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来到寒冬。

冬季最为严寒的一天，大雪飘飘扬扬，刺骨冷气往脸上扑，冰刀子似的，冻得脸颊泛红。

除了霍述，其他继承人都是坐车去学校。只有他，骑着一个被冰冻住的自行车。

霍远恨不得他去死，自然不可能为他安排接送汽车。一个不受宠的私生子，老宅工作人员也不可能私自为他安排。

而霍述更不像那些继承人一样，每月有大笔零花钱用。简直是空有继承人名号，实际是贫困穷苦的美强惨小少爷。

姜犹正准备找个棍子打落自行车的冰，却见少年抬脚一踢，冰渣簌簌掉落，接着擦干净座椅上的水，对她道：“走吧。”

姜犹抬脚跨坐在座椅上，正准备蹬时，面前递过来一双手套。是皮质羊绒手套，不透风，两轮车必备手套。

她并不怕冷，摆手想说不用，却听少年不容拒绝地命令：“戴上。”

姜犹：“哦。”

行吧，戴就戴。她飞快戴上手套，身后座椅一沉，少年坐了上来，修长的腿轻而易举地踩在地面。

不多时，自行车行驶在铲完雪的马路上。

开得不快，凛冽寒风依然不停灌入领口深处，她呼了呼气，吐出团团白雾。

“嘟——”

身后响起刺耳的喇叭声。

姜犹心生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一辆漆黑豪车撞了过来，她纵然转动把手有意躲开，但路面地滑，轮胎不受控制地摆动起来。

“哐。”

为了不让霍述受伤，姜犹并未第一时间从自行车上下来，把控车龙头撞向外侧堆积成山的积雪里。

坐在后座的霍述脚踩地面便能从自行车平安下来，而驾车的姜犹不好过，她半个人连带着自行车都陷入积雪里。

随着车窗往下打，露出霍六舟那张欠揍的脸，他得意扬扬，又故作歉意地说：“呀，不好意思啊，冬天路滑，我家司机不是故意的。”

姜犹懒得跟他计较，理都不理，起身拍拍身上的雪，转而扶倒在雪堆里的自行车。

没注意到身旁霍述朝车里人投过去的眼神，依然冷漠沉默且麻木，却在此时此刻浮出一闪而过的杀意。

豪车绝尘而去，留一条车尾气。

姜犹扶起自行车，重新坐上去，对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人唤道：“少爷，上车吧。”

霍述收回目光，坐到后座。

霍六舟一向如此，时不时来恶心他一下。

无论他怎么被嘲笑、被欺凌，霍述都习惯了。但这一次不行。

霍述看着眼前的人半个身体都被雪水浸湿，也无半点埋怨，认真骑着自行车，只为平稳安全到达学校。

“冷吗？”他迎着冷风问她。

姜犹专注骑车，慢半拍回答：“不冷啊，少爷，你冷啊？”说着她停下蹬车轮的脚，转头地看向他。

霍述对上她写着真切担忧的目光，心脏倏然蔓上丝丝缕缕的热意。眸色微覆，淡淡道：“不冷。”

一点也不冷，这是有史以来他度过的最温暖的冬天。

姜犹傻乐一番，挠挠头继续骑车：“少爷不冷就好。”

管家食堂，

从霍婧的李管家那里姜犹得知了一件大事。

霍六舟母亲所在的家族出了事，这会儿已处在破产边缘。他母亲急昏了头，直接驱车来到霍家老宅，想求霍远帮忙。

霍家老宅除了继承人，旁系亲戚是不能过来的。除了除夕过节，霍老太太在的时候。

“霍总根本不见她，保镖在外面拦着呢。”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姜犹知道李管家的真名。

姓李，名乘风。

李乘风用餐的样子看着有几分赏心悦目。看似慢，实则快如闪电，一段信息量巨大的话，就这么传入她的耳朵里。

“啊？那霍六舟少爷怎么办？”姜犹爱财，又爱好八卦。这管家食堂最不缺的，就是八卦。

没一会儿，李乘风餐盘里的食物没了大半，只见他擦拭了下嘴巴，慢条斯理地回答：“怕是很快便要退出继承人名单了。”

姜犹倍感唏嘘。

这半年来，不是没有继承人退出名单，但霍六舟这样身份的，还是第一个。

谈完八卦，李乘风谈起自家小姐霍婧，眉眼流露出心疼。

“这段时间商界动荡不平，继承人之间争斗不休，大小姐如今已经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姜犹端起空餐盘跟着他走出食堂，想起剧情里李乘风的结局，忍了忍没忍住，旁敲侧击地说道：“老李，管家和继承人只是主仆关系，你别投太多感情。”

李乘风背影一顿，少顷继续走着，像是叹气，又像是自嘲：“我知道的。”

他们两刚走出食堂，远远地看到跪在雪地里的身影。

是那位长着天使面容的旁系霍六舟。

纯白雪花在他头顶以及肩膀积了层厚厚积雪，面色惨白憔悴，全然没有半点往日的骄傲与得意。

来来往往的继承人看都不看他，径自往他身边走过，有几个以前受过他欺负的继承人停下来，冷嘲热讽几句，霍六舟眼底露出的恨意愤怒仿佛要将他淹没。

“傲什么傲啊，他母族出事，如今他这身份连霍述都比不上呢。”

“啧，今晚过后，他给咱们提鞋都不配。”

在餐厅门外等待的姜犹多看了几眼，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小少爷身影猝不及防出现在她的眼前。

“看什么？”他问。

姜犹目光从远处霍六舟的身上移了过来，摇摇头说：“没什么哦。”

只是有些令人意想不到。

前些日子还在他们面前趾高气扬的霍六舟，此刻地位颠覆般沦落至此。家族之间的争斗，还真是腥风血雨。

霍述此刻正凝视着她，空气飘落的雪花掠过他的眉眼，眸底情绪晦暗深邃，良久，覆眸平静道：“那就回去吧。”

这场雪一时半会停不了。

姜犹举着黑色雨伞，遮过他的头顶，应着好。

没走两步，原本跪在雪地里的霍六舟遽然冲了起来来，腿冻麻，跌跌撞撞，仿佛下一秒就会摔倒在地般冲到他们面前。

姜犹第一时间挡在霍述面前，拦住欲要伸手攥过来的霍六舟。

“是你对不对……不、不是你…你根本没那个能力……但肯定跟你有关系、是你……是你！”

霍六舟已然失去了理智，双目赤红，死死瞪着姜犹身后的少年，咬破牙龈，血液浸满白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