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咸鱼拒绝内卷》

100 灾疫年鉴13 像拎他的木杖那样将谭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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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丢下我!

毛球不会说话, 但所有人都看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他将整个身体都紧贴在马车侧板和底部的夹角中,以最顽强抵抗的姿势防备任何人将他拉起来丢出去,以往做乞丐的时候他肯定没少受到过这样的对待。他大概是头部的顶端部分一直努力转向谭真, 盯住他,祈求他开口承诺带上他一起……但这个小毛球显然没搞清楚一件事,这支车队上真正拥有话语权的人并不是谭真。

谭真只是看了他一眼, 然后转向赶车人。

“如果您想要怜悯他,务必清楚实情。”他以一种中立得近乎冰冷的口吻说:“他患有麻风病,带上他或许会危及您其他族人的健康。”

这个时代的人畏惧麻风甚于许多实质上更可怕的传染病, 后者会让感染者在短时间内死去,前者却会使人痛苦而丑陋地活着, 这对笃信疾病是魔鬼作祟的人们而言无疑可怕得多。与其放任毛球就这么死皮赖脸地粘上来埋下以后可能会爆发的矛盾,不如趁现在将事实挑明。

毛球自知理亏, 他们已经给了他食物和一个可以落脚的地点, 是他擅自藏在马车底下, 所以他也只能无助地等待马车主人的判决。

瑟卫兰人的宽容却大大出乎了他们预料。

“嗨,麻风对我们的生活来说又算得了什么。”赶车人连片刻犹豫都没有, 直接招呼着车队继续前进了。“所有人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昨天还在身边活蹦乱跳的家伙第二天便没了生气,这样的时候还怕麻风病干什么?有的人染上麻风病后数十年才会发作, 也许直到我们咽气那天病菌还没反应过来呢。更何况, 他把自己包得很严实,对不对?”

女人说着甚至胆大包天地伸手要去拉车毛球身上成分复杂的布条, 他为了混上马车煞费苦心,不仅减轻了一层“外套”的重量,还把部分格外脏兮兮的破烂换成了和干草颜色相似的干净布料,如今看上去不再像是拖布, 更像具活动的胖木乃伊,也没那么惹人厌了。但毛球哪里见过敢于触碰他的人,反而自己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缩回角落里去。

赶车人哈哈大笑。

毛球就这样在马车上获得了一个位置,顺利得连他自己都惊讶。他自觉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传染源,不需要旁人提醒自觉保持安静,几乎不挪动位置也不需要其他人提供食物。赶车人评价载他就像是多装了一箱货物。

但他总是默默关注着白银术士的动向,谭真一有什么动作他就敏锐地转过头去用视线追随着。谭真不太清楚这种印随行为从何而来,如果是最初见面的那两条面包,他们早已经扯平了。或许是他身上的被动光环缓和了麻风病人无休无止的疼痛,这才导致毛球对他如此执着。

此刻他半靠在车厢内想着关于任务的事,身形掩在兜帽里,风尘仆仆依然遮挡不了那张侧脸的冷白俊秀。砂岩骑士带着小路易去简单擦洗了一下,回来的时候他想了想,抓起一头卷曲的金发挽起来。它的触感介于马的硬鬃毛和疙疙瘩瘩的柳树枝之间,砂岩尽量抖落上面的砂砾,将其重新用头巾包扎好,这才抱着路易躺到黑发的青年身边,拉起一张毯子盖过三人。

瑟卫兰人中有的见到这一幕立刻拉住朋友窃窃私语。一路走来他们对这组旅伴的关系可有不少猜测,是啦,以游商们的见识仅仅是同性间的感情可不会令他们大惊小怪,可要是中间还多了一个孩子呢?要是其中那位出手阔绰的金发男人是位理应终身禁欲的持杖僧侣呢?故事一下就变得复杂纠葛曲折缠绵起来了。

很快他们两人的关系在瑟卫兰故事会里更新到了第十三个版本,伴着微弱的笑谈声远去了。谭真确定不仅仅是他听到了,身旁假装沉睡的砂岩骑士同样有着超越常人的敏锐听力,但看他埋着脸一动不动的样子实在很辛苦,谭真便也无意再给他增加心理负担了。

他装作什么都没觉察的样子研究银镜,镜子翻转三次后结合此时夜空的星象,道路便清晰可辨。他要去的方向与砂岩此行的目的地都城威盾相距不远,但在下个驿站就要与好心的瑟卫兰人们分别了。

银镜指示的方向依然遥远,可这是他目前唯一可靠的导航。在教廷发布清缴齿之侍奉者的敕令后,这一路上他都没能找到其他蹒跚使徒的踪迹,因为真正的蹒跚使徒们不会缺少将自己隐藏在群体中的手段,当成巫师被火烧的大部分都是些无辜的普通人。镜面上的坐标呼应着漫天星辰,星空自亘古以来便如此宁静绚烂,它们闪烁着,对地上人的遭遇不予同情。

他将银镜放在胸口,在群星的注视下慢慢沉入梦境。

再睁眼时天光大亮,他是被马车的颠簸弄醒的。瑟卫兰人的驾车技术向来精湛,从不会震坏车上的水果、手工艺品或者小路易等等脆弱易碎的东西,但此刻驾驶者显然是被什么东西扰得慌了神。

谭真抓住车板探出头去,与一双死气沉沉的圆瞪眼珠对上。

“呜哇!”

小路易发出受惊的哭喊,他不知什么时候跟着爬上了车板,被砂岩一把捞下去捂住眼睛。后者也凝重地观察四周,道路两旁竟散落着许多人的尸体,像垃圾一样堆放着无人收殓。

他们都来自哪里?为什么会死在路边?

谭真观察那些尸体,由于下葬前人们会将死者身上值钱的衣物除去,此刻他们大部分赤身裸体,有的体表有黑瘟疫造成的绀色血肿,有的没有,死相千奇百怪,一眼难辨身份。再向前跑上半里,死尸甚至堆成了一个个小山包。

再乐观的人面对这样的情形也无法做到强颜欢笑,马车渐渐慢了下来。拉车的几匹马也在死亡的气息环绕下止步不前,迟疑地刨着蹄子喷鼻。孩童哭泣的声音萦绕在人们耳畔,有不少年轻的瑟卫兰人也受到影响开始啜泣,气氛变得恐惧又狼狈不堪。

见状,赶车人跳下车,从互相绊蹄子的马匹中解下了两匹的缰绳。她挑选的这两匹是他们所有马中最勇敢坚毅的,与其他劣马集群时会被胆怯的同伴牵绊着一起后退,但和好的骑手在一起便重新昂首挺胸起来。她招来那个能歌善舞的小丑,把其中一匹牵给他:“走,我们先去前面探探路,摸清没有危险再回来给车队开路。”

“女士,另一匹就让我来吧。”背着权杖的砂岩站出来代了赶车人骑上马:“您应该留在这里照看车上的其他人,他们更需要您的领导。”

赶车人看着自己惴惴不安的同胞,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指挥着人们将马车搭放成稳固的三角。谭真以为自己当然也在留下等候的行列中,可砂岩骑着马从车边一掠而过时突然伸出手臂抓住他的衣领,像拎他的木杖那样将谭真直接从车里提了出来,安置在身后的马背上。

谭真:……

没这个必要吧。

车上众人小声嘲笑起骑士与他同伴间的形影不离,笑声驱散了一点空气的阴霾。人们向探路的三人两马组合加油鼓劲,红衣小丑适时地驱策马儿跳起一段盛装舞步回应这份期待,然后两匹马一前一后冲向前方被尸堆夹在中间的小路。

“这些人不是横死道中的。”

谭真指指一具尸体向他们砂岩和小丑解释它的表征代表的死亡时长。好吧,他没想过自赤脚医生后他还要在这个世界充当验尸官的角色,但毕竟车队不能因为看似恐怖的障碍就此止步不前。“他们从其他地方被运到这里,不算太远,这附近应该有一个大型村庄。那里的瘟疫很严重,患者成批地死去,还有因饥饿或其他疾病死的。”

他们的田地埋不下这么多的尸骨,他们的教士来不及为每个死者做祈祷……或者连教士自身也难逃一劫,于是这些无人收殓的尸骨被还活着的人用车斗一次次运到村庄外面的地方。他们倒空车斗就离去了,只在每堆尸山旁边放了一个木雕的小十字架以示哀悼。

其余两人只得用沉默来应对那只手工粗糙的小十字架。真不敢想象雕刻者拿着它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运送尸体的村人将它摆放在自己曾经的爱人或朋友身边时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好在这段令人感到沉重的乱葬岗没有占领整条道路,再走出半里它所滋生的蚊虫和腐臭便消失了,前路重新豁然开朗。小丑勒住马缰掉转回头,露出尽量神采奕奕的笑容:“来吧!我们回去告诉大家,前面是安全的。”

然后,他们听见车队所在的方向传来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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