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又朵李仁木》

二十二 老好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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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7月15日晚上,余又朵在本市的一家饭店见到了原南隅乡党委副书记,戴师明书记,这是她的一名叫杜小东的高中同学热情联系的。

戴书记,已过八十岁了,一看就是标准的退休干部模样。他中等个子,人看着很温和,不过应该是很有主见的人。戴书记上下打量了余又朵后,说:“你不像你爸爸。”

“我不像吗?脸型很像呀!”余又朵微笑着说。

“你不像你爸爸,你好像不像你爸爸那么老实。”戴书记摇头道。

“我爸爸太老实了,我要给我爸爸扳回本。”余又朵开玩笑地说。

“你们先谈,我们到旁边去。”杜小东和其他三位好友去另个包厢打牌去了。

这个包厢只剩戴书记和余又朵,余又朵打开手机录音,戴书记开始回忆:“你爸爸人好!”

“是吧?”

戴书记说:“那天,小杜说他有个同学在写她父亲的传记,说她父亲曾在南隅乡做过党委书记,问我是否认识?他说出名字‘余国理’,我一惊,把桌子一拍:‘啊?是他女儿在写呀?我太熟悉了呀,她爸爸人太好了呀!’,小杜就联系你了。”

戴书记的激动语气又触动了余又朵内心的伤痛,她的心又沉下来了。但是,她努力克制自己让眼泪不要掉下来,说:“是的,小杜同学告诉我了,他说你说很欢迎我来找你,非常感谢!非常感谢!”

“是的,我告诉小杜,让你来找我,你爸爸和我在一起工作好几年呀。我太了解他了,人好,就是太老实了,不划算。”戴书记叹气道。

接着他回忆说:“至今还记得我到南隅乡报到时,见到你爸爸第一天的情景。你爸爸把我带到你家,还让你妈妈杀了个鸡,向你妈妈介绍我说:‘这是戴书记。’我很感动,因为他没有说是副书记,而且我当时要回家吃饭,他一定要我去你家吃饭,说谈谈工作,很热情。”

“是的,我在基层走访中好几位同志都说:我爸爸经常约人上我们家吃饭,自己花钱招待同事,谈工作。我当年小,又贪玩。我是不怎么上桌子吃饭的,扒饱饭,就跑出去玩了,没有关注大人的事。”

戴书记说:“是这样的,当年我经常和你爸爸在一起。我知道你爸爸不占公家或渔民的任何好处,一顿饭的便宜都不沾。即使有时候下队,到中午吃饭了,如没有其他事,步行一个多小时他都要回家。”

余又朵说:“是的,有时候我爸爸中午回来,都过一点钟了,让我妈给他弄饭吃。我听我妈妈也常抱怨:‘你爸爸胆子太小了,树叶子掉下来都怕把头打了,吃一顿饭就是腐败呀?’

我爸爸总说不是他胆子的问题,他要以身作则,不能搞吃喝之风,更不能让老百姓产生误会,亲或疏哪个百姓。”

戴书记说:“哎,是的,你爸爸原则性太强!人也好,工作认真,廉洁奉公,大家都叫你爸爸‘老好书记’。当年渔民捕到好渔,如果是看到你爸爸来,大家都不用躲起来的,因为大家都知道‘老好书记’是不会要他们捕的渔。如果是有的干部来了,渔民捕到好渔根本不会靠岸,远远地划着浆,对着岸上的人挥挥手,找个理由把船很快划走了。”戴书记边说边学着渔民挥手的动作。

说到“老好书记”这个词,余又朵很不是滋味,对善良的人来说是褒义词,而对世俗之人来说就是贬义词,甚至是极具讽刺,这个词意味着此人可以被轻视。她大姐就非常反感这个词,妹妹对这个称呼也很痛心,几次痛哭:“爸爸的善良换来的是别人的挖苦!他为何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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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戴书记提到“老好书记”,余又朵心里其实很难过。她想找点安慰,说道:“不过,那时候在南隅乡,我家经常吃毛刀鱼呀,我觉得很好吃。”

戴书记笑了说:“那个鱼在当时是最不值钱的,干部家都不吃的。要吃就吃鲤鱼,白鲳鱼、银鱼之类的。”

余又朵尴尬地苦笑:“我还觉得毛刀鱼好好吃,我记得我妈常买给我们吃晒干的毛刀鱼,五元一斤,用辣椒炒着好下饭,我妈说一斤能做好几顿菜。”

“你爸爸也很简朴,从不摆官架子。我们下队,如果你爸爸没有来,有的渔民还会惦记问:‘老好书记,怎么没有来?’

他还一直很体谅他人,记得有次他安排好了一个会议,但是临开会时候,我家里有急事,向他说明,他就重新安排其他时间了,我很感激。”

“他人品很好,平时话不多,很稳重,工作认真,是大家的共识。”

余又朵想到袁庭坚老师指导过她,走访时要提醒受访人,要多问具体的问题。她就问道:“戴书记,我爸爸在南隅乡时期,应该是改革开放刚开始,我爸爸和你们是怎么开展工作的呢?”

这确实引出了话题,戴书记说:“改革开始时,你爸爸从县里开会回来,和我们说他想不通。我们也想不通,好不容易把公社各项工作理顺了,现在又要把资产分到个人头上,怎么分呀?怎么摆平?”

余又朵说:“嗯,我记得,当年我爸爸在汉亭镇工作时,白天看不到人,晚上基本上还能回家,好像到南隅乡后两三天不回家是常态。”

戴书记说:“是的,南隅乡与农业乡不同,河流线长、面广,渔船流动频繁、还通长江。渔民基本在渔船上生活,大家都分散捕鱼。我们工作难度非常大,当天回不了家,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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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后,公社原有资产有些要分到渔民个人头上,哪里容易呀。余书记带着我们就长期驻点各个大队,不断调查、开会,还要分别到每家每户摸底。你爸爸组织大家共同讨论如何分配国有资产?力求做到公平、公正。南隅乡完成国有资产安排、分配工作后,渔民基本没有大的意见,我们都很敬佩他的工作态度和工作作风。”

余又朵问:“当年国有资产怎么具体分呢?”

戴书记说:“有些大的资产卖掉,如大的船卖掉后,大家分钱,小的资产平均每家分点,很透明的。”

“没有大的意见怎么说?”余又朵问。

“哪能个个满意呀,有的渔民就是无理取闹。不过确实也存在有的干部乘机捞油水的现象,渔民也不是呆子,产生不信任,有各种小意见也正常。”

“怎么说?”

戴书记小心地对余又朵说:“你爸爸是真老实,公家便宜一点都不会沾。有的干部就不一样,如当年负责保管公社桐油的干部,与他关系好的渔民就多发点,平时没有给他好处的渔民他就少发点或说没有了、迟点发。我知道,在公社时期国有资产的分配,你爸爸从不直接干预,都交给其他干部。改革后,他也不会捞好处。”

余又朵说:“是的,我还记得,有次我大姐找我爸爸吵,说有人找她合伙投资搞珍珠养殖,出资两千元,大姐想让我爸爸出面在信用社贷款,稳赚不赔的事。我爸爸就是不同意,一说,他不能开口,这样是以权谋私;二说,这个也有风险,万一亏了怎么办?”

戴书记说:“是的,那是改革开放初期,80年以后,农业乡搞土地承包,渔业乡也开始搞承包了。国家提出‘国家、集体一起上,大小水面一起养’,组织发展养殖业,鼓励渔民搞个体水产养殖。有些干部参与养殖,用银行贷款,用原公社的资源。你爸爸是没有参与的。”

“是的呦,后来参股的干部都挣了钱,我大姐就很生我爸爸的气。我当年上大学家里500元报名费都拿不出来,后来听人说,同年南隅乡有个副书记,是谁我就不说了,就在团州买房了,一次性都拿出了4万。”余又朵又苦笑着说。

戴书记说:“是的,当年有的干部胆子大,敢贷款参与养殖,我也不敢。不过当年渔民承包方式、承包基数、年限等等,很多事情都需要乡政府领导拍板。我知道,你爸爸做为书记,一把手,确实也难。你爸爸为了避嫌,拒绝你大姐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

“谢谢你,我也能理解我爸爸,但是有的人不那么认为,以为我爸爸趁改革一定得了好处。”

“是的,有的渔民也很坏,矛盾也很多。不明事理的渔民,以为每个干部都会参与承包分红,我也被冤枉。”戴书记说道。

余又朵无奈地说:“是的呦,我说我上大学500元报名费都没有,我的同学都不相信,说:‘你家还没有钱呀,你爸爸是公社书记’。我小不谙世事,懂事迟,现在我也能理解我大姐生我爸爸的气原因。但是没有办法,我爸爸就是那样的人,你要他自私,他做不到怎么办呢?”

戴书记说:“是的,你父亲人太善了,一心为公。他其实做了很多好事情,渔民不一定领情。”

“麻烦戴书记说点具体的?”

“比如当年国有资产就那么多,有的人厉害霸占了国有资产不放,你爸爸和我们就要出面协调,让人放弃既得的好处,那不就得罪人呀。分到资产的也不会感谢我们,觉得那是他们应该得到的。不满意的渔民还得一个个做工作,有时候还有生命危险。”

余又朵很惊讶说:“啊?还有生命危险?”

戴书记直起身子,说“怎么没有危险呀?有次我们下队,去了一家渔户做工作,做不通,直到晚上。突然天色大变,起大风了,湖水把船抛的很高,我们都吓死了。虽然我们会游泳,但是对于这种突发的大风大浪,我们还是很害怕,我问你爸爸怕不拍?你爸爸说不怕。”

余又朵听了很难过,但突然想:也许老天爷对我们还算不太坏。父亲如此热爱工作,如果不幸发生早十年,那时她才小学毕业,她怎么可能后来上大学?她摇摇头,那样后果不堪设想。她安慰自己:虽然觉得父亲意外很不幸,庆幸只是没有更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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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结束后,戴书记表示回去还会手写一份回忆材料给她,令余又朵非常感动。

2022年7月18日上午,余又朵在一家本市养老院找到了另一位原南隅乡的干部,妇女主任,谢英。谢主任有八十四岁了,背有些弯。余又朵一看见她走路腿脚不是很利索,赶紧扶着谢主任坐在椅子上。

谢主任说活很轻很慢,她谈到余又朵父亲的人品与工作作风,都是大家的共识。余又朵让她回忆具体的事情,毕竟过去四十年左右了,她年纪已大,很多事情她一时想不起来。余又朵提醒她关于83年的抗洪,谢主任倒是想起来一些事情。

83年夏季的洪水,余又朵记忆很深,因为从那时她对父亲有了点思考。

当年她家住的地方,叫黄家墩,地势比较高,周围都是水域。当时的乡镇政府,卫生院,学校等乡政府机关、单位,都在这个墩子上。

那年暑假的一天,余又朵正在家外门口玩耍,突然看见她父亲吃力地背着一个男年轻狂奔去卫生院,卫生院就在她家右边。父亲身高只有165厘米,可父亲背的年轻人看起来比他父亲长了很多。原来这个年轻人是灾民,不知道什么原因扎破了脚,她父亲当时在现场,立马背起这个受伤的年轻人跑往卫生院,当年她父亲也虚50岁了。

父亲矮矮的、壮壮的个子背着大个子年轻人奔跑的身影,在余又朵的脑海里印象太深了,那个画面好像还在余又朵眼前。虽然当年她年仅13岁,但是她想男年轻受伤的现场难到只有父亲一个人吗?怎么就是父亲背呢?详细原因,可能后来没有问,或是她忘记了。但是,她记得从那次开始她有了朦胧的意识,感觉到父亲的与众不同。

谢主任说:“那年抗洪,南隅乡不是灾区。但是发洪水时,你父亲积极把渔民组织起来,参与营救其他乡镇灾民的工作。你父亲水性好,每次到灾区,你父亲都主动跳到水里,接救灾民。”

余又朵说:“这个我都能想象到,一路走访过来,这是我爸爸的工作作风,他觉得他身体好,遇事他都往前冲。”

余又朵想如果父亲年轻时身体不好该多好呀,他就不会没有顾忌的凡事都是亲力亲为。在他记忆里,父亲不要说住院,感冒都很少。她想,这也是她父亲悲剧产出的原因。当年如果父亲多些顾虑,他就不会离开病房。他一定以为在医院治疗了几天后,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就赶往单位处理工作,想想余又朵又心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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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又朵想虽然她的父亲并没有做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但是他始终保持共产党员的初心,在任何时候都贯彻“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即使在改革开放后,国家提倡可以追求合理的个人利益,父亲依然保持本色,无私奉献,他的一生难道不值得可歌可泣吗?无论如何她都要把父亲的故事写出来,而且要还历史真相、还父亲的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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