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弯弯照九州之两生花》

第28章 年施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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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庆皇宫,宣德殿中,御前秉笔太监何善手里拖着一个摆着飞刀的托盘站在一旁,皇帝正手执一把小飞刀,眯着眼睛校准靶心。

“这才到初九,十二道折子里,九道参的都是刑部。看来他们这一次的靶子是刑部啊。”

说着一个发射,小飞刀插在靶上,蹭到了红心边缘。

皇帝皱了皱眉,“何善,朕一定是年纪大了,搁以前,怎么会有这种误差。”

何善看了看远处的靶子,明明射中了红心。只在心中叹这盛德皇帝对自己太苛刻。

“皇上正值壮年,谈老,甚早。”

这位射飞刀的就是当朝天子,大庆第四代君主盛德皇帝萧祁詹。十九岁登帝座,算算至今已满二十一年了。

“一会儿是谁觐见来着?”

“大理寺丞冯荆,皇上你昨儿传口谕宣的。”

“哦,对对对,还说不老,朕这记性也不是太好了。这个冯荆,朕前些日子看到刑部那些卷宗上他的批复,字字珠玑啊,后生可畏。他科举成绩是?”

“回皇上,盛德十七年殿试二甲进士第六名。”

“不错,不错,听说他们家上头几代都是商籍,陶瓷生意做的挺不错,到他这一代才出了头一位进士,这就更不错了,在士林里没有背景,正式朕看中他的地方。”

“皇上是想用这初生的牛犊,去敲山震虎?”

萧祁詹哈哈大笑,“再不震几下,刑部的人命就要明码标价了。”

冯荆尚在公假,这日本是他与程宝英新婚的第七天,未料圣上召见,他又惊又喜,惊的是怕不是惹了什么事,喜的若没惹上什么事,他这从六品的小官得皇上单独召见,实属福泽。

果然是福非祸,萧祁詹与冯荆在宣德殿中整整谈了一个时辰,都是关于这一两年刑部递上来的大案要案。

每个月,全国各地的案子从县州省一级一级往上递,能递到刑部的案子,都是出了人命的。许多案子涉及个中内情,审理过程复杂,加之刑部近年来受贿成风,有不少错判冤判的案子,到了受贿的官员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而刑部结案后,却要按规矩将所有卷宗呈交大理寺,大理寺再做终极复核。但在早些年,大理寺的复核工作只是走个流程,并不会真的去仔细研究。直到最近一任大理寺卿上任,才组织手下同仁针对近两年的卷宗进行详细研究,打的旗号是“精进业务”,但因此其中许多猫腻就藏不住了。

这项内部工作惊动了皇帝,萧祁詹在查看这些大理寺日志时,发现了冯荆这个可造之材。

果然,这一个时辰里,萧祁詹针对几桩特别复杂的案子咨询了冯荆的看法,见他对批复过的案子应知尽知,引用起大庆律例时张口就来,又能一一指出判决中的纰漏,分析透彻,见解独到。听的萧祁詹十分满意。

“好好好,听闻冯卿尚在新婚,是哪家的小姐如此慧眼?”

“回皇上,微臣娶的是程宗谰的长女程宝英。”萧祁詹知道最近这些官员都害怕提到程宗谰,他故意这么问的,见这冯荆没有丝毫犹豫,堂堂正正据实作答,更觉他不似那些官场油客。

“程宗谰。。。”萧祁詹道,“这程宗谰虽然糊涂,却有个不错的儿子在工部,给朝廷做了不少实事儿,如今又多了冯卿这样的女婿,倒是福兮祸兮。”

那日文定之礼后,谭少茗回到家中仍放心不下,又命人到外面多打听些两江传来的消息。

之后下人将探得的消息告诉他,说那杀死方东亭的人,居然是益州一个叫上眉坊的青楼里的年轻女子,名唤金迎迎,今年才十八岁,可真是让人掉了下巴。

谭少茗听到上眉坊时一惊,那不是数日前他出公差时去过的地方,那日他还在那儿喝多了,还在一个名叫小雪的女子房内留宿了一宿,一想到这里,谭少茗就背后冒汗,觉得自己做了有损私德之事。

“让你们确定的事情呢?”

“确定了,小的们各方确定,消息没错,程家四小姐是没有和方东亭拜堂,连活人都没见到,现在要拜,拜的可就是灵堂了。”

谭少茗心下大喜,好好好,又问:“程家呢,什么反应?”

“听程府的下人说,封了白包,写了讣文,派了人,已经出发去慰吊了。”

一听到程家不会把宝生接回来,谭少茗喜忧参半。连他自己都不知,喜的什么忧的又是什么。

程宝生是他在佳节之夜霓虹闪烁中一见钟情的女子。

宝生像支圣洁的冬梅,少茗想采下这支冬梅的真心不是假的,但要攀爬陡峭的雪峰,少茗却是犹豫的,甚至不愿为此牺牲一点儿。

现在,他永远没有采摘这支冬梅的机会了,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念着想着。

既然自己得不到,自然不愿见他人得到。

没想到事情到了如今这副局面,这支白皑皑的冬梅得以永永远远守住它的纯净,任何人都没有资格采摘它了。甚好!甚好!

上眉坊中,荣管事将名单递还给金喜娘。

“坊主,按照您写的,都一一打点了。”

“都收了吗?”

“都收了,您特意交代,放在杏花楼的食盒子里,又交代话不让传的太明,他们自然肯收。”

“这一圈,出去多少。”

“林林总总,将近两万两。”

金喜娘听到这数字就肝疼,世人常说,养孩子是将来给自己抬棺材的,她这孩子养大了到好,把棺材本都给折了。

上眉坊建坊近二十年,皆是日日笙歌,像现在这样关上门不做生意还是头一回,又平白给这件事儿增添了关注,现在整个益州城都知道上眉坊出了大事,从外面看大门紧闭异常安静,里面的人已经忙翻天了。

江州的主簿已经到了年知府府里,明天就是升堂的日子,金喜娘接下来要和讼师刘槐一一背书。

这刘槐是两江一代最贵的讼师,祖上五代在此行业深耕,薪火相传。

见金喜娘拿出了一张一千两银票,刘槐有些犹豫。

“金坊主,刘槐虽爱财,但也要取之有道。”刘槐平日一个案子三百两。

“刘讼师,您的意思是,你还没寻到‘道’吗?”

“案子落的太实了。。。”

“若是,只保命呢?”

“生机,有,一半看人,一半看天。”

喜娘想了片刻道:“看天的那一半,我会上寺中烧高香,天不管的这一半,要靠刘讼师您了。”

说着竟跪了下来,刘槐急忙阻止。

“在下一无功名在身,又是后辈,坊主可跪不得。”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一跪刘讼师受得。”

金喜娘是在逼刘槐付诸全力,他也明白,遂道:“那么有些事,需坊主筹谋。”

“您说,我办。”

“一、召集二十人,普通百姓为佳,最好不要是常来的客人,这些人,需肯证明,他们在以往都亲耳听到过金小姐喊您‘娘’。”

“好。”

“二、召集二十人,可以是坊中的下人,做的年头越久越好,这些人,要能作证,这十年来,大家称金小姐为‘小姐’。”

“这好办。”

“三、召集二十人,最好是常客、熟客、这些人要愿意说,他们并不熟悉金小姐,不认识更好。”

金喜娘想了一想道:“这也不难,这两年,她没到前面去过,只要两年以内的熟客,八成是没见过她。”

“这六十人,不是非得这个数,越多越好,召集齐了,明天都要过堂。

金喜娘又问:“人召齐了,有几分生机?”

只见刘槐叹了口气,勉为其难道:“三分,已是到头了。”接着又道:“另外还需召集二十人,先备着,暂时用不到。最好是有身份,有背景,站出来说话有些分量的,这些人,要能证明,金小姐尚未满十八岁。”

“这是为何,与十八岁何干?”

“坊主这么问,再下并无答案,或许无干,或许是救命的干系。”

“好。”

金喜娘听罢只允许自己伤感了片刻,便起身去筹划了。

益州知府府邸。

年施梁在客厅中踱来踱去,甚是惆怅,夫人岑卿央坐在茶桌旁怨道:“你能不能别晃了,你晃的我,现在都不知道是你在晃,还是这屋子在晃。”

“不好办啊,没想到才上任数月,竟遇到这样的怪事。”

岑卿央看他刚才放在桌上的点心,想是与此有关。

“是牵扯到江州的杀人案?”

“夫人可知,这杏花楼今日出炉的点心,被上眉坊订去了二十盒。就在早上,分别送到了应天省布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两江总督、江州知府刑房、主簿、典史、巡检、以及好几个员外郎府上,当然,其中一份便在夫人面前。”

岑卿央看点心都被拿出来放在了盘子里,问:“看来问题不在点心,在食盒子里?”

“我年施梁身为一州之府台,百姓孝敬点点心,倒没什么,但平白多了张纸,太重,我们年府接不住。”

“多少?”

只见年施梁伸出了一个手掌。岑卿央一惊,“五千两?这做风月买卖的主,出手可真是阔绰啊。既然盒子都退回去了,老爷还愁什么呢。”

“愁的是,江州知府钟正那边,咬死一个斩监候。”

“斩监候?”

自从改元盛德以来废除了地方官员执行斩立决的权利,斩监候是最重的判决了。

只听年施梁道:“那方东亭商脉绵延两江,前两年用钱捐了个官,虽然还在商籍,但确有个虚的功名在身上,名字是挂在江州吏员册子上的,钟正作为江州知府自然是替他鸣不平。但实际也不是因为这个,谁不知道,这方东亭未亡人的娘家,远在京师,位及五品,那程家糟了这么大的事儿,程宗谰只降了三级,最近听说长子,也就是那未亡人的哥哥,还在工部升了职,夫人你想想,这死的,就不只是一个散官,一个豪绅了,还是朝廷大员的子婿,程家肯定是给了钟正不少压力的。”

“那。。。杀人偿命,有律法在,那就斩监候咯。”岑卿央道。

“哎。。。早上这二十个杏花楼的食盒子,只有我们年府一家退回去了。”

“老爷是说,这两江总督,布政使司,都会站在案犯这边儿?”

“朝廷官员再大,南北隔着两个州,可我戴着这益州知府的乌纱帽,头顶上就是这些人,也不知道他们平常在那烟花地寻了多少快活,一个风月场的老板,竟有这样的面子。”

岑卿央不屑道:“依我看,就是你们这些男人,心里惦念着那上眉坊里面的姑娘,生怕这一个斩监候,人家金老板受不住,金盆洗手不干了。”

“夫人说他们便说他们,怎么还捎上我,我可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年施梁道。

“从来没去过哪种地方?”只见一个白衣少年郎从门外进来,怀中还抱着一摞书,听见父亲母亲在厅中聊天,便好奇问道。

此人便是年施梁和岑卿央的独子年语重,今年刚满20岁。

只见岑卿央看见他便露出慈母笑脸,伸手招呼他过去,“语重,别听你爹的,只是个头疼的案子。”

“可是最近都在传的那起命案?我也听说了,杀人的是青楼里的一个小姑娘。”

岑卿央不愿从宝贝儿子嘴里听到青楼这两个字,“既然你也知道,就长点戒心,现在看来,那种地方不仅会把人教坏,还会有危险。”

“今儿个怎么有杏花楼的点心。”年语重伸手便要去拿,被母亲喝止,“你的手摸过书本子,别去碰吃的,张嘴。”岑卿央拿了一块栗子酥喂他,年语重一大口咬下去,栗子酥绵密,又把他噎到了,他端起岑卿央面前的茶杯送了口茶。

这样子被年施梁看到,又惹得他不高兴,“都已经二十岁了,还像个小孩一样,整天不知道忙些什么,读了那么多书,功名么功名不考,媳妇儿么媳妇儿也不讨。”

年语重低声问母亲,“这案子值得爹搓这么大火儿吗?”

岑卿央倒是敞亮,把年施梁刚才关于方东亭被杀一案背后涉及的因素跟儿子复盘了一遍。

“你和他讲,他懂什么,士林中人在他心里啊,都是乌合之众。”年施梁还在碎碎念。

年语重道:“我是不懂,我对做官不感兴趣,可既然做了官,遇到案子,难道不该是去考量,罪犯为何杀人,死者与罪犯是何干系,死者做了什么非得死,罪犯的动机是需重判还是轻判?为何爹在苦恼这些有的没的?”

岑卿央见儿子太单纯,又欣慰又无奈,“语重,下去吧,别惹你爹心烦了。”

可年施梁,毕竟不是年语重所说的那乌合之众,要不然,他也不会在三个州做知府都做不长久了,他或许有些蝇营狗苟,万事总想自保,但绝不是贪赃枉法罔顾人命之辈,听了年语重这话,年施梁倒是松弛了下来,只需明日,堂上秉公审理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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