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界不相信眼泪》

115 少年穷32 在此之前,萧逸容自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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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 萧逸容自认已经无坚不摧。

他带上了一个面具——面具带得久了,好像就成了自己的脸了,什么是真, 什么是假, 好像就连自己都已经分不清了。

可是王珂,还有王珂。

他会在原始剧情中因为王珂的所作所为, 而当着自己的恩人王祎之的面, 说出“与其互相怨憎,情愿成全女郎”这样无可转圜的话来, 横眉冷对,鲜活至极。

他会在竹林中的一曲过后, 说出“卿将我萧九当做了什么”这样赌气地、丝毫没有经过审慎地思索的话···他的这一面,始终只对王珂展现。

只此一生,只此一人。

萧逸容痛苦地以手掩面, 忍下了眼眶中的热意, 声音喑哑地道:“你说的对, 阿珂,我总是习惯用这副所谓温和的,没有攻击性的面目示人,其实却早就已经伤害了我真正在意的人。”

而王珂不仅是他真正在意的人,更是他在这世上, 唯一在意的人。

他长叹了一口气——这个一向温润如玉、气质如匪的萧九郎, 竟是前所未有地现出了并不体面的颓态,过了好半晌,才勉强算是调整好了自己,再次伸手去拿茶盏。

却忽然,被一只温热的小手覆在了手背上。

萧逸容整个人都僵住了!

几乎是在恍恍惚惚间, 听到对面的集云轻声道:“九郎不要难过,我并不想你难过。我也不是责怪你,我只是···就像九郎会因为六公主和我起冲突而担心我”,说着说着大约是越发气不过,连六公主也不叫了,“司马吟提起你时措辞轻浮,实在辱没了我心目中的萧郎,我一时不愤,所以讲话激进了一些···九郎,你不要难过,好不好?”

萧逸容心都化成了水了,晕晕乎乎,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忙不迭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知是想表达什么。

眼前的这个女子嫁为人妇已有五年的光景,可是举手投足间,却仍如少女般天然可爱,就好像···就好像两个人并没有错过那么多年一样,好像这仍是十五岁时恣意蛮横的王氏阿珂,却又有着那时的他梦寐以求而不得的,对他一片深情的小小回应。

集云俏皮地攥住了萧逸容的小拇指捏了捏,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九郎,你说你总是习惯以温和容让的面目示人,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早就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就算你七情上面摆脸色,也完全不用害怕会因为失了先手而受制于人——你已经有了自保之力,甚至反击之能了。”

萧逸容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他只是专心致志地将手翻了过来,有些小心翼翼,却又珍而重之地,反握住了集云到手。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此后千年,有无数文人骚客费了多少笔墨,写不尽的,就是这“遗憾”二字,就是“错过”这件事。

集云只需要稍稍代入一下,假如从前的王珂并不是瞧不上、不喜欢萧逸容,假如王珂真的也曾动心···若真是有情,光是想一想,就已是痛断肝肠。

他们不是“当时只道是寻常”啊!正因为不是,正因为他们是“当时已惘然”···可是缘之一字,玄而又玄,不是有心就能享受的。

相爱的人,有九九八十一难要闯过去。

代入了自己的人设——曾经深爱眼前人,却偏偏因为一个小小的王尔从中作祟,而让自己变得面目可憎、而生生错过了这么这么好的萧逸容的王珂的人设——集云几乎都不用怎么表演,自然而然地,就流露出了极致的脆弱和痛楚来。

【关键人物怜惜值+10,当前怜惜值94。】

集云轻轻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我倒情愿我对你从无情意,九郎。”

她短促地苦笑了一记——萧逸容是不知道谢子璋那番“爱色可以,动情不行”的论调的,也就自然不知道这一句话背后的深意,所以对于她的这句“宁愿无情”,想必是痛在心扉。

却永远也不会明白,她这句话说的不是断情绝爱,而是祈求相守。

而集云喜欢这样的错过的美学,就算只有她一个观众。

她心旷神怡的,慢慢叹出了一口气。

萧逸容脸上现出痛色,集云抽手时,他并没有挽留,甚至同样也缩回了自己的手,此时却又痴痴地道:“我也是。”

他无奈地笑起来,“情字催人老,你我无缘,阿珂,我也情愿你对我从无情意。”

呆头呆脑的。

王珂到底不是个会长久地沉寂在悲伤和黏黏糊糊情绪里的人,所以集云强逼自己露出欢颜来,故意俏生生地眨了眨眼,道:“不知我父亲为九郎择选的那些小娘子中可有合适的人选?九郎若是终身有定,我这一片痴心,想来也就能够放下了。”

萧逸容笑着摇了摇头,“我心里向往袁二郎,和他有着一样的志向。”

袁南辞发话此生不会娶妻生子,寄情只在山水间,萧逸容的这句话,不可谓不重。

说完见集云露出惊容来,似乎是有想要阻止的势头,他直接抬手一按,苦笑道:“阿珂,我心中···你不能硬逼着我另娶他人啊。”

集云脸一红,显然也觉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有点不厚道了,吭哧了一会儿,到底还是道:“我不是···可是,我与十一郎如今很是和睦,我······”

萧逸容再次地笑了。

只要看过他的这个笑,任何一个见惯了平日里温和淡然的萧逸容的人,恐怕也仍然会忍不住感慨: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柔情似水、体贴入骨。

他慢声道:“可是阿珂,倘若只是因为注定无法相守,就能够放手的话,又怎么能算是爱呢——我的爱,不会因为无望而断绝。”

······

这日过后,虽然又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再见过面,但集云倒是从谢子璋的口中,依然能够听到箫逸容的名字。

甚至就是在两个人见过面后的第二天,萧逸容再一次在出宫的路上被庐陵公主 、拦住车架,胡搅蛮缠地说些不经之话,萧逸容这次却没有再忍让,而是毫不留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绝情地用精妙又刻薄的语言将她臭骂了一顿。

当然了,萧九郎这样的翩翩君子,就算骂人,自然也不是像安顺一样粗鄙的,而是引经据典,说什么“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简单归纳一下的话,就是说你司马吟没脸没皮没有仪态,无耻之尤还不懂礼仪,怎么还不赶紧去死呢······

气得那庐陵公主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真的当场毙命。

她是个翻脸无情的主儿,前一刻还“郎啊我的爱郎”呢,被萧逸容这样不留情面地辱骂过后,竟是立刻就转眼成仇人了,一边娇叱萧逸容竟然敢冒犯自己这个堂堂的公主,一边夺过车夫的马鞭,劈手就向萧逸容的脸上抽去。

但萧逸容只是表面上温柔无害,并不是真的无害,君子六艺样样精通,身手也极是敏捷(当初被珂娘子一把推到荷花池里那是意外,属于没防备加没想到,不算)。

那司马吟光顾得上恼羞成怒,是身体探出了自己的马车,举起马鞭来作势要打的,因此重心本来就不是很稳——鞭子挥出去,却反而被萧逸容一伸手给拽住了,轻轻地顺着她的力道再一收,司马吟惊叫一声,一下子就滚出了自己的马车。

又是土又是泥地滚了一身,打眼一看,大约还有些些马粪···接着,完全没有管摔下还在大喊大叫发着疯的司马吟,萧逸容稳当地坐好,扬长而去了。

这件事情一出,别说谢子璋,顿时在整个建康都吸引到了空前的热议,宫里宫外,从勋贵到百姓,都是津津乐道。

庐陵公主表面虽然也有个花架子似的的风光,但本来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崔皇后嫌弃她丢了自己的人,更污了清河崔氏的名声,早就不当她是自己的女儿了,皇帝司马示也是被她一年到头折腾出的荒诞事情搞得疲惫不堪,说不准,萧逸容的那句“胡不遄死”,还说到了他们两位的心坎上了呢。

但,再怎么不受重视,再怎么被厌弃,她好歹也是个公主,若是换了个别人,恐怕惹出这样的麻烦,官也就做到了头,落不下什么善终了。

可做出这事的不是别人,是萧逸容。

一来,司马示爱惜他的才华,二来,小小的一个萧逸容,背后却隐约有着王、谢、箫三家的影子,还真不是他想动就能动,也不更是为一个小小的司马吟,就值得大张旗鼓地去动的。

所以当萧逸容出于正当防卫害庐陵公主摔了个狗啃屎之后,不仅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司马示竟然还敲打了一番倒霉的司马吟,罚了她一个月的禁足。还大赞萧逸容凛然不惧权贵,言之凿凿,有先贤风范。

然后直接将他升了半品,擢为中书令。

谢子璋向集云转述的时候,讲的人兴致盎然大加赞赏,听的人也是拍手称快、津津有味。

集云其实不太清楚、也没有试图探寻过谢子璋内心中,对萧逸容是个什么态度,会不会介意他和王珂两个人的曾经。

可如今看来,谢子璋对箫九倒还挺欣赏的,大概嫉妒这样丑恶的态度,是不会出现在谢子璋这样自诩风流非俗物的名士身上的吧。

——更关键的是,逸墨这丫头别看表面上稳重,一旦八卦起来,那也还是很能活泼的,集云本来就隐隐约约地觉着谢子璋对于庐陵公主的态度似乎有些过于尖刻,所以试探性地派出静姝前去打探了一番。

然后,逸墨毫不客气地将她们家十一郎给“出卖”了。

原来在许久之前,谢子璋也被庐陵公主“倾慕”过,那时候的十一郎还很年少,面对着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金枝玉叶的穷追猛打,很是狼狈了一段时间,应对起来也是颇为力不从心。

好容易想出来了一个自以为高明的法子,买来了两个尚还清白的美少年,最难得,还是一对长相妖冶的双生子,一个唤瑶卿,一个唤兰舟。因为零花不够,谢子璋还偷偷问自己的兄长借了钱。

花了大价将这对儿兄弟买来,隐秘送给了庐陵公主,本来是希望能分散一下她放在自己身上的狂热的。

结果,庐陵公主却让人回了话,说十一郎贤惠大方,愿共十一郎、与瑶卿兰舟共享齐人之福。

怄得谢子璋差点儿找根绳子来把自己给吊死,大家干净!

最后还是长辈出手庇护,以家族的名义警告了庐陵,她才老实,不敢再打谢子璋的主意,因为谢公的手段,如今再见面时,也知道恭敬礼待,如同畏猫的老鼠了。

···也就难怪,萧逸容骂了庐陵公主,他一副大快人心的模样,比集云还要称心呢。

一想到谢子璋也有这样笨笨的时候,还是很有意思的。

当然了,有听了高兴的事,自然也有听了让人不那么高兴的。

等谢子璋描述完司马吟的窘态过了瘾,随后,讲起王尔两口子的近况时,却是情绪冷却了下去,甚至带上了淡淡的鄙夷和戏谑了——

且说,那日王尔和袁玉庵两人在集云这里吃了个软钉子后,因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暂时回到了那个不知道何时就将不属于他们的宅院,再商以后。

袁玉庵已经不指望王尔了。

他也不是那种身在逆境中却只会大吼大叫地发脾气的人,事到如今,再怎么责怪王尔也显然没有了任何意义。

没意义而只是宣泄自己的情绪的事情,他袁玉庵是不会去做的。

所以王尔倒是也知道自己最后说的那几句话不太合适,惹得王珂翻脸,前功尽弃,因此而有些愧疚呢,但袁玉庵却并没有再指责或者怒骂她,反而温声安慰,让她暂时不要多想了,自己会再想想办法的。

他忙着想对策,另一边也没闲着——与此同时,谢子璋自得了集云的授意,摩拳擦掌也给袁南辞递了消息过去。

要说谢子璋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话,袁南辞就更是满肚子坏水儿了,对这个被谢子璋称为“毒计”的做法也是大加赞赏,直赞有趣。

所以就在王尔夫妇刚从王珂处碰了钉子回来后,过了只才两日,袁玉庵还在焦头烂额地想着办法呢——那位闻名已久的、袁十郎房中的赵姓爱妾就大摇大摆地亲自来到了属于袁十郎的这处宅院中。

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在袁玉庵夫妻的想象中大约十分妖娆刻薄的赵姬,本人却是温温柔柔、文逸婉约的形象,甚至有些先天不足似的,面带弱相。

说话也是又轻又慢的,扶着下人的手袅袅婷婷走了进来,弱柳扶风行了一礼后入座,一上来就向两人致歉,“都是贱妾不争气,惹得主母厌烦,不容于一室,十郎对妾又还算有几分喜爱,只因主母已经几次趁着十郎不在家中想将妾发卖掉了,郎君也是没办法了,这才出此下策,倒是害得二十七郎贤伉俪却要为了这件事烦忧了。”

袁十郎家底丰厚,哪里就缺安置一个小小的赵姬的地方了,还非要急赤白脸地把他们赶出去才能安置吗?

她说的话,袁玉庵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但···转头一看王尔的样子,倒似乎是被人家这三言两语给忽悠得信了,一开始还虎视眈眈地瞪着赵姬呢,现在的神色倒是柔和得多了,听到赵姬说自己差点儿被十夫人拎着卖了,她甚至还很是同情地拍了拍赵姬的手······

谁要跟她认真,一天能气死八回,这么多年的夫妻做下来,袁玉庵早已经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懒得提示她,索性收回了目光,省得看着她来气。

转而板着脸向楚楚可怜的赵氏道:“娘子不必如此,这是十郎的产业,我与我妇本来就是寄人篱下,自然是十郎想做什么处置就做什么处置的。只是,我想,十郎也断断没有生生要把我逼死的道理。我已经在寻找住处了,还请娘子再忍耐几日,到时自然为娘子腾地方,不使十郎为难。”

赵姬听他话中带刺,连忙小心翼翼地道:“是是、我明白二十七郎君的意思,但我也有我的苦衷,不是贱妾不懂礼数,非要上门讨嫌,实在是家里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一边说着,赵姬野不在意袁玉庵眼中的冷意和讥讽,细着嗓子自说自话道:“我想着——二十七郎君您总有相熟的同僚好友,不至于没有去处,但夫人毕竟是女眷,不太方便,所以,不如妾今日就搬来,委屈夫人与贱妾且暂共处一室,同为女子,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呢。”

一开始,袁玉庵还没有意识到这话中的险恶。

就在他还在狐疑地思索这个赵氏忽然说起这个,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的时候,就听到自己的妻子——本该与他同进退、共甘苦的妻子王慕云——支支吾吾地道:“夫主,赵娘子说的,倒也是个办法。”

袁玉庵一僵,不敢相信地向王尔看去。

却只看到了她转开的侧脸,和躲闪的目光。

赵姬像是没有注意到他们夫妻之间紧绷的对峙和僵持,听到王尔这么说,就很是欢快地站起了身道:“如此甚好,那我就叫下人将行李搬进来了!二十七郎放心,妾不是那等轻狂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人,这最大的主屋,自然还是夫人住,妾只用住到东南角的那处小楼中,平日也自然深居简出,不会搅扰了夫人的。”

袁玉庵没空搭理她,本来一直积极回应着她的王尔此时则是被袁玉庵紧紧盯着,垂下了脑袋不敢搭岔儿,美人接话赵姬也不在意,踏着轻快的脚步自行退了出去,比起刚进来时候那杨柳随风倒的样子,好像一下子都健康了不少似的。

······

人走了好一会儿了,屋子里还是落针可闻的,没有人说话。

又过了半刻,王尔大约是实在受不了这种压抑和紧绷的氛围了,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刚想说些什么,袁玉庵却是直接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率先道:“慕云,我知道你是个不惯吃苦的娇气性子,方才你没有把事情想清楚,下意识地那样说,我不怪你。其实,若不是这种情况,就算你选择留在这宅子里,让我一个人或是涎皮赖脸地找朋友借住或是想别的办法,我也都能理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但是,如今我落魄,那些人频频出手,把我逼到这样落魄的境地,不单单只是为了好玩有趣的,而是要看到我痛苦和懊恼。现在不管是族中、还是外头,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所以,袁玉庵才会把办法都想尽了,连不熟悉的王珂,都愿意上门去撞一撞钟,却从事发到现在,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向袁十郎、或是二郎等任何一个袁家人求情。

因为他明白,这固然是事出有因的一次打压,但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同样也变成了一次考验。

如果他求情,如果他卑躬屈起地向族中乞怜的话,那么就算是这次的事情能够摆平,他从此以后也会抬不起头来,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地位。反之,如果他能找到办法,自己将事情解决,或者至少并没有因为这点小小的挫折就手忙脚乱狼狈不堪的话,那么族里自然也会高看他一眼。

等到外力不再,他自然会“好风凭借力”,因祸得福,得到更好的机会也说不定。

因此,眼下的这个坎儿就尤为重要了。

他拿王尔自己来举例子,“就像你也尤其不愿意在同族的姐妹面前失去体面一样,我现在也同样是就争这一口气的时候,此时慕云若是不能与我夫妻一心,做出这样的选择的话,我就真的成了笑话了——如果连我的妻子都不选择站在我身边,支撑我、和我共同承担的话,我会成为天大的笑话,旁人也会因此而轻瞧我的,你明白吗?”

结果,王尔原是个不听人话的···一听到他把话说得这么重,王尔自以为是的毛病就又犯了,只觉得他在危言耸听糊弄自己,颇为不耐烦地道:“至于吗?你想得太多了,就算事情流传开来,大家也只会觉得夫主你心疼妻子,爱重我罢了。我已经给父亲和伯父都送了信去,你补缺授官的事情他们会盯着的,到时候你的官位下来自然扬眉吐气,谁还会瞧不起你笑话你呢?”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

袁玉庵额角的青筋都暴起来了,但他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大喊大叫,不过,他也再没有了和油盐不进的王尔再沟通下去的兴致,直接转向了王尔的婢女若桃,很是武断地道:“你去,为女君收拾行李,召集府内下人,三五个就行,今日就搬到庄子上去。”

他不提庄子还罢,一提这个庄子,王尔顿时也急了——要不是为了他前几日提出的这个所谓的办法:两个人暂时先搬到属于他的那个破破烂烂又小又偏的庄子里去,暂时凑活一段时间,再与更方周旋,想别办法···今日王尔也就不会这么沉不住气了。

她现在是也知道自己答应了赵姬这个明显就不怀好意的提议是很不厚道的,所以内心很是理亏,因此反而要鼓起气势来掩盖自己的心虚和愧疚——

吵到现在也有了真火气了,王尔直接对若桃吼了一声“站住不许去”,尖着嗓子与袁玉庵争吵道:“郎君为什么就不能为我想一想呢?我说要住回王家去,你不许,说父亲和伯父会看轻你。我说要买或者赁宅院,你说现在人人都知道咱们急着要找住的地方,肯定会被欺骗。什么都不行,现在难得这个赵氏姬是个懂事的,提出我可以留在家里,你还是不同意,说什么‘旁人会笑话’你,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若桃夹在她们两个中间,本就为难惧怕,早就吓得跪下了,她却仍然瞧着不顺眼,拿起个茶盏就砸了过去,毫不留情面地斥道:“贱人!作态给谁看呢?滚出去领罚!”

若桃连忙磕了一个头,哭哭啼啼地出去了。

其实她骂的哪里是若桃,是袁玉庵才对,当着他的面这样子作威作福,分明活生生打他这个郎主的脸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

袁玉庵忍了半天终于爆发,也不再压抑脾气,直接站起身来,抡圆了胳膊,毫不留情地挥了王尔一巴掌。

这一下可是半点儿力气都没留,直接将她打得扑倒在一旁,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王尔也算是个清秀佳人,此时发髻微乱、脸颊红肿的样子,也是楚楚可怜让人心疼。

但袁玉庵却是看也没看,也不理她控诉的眼神,先几步走到门前,对跪在院子里一下一下掌自己嘴的若桃道:“没听到我的话吗?去收拾行李、召集仆下!”

王尔这时也回过神来了,在他身后癫狂地吼叫,“不许去!不许去!”

一边哭嚷道:“袁介!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我告诉你,那个破庄子谁爱去谁去!我是琅琊王氏,我是王家四娘子,我在家中过得是怎样锦衣玉食的日子,就是这个宅子,也不过委屈住着而已,你要让我住到那个破庄子上去,我、我就······我就与你和离!”

话音刚落,背手站着的袁玉庵忽然转了过来。

他本来就是背光站着的,脸色竟然显得极为阴沉,一双眼睛也是深不见底的,让人望而生畏,一下子就显得陌生起来了,一点儿都不像那个与自己朝夕相对、同床共枕的郎君,这是王尔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袁玉庵。

王尔本来就是个只有一层皮的空壳子,肚子里没有半点儿货,方才还叫嚣得那样厉害,被他这么一吓,却是立刻缩了缩脖子,不再鬼吼鬼叫了。

袁玉庵仍然用那种冰冷至极的目光凝视着王尔,他简直都要记不起来这个也算是自己费劲了心机才娶到的王氏女最初的样子了。

她曾是柔媚的、聪慧的、令人心动的,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他知道的···就是从她不知道为什么对上了那位大名鼎鼎的王氏阿珂开始,她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越来越蠢气外露。

这不免让袁玉庵感觉到了···惶恐。

是的,惶恐。

五娘子珂,就像是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这没什么可争论的,虽有明珠,可不是他的他从来不去想,也不在乎那明珠有多璀璨。

但他本以为,自己手里的这颗也是宝贵的珍珠的。

一开始看起来,她也的确是一颗宝珠,她能够准确地猜测出他急需要讨好的上官的喜好,她甚至懂得刑狱断案,会为他排忧解难,更不可思议的是,连观星都略懂一二,总是带给袁玉庵数不尽的惊叹。

所以,尽管他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妇人性情浅薄,心浮气躁,但他也甘之如饴,还是一直迁就和善待她,对她和还是爱护。甚至就算她举止放荡,试图勾引那个长相俊美好比谪仙的萧九郎,他也没有责怪她,还向萧九郎提出了邀请,企图成全。

可是···一回到建康以后,这一切好像就都变了。

——当这颗宝珠被举到了真正的明珠旁边后,立刻就显露出的她的黯然失色、百般不如,才知道云泥终究有别,原来这不是珍珠,而是鱼目。

那么难道,旁人看他袁玉庵,也是如此吗?

他从来不因为自己的旁支身份而自轻自贱,也根本不认为那些所谓的嫡支子弟有什么强过他的地方,不过就是多了点儿运气,有一个好出身而已,袁二郎独断自我、袁十郎傲慢张扬,都不过如此。

他是这样的自信,厚积薄发,一步一个脚印,但···难道在旁人的眼中,他也会是明珠旁边的鱼目吗?难道嫡支子弟和他们这些偏支之间,真的如有天堑,只是他一如王尔,从前不自知吗?

这实在是太可怕、太令人绝望了······

——其实是袁玉庵想多了,他之所以感觉王尔的变化这么大,是因为她在德阳的那几年,集云没顾上搭理她而已。

准确的来说,是集云直接开了一次性跳转,跳过了这六年。

对于她来说是跳过,但别人却并不会平白失去六年,所以对于王尔来说,就意味着在这六年的时间缝隙中,没有了集云的干扰,也暂时摆脱了怜惜值系统的监控,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啊!

她不知道这些,只以为集云这个女配已经不足为惧穷途末路,大肆地赚取着她所需要的那些虚拟的数值,而赚足了气运值之后,不只是她整个人的气质甚至外表都会变得不一样,这些气运值还能被她用来兑换成任何她需要的东西。

比如,“上官的喜好”、“刑狱断案的知识”,和“观星结果”,等等等等。

也正是因为她喜好夸耀,把气运值都用在了兑换这些东西上了——幸好幸好。要不然,恐怕六年过后,留给集云的,就会是一个对王尔好感值120的“男主”萧逸容了······

(所以集云管系统要补偿,真的不是敲竹杠,这么大的一个隐患情况没有提前预警,这还不需要补偿吗?)

而让袁玉庵逐步感到失望的回到建康后的王尔,面对的却是知道了她的底牌,有所防备,且段位完全高于她的集云,珍珠变鱼目,也就是必然的了。

可是,袁玉庵是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这些的···所以他沉浸在这种对自我的怀疑中,表情也不自觉地变得越来越“恐怖”。

吓得王尔几次三番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或是抗议,但终究都没敢真的说出口,眼珠子乱转,玩命地思索着对策。

好在没有让她等太久,袁玉庵最终还是调整好了自己——因为他知道:从前如何,现在已不可追,但如果眼下的这道坎过不去的话,他就真的要变成了鱼眼睛了。

因此他重新变成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与其说是商讨,不如说是告知地道:“我知道慕云从前自是锦衣玉食,从来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我也知道,归根到底都是我这个夫主没有本事,才要带累慕云受这个委屈。但夫妻本该同甘共苦,倘若你真的决定要留在宅院里,就不是你要跟我和离了四娘子——而是我,会跟你和离。”

他心平气和地询问王尔最终的决定,“你还是决定要留下吗?”

王尔的一拳算是打在了棉花上,而往往这样的平静反而最具有威慑力,让人不敢轻忽以待。

而袁玉庵能够平静的原因,是因为他想明白了,摆在面前的无非两条路,要么,是说服王尔和他共进退,那没什么可说的,腾出手去一个一个搬开挡在眼前的石头就行了。

要么,就是顺着她的意思,与之和离,这样虽然也难看,但夫妻感情破裂走不下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最起码不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让人笑话他连自己家的事情都折腾不圆拢。

——就在他方才在对抗内心的自我怀疑、在思考的时候,王尔的脑子也没有闲着。现在,袁玉庵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王尔又该如何抉择呢?

很简单,方才这短短的时间里,王尔忽然意识到了:和离,没什么不好的。

这是个三纲五常还没有被发明出来荼毒女性的时代,和离、改嫁,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若是适龄女子和离或丧夫后不再嫁,反而是异常的,会为其父兄所不容,若是逢遇乱世,稍微动荡一些时,便是皇后亦有改嫁的事情,且司空见惯。

二人又无子,袁玉庵眼看着是不成了,仕途半毁,还被家族放弃,竟然还想要让自己跟着他一起受苦,这是什么道理!倒不如踹了这个负累,岂不潇洒自在,便如重获新生?

更重要的是——萧逸容。

那王珂现如今看来,亦对萧逸容虎视眈眈、痴心不断,终究也是自己的一桩心事。

正巧现在,萧逸容还被庐陵公主那个浪荡的疯女人给看上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脱身呢。

庐陵公主可是干出过将自己看上的美少年的未婚妻暗暗害死的事情的,只是因为没有直接的证据,又有陛下和崔氏的包庇,这才没有付出什么代价。

但就算没有证据,真相如何,众人心中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招惹”了庐陵公主的萧逸容,也不是谁都敢嫁的。

但她不一样啊!她是王氏女,庐陵公主根本就不敢动她,父亲又在家族中很有话语权,伯父王祎之一向看重她,只要她露出这个意向来,家中定然会同意,至于萧逸容,他正被庐陵公主纠缠得没法儿,想必会对愿意解救他、愿意与他共同面对这一期儿的自己感激不尽吧?

甚至···会由此而对她生出爱意来也说不定呢!

当然——此时的王尔还不知道,就像是命运的恶趣味一般,几乎就是在她这样想的同时,萧逸容正在宫门口怒斥庐陵公主,即将害她摔个狗啃泥呢。

王尔没有预知未来的本事,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和分析里,越想越是那么回事。

于是,当袁玉庵竟然还敢不好好巴结讨好自己这个对于他来说,已经是现在身在谷底的他所能拥有的最好的、也是最后的指望,还敢威胁她的时候。

王尔只是高贵冷艳地勾了勾嘴角,将头转到了一边。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肢体所表达出的意思,也足够袁玉庵对她彻底心灰意冷的了。

他没有再多费口舌,拉开门,步履滞涩地走了出去。门外,赵姬缩头缩脑的站在一边,显然,方才两人激烈的争吵她必然也是听到了的,此时看着他的眼神又是同情又是惋惜,袁玉庵明知这女人是在故意恶心自己,但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向她点了点头,径直走出了这个院子。

——而当他真的离开的时候,王尔不知怎么的,忽然心中一空······

就像是被人活生生挖走了一块似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想来一日夫妻百日恩,对于袁玉庵,她也到底并非是全无情意的。

但拥有充足的气运值时,那种呼风唤雨,想什么有什么的感觉尝过一遍就再也难以割舍,所以与气运值、与男主比起来,割舍掉一个区区的袁玉庵,也就并不算什么了。

王尔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甚至细心装扮过后,让人将乖乖侯在院子里的赵姬请了进来,和她说起闲话来。说笑间,什么端倪都没有露出来,除了细看仍然有些肿胀的右脸,一点儿也看不出端倪了。

赵姬瞧个稀奇,心里也挺佩服她的,袁玉庵将来能有怎样的成就,现在除了集云,就算是他自己也都不知道,因此赵姬倒挺赞成王尔的做法的,王家女嘛,踹了这一个不愁没有更好的,何必非要吊在这歪脖树上不撒手呢?

当夜,袁玉庵就独自搬到了庄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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