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美人娇妩》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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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妩尝试想象容与哥哥深夜熨衣的画面,两人当下面对着面,她仿佛能透过眼前的这张面孔,将自己昔日未能得见的情景,具体重浮于脑海中。

她心头不忍酸涩,更不是滋味,因她不仅想到了容与哥哥,更联想到了自己,想到当初她是如何的态度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于是不堪懊恼。

两人曾多次廊下会面,原来他是这样的满心欢喜,连熨衣的细微小事都能思量到,可见用心程度,而她呢,并不将与他的见面入心当作回事,每次都姿态矜傲漠然,完全的不屑一顾。

她总说要忘记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可作为始作俑者,其实她从来都没有资格,去说忘记这个字眼。

即便前世留下的遗憾今生有所弥补,但那些真实发生的行迹已经历历在目,周妩闷郁心想,如果她当初睁眼醒后,发现自己正重生于少年时,这样能改变的更多些,该是多好……

她知道,自己愈发贪心了。

不管如何,她都想待他真诚,于是再次抬眼看向容与,周妩语气很认真道:“容与哥哥,谢谢你在我情感尚懵懂时,便先将我视为心中重要之最,歉意的话我先前就说过多次,但依旧觉得不够,尤其情感付出不对等时,我能想到你曾多么委屈,苦闷,是我不好……”

容与没想到自己一番话竟会引她自责至此。

他摇头,没犹豫地把人搂紧在怀里,声音贴耳着安抚,“不是的阿妩。我从来不苦,对你好,我多么开心。”

周妩:“诓我的假话。”

“保证是真话。”容与掌心抚在她背上,一下挨着一下,力道轻柔,“你知道吗,有时候释放爱意的人,远比接受爱意的人还要加倍欣喜,因为他们心中怀揣着盼愿,因此每前进一步,都好像获得了一个桂冠加冕,说不定哪次,桂冠会精准落在头顶,于是他的爱意,结果成花。”

他弯了弯唇角,眼神是亮的,对她说:“现在,我的那朵花,正茁茁绽放。”

周妩不由涌上泪意,她吸了下鼻,忍着涩意轻声问:“那我能看到吗?”

“当然能。”容与边说,边抬手抹去她眼角上的一珠挂泪,而后倾身向她凑近,将眼睛挣得更大些,冲她示意道,“看见了吗?在我眼睛里,她那么动人,那么漂亮。”

她看得入神。

在那一汪深情眸中央,周妩清晰看到了自己的影。

他收获的那朵花,是她。

一直是她。

……

沈牧离他们有些距离,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能远远看到两人面对着面,彼此靠得很近,他识相地没有冒然前去打扰,原地静等须臾,终于等到他们回来。

他原本以为,容与能面上过得去,好歹能随意客气两句,可谁成想,他非但半点不见客气地直接收礼,甚至开口支使上一路护卫队伍而来的朝廷甲士。

沈牧提醒说:“这里是青玄门,你的地盘,门主大人不如直接叫来几个门中弟子差使

,不是用得更方便些?”

容与眉梢扬起:“弟子们全在后山练功,哪得闲,沈大人带来的兵不是就在眼前,难道这些人金贵不能用?”

沈牧耐他不得,也不愿再耗下去,于是只好退一步,出声吩咐甲士们放下手中兵器,开始帮忙卸物。

一遭折腾下来,门内的小库房满了一个,周妩挑出一柄羽扇喜爱地拿在手里,再将目光扫过库房各角落,都不用细点,她已然心中有数。

这些东西,加起来少说值得几千金。

她小声将数字告知给容与哥哥,后者面色无常,依旧接受坦然。

收完礼,周妩犹豫地看向沈牧,只一眼便收回,而后拉了拉容与衣袖,附声说道:“容与哥哥,我怕你介意,但我确实有些话想单独问一问沈牧,我保证就一小会儿,你可否允我短暂过去一下。”

因心中仍怀愧意,周妩当下的口吻小心翼翼,含着商量意味。

容与平眸视下,轻‘嗯’了声,答应得很快:“去吧。”

周妩诧然眨眨眼,原本她还准备着其他话想再争取,哪成想会如此顺利。

“这么容易?”

容与看着她,轻笑了笑,眉眼显得温柔。

他简言回:“今非昔比。”

今非昔比,他明正言顺。

不再惴惴难安,因她给了他足够的底气。

周妩会意他话中的深意,心头闷抑的情绪不由减淡了些,他口吻上扬的得意姿态,她想叫他一直有。

两人对视着,尽在不言中,周妩心绪波动,于是趁着无人注意,冲动地借着库房侧门的遮蔽,大胆踮起脚来,轻啄了下容与的唇角,情谊自然流露。

酥酥麻麻的痒意钻心,容与眼神瞬间暗了下来。

“那我先去。”

留下这话,周妩立刻转身提裙掩羞跑开,留容与一人原地回味,待反应过来,他想伸手拉住她,指尖来不及碰触,只碰到她的粉色衣裙宽袂一角。

抬眼再看过去,阿妩已经疾步跑出廊下了。

容与眼眸缩了缩,知晓她是去见沈牧,即便他方才曾亲口答应,但有些微妙的感觉根本无法自控,比如,占有欲。

周妩再现身时,原本列站两侧的着甲兵士已不在,山门周围只余沈牧一人。

听到脚步动静,他很快转过身来,面容并不显地意外诧异。

周妩出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你方才的眼神告诉我,你有话同我说。”沈牧如实回。

周妩不想叫他产生两人结缔已消,心有默契的错觉,于是态度始终淡淡,开口也刻意疏远着,“不要自以为多么了解我。”

沈牧苦笑了下,“我只是了解我自己。”

周妩被他此刻的眼神盯着,竟真觉对方眼眸中隐匿深情,她移开视线,口吻平静道:“我是有事想问你,但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你问。”

“当初在落凰寺,你刻意

接近我,可是受萧钦之命。”

沈牧知道依她的聪慧,早晚会想到这一层,他虽不觉意外,但是点头承认的过程,同样因愧意而艰难。

他骗了她。

同时,他又最不想骗她。

“是。”

周妩面露嘲色,又问:“他助你在京城落稳脚跟,你则答应用接近我作为交换条件,你一开始找上我,想的从不是攀附周家的门楣,甚至连成为前太子的东宫文僚也是你打出的障眼法之一,从始至终,你押的宝都在萧钦身上,是吗?”

沈牧心头被剜痛,他默了默,选择如实承认道:“是。”

“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初在青淮山下,我没有临时改变主意,依旧坚定选择跟你走,我会是什么下场?是遭受软禁,随时等待着被你献给所效忠的新王,邀功论赏,还是被你随意弃舍,无家可回,无檐以避,自生自灭?甚至,萧钦喜怒无常,阴晴难定,他随意一声令下,你或许会轻易取了我的性命”

“我怎会对你动杀心?”沈牧果断否认,解释时的眼神露显几分急切,“我是求权争位,但这并不能代表我是一个冷心凉血之人,我起初接近你的目的的确不纯,但有些事情根本无法控制,我不能自欺欺人地只将你视为任务目标,从与你相见的第一面起,你的笑颜便如刻印在我脑海里一般,如何挥之不去,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会庆幸自己长得一张与萧钦相似眉眼的脸,否则云泥之别,我又如何有资格能站在你身侧。”

周妩相信,也能听出沈牧此番开口的语气诚恳,但她却未觉多少感动。

在她心里,萧钦与沈牧本质是无差的,或许他们的确对她有情,甚至某一时刻还涌荡得异样浓烈,但男女之爱,在他们心中从来不居首要之位,她更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相比于她,萧钦更执着于复仇雪耻,沈牧则更贪恋权势,一心只想往高位爬。

失了她,他们或许会一时惋惜,但若真的给他们选择机会,让其在她和他们心中执念之物二者中做决,萧钦与沈牧,谁也不会对她作出坚定选择。

周妩活过两世,勉强识得些人心,看得清真相,论起谁能对她毫无保留地用心,除去家人,只有容与哥哥一个为她全心信任。

无论遇到何种情况,亦再多艰险,她确信容与哥哥一定会坚定不移地挡在她身前,她因有他而安心。

对峙半响,沈牧依旧牢牢看着周妩,他方才倾诉一通,此刻神色带着一定要等一个回答的执拗,不管是什么回应,好的坏的,都好过漠然无视,他卑微心想。

周妩垂下眸,终于愿意启齿:“沈大人真假掺半的情谊,叫人不敢受。”

沈牧面上现出一抹自嘲的笑意,像是早料到会得这样的答复,他哑声回:“所以,我宁愿输给的是容与,也不愿真的看你入宫门,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周家已经举家远京,若家人安逸,自此不受朝廷波扰,我亦居野自在,这便是我渴求的幸福。”

“你会得到的。

“但愿如此。”

周妩又道:“我想问的话已经问完了,想确认的事,也确定了,那……便祝我们后会无期。”

这话说得有些狠心。

但二人一个在京,一个居野,彼此还是不见面才意味着太平。

沈牧却问:“你放才说‘确认’,你想确认什么?我的心意,还是……”

他暗沉下的眸子随即又闪过几分期翼,可周妩没有容许他希望重燃,当即斩钉截铁道,“想确认,你会不会对我下杀手。”

他怔住,眸光不再因惊喜而明亮。

但他还是再次回答了她这个问题,“不会,永远不会。”

“我信你,但萧钦或许会。”

这是周妩今世第一次对沈牧重生信任,她说不出具体道理,只依心中感觉,并且直觉也在告知她,沈牧没有说谎。

闻言,沈牧像是有些受宠若惊,反应半响后,他才复又开口:“圣上对待你与青嘉公主是一样的,他舍不得伤害你们任一一个的性命,甚至连青嘉公主刺杀未遂,他都能事后宽饶,帮其遮掩砍头的罪名,又怎会自己下令对你们为难。”

周妩意外,她如何也不能将素来温柔可亲,待人和煦的青嘉公主,与刺杀两字关联在一起。

刺杀萧钦,她那位身高权重,掌人生死的皇兄?

周妩同情,心想公主此举简直无异于如卵击石,虽侥幸免于一死,可轻惩必不可免,不由得,她再次想到前世听来的那些宫苑辛密,新帝金屋锁娇,禁制悖伦之爱……或许,当初入耳的那些谣言,并非绝对都是空穴来风。

须臾,她收了思绪,不再想别人。

今日她特意寻沈牧问话,原本就是想试试能不能从他这里,探问出与当年那场大火起因相关的有用信息,在得到了否定回答后,周妩再次将怀疑范围缩小。

眼下,联想最近宗门内外发生的一切,她已梳理出两种可能。

一是,天灾所致,她命中带有此劫,注定会与火犯冲。

至于其二,她怀疑当初那场大火乃叶儿所为,当然,实证无可究查,她也仅仅只能是怀疑罢了。

周妩没有话要问了,正打算走,转身看到容与哥哥已经朝两人迈步过来,她不用想也知,一定是两人对话时间不短,叫他等得不耐烦了。

她提裙主动迎过去,抬手环上他的手臂,如此亲昵相贴下,这才见他脸色稍好些。

“终于把话说完了?”容与问言,不满情绪几乎显在明面上了。

周妩笑了笑,拽着他转了方向,背离沈牧,两人朝宗门内方向走去。

过了前门,她出声用着轻哄的口吻道:“就说了几句而已,哪至于说是‘终于’?”

“一盏茶的功夫都不止。”

容与看着她,语气十分认真,仔细听竟能品出几分委屈意味。

周妩捏捏他手臂上的肉,又柔声低语:“好好,如果下次再面聊,我只给他留半盏茶的功夫。”

容与抓紧她手腕,

蹙眉不满质问:“还有下次?”

周妩噗嗤一笑,

不敢再逗,于是连忙抬手作发誓状,严肃表态称:“绝对没有。”

容与轻咳一声,又问:“你找他,问了什么话?”

她探寻前世火灾发生内情一事,无意叫容与哥哥知明,为了省去扯谎措辞的麻烦,周妩将提前准备好的说辞用上,回得还算自然顺嘴。

“就是寻机向他探问了下,萧钦在京有没有异动,他这回莫名派人来送礼,总叫人心里惴惴不安的。”

容与:“那为什么要刻意避过我?”

周妩回:“你既不喜欢沈牧,又向来厌烦萧钦,我向你讨厌的人打听另一个你讨厌之人的情况,这要真当着你的面开始询问,不是凭白给你找不痛快受嘛,我何必这样。”

容与面上的阴霾彻底消了,显然被周妩几句话彻底哄好,他自认自己从不是个好脾气,但面对周妩时,他情绪收纵从来不由己。

他抬手摸过周妩的头,帮她敛别过一缕发丝,而后安抚说:“他送,我们便收,阿妩不必为此忧心。你在青淮山上再安全不过,就算有一日萧钦失君道,想带兵强行攻山,他也带不走你。”

周妩点点头:“青淮山傍山环水,地势极佳,易守难攻,你以前对我详细介绍过的,我还记得。”

“不是地势。”容与无奈一笑,扯了扯她脸颊,“再绝佳的地势也存着变数与不确定性,但我永远不会变,我在,便是保证,谁也别想从我身边带走你。”

周妩不再向前走,而是驻足环臂抱紧他,她贴在他的心口位置,轻语低喃道:“我知道,我也相信。”

之后的三月内,萧钦又前后差人送来两次礼物,次次箱箧盛装满满,但负责之人不再是沈牧。

如此,也应了周妩当日所言的后会无期,的确再无期。

周妩听从容与哥哥的话,对礼物全部照收无误,而后每次清点完成,他们一样不留,干脆利落地慷他人之慨,直接将这些珍物捐赠给随州城内有关衙署,叫当地官吏用于抚民安生之用。

最后周妩留在手里的,也就唯独那把美人扇。

当然,他们也有用心准备回礼。

在萧钦第三次慷慨赠赐后,周妩跟随容与亲自前往随州,而后他们不辞辛劳地带人收集了前后三次受过天子恩惠的百姓的签名或者手印,将近千人的黔首之名,全部书于一卷轴册上,纸上密密麻麻,字迹力透纸背。

每个名字都含分量,但这并不取决于书写者的笔法功力如何,而在于这些人都是在底层受过磨难,经历期久真实,如今他们得恩不易,怀揣的感激之情都纯挚真诚得发自于内心深处,皇恩浩荡,他们受宠若惊,殷殷感激着陛下远在京的惦念,并且心头重燃起安居乐业的希望与期盼。

这一意义深长的卷轴送进京去,到达天子之手,不知安乐居坐于龙椅高位上的皇帝打开它后,究竟会作何感想。

容与懒得猜,但明显的效果是,从此,萧钦再没有吃力不讨好地白费过功夫,青淮山宗门口,也再不见身着黑甲的兵士千里迢迢现身奉宝。

门庭,终得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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