毒辣,你没受伤吧?”

一口气问了好多,刘崓却只是含笑看着她,也不回应,盛时行看他那“侵略如火”的目光就压不住脸红,撂下手巾又拿来梳子,垂首借着帮他梳开头发遮掩,只听自家夫君轻叹一声:

“这刚回来,正事也不说,就跟审案子一样审我。”刘崓坐起身,把梳子接过来放在一边,舒臂将盛时行搂住。

依偎在自家夫君怀里,盛时行欢喜地眯着眼睛:“谁审你了,我刚问的不都就是正事……”

“那是朝堂上的正事,不是夫妻间的正事。”刘崓笑着亲亲她额头,盛时行抬头对上他满含情意的双眸,忍不住抬手抚上他脸颊笑问:“那依你说,夫妻间的正事是什么?”

“自然是想我。”

“……”

“到底想不想?”

“……想,很想。”盛时行败下阵来,心说七年时光,眼前这位真好似换了个人——仅仅是私下相处这方面。

这么粘人,说是二十三还差不多吧……

但不得不说,她对他这样子,很是喜欢。

说笑间人家就凑过来试图“得寸进尺”,盛时行躲了一下嗔笑:“别闹,我去梳洗梳洗,今日出城了,一身灰尘。”

刘崓知道她好洁,也不勉强,乖乖放开自家娘子,却也没忘了嘱咐一句:“那你快点。”

盛时行脸上发烧,也明白今晚怕是难逃“好事”,索性往厨下洗了个澡,泡在浴桶里突然想明白了——自家夫君为何在锅里留了那么一大锅热水,似乎也明白了九娘今日在树上看到了什么。

可江浙在东边,他就是越过大军先回城,也应该是走保康门或东水门,怎么会绕到北边的金水门附近呢?

一时想不通,盛时行匆忙洗好换上干净的中衣回到房里,走到床边却见帐幔又撂下了,里面也没什么声音。

不会是……真睡着了吧……

她这么想着撩开床幔,眼前赫然是自家夫君的笑脸,说实在的,略有点吓人。

盛时行笑着揉了揉自己砰砰跳的心口,抬手一锤他肩膀:“干什么装神弄鬼的,你几岁啊!”

却被人家搂着腰直接拽上了床。

盛时行心中欢喜羞涩,可刚刚的疑惑还没有解开,笑着搂住他脖颈:“我问你,今儿是不是走的金水门进城?”

“哟,这都能勘查出来吗?”刘崓愣了愣:“你是看我的鞋了还是看我衣服了,怎么看出来的?”

盛时行被他逗笑了:“我是有多无聊还要勘查你的行迹,是今日午后非真和九娘逗笑,九娘上了树,结果应该是恰看到你骑马进城,她也没看清,就没跟我们明说……刚刚在门外,我让她进来她却拉着非真跑了,可能是怕真是你的话……”

刘崓这才听明白,笑着将她搂紧:“那倒是巧了,我今日的确是那个时候从城北进来的,自然也有我的缘故,稍后告诉你。”

盛时行听他言语轻松,就知道应该不是军机上有什么变故,心里一松便依偎过去:“没事就行,不必事事都告诉我。”

刘崓笑着凑过来嗅了嗅,盛时行笑着一推他肩膀:“做什么像阿黄一样……”

“你晚上喝酒了?”

“嗯,非真带来的,关外的葡萄酒。”

“葡萄酒,那应该很甜。”

“是挺甜的……”

“我也想喝。”

“我又不知道你回来,没给你留。”盛时行愣了愣,却见自家夫君起身压了过来,在她唇上轻轻一琢:“没事,这点儿够了。”

盛时行嗤嗤地笑,又被人家拽着手伸到中衣里面:“不是问我受伤了没?你自己查查。”

虽然七年间这样的亲昵数不胜数,可盛时行轻轻抚在他胸口,感觉着那种熟悉的,细腻中又带着些许涩手的触感,还是会让她瞬间面红耳热:

很像上好的宣纸,让人想在上面好好书画一番。

对于自家爱妻的反应,刘崓非常满意,笑着一抬手,灯盏应声而灭……

翌日清晨,盛时行被春日里和煦又带着几分锐利的阳光唤醒,掀开床幔,类似风拂窗棂却更加细碎的声音响在庭院里,盛时行舒展了一下腰肢,熟悉的飨足慵懒感弥漫到全身。

起身披衣绕到房后花园里,果然声音的源头正是自家夫君,听着自己熟悉的玄色长槊劈开东风发出的细碎锐鸣,盛时行突然想到第一次看到刘崓舞槊那时……好像是在茫茫黄沙里,熹微星野下……

对了,是他们合力破了幣赏案那日,彼时想不到眼前令人畏惧的一代名将,居然会成为自己的夫君。

刘崓听到她的脚步声,将战槊随意一掷便恰好落在兵刃架上,看得盛时行愣住了,赞绝声还没出口,人都到了眼前。

周身先是一暖,又是一轻,盛时行回过神已经落入人家怀中,被打横抱着往主院去了。

“你什么毛……”

“天这么凉怎么穿这点儿就跑出来,闪到风如何是好?”

“哪里就那么容易着凉。”盛时行对他这种沾了自己就大惊小怪的毛病已经很熟悉了,也是完全没办法,毕竟在孕育一双儿女那会儿,若非她晓之以理婉拒了,几乎要被他呵护得脚不沾地。

此时被人抱在怀里,周身都笼罩在他那种独有的香气中,大早上的又有点迷迷糊糊了,虽然今日是休沐,盛时行决定得说点别的牵扯一下注意,可刚回到屋里在床边团好,就看到自家夫君提了热水进来,在自己面前把袍子一褪,随便缠在腰间就开始擦身。

“你可能是我见过最爱干净的男子……”

“我娘也说我很各色,但没办法,习惯了。”

“嗯……”此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本事又精进了许多——盛时行这么想着,索性丢开羞涩,反正不看白不看。

“今日休沐,我也刚回来,陪你回家吧,将那俩小的接回来,也好让母亲歇歇。”

“嗯。”盛时行想到自家一双小儿女,便忍不住笑了:“你儿子现在跑得比阿黄还快,娘亲让我问问你小时候也这样吗?”

“怎么可能,我小时候乖的很。”

“也不知道是谁爬树上得去下不来,哭着让蕙姐去找表哥救命。”

“……说好了五岁之前的事情不说的。”

“原来你五岁就爬树,那你儿子还是不够皮。”

说笑间,二人已经梳洗完毕,换了利落的便服,刘崓抬头看看天色,正琢磨着带爱妻去哪儿吃个朝食,还是索性到岳家蹭饭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一句:“昨晚上说过的,别忘了。”

“哦。”刘崓转过头,笑意敛去八九分,看得盛时行心一沉:“怎么了,真是战事不顺吗?”

“不是。”刘崓拉着她走到床边坐下,压低声音道:“我是刻意让他们带兵慢慢回,自己绕路去了趟金钗谷。”

时隔数年再听到“金钗谷”三字,令盛时行没来由打了个冷战:“你去找师父师娘?为何要偷偷摸摸去,你身体……”

“嘘。”刘崓抬手轻轻按在她唇上:“莫慌,不是我,我是去找师父师娘商议,请他们来一趟京城……”

“京城……”盛时行想了想京师里能劳动白老侠客二人亲自前来的,心一下子揪紧了:“陛下?”

刘崓轻叹一声,点了点头:“不过你不用担心,并非是陛下的龙体有了什么大症候,只是宫中御医的药用着起效甚微,问就是让他静养,可如今新政初兴,西北未平,渤海国又蠢蠢欲动,他哪里能安心静养得住?故而前次回来禀告军情,他单把我叫去福宁宫问,我只说试试,此番到了师父眼前,也不敢说我跟陛下真正的关系,只以义母为借口,说陛下是我的表弟,干系新政的关键之人,好在两位老人家高义,也不追根究底就应了,我稍后还要进宫去跟陛下商议怎么安排,最好是能让他到咱家来,你也明白,他忌讳让人知道他的身体……”

“嗯。”盛时行应着,但也无法完全放心——当初大家都以为今上只是不通武艺,文弱了些,谁知道他本就有不足之症,却又太过好强,一直瞒着列位臣工,自监国以来一头扎在国政上,夙夜忧思,宵衣旰食,十年下来居然出了大的亏空,撑不住了才在皇后的坚持下,偷偷告诉了几个亲近重臣,如今太医院几位医术一般,找民间的大夫又怕走露风声,刘崓早就心心念念想请自家师父师娘出山为承平帝诊病调理,如今事情差不多成了,也想出了打消皇帝疑虑的万全之策,才算是松了口气。

说完正事,二人相携出门,溜达着来到盛宅,萧氏夫人听说刘崓来了,自是喜出望外,一边喊着内宅管家让厨下加菜,一边让盛时杰快去迎自家姐姐姐夫,盛时杰旬休也没出去,正教自家外甥女儿写大字呢,闻言扛起刘玄默拽着刘信约就往二门上赶,当舅舅的一路喊着“走喽,找你们爹去喽”,俩小的一路尖叫着咯咯笑,萧氏夫人看着“又没规矩”的自家儿子,和远处联袂而来的自家女儿小夫妻,露出欣慰的微笑:

“这才好,家下总算是又热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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