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子，正好洒在少年白皙的手上。徐凡亦的校服宽宽大大的，手搭在桌沿，袖口就顺着手腕滑落，露出一截腕骨，另一只胳膊则被他压在耳朵下面，藏得严严实实。

后半节课，他都是在梦里度过的。

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少年近乎精雕细琢的手食指动了动，他立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被压着的手臂已经麻了。

不知道是哪个班的男生，站在十三班门口往里看了一圈，道：“你们班班长呢？班主任找！”

三秒钟后，班里没人应答，他又问了一遍：“十三班班长去办公室！”

宋景看向低着头无动于衷的徐凡亦，道：“亦哥，人叫你呢。”

徐凡亦的意识还有些昏沉，两只手捂在脸前，顺便揉了揉眼睛。

“唔？”

三秒钟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十三班的班长。

班长这个职位对徐凡亦而言太过遥远，他上次当班长，还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高二开学突然被选为临时班长，他甚至还没有习惯“班长”这个称呼。

他站起身来边往外走，边道：“知道了。”

数学组办公室在三楼，徐凡亦迈开长腿，才走几步就到了。他的全身比例乍看上去很是匀称，可一仔细对比就会发现，他的腿是格外长的。

老方在办公室里喝着茶，见徐凡亦进来，面色一沉，道：“睡醒啦？”

徐凡亦稍微挺直身子，道：“没睡。”

老方道：“脸上印子还没消呢就在这胡说八道。”

徐凡亦抬手摸摸脸，感觉有些浅浅的凹凸，于是理亏地低下了头。

老方从桌子上拿了两张A4纸，又道：“我也看出来你不想当这个班长，不过是才分班，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等这次月考过了，我立马找别人。你拿着这个。”

“那我可谢谢您了”

徐凡亦是发自内心地感谢老方，毕竟很多年没当过班干部，他早就习惯了自由散漫地生活。

他接过老方手里的两张A4纸，边看边问：“这是什么？”

老方道：“这是省里数学竞赛的报名表，一张是你的，另一张是陈故的。”

前言在徐凡亦心中激起的水花瞬间就被后语凝固住，他道：“陈故？为什么是他？”

老方道：“这是学校安排的。陈故虽然一直在外省上学，但是学籍一直在一中，他的情况我们学校也一直都是有了解的。”

徐凡亦的不满溢于表面。

自从陈故来到一中，那些原本属于徐凡亦的东西，似乎正在一件一件被剥夺。而那些被剥夺的一切，都转而去给陈故堆砌成一座堡垒。

方书洋是陈故的，升旗手的位置是陈故的，就连数学竞赛的名额都要给陈故一个……

在徐凡亦的眼中，原本身为万众瞩目的焦点的他，正在渐渐沦为陈故的陪衬。

“我不给，要给你自己去给。”

老方对徐凡亦突如其来的情绪感到不解，笑道：“徐凡亦，你现在还是班长，这是你应该做的。”

以前的徐凡亦稍有不快，连他这个班主任的话都敢堵回去。

他试图用自己的方式让徐凡亦活跃起来，却不料徐凡亦这次一反常态，直接妥协了。

办公室的门被穿堂风带过，发出一声巨响。

坐在老方对面的老师见徐凡亦不在了，抬头道：“你们班徐凡亦今天这是怎么了？都不跟你顶嘴了。”

老方笑着摇摇头，道：“年少情绪多变也是正常，或许这孩子长大了也说不准。”

走廊里充斥着欢闹声，三三两两的女生拿着水杯在饮水机前排队接水。徐凡亦路过时，听到她们在讨论陈故，她们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徐凡亦。

徐凡亦走到班门口时，陈故正起身，手里拿着一张纸，往徐凡亦的位置走。

他加快步子走进去，站在宋景身后，道：“你干什么？”

他的视线落在陈故的手上，对方正欲把他画的那张草稿纸放下。

陈故淡淡地道：“没，还给你。”

徐凡亦微皱着眉：“扔了就行，我不要了。”

陈故道：“要扔自己扔。”

徐凡亦火从心中来，脱口而出：“你扔，男同碰过的东西我不想碰。”

对方似乎很讨厌被人挂上这个少数群体的标签，声音比刚才冷淡了些。

“我不是。”

或许他本来打算回去，但路过徐凡亦时又觉得不服，于是擦肩时，他在徐凡亦的耳边道：“倒是你，别是欲盖弥彰。”

“你！”徐凡亦揪住陈故的校服衣领，两张报名表皱皱巴巴的挤在他的掌心，他食指指着陈故，道：“别在这胡说八道！”

陈故淡定自若，波澜不惊地瞳孔微微向下转动，和徐凡亦对视着。

在这一分钟里，班里静得落针可闻，几十双眼睛紧盯在二人身上，吃瓜群众们几乎是连呼吸都忘记了。

宋景轻轻拉动徐凡亦的校服下端，小声道：“亦哥，别这样。”

徐凡亦渐渐冷静下来，扯出一张报名表塞给陈故。

“给。”

他气冲冲地坐回到位置上，修长的手指扶住额头，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变得平和下来。

陈故道：“谢谢。”

直到陈故也回到座位，大家才意识到自己是可以呼吸的，班里的氛围也渐渐缓和过来。

前门的几个男生小声道：“我就说情敌怎么可能好好相处啊。”

“就是啊，你看这几天徐凡亦都不爱笑了。”

“我觉得迟早要打架的。”

……

石小钊跑到徐凡亦身后，八卦道：“刚才咋了亦哥？你要打陈故啊？”

徐凡亦把画着火柴人的草稿纸撕碎，捏成一团丢进后面的垃圾桶，碎碎念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石小钊和宋景同声道：“亦哥可不能这么说，咱也是男人啊！”

徐凡亦想了想，气道：“老子这种纯情少男也是你们能比的？”

宋景道：“不是我说哈亦哥，你还说人家是gay，我看你倒是更像个暗恋陈故的gay。”

徐凡亦忍住想要一掌拍死宋景的冲动：“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石小钊却也道：“我觉得老宋说的对，谁家直男上课画男同学啊。”

徐凡亦才尽力压下去的怒气成功被眼前这两个好同学又激发出来。

“滚啊，你们都滚！”

石小钊和徐凡亦已经相处一年之久，这是他第一次见徐凡亦发这么大脾气，以前无论怎么打闹，徐凡亦都不会真的生气。

他知道徐凡亦最近被失恋的阴霾笼罩，经常被女生拒绝的他很能理解徐凡亦的心情。想要安慰，却又苦于自己笨嘴拙舌，只能道：“哎呀亦哥，我嘴笨，多说多错，我就先走了，你不要想不开。”

陈故侧头看了眼徐凡亦，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前者五官立体，却不多棱角，因而面容温润，眼里总像是含了三分情。

几秒钟后，他移开视线，垂头思索。

从他来到这间教室起，就莫名觉得那个叫徐凡亦的同学对他充满敌意。可是他才转学过来，从前并没有和其有过交集。

刚才他也只是以对方的口吻开玩笑而已，却不料对方竟真的生气了。

上课前，宋景朝陈故看看，又朝徐凡亦看看，二人皆是低头不语。

宋景突然嘀咕道：“方书洋有什么好啊，怎么你们都这样。”

这话引起徐凡亦的深思。

回想过去，他几乎没跟方书洋聊过几次天，且别说了解了。他真说不出方书洋哪里好，只是觉得那股子清纯的书香气十分吸引他，单凭这一点，他就觉得方书洋是天下第一好女孩儿。

阳光渐渐炽热，课间操结束后，更是感觉热度翻了一倍。

徐凡亦脱下校服外套挂在肩上，打算去小卖部买瓶水喝，却无意间看到方书洋和陈故的背影。

“这水不喝也罢。”

他心念道，而后不屑地挪开视线，随着人群一同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陈故回班时，手里拿了两瓶水，一瓶西柚味儿的碳酸饮料和一瓶矿泉水。

徐凡亦正对着门口发呆，见他进来，就像是眼睛里好端端进了一粒沙子一样难受，他烦躁地抓抓头发，扭头去看窗外。

而对方的视线却落在他的身上，眼睛一直看着他，直到停在宋景的桌子旁边，淡淡地道：“挑一个。”

徐凡亦警惕地皱眉道：“什么意思？”

陈故道：“书洋买的。”

宋景道：“那就矿泉水呗，亦哥不爱喝……”

十秒钟里，徐凡亦已经在脑海中做了许多遍衡量，虽然他不爱喝碳酸饮料，但是碳酸饮料五块钱，矿泉水两块钱……今天这五块钱的碳酸饮料，他必喝！

宋景的话还没说完，陈故的手已经越过宋景，快要把矿泉水放在徐凡亦的桌子上。

一丝不属于徐凡亦和宋景的淡香悄悄钻进徐凡亦的鼻子里。

他推开矿泉水，抢过碳酸饮料，道：“哥今天换口味了，爱喝饮料了！”

推开陈故手的一瞬间，他摸到陈故的指关节，手指冰凉，略有些硌手。

陈故的任务只是负责把东西送到徐凡亦的手上，任务完成，他不再多说什么，回了位置。

徐凡亦拧开饮料喝了一口，喉间上下翻滚间，饮料已经冲进他的身体。口腔中先是感到一阵甜腻，而后是西柚的酸味和气泡在他口中爆开的感觉。

总结：不好喝。

他把饮料塞进桌肚，决定好好保存，毕竟这是方书洋对他好的证明。

他越是觉得方书洋好，就越是觉得陈故差。尤其是放学时在楼梯拐角处看到陈故在等方书洋的间隙接受了一个女生送来的东西，他更是觉得陈故这个人渣配不上方书洋了。

徐凡亦陷入纠结之中。

如果方书洋知道陈故是这种人，一定会很伤心，因而徐凡亦不能把这件事告诉方书洋。他能做的，只有解决陈故招蜂引蝶的渣男本性！

是男人，就应该用男人的方式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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