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这边，郑秘书跟着打来电话。

“盛总，那群媒体又在胡说八道了，说您撤资赵森的猫耳App是为某清纯女子争风吃醋，您看我们要不要打点一下这些媒体让他们把稿子撤了？”

手机连着蓝牙，宋言抒听得一清二楚。

她不觉压抑着呼吸，捏着手机，端详起照片里那个所谓的某清纯女子。

牛仔裤加白衬衫，和自己昨日参加校友会的的形象十分符合。

还好，离的远，糊成了一团。

不过打扮的确很容易被让当成是在校的女大学生，配得上清纯二字。

她倒不是怕和盛淅川传出绯闻，相反，她很欢喜。

可这件事情的风险便是，如果被宋储知道了，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盛淅川偏头瞅了眼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的宋言抒，缓思了两秒：“有没有照片流出来？”

郑秘书：“有一张……”

盛淅川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随即握紧了些，手背上的青筋跟着隐隐凸起，宛若爬行的蚯蚓。

电话那头似是在等待盛淅川的吩咐，两端均陷入沉默。

他开口吩咐：“联系发文的媒体，让他们把内容删了，无论什么代价。”

郑秘书顿了顿：“盛总，您一向都不在意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这次怎么……”

盛淅川沉默。

宋言抒冷笑着哼了声。

意思就是说，这位盛总在她离开的这两年里，跟别人发生了不止一次让人家捕风捉影的事情？

郑秘书敏感地察觉到电话这头的气氛不对，赶忙道：“盛总我明白了，这次是熟人？我这就去办。”

盛淅川似是专门瞅了眼旁边的宋眼抒，沉沉道：“看好那群媒体的嘴，别让他们乱说。”

宋言抒胳膊支在门上，单手托腮，闭着眼睛凝神静思。

盛淅川打破僵局：“怎么，工作的事不顺心？”

宋言抒眼皮懒得抬起，不想戳穿盛淅川转移话题的戏码，嗯了声。

盛淅川：“说说。”

“有个客户想定制一款把相亲对象吓退的香水，对了，哥，你不是相亲过很多次都失败了吗，用的是什么香水？”

她轻而易举地把话题重新转移到了盛淅川身上，秒就妙在她在阴阳怪气的同时还滴水不漏。

被内涵了的盛淅川毫无表情地开车，铁了心的不打算理会她。

许久，被冷落了的宋言抒决定示弱，朝他抬了抬眼皮：“你这次撤资赵森的项目，是理性占比多一点？”

“……”盛淅川似是喉咙卡住，而后浅淡一笑，好似郑森这等货色根本勾不起他的欲望，他反问宋言抒：“理性与欲望，矛盾吗？”

欲望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的那一刻，就变了味。

尤其是他看向宋言抒疏离的眼神，仿佛压制着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宋言抒小心打量，不露声色。

不矛盾吗？

就像他的外表。

眼镜和西装，代表着他理性的一面，可他内心的欲望，裹真就被藏的很好吗？

那晚他沉默时看自己的眼神，校友会上他擦拭自己嘴角的暧昧动作，算不算一种泄密？

所以，自己到底在渴望什么？

她自嘲。

“投资人不需要在乎自己的声誉吗？网上把你说成那样，而且就连清大的很多人也都在……”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些评价，估计郑秘书已经无一遗漏地跟他汇报过了。

盛淅川淡淡敛着眸子：“影响投资人声誉的是收益率，和个人品格无关。”

汽车驶入院子里。

一回到家，宋言抒便感觉气氛不对。

宋储一人独自坐在沙发上，看见她和盛淅川一起出现，脸色愈加难看。

隆安资本撤资所引起的负面新闻，尤其是盛淅川和那名清纯女子之间天花乱坠的绯闻，让宋储十分不满。

在他对盛淅川长达二十多分钟的餐前训诫里，不仅是苏慈和宋言抒不敢吭声，就连负责做饭和打扫的阿姨们，也都识趣地消失在视野范围内。

倒是盛淅川，全程规矩地坐在椅子上聆听训斥，一句话也不给自己辩解。

她几次想替盛淅川辩解，可都被苏慈悄悄按下，她最了解她的丈夫，在这个时候替盛淅川说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饭后，宋储又把盛淅川叫到书房。

在书房外趴了老半天的宋言抒只隐约听见宋储说了一句：“董事会那群人都拿着放大镜看着你呢，你倒好，送上门的把柄？”

苏慈见宋言抒放心不下，端着茶盘过来：“帮妈妈送进去？”

“……”她感激地看了苏慈一眼，忙接下。

才敲了一下门，里面便传来宋储阴沉的嗓音：“进来。”

推门进去，宋言抒见宋储威严地坐在红木桌后，盛淅川则规矩地垂手站在对面。

从西装衣领伸出的脖颈微微低下，一副等待被训斥的姿态。

她故作乖顺地给宋储斟茶：“爸爸，这么晚了，不早点休息啊？”

说着，十分自然地抬头看了眼身旁的盛淅川。

他拘谨着，此刻的他只是宋储一个犯了错的下属。

似是察觉到宋言抒的目光，他无名指不茫然地微微勾起，扯着手背上的筋骨不安分地挑了一下。

沉默了数秒，宋储瞅着宋言抒：“茶送到了，还有别的事没有，没有就出去。”

宋言抒忙把视线从盛淅川身上撤离，鼓起勇气：“爸，那件事明显就是媒体造谣，您也不能全怪罪在哥身上……”

“这件事跟你有关系？”宋储用一种审视地眼光盯着宋言抒，看得她心里发毛。

宋言抒：“我……”

“这件事你别掺和。”宋储冲门口的方向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

宋言抒拳头攥成一团，恰好看见盛淅川悄悄递给她的眼神，温柔而威凛，貌似是在示意她不要掺和进来。

她突然感到一种酸涩，更多的是悲凉。

果真，在宋储面前，她和盛淅川就只是两个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小孩。

凌晨。

柔黄色的灯光下，氤氲着淡淡的椰奶香。

忽然，宋言抒听见外头有推门的声音，接着便是软拖鞋踩在地板里的声音。

二楼只有她和盛淅川住，大半夜的，他要出门？

宋言抒小猫似的从被窝里爬出来，默默跟在他后头来到了餐厅。

冰箱冷蓝色的灯光打在在穿着浅灰色家居服的男人身上，涌出的寒气在薄薄的镜片上短暂地凝结出一层白雾。

他弯腰在冰箱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突然，他哼了声，手里举着支雪糕站起来，把冰箱门关上的瞬间，窗外的月光恰好落在了躲在角落立的宋言抒面前。

“……”她有种不详的预感，往后退，紧贴着冰冷的墙面。

片刻后，盛淅川把手里的冰淇淋放回原处，默默转身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

宋言抒自知这么躲下去迟早要被发现，干脆不躲了，捂着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走到他面前。

“哥，好巧，你也口渴了？”

盛淅川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把水杯递给送言抒：“给你的。”

动作衔接地无比丝滑，好像早料到她会来这一出。

“……”宋言抒似接非接地把手悬着，僵持不下，只好接到手里。

宋言抒关心地问：“哥，你还好吧。”

盛淅川嗯了声，没再说话。

宋言抒继续找话题：“爸对你好像越来越严厉了……”

盛淅川浅笑：“还好。”

盛淅川来家里那年，她七岁。

她抱着他的胳膊不肯松开，因为她可以天天见到她的小川哥哥了。

苏慈总是告诫她，不许她去吵盛淅川。

她后来才知道盛淅川之所以住到了自己家，是因为小川哥哥的妈妈在一场车祸里当场丧生，而平时总是乐呵呵的盛叔叔也变成了植物人，下半辈子都要躺在医院里。

她那个时候还小，还不懂得如何去理解这种天大的事情，只知道每次看见盛淅川皱着眉头，就想去逗他开心。

盛淅川斜倚在冰箱对面的岛台边侧，低垂着眼眸，冷峻的脸庞一半隐没在阴翳里，硬朗的轮廓似是镀了层冷月的寒光。

盛淅川忽然开口：“小抒，还记得我刚来家里的时候吗，那时你还很小，刚读小学？”

宋言抒怔了下：“嗯。”

盛淅川苦笑：“在这个厨房，好几次我故意把牛奶洒在地上，就是想验证，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妈妈都不会责怪我……”

宋言抒默然。

她确实被父母提醒过，在这个家里，永远都不要再提起盛淅川的过往。

他继续说道：“还有，在学校里也是，我故意找茬和别人打架，老师一味地偏袒我，连我都看不下去了，终于等对方家长告到了校长那里，可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小子居然给我道歉，我心里很清楚，他那是在同情我。还记得吗，我以前很调皮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我突然感觉自己……”

他停顿了一下，笑得苦涩：“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再也回不到从前那个自己了，小抒。”

宋言抒静静听着，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她的印象里，自从盛淅川来到宋家，就变成了大人眼里的模范小孩，可他总是寡言少语，有种和同龄人不符的老成和阴郁。

“小抒，帮我告诉妈妈，让她不用担心，你也是，家里的阿姨也是，你们都被爸爸吓到了吧，”他微笑着，是发自内心的笑，“其实我很感激爸爸，当初所有人都无条件地包容我，他却对我很严格，是因为他没有放弃我，你明白吗？我不能让他失望，我也不会让他失望的。”

宋言抒有些担心，小心翼翼地问：“哥，是不是爸和你说什么了？”

“怎么？”他突然张开手掌伸向宋言抒的头顶。

“哥，你……”宋言抒屏着呼吸，却迟迟没有感到他手掌压下的重量。

他笑笑，指尖胡乱地搓乱她的头发。

她疑惑地立在原地，他衣领露出的锁骨看得她出了神，微张的嘴巴缓缓合上。

倏的，他停止了动作。

“哥，你真没事？”她伸手把他沉沉的手臂掰开。

“你小时候没少整我吧，我小小地报复你一下不行？”他扯着唇角，平日里那张稳重惯了的脸上竟然透露出几分不羁的神色。

宋言抒红着脸，把头埋低。

“对了，哥，我刚刚看见你在翻冰箱，是不是在找冰淇淋？”

她弯下腰打开冰箱隔层，扑面的冷气让她镇定了几分。

她取出一盒冰淇淋，递给盛淅川。

盛淅川伸出手要去接，犹豫了一秒，还是接到手里。

“晚安。”

冰淇淋盒子啪的一下落到宋言抒头顶，转过身，男人的身影随即消失在通往二楼的台阶上。

宋言抒捂住被他敲痛的地方：“盛淅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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