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善让黄妈妈说得心里一滞。

这么高的高帽子，她可受不起，万一回头陆湛之没能好起来，岂不都成她的罪过了？

到时候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国公夫人现在待她的善意，只怕也都要反转了。

萧善可不敢考验人性，也不相信自己真有那个好运到底的福气。

于是只笑道：“有国公爷和夫人的疼爱庇护，世子爷本身也是个有福气的。”

“才能托生到这么好的家庭里，能有夫人这么好的母亲，当然一定会好起来了。”

说话间，她已走到了床边。

遂不再多说，仔细观察起陆湛之来。

见他的脸色在自然光下，更青白更难看，而且露在外面的手也是真的骨瘦如柴。

他也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是一个姿势躺着，也不知道是陈妈妈母子没给他翻过身，还是又给他翻了回来？

萧善不由暗叹。

虽然生命可贵，但这样无知无觉的活着，真的还有必要吗？

他本人如果还有一分意识，只怕都不愿意。

更多只是亲人的不舍和执念吧？

黄妈妈忽然又道：“世子夫人有所不知，世子爷其实，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

“虽然当年生下来时体弱多病，但养到七八岁上，已经好多了。”

“可惜又……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从此再也没能好起来。早些年偶尔还勉强能下地，这几年却是一年里醒着的时候都少了。”

“夫人要彻查，……还都不让。若不然，知道世子爷到底吃了什么脏东西，没准儿还能有几分希望。”

“现在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可不就是一对儿真正的璧人，从此以后都只有甜，没有苦了？”

说到最后，眼睛都红了。

萧善听出了名堂来。

也就是说，陆湛之并不是真的生来就体弱多病。

而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再说直接点，是让人给下了毒，并且，该有数的人其实心里都有数？

果然豪门多秘辛哈！

不过既然知道陆湛之是中毒导致的，她回头给他治疗起来，好歹有个方向了……

萧善想着，道：“世子既然能一直坚持到现在，说明他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

“那说不定，哪天就真好起来了呢？”

“黄妈妈别难过了，让夫人看见了，岂不是更难过？”

黄妈妈忙拍额头，“看奴婢，大喜的日子竟然……真是高兴糊涂了，世子夫人可千万见谅，千万见谅。”

正好丫鬟提了食盒回来。

她忙又上前接过，亲自服侍起萧善用早饭来，“这是玉蔻糕，这是芙蓉糕。世子夫人就着燕窝粥，先垫垫吧。”

萧善笑着应了，强忍不习惯，于众目睽睽之下吃起来。

显然这府里的牛鬼神蛇比之安亲王府只多不少，她可不能跟自己过不去，吃饱了才好“战斗”！

一时吃完饭。

黄妈妈又给萧善稍事整理了衣妆，一群人便簇拥着她出了新房，往太夫人的荣安堂去了。

床上的陆湛之这才睁开眼睛，扯唇无声冷笑起来。

他当年的确是中了毒。

但到底是谁给他下的毒、下的什么毒，下毒的人自己心里清楚。

反正他比谁都清楚，老账新账迟早会一起算！

倒是萧善玉那个蠢货刚才看来，真的不一样了。

不但说话行事进退有度、滴水不漏。

整个人从精神状态到气质气度，都真的完全不一样了。

一个人怎么可能忽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那也不会有“江山难改，本性难移”的说法了。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她，曾经那个软懦无用、天真愚蠢的菟丝花，其实是他记错了？

——就怪了，他怎么可能记错，好歹也朝夕相处了将近一千个日日夜夜。

所以，一定有阴谋。

他必须越发提高警惕，时刻防备了！

另一边，萧善让黄妈妈翠喜等人簇拥着，已经出了陆湛之的院子。

就见不止他们的院子，整个国公府触目所及，都是张灯结彩，一派的喜庆气氛。

看来，那位连姨娘该做的表面功夫，都做得挺到位？

萧善想着，低声问黄妈妈，“黄妈妈，府里都有哪些人呢？劳烦你先给我大概说说，我心里也好有个数。”

严蓁蓁只知道大概情况，譬如信国公府有几房、有几个公子小姐。

具体到各人的脾性忌讳，当然只有信国公府内部的人才知道。

相信黄妈妈这样的老人精，一定听得出她真正想知道的。

果然黄妈妈听懂了，“回世子夫人，府里自太夫人和国公爷、夫人以下，还有世子爷、二爷、三爷和四爷四位爷，大小姐和二小姐两位小姐。”

“二爷已经娶了亲，二少夫人是大理寺少卿郭大人的千金，现已怀有身孕。”

“三爷和两位小姐还没定亲，但应该也快了；四爷年纪还小，才十四，正在国子监念书。”

“再就是二老爷和三老爷两房人虽已分了家，但仍住在府里，以便承欢太夫人膝下。”

顿了一下，“国公爷公务繁忙，不拘小节，不大管府里的事。太夫人最疼二爷和四爷，加之……咳，国公爷看重连姨娘，连姨娘肚子也争气，一共生育了四位少爷小姐。”

“所以素来颇有体面，连中馈都是她奉太夫人之命，带着二少夫人在主持，待会儿世子夫人应该也能见到她。”

“还有，太夫人上了年纪，最近身体又不适，脾气难免……古怪些。”

“如果待会儿如果让世子夫人觉得……委屈了，千万别往心里去。当然，还有夫人在呢，应该不会让世子夫人委屈的。”

萧善笑着点头，“多谢黄妈妈，我心里现在有数了。”

“没想到府里这么多人，那逢年过节的，岂不是特别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