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内摸到伞柄上的那朵玫瑰时,毫无逻辑的,文渚内心霎时升起了一个荒诞的猜测。
如果,圣诞夜为她做了那一切的人,是谢晏白呢?
她为这个猜测内心震动。
一方面,她觉得自己实在荒唐无根据。
另一方面,内心却有个直觉隐隐告诉她,那就是唯一的答案。
等待电梯落下的间隙,她思绪仍在翻滚。
理智与直觉来回拉扯,茫茫不知如何。
金色的电梯门很快又打开,文渚下意识抬头,终于从中见到因为匆匆赶来,还没来得及穿上外套的谢晏白。
她忽然就镇定了下来。
谢晏白在她面前站定,精致的眉眼映着大堂的浮华灯影,更为昳丽。
因为她的那通电话,他那双狭长的眼观察着她,暗含着关心。
缓了缓,文渚抬眸。
她内心的答案尚不明朗,在理智占据上风时,她都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何执着地想要来找他。
但她还是抿了抿唇,清晰迟缓地道:“我想上去跟你说。”
目光从她秾妍的面庞上划过,谢晏白看到了她白皙手中握着的,那把漆黑的长柄伞上。
片刻后,他缓声:“好。”
这时间已是晚餐后不久,酒店里人影来去,周围充斥着异国的语言。
分明极热闹,但谢晏白带着文渚从电梯一直走到总统套房时,浮现在他们耳畔的,又只有身边人细微的落步。
一如先前楼下,他们撑伞走过那场细雨时的寂静。
房卡刷开后,文渚自觉找出拖鞋。
谢晏白关上门,走到房间内家庭式吧台上,为她倒上了一杯热水。
看到文渚的脸侧后,他的目光又顿了顿,随后抿唇,眼中流露出一种浅而温和的责怪:“知道是雨天,怎么还跑着来?……文渚,你的头发都湿了。”
文渚一愣。
她伸手,耳侧的那缕头发,果然有些潮意。
雨不算大,头发也只是湿了外侧的一部分。她没放在心上,梳弄也显得潦草。
她却不知,那一下心不在焉的整理,根本无济于事。
湿成一股的发丝散乱在她脸庞周围,配合着她秾丽至极的面容,少了平时的精致,多了让人心软的狼狈。
谢晏白眼底一叹。
他缓步走到文渚身边,俯身询问道:“不想喝白开水的话,我让前台给你送来一瓶热牛奶?”
文渚的眼睫颤了颤。
“……不用。”
思绪混杂,握紧手里的玻璃杯,她深深吐出一口气,“谢晏白,你让我想一想,到底该怎么说。”
“……”谢晏白看了她半晌,“文渚,不用着急。”
他目光又在她手中的伞上落了一瞬。
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他声线显得缓慢:“我永远都有时间。”
文渚不自觉收紧了手中的伞柄。
她的拇指停在伞上,随着一些很轻的动作,伞柄下那朵小而隐秘的玫瑰,也被她小幅度摩挲。
时间跳动着。
半晌后,她终于开口。
“大一有一次,我准备在这里退房,但很不巧的,外面下起了大雨。”
“而我的伞,落在了回来时的出租车上。”
谢晏白听着,神情极为平静。
缓慢眨了下眼睫,文渚的目光有一瞬间放空:
“我猜想,或许是我先前在走廊里与朋友抱怨丢伞的对话被谁听到了,所以在我退完房准备离开时,前台那位金发的小姐又叫住我。”
“她递给我一把黑色的长柄伞,然后告诉我说,这是一位先生留给我的。”
“我问那位先生是谁,她指了指大门的方向,我追过去,却只看到他转瞬消失在街角的,风衣的黑色一角。”
文渚说到这里,有片刻的停顿,似是等待。
“……”谢晏白偏了偏头,询问道,“伞好用吗?”
“……好用。”
“那我想,那位先生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
其余的,也就无关紧要。
听懂了他的意思,默了一瞬后,文渚继续道:“后来大雨停止,云层散开,在归国的飞机上,我闲来无事,又仔细研究了那把伞。”
“终于,我在伞柄下方,找到了一朵玫瑰的刻痕。”
后面她翻阅拿把伞所在品牌的官网,品牌在售的款式上,从来都没有过玫瑰元素。
疑惑之下,她发去的那封邮件终于有了回复。品牌的设计师告诉她说,那玫瑰来自高端客户的定制。
独一无二,绝无仅有。
后来生活被其他事情填满,这朵玫瑰没有在其他地方出现,她便也渐渐忘记了这件事。
——直到现在,她又看到了它。
文渚说着,眸光缓慢移到谢晏白的脸上,“……谢晏白,你的司机说,你的伞是定制的,根本就没有同款。”
这与品牌方的说法不约而合。
所以……当初留伞的人,只能是他。
“……”谢晏白看见,文渚的眼中有些过于复杂的情绪。
他开口,默认了文渚的猜测的同时,目光投落,显出一丝意味深沉的探寻:“文渚,这偶然的巧合,或许不该让你露出这种反应。”
眼睫安静了一下,文渚启唇,向他说起了Iris的抱怨。
说到最后,她的秾妍眉眼,都好似随着语气一起朦胧起来:“……我在想,会不会那惊喜从始至终,都是只对我一个人的精心策划。”
“可如果是……又是谁,会对我做这些?”
她目光茫茫然落到谢晏白的面庞上,想从中找出一些答案。
可他神色难惊。
从她开始讲述起,他眼中就铺着层复杂沉涩,细细看去,却又好像只是错觉。
他似乎,不愿意开口。
文渚垂下眼。
她声音淡淡,如在自语:“谢晏白,我一直在想,你对我的情好像比我想象得……要深了太多。”
“可这感情如果只始于最近,你又是哪来的深重情意。”
“除非……”
她顿了顿,想到那时自己看到玫瑰的感受,想起Iris带来的疑惑。
头顶的雨丝未停,玫瑰绽开在伞下,她忽然就想,会不会,那个为她策划了圣诞惊喜的人,其实也就是那朵玫瑰的主人?
他那样情深,那时恰到好处的一把伞,也真的……只是巧合吗。
顺从直觉,她眸光很慢,又带着丝迟疑:“……谢晏白,你是不是,已经喜欢我很久很久了?”
这句之后,空气都像静止。
谢晏白看着文渚,没有说话。
答案终于被她亲手揭开。
这是这一刻,他心中升起的情绪,并不是大部分人在此情景下里,想当然的纯粹喜悦。
安静地看过她如同繁胜玫瑰一样的面庞,谢晏白在片刻后,才终于道:“……文渚,你已在我眼中,停留了不止十年。”
“……”文渚愕然抬眼。
短暂的震惊后,目光垂落,她恍然就明白了一切:“所以,你当初找到我签协议,其实根本就是因为你……”
——因为什么呢。
文渚没有说完。
她目光很静。
清润的,黑色的,带着让人难以细究的打量与探究,落在了眼前人的面上。
像在打量他的眉目,也像在打量他那时并不坦诚的,别有所图。
谢晏白闭了闭眼。
室内的寂静格外漫长,就在谢晏白以为文渚不会说什么时,她眼睫很慢地眨了一下。
她眼底有着微妙探究:“……我以前总觉得,你会是相当的利己主义,利益最大化。”
“可今天我才发现,我似乎错了。”
那些寂寂无声的举动,又与衣锦夜行,又何区别?
他说他想试一试,那些属于过去的陪伴,却从始至终都只字未提。
他真是……
她的手还摩挲着伞柄上的刻痕,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刻玫瑰呢?”
“……”谢晏白看了她片刻,才道,“那是你,文渚。”
“也是,我想要送给你的玫瑰。”
她是他迎风的玫瑰,是他永远高悬的月亮。
也是他,此生再难渡的迢迢。
文渚微微一怔。
随即低头,在其上打量了片刻后,眼中化作了一片轻叹:“……不止十年吗。”
外面的雨声小了一些,室内光线明亮,通透照彻,像让一切都再无所遁形。
文渚抬眼,谢晏白觉得她此时的神情,一如那照彻大千的清冷明月:“谢晏白,我这段时间的犹豫,其实不是因为陈舟。”
“我只是在审视我自己。”
“那时陈舟提及你时,我下意识的反应是维护。”
“可事后我也一直在想,我为何那么不假思索地就想要维护你?而我,又应该放任这种笃定的维护吗。”
“我原本一直犹豫不定。”
“但现在,我终于知道答案了。”
“……”谢晏白深深地看着她,“是什么?”
文渚抬眸。
她那双如油烟墨一般的润泽眼底,清楚映出眼前男人的模样。
他身形优越,哪怕只是穿着一身白色衬衫,都有种芝兰玉树的风姿气度。
面部的轮廓线条精致凌厉,五官俊美非凡。又因为久居上位,狭长的深色眼底贯盛冷淡,显出难以靠近的淡漠姿态。
他在生意场上,也是同样如此高不可攀。
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说,如谢晏白这样的无情,恐怕就是阎王爷见了,也少不得退避三舍。
他分明不近人情,得失在握。
可在面对她时,他又从来都是克制温和,不计成本。
她安静地想,这让阎王爷都退避三舍的人,却好像总是独独对她,有着近乎没有底线的包容。
室内安静,在她这陷入思考的、长久的沉默里,谢晏白以为,迎接他的会是最不堪承受的宣判。
可不曾想,文渚启唇,说出的却是对他的救赎。
当那双鸦色眼底的目光很缓慢地落在他身上时,耳畔的一切都似被按下了暂停。
除了,眼前的人。
四周极静,他只能听见文渚语气轻缓,却又极为清晰地说:
“……送我玫瑰吧,谢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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