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的伦敦,气温和国内其实无太大差别。路边的树掉了些叶子,偶尔几片落到了过路人身上,予他一份秋日的赠礼。
在不能说近的车程后,时隔近三个月,文渚终于又重新踏入自己的珠宝工作室。
与助理们预想的不同,文渚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在门外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
助理们原本还困惑,在听文渚解释清楚原因后,她们瞬间激动起来。
她们也没想到,设计师老板回国一趟,竟直接拿下了伦敦市区的商铺。
心知这大概率与文渚身边那位气度与相貌皆不凡的男人有关,两位助理饶是好奇,却也明智的没有多问。
与文渚共事多时,她们早已知道她不喜人窥私的脾气。
文渚清点好这边的物品,抬头看到一旁的落地窗前,正屈膝给她那些珍贵的小物件一件件包上防震膜的谢晏白,心中微微一叹。
他那日打来电话,低声问她的邀请是否还作数时,她其实正在看一部电影。
电影里,富有才华的女主角正收拾行囊,准备逃离那个并不支持她的家庭。
她从马车上跳下,提着手提箱飞奔着,脚步轻快流畅得仿佛周围根本不是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
背景音激烈悠扬起来,而她盯着女主角飞扬的裙摆,声音轻缓地说:“作数。”
那家商铺的上一任租客的房租在月前到期,文渚可以立刻准备装修的事宜。
顺便,一同收拾一下自己的旧工作室。
这需要费些时间,她本想自己先来,不曾想,谢晏白提出要跟她一起。
文渚也不知,平时事物繁忙的谢晏白,为了她这一趟伦敦之行,提前处理完了多少工作。
……临出发前的那几天,他都回家颇晚。
时针指向整点,工作室里的时钟发出一声清悦的鸣唱,文渚抬头看了一眼,微笑着让自己的两位助理下了班。
谢晏白起身,找出工作室的热水壶,给文渚端过去一杯温水。
他面容冷峻,可望向文渚时,神情又显得柔和,助理姑娘们看着,说“拜拜”的表情都挤眉弄眼起来。
文渚无奈一笑。
店门打开又被关上,今日多云,尚未入夜的天色灰白得与那些文艺片里如出一辙。
文渚收回视线,揉了揉手腕,同样准备暂时收工。
她神情些许叹然,对身边的谢晏白道:“辛苦你跟我收拾一下午了,这里的东西,比我想得要多了那么多。”
刚开始时,她看着一个偌大的工作室,比起规划,最先升起的情绪是抵触。
她真的,很不喜欢收拾和整理东西。
结果,还没等她整理好心情、迎难而上,谢晏白看出她的迟疑,迅速给出了参考意见。
他逻辑清晰,文渚自觉任务被简化,表情都轻松了不少。
眼下文渚道谢,谢晏白也只淡道:“没事,我其实对你的旧工作室也很好奇。”
文渚微微眨眼。
她只觉得他的好奇,或许也只是近期的事情。
助理已经离开了,曾整洁精致的空间内,现在除了他们俩以外,也只剩下些凌乱摆的纸箱。
小心绕过那些打包箱,文渚准备去拔掉热水壶的电源,又在转身的时候,瞥到了打包箱上的文字。
她目光下意识一凝。
那是个已经打包整理好的箱子,已用厚厚的胶带封了口。为了方便文渚再拿出来整理,上面还贴着张写了物品类别的白纸。
白纸上,黑色的英文字迹优雅,笔迹凌厉,带着些赏心悦目的个人风格,并不属于她和她两位助理中的任何一人。
那就只能是……谢晏白。
盯着那优雅的笔画,文渚眼中不自觉带了些困惑。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见到谢晏白写英文。
她又为何会觉得这字迹有些眼熟?
特别是那个w的写法……
一时没有答案,文渚暂时将这疑问收起。
她面上滴水不漏,望向一旁优雅矜贵的男人,如常地问:“晚饭想吃什么?”
谢晏白看着她,微微抬眉:“听起来,你是要替我准备晚餐。”
文渚不动声色:“……可以。”
“不过,要先去卖场买些食材。”
谢晏白默了默。
文渚这样平淡的配合,让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不麻烦了,我已经提前订好了餐厅。”
看了眼时间,他几不可查地一叹:“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谢晏白选的是家高级法餐,巨大通透的落地窗前,远处的城市已经渐渐亮起了灯火。中央CBD的大楼璀璨高耸,窗里窗外,都像一场光鲜的鎏金幻梦。
文渚微微盯了一会儿,突然问:“陈舟以后都不会在云市了,该不会跑来了伦敦?”
观察着她的神色,谢晏白极其客观地道:“他应该不敢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陈家这次既失了两个品牌,又丢了部分股权,还得罪了润怡的董事长,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冤有头债有主,陈舟在陈立森那同样落不得好。听说陈立森已经下了死命令,再有下一次,就让陈舟滚出陈家自生自灭。
如陈舟这般依靠父辈目中无人的富二代,最怕的,不就是失去已有的地位吗。
经此一遭,就算心中不服,恐怕他再见文渚时,也会巴不得退避三舍。
文渚也想起了那日陈舟来跟她道歉时的鹌鹑模样。
她面上终于有了些浅淡的笑:“麻烦你了。”
“……”谢晏白顿了一下,“陈舟该教训,而我也从不觉得,你麻烦我。”
文渚浓密的眼睫微眨,没有说话。
这场晚饭的气氛显得平淡了,尤其在周围人笑意盈盈的衬托下,他们两个更像是亟待分手的情侣。
或者说,貌合神离的夫妻。
谢晏白微微闭了闭眼。
伦敦的天气没有个定数,早在他们用餐至半时,窗外就已经下起了雨。
那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不仅谈不上影响行动,还让周围的景致,有了一种飘摇的婉约。
文渚看了眼外面雾蒙蒙的雨丝,询问谢晏白,想不想让她走路送他。
他订好的酒店就在餐厅附近,步行五分钟就能到。
谢晏白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说:“好。”
司机从后备箱里递来两把黑色的伞。
那伞面颇大,原是为了能尽可能保护伞下的人,但当两把伞并行撑开时,就显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
不会再有肢体碰撞,说话时,甚至需要抬高音量。
或许是被这距离影响,文渚与谢晏白走在伞下,都没有说话。
雨声落在伞面上,发出极细微的沉闷声响。文渚忽然想起了她还上大一的那一年。
那一年,她家境还富裕,假期开始时没有急着回国,而是选择在伦敦等一场演唱会。她所订的酒店,与谢晏白今日的选择相同。
就是在那里,她的雨伞落在出租车里,同样突逢了一场雨。
思绪回笼的间隙,酒店近在眼前。
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门前,谢晏白驻足,垂眼向她投来探寻的视线。
文渚目光往里落了一瞬,半晌后,道:“……我送你到电梯口吧。”
谢晏白颔首同意。
也没有问她既然不愿意开口,又为何执着想送他到楼下。
大厅到电梯也只有几步远的距离,无话地走到目的地,等谢晏白的身形消失在电梯上,文渚转身。
她目光很静,没有丝毫故地重游的怀念打量之意。
她走到门口,对司机客气地笑了一下:“麻烦你送我回公寓了。”
司机的态度礼貌而恭敬:“这是我应该做的。”
司机替她撑起伞,文渚正要顺着台阶往下,手机响起。她站住,接了个电话。
电话里的是她在伦敦打工时结识的一个朋友,叫Iris。她为人赤诚,是文渚少有的,能稍微走走心聊得来的异国朋友。
Iris是看到助理发的ins后,才知道文渚回伦敦了。
在电话里,她很热情地要约文渚出来聚聚。文渚听着,露出一个无奈的笑:“Iris,我很想答应你的邀请,但我最近实在太忙了,我要收拾我的工作室,我准备……”
听闻这个消息,Iris爆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喊:“哦天呐文渚,你要搬到能看到伦敦桥的地方了……”
随意和Iris闲聊了几句近况后,见Iris似乎还有深入聊天的打算,文渚缓步走下台阶。
雨已经小了一些,她拨了拨头发,听见Iris已经把话题转到了之前的经历上:
“之前你说圣诞夜时,中餐厅的最后一位客人会有惊喜。我特意调班等了一天,结果收到的只有争吵!那个脏兮兮的大胡子男人居然拒绝给我小费……”
说到最后,Iris气哼哼地说:“文渚,这种耍人玩的玩笑可不有趣,以后不要再跟我开了!”
文渚一愣:“最后一位到访的客人,没有对你说圣诞快乐吗?”
“没有!”
Iris以为文渚是想糊弄过去,认真反驳道:“我那时候以为自己运气不好,还去附近问了下店的店员,他们都表示从没在圣诞夜见过那些神秘客人,包括以前!”
“不过,你推荐的那家中餐厅待遇确实还不错……好吧文渚,我原谅你的玩笑了……”
Iris最后又说了些什么,文渚已经不太记得了。
她只是心不在焉地想着,那些她珍藏的圣诞惊喜,竟连周围的店员都没有见过。
……只有她有。
如此独特珍贵,那连续的三年祝愿,简直像是只说给她一人听的。
……可是,如果确实是只为了她,又是谁会那么做?
思索间,司机已经带她走到了车前。
她看着那柄黑色的伞被收成长柄的模样,片刻的恍神后,却是有什么记忆被勾起。
她喊住司机,“能给我看看这把伞吗?”
司机恭敬送上。
文渚伸出手,她细白的指尖带着连她自己都分辨不出的心情,探向了伞柄下方的弯曲处。
那里凹凸不平,有着奇异的纹路,细细分辨,竟像是一朵……玫瑰。
文渚不动声色地深呼吸,微笑着向司机询问:“你知道这伞出于哪个品牌吗?我也想给自己买一把。”
司机愣了一下,随即如实道:“抱歉文小姐,谢总的伞都经过了定制,您可能买不到一模一样的。”
文渚摸着那朵伞柄上的玫瑰,闭了闭眼。
下一秒她撑开伞,匆匆对司机道了声“不用送我了”后,快步重新回到酒店。
酒店大堂里依然热闹,异国的语言拥进耳朵,又因为听众的无心留神,化作四散的、遍寻不着的羽毛。
宽大的电梯门打开,涌出一堆发色各异的游客,文渚下意识想上前。
却又往后退了一步。
……她不知道谢晏白的房间号。
梯门关上,文渚抬眸,看到了电梯门中长发因奔跑而凌乱,眼带无措的自己。
她怔然地想,自己已经有多久,没再露出过这种神情了。
意识放空了一瞬,紧接着回神。
顿了顿,文渚垂下眼,深呼吸一口,打通了谢晏白的电话。
“……谢晏白。”
心中迷惘,她语气竭力平静,但仍是不可避免地泄露了一分细微颤意,“……下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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