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弯弯照九州之两生花》

第31章 金元宝

上一章 封面 下一章

刘槐还真想听听眼前这个命不久矣的小姐有什么所托。

“金小姐请讲,案子没帮上忙,其他能尽力的,在下义不容辞。”

“这件事,不至于很难,但却很繁琐,想请刘讼师替我跑一趟京城。”

“告御状?”刘槐第一反应便是,“金小姐,这不是一件冤案,此路走不通啊。”

“不是告御状,是想请刘讼师安排些人,到京城皇宫西北角的永安门,就是对着成康坊的外面有间茶寮的那道宫门,在那里,散布些议论。”

“何种议论?”

“大概是江南方东亭被杀一案,关于方东亭的死,一个堂堂横跨五州十三商行的商长,被一个弱女子所杀,聊聊这里面的匪夷所思,无需聊出什么名堂,只是聊聊关于整个案件人赃并获被抓了现行,落案过程尤其顺利。聊聊关于方东亭迎娶了朝中官员程宗谰之女,之后便遭遇横祸,这其中最不能漏掉的一点是。。。”

“是什么?”

“万字商行。”

“万字商行?”

“对,刘讼师常来往江南各州,可有什么说法?”程宝生道。

“大,大的恐怖,在民间还有一个口诀。”刘槐道。

“怎么说?”程宝生道。

“大庆商税亿万万、七成在江南,江南商行遍五州,账本开头都是万。”刘槐道。

“好,这个口诀,是关键中的关键,一并散布。”程宝生道。

“为何是永安门?”刘槐不解。

“永安门,是所有宫门中最偏僻窄小的一道门,平常专供宫女太监与宫外的家人传递银钱物品。那些太监宫女和家人互通有无之后,总要到茶寮里聊上一会儿,许多宫帏秘事民间轶闻都是从那道门传进传出的。”

“金小姐是想让这个案子,在大内皇宫中流走?这。。。有什么益处?

金迎迎摇了摇头,道:“益处,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是一个叛了斩监候的人,起码不必担心有害处。”

刘槐想了一下,又道:“就算有益处,可远水救不了近火。来得及吗?”

“事关人命的案子,全国各州县每个月初十上报各省清吏司,各省再汇总上报刑部,刑部一一审核,若无疑议,才签字落印,这期间少说七八日,多则十几日。而后刑部需转呈大理寺,大理寺虽不会一一细读,但每一个问斩的案卷,都需要大理寺在刑部的官印后面追加复议。最后由大理寺呈交内阁,等皇帝亲笔勾决,这砍头的权利才算真正下放。这之后,一应文书再由京城传致各州县府衙,再到执行问斩,这一回合,快则十几日,慢则月余。”

刘槐跟着程宝生的话快速计算,道:“今儿个才初十三,也就是说离问斩,至少还有五十天的时间?”

金迎迎点了点头。

“金小姐如何知道这些?”

程宝生敢这么说,自然不怕他怀疑,再说,都是快死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有些地面上的朋友,常去京城。”

“听人说,金小姐为人爽快,广结善缘,还真不假。”刘槐也打听过金迎迎在益州有许多与其身份并不相宜的朋友,倒是没多想。

“刘讼师,事虽不难,可要想这些议论流入内庭,须得连续日在永安门安排布置,有劳了。”

刘槐琢磨了一会儿程宝生的所有话,道:“金小姐放心,在下一定办到。只是在下还是想不通,这对判决,到底会有什么影响呢。”

程宝生叹气道:“也许什么影响都不会有吧,刘讼师也不必纠结这个。打个比方,刘讼师来的时候问我,可有什么事相托, 这就等于刘讼师给了我一个金元宝,问我想买什么东西,我感谢刘讼师的诚意,接了这个金元宝,刚才迟迟不做声,是因为我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我想要什么,于是我打算把这个金元宝丢到湖里去,这么大的一个金元宝,一定会扑通一声,激起好大一片涟漪,那时,所有人都会回头往湖里看去。那,便是我想要的了。”

庄严肃穆的陵园内,一场法事结束,方东亭的棺材就要入土为安了。

伴随着法师超度经文的吟诵,金迎迎和沈令仪仍是各自于一侧手扶棺木,看着它缓缓沉下,再看着一抔一抔的黄土落在棺木上。

万字商行同僚及方家上上下下共百余人跪在陵前默哀。为首的金迎迎和沈令仪二人哭得最凶。

金迎看到的是奢华的陵墓,最上等的棺木,还有棺中那些随葬的珍品,听到的是法师们超度亡灵的安魂经,那声声经文都在佑他“往生极乐”。

金迎迎当然恨,她想到十年前万象山一劫,她的父母,长风镖局几十位好汉的惨死,他们不但死得冤,甚至连尸骨都没得一个掩埋之处,说不定早就随着山中的风雨,腐烂于四处了。

她怎么能不恨,好人尸骨无存,恶人却在这好山好水处安眠,现在大家还要跪在这里祈祷他往生极乐,他凭什么往生极乐。金迎迎此刻只想上前撬开他的棺木,将他碎尸万段,曝尸荒野喂狼去。

可金迎迎什么都做不了,她的力量太小,她要隐藏,她只能跪在这里哭。

众人也感到不解,沈令仪哭的哀怨,是伉俪情深,这才过门七日的小夫人怎么也这般悲痛。

这时,只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个方家的下人下马奔到墓碑前扑跪在两位夫人的跟前。

“夫人,老爷可以安息了,上天有眼,就在一个时辰前,那杀人凶手被判了斩监候。”

“什么,你再说一遍!”金迎迎五雷轰顶。

金迎迎的异常惹得大家把关注焦点转到了她身上,等那下人又重复了一遍判决结果,金迎迎哈哈狂笑,明明眼泪还挂在脸上没有干,却笑地这么狂放。

众人只以为她是为方东亭大仇得报而感到痛快,却不知,她是在笑上天不公,菩萨无眼。

刘槐从大牢出来就回到客栈房中一直呆坐着,此刻他拿着金喜娘给的那一千两银票发怔。

这时一个白衣少年郎也不叩门,推门便进,口中喊着“槐兄来了益州也不找我。”

原来是年语重,年施梁的公子。

“不是不找你,我有案子要忙,一直还未得空。”

年语重见刘槐手里拿着一千两银票。道:“这么大的数目,槐兄哪里发了财?”

“不是发财,是无功之禄,本来是想把它还回去的,可委托人坚决不收。”

“委托人?是那件案子,那个什么坊的老板?”

“嗯。”

“真是稀奇,虽说槐兄常有扭转乾坤之才,但并不是没有输过案子,以往输案子的时候怎么不见槐兄将委托金还给人家?”年语重道。

“这个不同。”

“因为数目大,所以不同?”

“倒也不是,这个罪犯。。。我总觉得她命不该绝。”刘槐道。

“是那个富商的谋杀案,我也听我爹抱怨过,似乎是各方面都在关注。既然槐兄觉得她命不该绝,那这个里面可是有冤情?”

“冤情倒是没有。”刘槐道。

“也是,要有,槐兄也不会输。那还纠结什么,凡事尽力了就好,走,我们喝酒去。”

“不去不去,我现在哪儿有闲情和你这公子儿取乐子。”

年语重在刘槐面前坐下,正经道:“好,既然此时不宜作乐,那就正经说说,怎么回事。”

于是刘槐将案子给年语重讲了一遍。

年语重听罢并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稀奇之处,追问下文。

接着刘槐又将判决后,他去狱中探监,那金迎迎与他的所有对话一一说与年语重听。

听的年语重也直呼不可思议。

“都说两江一带人杰地灵,还真是卧龙藏凤啊。正所谓‘河畔泉边振翅轻,大洋彼岸卷龙行。

’这个金家小姐,要你把这金元宝丢到大内皇宫这潭池水里,为的是什么呢?”年语重道。

“所以,我才觉得,这案子虽落了,可事儿还没完,只是我看不透。”刘槐道。

年语重天生性灵,刘槐看不透的事情,他却未必,只见他回忆了一遍刚才刘槐跟他讲的始末,又问道:“槐兄,一个出了人命的案子,每每你胜诉,都是为何?”

“这个明摆着,第一种情况,当然是证实了被告是冤枉的,人,不是他杀的。”刘槐道。

“嗯。”

“第二种情况,自是证实了被告遭遇极险之境,不得不出手反击以求自保,而被告却无力把握适当的反击力度,此乃正当防卫,过失杀人。”

年语重听此言问道:“这两种情况,你那被告人皆不是。那么除了这两种情况,还有什么事情若被抬到了明处,与是否杀人无关,但与被告有利。”

“有利?我当时也问那金小姐了,她自己都说了,她也不知道。”刘槐道。

只见年语重笑着摇头,“不是她不知道,我想这一点,正是你那被告所求的。”

“哪一点?”

“她想让有些人关注到一个问题,人是她杀的,却不仅仅是她杀的。”

“展开说说。”

“说的露骨一点,她希望转变自己的身份,她不再是蓄意谋害者,而是被人利用了的杀人工具,如果这个金小姐,真的能运筹于囹圄之境,那么这颗金元宝丢下去,大家最后讨伐的就是双手一滴血都没有沾的始作俑者,而不是杀人的棋子了。”年语重道。

“哎呀呀,好你个年语重,平时一副超凡脱俗的样子,原来你这么阴诡。你不做官真是可惜了。”刘槐道。

“这话可不能让我爹听到,他会接着说三天三夜的,再说了,何为阴诡,若说阴诡,也是那牢房里的金小姐。有趣有趣,甚是有趣。”年语重道。

年施梁与岑卿央夫妇素来都以为儿子心思单纯又太过理想主义,实则却未必,有些人单纯却不妨着他聪灵。

刘槐心中有了眉目,又看了看面前的一千两银票。

年语重忽然夺了那银票道:“你这么想把钱还给人家,不就是图个心安,干脆给我吧,最近给丰乐县的农户更换农具,正需要银子,你也趁此做了善事。“

刘槐当然不依,追着他夺回银票,“别闹,你做你的活菩萨,别拿我的银子行你的善,这银子我上京替金小姐办事要用,也算是物归原主。”

“逗你的,看你紧张的,不给我银子罢了,今晚就请我去醉仙楼,就当给你践行了。”

“给我践行,怎么我请客?”

说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前往醉仙楼。

葬礼结束,十三位商主和各门买办一一离去,方家终于安静了下来。

金迎迎路过客厅的时候,看见邓葛留住沈令仪,在请示她关于这场丧事收的银子,可不可以先不要录入账房的问题,邓葛解释道,账房有账房的规矩,银子进去容易出来难,现在老爷不在了,商长的金印暂时封存,而要从账房里支银子出来,必须要盖金印才行,最近家里各种事情多开支大,怕一时应不了急。

这个解释连金迎迎都听着在理,,可却听沈令仪毫不关心地说,这些事情不要跟她说,她以前不管,以后也不管。

沈令仪说罢就往香堂去了,邓葛怔怔地留在厅里抹眼泪,口中说道,这个家怕是要垮了,叱咤风云的往黄泉去了,留下一个吃斋念佛的半个出家人,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还有一个只会背诗词连算盘都没碰过的黄毛小儿,可怎么办咯。

金迎迎倒是没在意邓葛的哀怨。她只是觉得沈令仪奇怪,她上去拦住邓葛,想从他口中套出点什么,可邓葛却没上她的道儿。

金迎迎觉得沈令仪奇怪,她是有依据的,除了方东亭死讯进家门的那天,沈令仪十分冷漠之外,今天早上在前堂,她见那些不可一世的商主们看见沈令仪还是有几分敬畏的,如果沈令仪真是一个被冷落在后院多年不得宠爱的妻室,那些腰缠万贯的大男人眼中的敬畏又是打哪儿来的呢?还有就是,在下葬的时候,她和沈令仪并排跪着,她看的最清楚,沈令仪哭的很伤心,那伤心不可能是装的,迎迎起先觉得她定是爱她的丈夫的。可是后来,那名仆人将罪犯叛了斩监候的消息带回来的时候,沈令仪却呵呵笑了两声,那种笑,只有金迎迎能听懂,因为她自己也是那么笑的,只是她笑的更张狂。那绝不是听到仇人要被砍头的痛快的笑,金迎迎觉得沈令仪和她一样,在笑菩萨无眼。

该怎么探明白这些个究竟呢,金迎迎左思右想,她要在这里生活,她要知己知彼,可那个邓葛老谋深算,不是个好的突破口。

就在这时,雀儿又来烦她了。她只好先应付雀儿,打算天黑了再去摸一摸沈令仪的底。

“你答应我要救小姐的,如今都要砍头了,你什么都没做。”雀儿道。

“我说我会尽份力,什么时候答应救她,我娘是哪一号的人物你不妨出去打听打听,她都救不了。再说了,这官府判案,是咱们小老百姓能干涉的吗?”说着,金迎迎把她那些银票都拿了出来交给雀儿,“我呢,是肯定不能变成老鹰去劳里把你家小姐叼出来的,这些银票你急递寄出去给上眉坊金喜娘吧,我想她,不会看着女儿在劳里受苦的。总是需要钱的。”金迎迎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有些难过。

“不是说要砍小姐的脑袋吗?

“你傻啊,砍脑袋哪有这么快的。虽然我也不清楚,但总要在牢里呆上一段日子的吧。你寄的时候千万别给方家的人看见,要是被发现你给凶手的家人寄银子,小心被丢到井里去。”被丢到井里这种戏码是金迎迎在话本上看的,临时拿来吓唬雀儿,也吓唬住了。

晚膳后,又等了两个时辰,宅子里的灯才熄了一半,进入了休眠状。因为在丧期,全府上上下下守孝食素,金迎迎根本没吃饱,眼下甚至都等饿了。不过办事要紧,她换了深黑色的衣服,悄悄潜入西院。

可是她忘记沈令仪的房间怎么走了,三绕两绕,绕到了偏房,恰好给她发现有人在墙根烧纸钱。

哪个奴才这么衷心,白天还没烧够吗?

金迎迎还以为是有人在给方东亭烧纸钱,悄悄离近了些想看清楚此人。

却忽然听到此人说:“奴家虽不认识女英雄,但女英雄替老爷太太报了大仇,奴家在这里给女英雄磕头了。”

阅读月儿弯弯照九州之两生花最新章节 请关注热血小说网(www.oaksh.cn)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存书架

其他热门小说

月儿弯弯照九州之两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