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弯弯照九州之两生花》

第06章 三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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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三日,大管家就给程宗谰送来了好消息,方家的聘书和一千两的随书礼金已经在路上了,不日便会送到府中。程家教出来的奴才在这等暗诡之事上颇有效率。

程宗谰暗喜,“怎会如此快?”

“方家一听是京中五品常侍,本就颇有意向,再加上小人安排些人在方家那条消息道上吹吹风,让他觉得老爷您这次在三皇子一案中,明面上贬官罚禄,实则是受到了贵人暗中庇护,让他相信只需蛰伏一年半载,咱们程家就能恢复往日风光。那方东亭远在江洲,对京中官场能有多了解?不怕他不信。”

“好好好。”

“方家还说,既然是程大人的千金,不敢屈就了,改为平妻。”

程宗谰一听不是妾,原本内心有愧的他还自己释怀了起来,道:“办得好。”

突然他又想到什么,脸色一转,“传令给知道此事的人,切记要封锁消息,方家的聘书一到,秘密交与我。万不可被宝生知道。”

“那夫人那边呢,四小姐出嫁,总要准备嫁妆什么的。”

程宗谰虽还不确定方家的聘金,但羊毛出在羊身上,只要给的多,他自然不会亏待宝生。

“夫人那边,我私下自会与她商议。嫁妆的事情。。。”

程宗谰深思片刻,“你且等我示下。”

这一日,程宝生在闲雨别院的凉亭下呆坐,手中把玩着那只玉镯打发时间,就是那只她与谭少茗相互表明心意时他送与她的定情之物,后来抄家的时候,她刻意用欲盖弥彰之法将此物还给他,但前些日子,她自城郊与他别过,伤心欲绝返回家中,才发现这玉镯不知何时又戴在了她手上,想是二人动情相拥之际,他在她不留意时给她戴上的。

谭少茗那日收队后在查抄的清单中抹了这只镯子,悄悄将其留下。他见宝生把这定情之物藏于亡母的牌位下,自然是不舍失去。谁知那办事的官差一丝也不放过。

谭少茗哪会知程宝生那是舍车保帅,故意暴露。这世上总是会有这些偏差,当事人却不知。

他认为她既舍不得这镯子,自然是也舍不得他二人之感情。心想着日后找机会再还与她。

程宝生只觉这日子过的不清不楚,她没了母亲,本就在家中不得庇护,又从一个高门庶女变成了下等门第庶女,还被同一个男人退了两次婚。

如今程家为了撑住脸面,宁可外强中干,外人也许根本不敢相信,程宝生在这门里的生活已连小门小户的女儿都不如。

至于婚事,她虽伤心,可毕竟成年以来只钟意过谭少茗一人,说到底,谭少茗也没有做什么坏,只是命运不肯善待她,要她沦落至此,彻底失去与他婚配的资格,她认了就罢,情这个东西,她也不是非要不可,她相信只要时日到了,她定能忘了他。

其实昨日东院的一则消息才令她不能不为自己惶恐。

那同样是时日的问题。

这个家是否真的允许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躲在这闲雨别院中,做个红尘俗世中的清修女子?必然不是。

昨日雀儿跟她说,听闻老爷和夫人在为大小姐宝英相亲了。

宝英与她同是庶女,只是比她大了两岁,如今已近二十。

此前因家境殷实,加之程宗谰一来眼界高,二来也并不像族中别的府上的家主那样对女儿们的嫡庶之别看的过分重要,所以五个女儿都还算宝贝,整整齐齐地待字闺中。

现在家道中落,果然开始动起了联姻的头脑。程宝生知道,除去二姐宝茵是嫡出不算,这件事很快便会落到三姐宝菱和她的头上,她真是恨不得到广宁庵随了妙宁法师出家去。

“小姐这样愁苦,可是因心中挂住谭大人,不愿嫁他人?”

“想嫁之人嫁不得是一回事,可这不代表我就愿跟了无情人去。难道往后的日子,我不能一个人过吗?”

雀儿只道程宝生失了心上人尽说傻话,这世间女子,哪有一个人过的?有哪个到了年纪不嫁人的?

“但愿老爷,到时候能给小姐说一户好人家,不要像那谭大人,拜高踩低,昨日还视若至宝今日说弃便弃。”

雀儿这话,又刺痛了程宝生,其实这话对谭少茗也有失公允,一个小丫鬟如何能体谅当朝皇室外戚兼仕林新贵的压力呢。

“视若至宝”

程宝生听到这四个字,便想起刚认识的时候,谭少茗曾问她。

“你家中姐妹,皆有一个宝字,人们都说,程府上的五个小姐,定是各个都被视若至宝。”

程宝生道:“墙外看墙内,总是只看到好的。不过是按着族谱,轮到了宝字辈。”

谭少茗听她讲地这样不咸不淡,也明白,各中滋味,冷暖自知。他突然郑重地看着她。

“宝生,其他姐妹且不说,只你程宝生,我谭少茗既然遇上了,当然是视若至宝。”

程宝生当时听到,又是羞涩又是甜蜜,“嗯,别挂在嘴边,放在这里就是了。”

程宝生伸手在谭少茗的心口处敲了下,谭少茗看她娇羞的模样,比金榜题名还开心。

常言道往事不堪回首,她与谭少茗这些,都还称不上往事,就已不堪回首了。

今日的程家,在嫁女儿的事情上效率可谓惊人,程宗谰与夫人刘氏不谋而合,在程宝英的婚事上,不看门第只看聘金,于是,依着父母之命的纲常,舍弃了那从五品李大人的儿子,选择了从六品的大理寺丞冯荆。只因冯荆的父母背靠陶业,出得起两千两的聘金。

程宗谰跟刘氏讲了宝生的事后,刘氏道:“士农工商,嫁给了那最底层的商贾之家,还在江州那样远,以后怕也靠不住了,这就是一锤子买卖,嫁妆就凑合准备些,过得去就得了。”

“怎么这么说话呢?什么买卖不买卖?我程宗谰又不是卖女儿。”

“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这关起门来的,就咱们夫妻俩,老爷心里不得不承认。”

程宗谰道:“你可知,这方家出了三万两做聘金,若我们不将嫁妆备的体面些,如何应对?”

“哎呀,就是因这方家不在乎钱,我们才不必要在这上面做吃力不见好的事呀,你看好你的宝贝女儿,到时候白白胖胖地上花轿才是,方家娶她为的什么,不是听说前面那个十几年了无所出吗?这方东亭,那样的家业,当然是要儿子的。”

程宗谰听刘氏这样讲,马上又吩咐下去,给四小姐的别院每日加餐。

而恰恰就是这厨房领了命,开始鸡鸭鱼肉好生伺候的时候,惹到了二小姐程宝茵的不快。

宝茵本要发大小姐脾气,却被母亲按住,刘氏告诉她,就忍些日子吧,那丫头在府中的日子不多了,只是些吃的穿的,又花的了多少。

宝茵追问母亲这是何意。刘氏就将程宝生的事情告诉了女儿,还劝慰道:“她现在可是三万两白花花的银子,等她进了方家的门,那银子给齐了,你自己想想吧,除了你爹官场上的用处,剩下的还不是给你哥娶妻,给你做嫁妆用。你忍她几日,亏不了的,傻女儿。”

程宝茵听了觉得倒是划算,膳房的怒气全消了。

可程夫人却高估了她宝贝女儿的秉性,宝茵心里藏不住事,素日高调又张扬,偏偏跑去看宝生笑话。

程宝生不知情,还奇怪自己又哪里惹着她了,她不愿接待这位二姐,摆了冷脸,惹得宝茵一时冲动,将亲事说了出来。

程宝生不相信父亲会把她嫁给一个42岁的商贾,跑去跟程宗谰问个清楚。这一问才知,原来为的是那三万两聘金。

程宝生觉得可笑,她可真值钱啊。

“父亲,他都42岁了,你真的不考虑女儿往后的日子么。”

“人家如今是江州益州两城首富,创下这样的家世,当然需要些年月了,这正是考虑到你以后,你的日子定比今日好到不知哪里去。”

“可女儿见都没见过这人!”

“宝生啊,你和那谭少茗倒是见过,几个月来,每天翻墙出去私会,别以为爹不知道,见过又如何了?他谭少茗娶你吗?给的了三万两吗?”程宗谰恼怒道。

“父亲明知女儿说的不是这个,这世间女子的幸福,仅仅是金银决定的吗,如果是,那娘亲嫁进程家时,程家是何等显赫,敢问父亲,娘亲的下场如何呢?”

程宗谰听程宝生这是在为她死去娘亲的事情怨他,一时来气,道:“宝生!怎么和爹说话呢,这是为人子女说的话吗?程家养育你十八年,把你养的如此出众,如今程家等着这银子救命啊,你身为程家的女儿,要懂事啊,宝生。”

程宝生突然跪下,哭道:“父亲,我求求你,别的事情,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这一件,我不嫁方家。”

程宗谰看劝不动,唤来家丁将程宝生压回了闲雨别院,又遣了一队府兵将别院团团围住,把守在各个角落。他下了死命令给程府上下,自今日起,四小姐不得踏出闲雨别院半步,生活所需皆由雀儿里外传达。

程宝生抓着别院锁死的铁门哭着喊爹爹,一直喊到喉咙干咳,程宗谰再也没有出现。

后来她喊也喊不动了,眼泪也流干了,拖着虚弱的身体回到房中,雀儿打了热水与她洗脸,她在盆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突然又悲从中来,坐到梳妆台前。

这下她看清楚了,镜子中是张清丽绝伦的脸,自从程家出事后,加上谭少茗后来的所作所为,她早已不怎么照镜子了,如今才突然想起来,为什么她可以换三万两,都怪镜中这张脸。

程宝生突然拿起一把簪子,抬手就要划她的脸,幸好被雀儿一把拦下。

雀儿哭着求她不要伤害自己,“小姐什么错都没有,错的都是他们,为什么要惩罚自己呢。”程宝生一边挣脱一边道:“你不明白,这张脸若没了,就换不到钱了,或许世上再无人愿意娶了,岂不是更好。”

雀儿力气大,没让宝生挣脱去,抱着她的胳膊哭道:“人们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小姐生得这样美,是四姨娘给的,小姐这么做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四姨娘。”

程宝生听到雀儿提起娘亲,哭地更加伤心,却没了力气再挣脱。雀儿连忙将簪子扔地远远的,抱住宝生安慰道:“小姐,你好好地,我去找谭大人,请谭大人救你。”

宝生虽早已不期望谭少茗,但毕竟这世上除了她娘曾给她的那似有还无的母爱,唯一给过她真情的只有谭少茗了。

她听到他的名字时仍然双眸一亮,他虽不能娶她,但希望他,能救她于水火。

雀儿以买东西为由出了程家,一路拼了命地跑到谭府,却被告知谭少茗去益州出公差了,大约七日后才会回来。现在离大小姐程宝英出嫁的日子还有十日,算算时间,真是千钧一发。

雀儿回到程府后,一边安抚程宝生,一边日日到谭府等候谭少茗,到了第七日,她不仅等到了他,还等到了一则从宫中传至谭府的圣旨。

乃是当今圣上赐婚,命谭少茗与相国之女苏婉凝缔结良缘、修百年之好。

程宝生从雀儿口中听到这消息,她已经没有力气更悲痛了,谭少茗不会来救她的,她强迫自己认识到这个事实,并在心里过了一遍,从这里逃走是不可能的,别说别院守备森严,就算逃出去,京城是什么地方,官官相护,程家再落魄,找她还不容易,更何况她在京中生活了十八年,也不是生面孔。可要是在去往江州的路上逃走,她拿出地图查看,出了京城就进入了万州,她身上没有路引,在万州没有户籍,一个年轻女子,下场不会比嫁进方家好到哪里,待过了万州进入了江州,怕已是那方东亭的地界,方家在江州,听闻地头势力堪比县令,她更是无处可逃。

程宝生万念俱灰,这就是她不肯给谭少茗做妾的下场吗?

她似乎听到一个嘲笑的声音在说:堂堂新科探花郎的妾室不做,便去给不惑之年的方东亭做妾吧。

是她不识相吗?

程宝生想到了死,死了则可周身干净,程宗谰毕竟是父亲,总会舍她一处安眠之地,可死了,不也一切都结束了吗,她的名字,是一个“生”字,她不想辜负这个字。

那又说回进了方家,委身与陌生男子,接着呢?

程宝生在心里跟自己说,接着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好歹前面是个“可能”。

好歹那素不相识的方东亭,她不爱。

不爱便是出路,若是给谭少茗做妾,不就走上了娘亲的老路吗?她娘,是一个情种。

用情才会受伤,娘的下场,正是因为她真的爱爹。

程宝生也爱谭少茗,嫁给他,她会像她娘一样,最终遍体鳞伤。

两害相较取其轻,她选择走向那不爱的方东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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