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余眼前在放电影，开了倍速的镜头，走马观花，应接不暇。

老式唱片一直有人声，有些失真，电视剧里演的应该都是假的，哪里惬意，明明好吵。他不想听，可耳朵跟着动。

饥肠辘辘又吃起早餐，咬了一口很松软的面包，太软了，魂都飘了，根本站不住，脚下的地面还结冰了，半城雪大，积厚厚的一层，但少水，没有结冰的河，临江雪也不小，但总是雨夹雪，到地上就滚成脏水了，存不住。

陈余只好认为自己在溜冰场，这是他十六岁那年的爱好，摔了两次他哥就不给玩了，技术好像退步不少，手脚轻而易举地失控，咚一声倒地。

头痛，原来溜冰这么辛苦，他想闭上眼歇一歇。

好一阵儿死寂过后，陈余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在家，是真正的那个家——北郊小洋楼。

这太出乎意料了，他闭眼之前想到自己好像杀人了，虽然应该论不着直接枪毙，但睁开眼在法庭上面对判官敲镇尺倒还正常。

怎么会躺在那张窄窄的、立着围栏的儿童床上醒来呢？

陈余一下子爬坐起来，牵动了肋骨，痛得他发抖，哆嗦嘴唇说不出话。

楼听正坐在旁边大床上抱臂看着他，没提雨里的事，第一句话是。

“饿吗？”

第二句话是：“疼吗？疼也不给你上止痛。”

对上楼听淡然的眼神，陈余怀疑自己做了个特别不切实际的梦：坐了二十个小时飞机去外国，还在那边跟人打架、最后持刀杀了个人。

楼听更觉得不可思议，他上学十几二十年一直是好学生，成绩特别优异，校长见了他都主动打招呼那种，从没违章乱纪过。结果二十好几了为了给弟弟善后翻了一次校墙，肩头还扛着个死人。

楼听刚跳到地上，就隔着厚厚的墙听见杀人犯在里面嚷嚷，说也要被扛着翻墙。

楼听拍着墙压低声音吼他：“小点声！你以为多光彩呢！生怕别人不知道！”

回到家继续作，无法无天，摔筷子砸碗，一口饭都灌不进去。楼听分析这是被吓坏了，压着火哄他，结果越哄脾气越大，又去厨房摸了把刀出来指着人比划。

楼听气死了，觉得这个孩子管不了了，要不带着李评章的尸体押陈余送官吧，他亲自开车送上门，让熊孩子在里面蹲十几天吃教训，再把那个乖小孩弟弟还回来。

楼听又咬牙切齿地倒数了三个数，陈余怕是怕，人还犟着，光脚跳到沙发上恶声恶气地挥刀让他别过来。

这两天要么就在坐飞机要么就在杀人，楼听精疲力尽，放弃了爱的教育，一把夺过刀扔了，扛着陈余又扇了几巴掌，肋骨顶在肩头上被打屁股。

“厉害死你了是不是？想吓唬谁？”

“我要去找我哥，我要回家！”

“我就是你哥，快点儿，吃了饭睡觉。”

“我肚子疼……啊、好疼……”

陈余话还没说完，就歪着头吐了口血，失去意识了。楼听迅速反应过来，瞬间把他上衣扒了，白嫩的胸膛上一片黑紫，特别明显。

楼听呼吸都吓停了，胸口跟着痛，摸到最近的呼叫器啪啪啪连着拍。

他之前说adair五分钟能到，还是保守了。不到三分钟就赶来抬着担架带走了陈余。

左侧第四第五根肋骨裂了点，医生说问题不大，卧床静养。

楼听摸着ct报告上那两根脆弱的小排骨，心疼得受不了了，把他圈在怀里一遍遍亲耳朵，觉得自己下手重了，又扇脸又打屁股，那么可怜那么乖的小孩子，打出逆反心理了。

结果亲着亲着陈余就醒了，又开始撒泼，非要回家，回北郊那个家。

楼听怕他肋骨更碎，费了大劲儿摁着他，手臂上的绷带再次被染红。

还是揍轻了。楼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