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思辞》

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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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刘彻从昆明池视察完水军回来,带着我去了未央宫城楼上,未央宫西面的章城门,正对着上林苑,视野极为开阔。

刘彻牵着我,漫步在城楼上,说道:“丞相的人选,我想来想去,还是打算用太子太傅。”

这些事他原本不必跟我说的,可是只要与据儿有关,不管什么事,他都会提前知会我一声。

“石庆还是赵周?”我问道。

刘彻说道:“赵周吧,石庆人品才学是没得说,但做丞相,能力还差点儿,可以考虑让他做御史大夫。”

我点点头,又问:“那陛下打算再让谁做据儿的太傅呢?”

“朕想过了,绛侯周勃之孙平曲侯周建德,此人同他祖父一样,也是个颇有见地,学识渊博之人,又是开国功勋之后,让他给据儿做太傅,没事儿多讲讲祖辈的事迹给据儿听,也好让据儿知道,大汉的江山来之不易,想要守好这江山那就更难了。”

我没见过周建德此人,但刘彻给据儿挑得总是不错的,遂笑道:“妾代据儿谢过陛下。”

刘彻揉着我的手,微微笑过,又回头看这广阔天地,伸手示意道:“子夫,你看看,这片地怎么样?”

他所指的这片区域,是章城门外的一片空地,本是一片农田,只不过现在还没到播种的季节,大多都空着了。时值冬末春初,积雪还未完全融化,远远看着,莹润亮泽,景致倒是不错。

刘彻驻足,继续说道:“朕打算在这里再建一座宫殿!”

我闻言一愣,笑道:“怎么好端端地想起在这里建一座宫殿了?”

他松开我的手,径直往城墙边上走去,兴奋的道:“未央宫的格局还是太低了,朕要再建一座高十丈,不,二十丈,最少得有二十丈高的宫殿,这样咱们站在上面,就可以看见整个上林苑,乃至整个长安城了。”

未央宫最高的建筑便是渐台,高十丈,站在上面能看到整个未央宫,可他并不满足于眼前,他还想把整个上林苑,长安城,甚至整个天下都收入眼中,时时刻刻,他只要想看就可以随时看。

刘彻继续说道:“朕还要在宫殿上面建摘星台和承露台,神君说了,离天越近的地方,离神仙也就越近,通神也就更容易了!”

他所说的神君我是知道的,原是长陵女子,因儿子夭折,伤心过度而死,其魂魄显灵于她的妯娌宛若身上,宛若在家中建祠供奉她,传说能家中预言大小事,很多百姓也都去祭祀过她,颇为灵验,声名烜赫,就连先皇太后的母亲平原君臧儿都去祭拜过他。后来刘彻有一次去雍地祭祀的时候,用隆重的礼仪把她接到甘泉宫供奉,还说能听见神君说话,就是见不到她本人。

我约莫用眼神判断了一下二十丈大概有多高,最后仰着头道:“修建一座这么大的宫殿,需得花费不少的人力和财力吧?!”

大概是觉得我这句话有点泼他冷水,他隐隐有些扫兴,说道:“一座宫殿而已,能花得了几个钱?我又不是要建一座未央宫。”

他求仙我原是不反对的,可是如此大费周章地去求仙,我并不赞同,说道:“陛下说得对,一座宫殿是花不了多少钱,可陛下一旦为了求仙去开这个口,建了这一座,就会有下一座,加起来耗费也不小了,如果能求到仙自然最好,可万一要被那些方士骗了,求不到仙,那陛下这心思不就白花了吗?”

“不会”,刘彻毫不犹豫道:“朕建立了那么大的功业,又做了这么多,一定能求到的,而且朕不是也说了吗,这宫殿还可以做观景用,你不是也喜欢上林苑的风景么,以后要不想往那边跑了,就可以随时到这上面来看,这里看的更远,更广,风景肯定更好,这心思不会白花。”

我知道我劝不动他,也不再劝了,继续去打量那一片空地,估摸着这宫殿要是建起来,不知道要压多少农田多少地,又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无田地可种,要为生计发愁了。

一阵凉风吹来,我忽然打了一个喷嚏,身上隐隐有一股寒意袭来。我瑟缩了一下,裹紧了身上貂皮斗篷,刘彻见了,又把他自己的斗篷接下来给我披上,说道:“冷的话咱们回去吧,这上头风大。”

我点点头,牵着他的手,缓步下了城楼,一路上他又跟我说了许多关于这座宫殿的规划,无不是极尽瑰丽奢华,努力彰显他的威武雄风和他孜孜不倦的求仙梦。

开春以后,刘彻相继任命太子太傅高陵侯赵周为丞相,太子太傅石庆为御史大夫,以太常平曲侯周建德为太子太傅,同时他所说的那座宫殿也已经陆陆续续地动工了。

春三月,三年一度的亲桑礼也开始了,规模与往日没什么差别,只是程序上多了一项探访三辅之内的鳏寡孤独之人,给他们送去些粟米布帛之类的吃食表示慰问。如今匈奴远遁,国泰民安,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同时,自然也不能忘了曾经在战场上为朝廷奉献牺牲的那些将士们以及他们的父母妻儿。

这一次出巡,刘彻没有同行,我直接从上林苑出发,要在半个月内巡遍三辅各地,本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谁知刚到左内史辖下的地界,偏又不凑巧地遇上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大雪,乍暖还寒,随行中不少人都病倒了,连我也不例外,为此耽搁了不少时日,待还宫时,已经是四月天了。

回宫那日,刘彻带领了后宫嫔御在椒房殿门口迎接,又亲自过来扶我下车,相互见过礼后,刘彻又扶起我道:“一路辛苦,听说你生了病,可好些了?”

我点头笑道:“多谢陛下,小小的风寒而已,已经好了!”

“之前听说皇后病了,陛下可担心了,如今瞧着皇后这红光满面的,可真看不出来皇后是生了病的”,隆虑公主调侃道。

我笑了笑,说道:“托陛下洪福,我的病已经好了多日了,劳公主记挂了。”

“若是真的生病也罢了”,隆虑公主扫了一眼我身后的侍从,轻笑道:“只要不是皇后做了什么失德之事,应了那些传言就好。”

“三姐,今天是双喜临门的好日子,就不要再说那些扫兴的话了!”刘彻嗔她,又拉着我的手道:“别理她,我们进屋,我在椒房殿设宴,给你接风。”

我又打量了隆虑公主不屑的那张脸,并不理她,随刘彻进屋,说道:“陛下方才说双喜临门,何谓双喜?”

刘彻笑道:“昨儿个太医查出来,说吴姬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今天你又回来,可不就是双喜么?”

“妾恭喜陛下了!”想起隆虑公主阴阳怪气的话,我一句也没听懂,也不好再问刘彻,遂借更衣之便离席,向宫人探听消息。

“暮春时节下雪本就少见,有人说是不祥之兆,恰逢这几日又传来关东发大水的消息,这些说法便越传越凶了!”采桑解释道,这次出宫,我带了会医术的倚华去,便让她留守在宫里了。

“那这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采桑亦是不解:“传言只说是有人做了不仁不义之事,违背天意,所以才会天生异象以示警诫,没有说是谁,更与中宫无半分干系,奴婢也不知道隆虑公主今日为何说这种话?”

又是董仲舒的那套天人感应,我有些无语,这话明明说的就是刘彻,只不过知道刘彻素来不喜这套,所以都不敢明说罢了,隆虑公主今日却偷梁换柱的说成是我,显然是别有居心,还好刘彻不上她的当。

回到席上,刘彻便吩咐开宴,众人先祝酒恭迎我回宫,而后我又率众祝酒给吴姬道喜,吴姬是南宫公主年前送进宫的,目前是长使。刘彻这些日子的心思不在后宫上,所以恩宠也一般,能怀上孕,也算是个有福气的,位分自然不能只是个长使了,遂又向刘彻提出了晋位一事:“吴姬怀了身孕,也算于社稷有功,这位分也理应晋一晋了,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刘彻也很给面,当即点头同意:“皇后提醒的是,那就晋吴姬为七子吧。”

众人再度举杯为吴姬道喜,隆虑公主道:“恭喜吴姬了,到底还是二姐眼力好,会挑人,选出这么个天生丽质的美人来,生得漂亮不说,又会巴结,还能生养,不像我挑的那几个,都入不了皇后的眼。”

她这话明褒暗贬,让人听了好不对味儿,可到底是皇帝的姐姐,吴姬也不敢反驳,我径自把酒饮下,放下酒爵,徐徐道:“公主这是哪里的话?南宫公主会挑人不假,可公主挑的人也不差呀,这沈姬和林姬一样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又都诞育过皇嗣,公主这眼光可是一般人比不得的呀。”

隆虑公主冷笑,说道:“眼光再好,也比不得大姐,一眼就相中了一个皇后。”

我算是看明白了,她今天是故意来给我找不痛快的,我看着她道:“原来公主是想让我退位让贤呀?我倒是能答应,就不知道陛下能不能答应了?”

众人纷纷放下碗箸,低下头去,谁都不敢发出声音,刘彻今天的心情本来还不错,现在也被隆虑公主搞得不痛快,看了我一眼,又看向隆虑公主道:“三姐,今天是我给子夫的接风宴,你阴阳怪气的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啊,不过是感叹两句自己没大姐二姐她们有本事罢了,皇后又何苦多心呢!”说着,她又淡定饮了一口酒。

我笑了笑,说道:“公主说没有平阳公主和南宫公主那样的本事,这不是说笑么,以前母后就跟我说,她当年就是看着公主心思剔透,又顾全大局,所以才将公主许配给故隆虑侯的,公主莫不是许久没见皇太后,忘了太后说的那些话了,所以才这般没有自信?”我又给刘彻斟了一杯酒,笑道:“皇太后的忌辰将至,妾想着不如让公主去阳陵陪太后几日,多回忆一下以前的那些优点,没准就能找回从前的自信了。”

隆虑公主面上不悦,瞪了我一眼,又气鼓鼓地看向刘彻:“怎么?这椒房殿我现在连话都不能说几句了是吗?”

刘彻对几个姐姐向来宽容,见她这么说,也有些不忍,又看向我道:“子夫,要不……”

“公主要是说人话,椒房殿自然随时欢迎,可老说那些没意思的话,公主还是别来我这椒房殿了”,我打断刘彻,敛了笑,又看着他道:“这么多妹妹看着呢,要不要让公主去孝敬母后,陛下自个儿拿主意吧。”

刘彻面色一滞,瞅了一眼堂下众人,又转头对隆虑公主道:“母后昨儿个给朕托梦了来着,说起来朕也怪想她的,也想去陪陪她,可就是国务繁忙抽不开身,皇后这个主意不错,三姐去陪母后几日,也当是替朕给母后尽尽孝心,等母后忌辰过来,你再回来就是了。”

隆虑公主脸色发青,将酒爵往几案上重重一掷,气得说不出话来。

“吃饭吧!”我笑对大家道,又去给刘彻夹了菜,根本不去看她。

小插曲一过,没人再去理会隆虑公主,刘彻又传了舞乐过来助兴,说了一些我这些日子在外头的见闻,这顿饭大家吃得倒也尽兴。

是夜,刘彻留宿椒房殿,又提及了隆虑公主之事,说道:“我看她最近对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是怎么惹着她了呀?”

“我惹她?我犯的着么?”我从镜子里打量了他一眼,看他躺在榻上似有所思的模样,似乎还在对隆虑公主的事耿耿于怀,又说道:“在染缸里待久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罢了,没准认为是我害的他们陈家落得现在的下场,她要回来找我报仇呢。”

“怎么可能!”刘彻坐起身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我估摸着还是因为康儿袭爵那事,她心里不痛快,找你撒气呢!”

“这明明是你拿主意的事,她凭什么找我撒气呀?!”我心中不快。

“以为你好欺负呗!”刘彻笑了起来:“只是没想到,你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好欺负。”

我白了镜子里的他一眼,嗔道:“她那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亏得你还想帮她呢。”

“说实话,她就是发发牢骚,你不喜欢,训斥她两句就完了,罚她去守灵两个月,确实有些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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