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南俊和钟意之的简易版露天舞台效果无疑是炸裂的，具体有多炸裂，看钟意之瞬间鼓起来的钱包就知道了。

钟意之将收入的一半分给了金南俊——哪怕金南俊连连摇头说“N N”。金小熊捧着钱满脸慌乱，钟意之将自己那份收好，背起他那把破吉他，拍了拍金南俊的肩膀比了个大拇指就准备离开。可是他还没往前走两步，就撞上了方时赫幽怨的眼神。

钟意之笑容凝固了：“……”

他注视着眼前方时赫那张写满了“你怎么就能够这样一走了之你对得起我吗”的脸，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和之前不太一样。俗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毕竟用了方时赫这位仙女教母借过来的设备赚了钱，直接离开怎么都不合适。

“……大叔，我真的不可能去韩国。”他抿了抿唇，尽管很小的时候他就四处帮人打下手，也算是有些见识，但毕竟年纪还小，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有点愧疚的情绪正好走进了方时赫的套路。他无奈地摊开双手，诚恳地说：“我真的很穷。”

这个理由金南俊之前就猜到了，但没想过钟意之会说得这么坦然。十几岁的男生正是自尊心大过天的时候，想尽办法也要把气球吹起来，遮遮掩掩是再正常不过了。可钟意之仿佛只是说了件很平常的事，脸上的表情还是面对方时赫的无奈笑容，甚至不见一点阴霾。

……尽管知道不可能，但是，如果他能成为自己的伙伴就好了，金南俊想。而且钟意之确实是他见过声音条件最好的人了。

方时赫也顿了顿，不过他没打算放弃。

开玩笑，就冲刚才的舞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弃。“我们公司会给练习生提供一定的补助，数量不多，不过你还没成年，很多兼职不能做，所以我可以做主给你申请多一点金额的，基本生活肯定不会是问题，学费公司也能包了。”方时赫继续忽悠，“至于去韩国的机票，公司也可以出。实在不行，你可以先打欠条，出道后再还我，怎么样？”

方时赫这话可以说是非常有诚意了。他满怀期待地看着钟意之，双眼如同X光在人家脸上来回扫描，渴望多少能在他脸上看到那么一点动摇。

“你刚才应该也发现了。你和南俊的声音加在一起效果非常棒，我打算成立一个以南俊为核心的组合，你能出道的概率是非常大的。而且你很喜欢唱歌吧？我们有专业的声乐老师能给你提供系统化的声乐培训，感觉你还很喜欢即兴改编？正好，作曲方面我们也有很厉害的制作人……”

钟意之说：“抱歉。”

方时赫：“？”

方时赫瞪大了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目光仔仔细细地在钟意之脸上又巡逻了一圈，确定这位是真的没有动摇，忍不住在心里纳闷。

他没记错的话，这孩子之前的介绍里说是97年的吧？另一个97年的孩子像只兔子，眼睛圆溜溜的，用金南俊忽悠一下就来了，怎么这个就这么难忽悠？

“就算大叔你给的条件很好，但我真的没想出国。”钟意之挠了挠头，想了个办法：“要不这样，大叔留个银行账户，我打个欠条，今天设备的租用费，等我攒够了就一起汇过去。今天的钱……我真的有急用。”

钟意之的颜是绝对的王炸级别，金南俊在刚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了。刚才他们表演的时候，金南俊至少听到了数十个围观女孩子在看到钟意之后的吸气声——其实也不奇怪，因为就连金南俊光听声音就很想吸气了，看到脸更想了。

而当这张脸诚恳地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金南俊：“……”

哪怕注视的对象不是他，金南俊还是下意识地将自己手里的钱往前一递。

方时赫：“……”

方时赫：“？？？”

关于这个，后来在跑弹中，方时赫边拍大腿边拿着麦克风抱怨：“——哇，当时我真的莫名其妙，心里在想这真的是金南俊吗？真的是我选定的leader吗？真的智商148吗？”

“……这没办法，PDmin，”金南俊哭笑不得地捂着脸，为自己发声：“当时意之的那个样子根本不可能有人拒绝得了啊？”

【男一女孩起了，我行了】

【金南俊，有你这句话，我还能产粮五百年】

【所以这就是你在Hne来公司后的第一个生日，送Hne红色高帮匡威的理由吗？】

【为什么有这么偶像剧一般的开头，小钟的队内官方cp还不是你？】

【还能为什么，因为他是金南俊[www.youxs.org]】

【xs，谁说偶像剧的开头一定会有偶像剧的后续呢[www.youxs.org]】

钟意之也被金南俊突然的举动弄得愣了一下，偏过了头，将这个哥哥的模样完全映入那双璀璨得好比阳光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他对金南俊的举动多少是有点困惑的。只是还没等钟意之想好该怎么说，就见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金南俊不好意思地压了压帽檐，然后……

然后鸭舌帽的帽檐就掉下来了。

“……”

这瞬间，连风都沉默了。

“……”钟意之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满脸怀疑地盯着那截帽檐，抬头看看金南俊，又低头看看帽檐。哪怕他有着杭州重点中学年级前十的脑子，都没想出帽檐为什么会掉下来的答案。

他看了看欲哭无泪的金南俊，半天才挤出一句：“附近有个市场，不然我带哥去再买一顶吧？”

于是金南俊的钱不但没能赞助出去，反而全给自己花在了买帽子上。杭州夏天的太阳连鸡蛋都能烤熟，假如没帽子，金南俊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能被烤焦。钟意之熟门熟路地领着金南俊和方时赫到了一家市场里的小店，和店主打招呼唠家常的同时，以进货价帮金南俊买了顶新的帽子。

钱还有剩，金小熊实在不好意思，去旁边便利店买了三根冰棍请弟弟吃。当钟意之看到冰棍时骤然亮起的眼睛时，金南俊才有了点这位是弟弟的实感。毕竟钟意之为人处事都很成熟，也没有小男生的坏毛病，金南俊才是被他照顾的那一方。

方时赫看着金南俊和钟意之，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直接邀请不行，换种方式也可以，成年人的套路总是层出不穷。

他提议道：“不然你们留个联系方式怎么样？”

跨国长途的话费谁都负担不起，幸好2011年的网络通讯已经很发达，就算家里没电脑，但学校有计算机课，钟意之也有自己的企鹅号。不过金南俊是韩国人，当然不用企鹅，而钟意之也不可能翻墙去用kkt。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用email来联系。尽管没那么即时，但免费就是最大的优点。

人没捞到，但联系方式留下了，就证明是有戏的，不算毫无收获。方时赫还有很多工作要做，马上就要领着金南俊回韩国，打算回去之后用email继续忽悠。他不怕钟意之故意不回邮件，因为钟意之在要邮箱的同时还要了方时赫的，他还记得要给方时赫转账。尽管c小孩是想和方时赫算清，毋庸置疑的是，他们之间多了个债主的关系。

同方时赫金南俊告别后，钟意之先拐弯去了趟乐器行。乐器行的主人认识他，看他将那把破吉他从包里拿出来，接过来看了看：“怎么，哪里又有毛病了？”

钟意之笑了笑：“您看看。”

“音不准和别的……你这个吉他还是老毛病，挺不住了，光换弦不行，年纪大了得好好修，大概要……这个数。”乐器行老板给的已经是最低价，不过他也知道钟意之的家庭状况，倒是没说什么劝他换一把：“最近我这边缺个练琴的帮我打广告，就坐在我店里弹一天钢琴，帮我招揽生意，有没有兴趣？”

招揽生意是幌子，乐器行的生意并不差，因为老板同时还在做钢琴私教老师。归根结底也只是他爱才心切。

他是在当私教的时候遇见的钟意之，严格来说，他并不是钟意之的老师。因为钟意之当时是被同桌雇佣过来帮人上钢琴课的，只是他本人在音乐上确实天赋异禀。如果不是同桌家长心血来潮，突然袭击过来想旁听自家孩子上课，恐怕还能这么继续下去。

钟意之看向那把破吉他，垂下了眼睛。店内昏黄灯光映出少年尚显青涩的脸，眼睫的阴影将眼里的情绪全部都隐藏了起来。过了几秒，他抬起眼睛，笑着应下，顺带还开了个玩笑：“好的，就是到时候您看我看久了别嫌烦。”

老板指着他这张脸笑骂道：“谁看见你会觉得烦？每次你来我店里的时候，那群小姑娘都吵着哭着要进店里来呢。”

离开乐器行以后，钟意之背着吉他回了家。

杭州是座繁华的大都市，但他一直逆着繁华走，走到了座老旧的小楼。他抬头瞥到几只鸟向远方飞行，定定地看了几秒，回头迈进小楼的阴影里。小楼里的邻居大多都没回来，安静一直跟着他进了屋。

屋里的摆设也上了年纪，餐桌上的蓝色桌布已经发白。生锈的铁门吱呀一声关上，房间里的人听到了声音：“回来啦？”

钟意之放下背包，换好拖鞋，就匆匆地往屋里赶，及时拦住了要下床的女人。

“妈，”他扶着女人坐回到了床上，“今天我认识了一个哥哥。”

能有钟意之这样的孩子，钟妈妈的外貌条件自然是相当优秀的。但再美丽的容颜都禁不起疾病的摧残，她已经瘦得很厉害了，只能看出一二年轻时候的风姿。钟妈妈听他说交了新朋友，弯起了眉眼：“那我们意之今天很开心。”

“……”

一瞬间，钟意之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

开心吗？

确实很开心，金南俊是个非常好的搭档，方时赫提供的设备也都是他只远远看过的，这是一场相当淋漓尽致的表演。享受的不只是观众，还有他自己。那是他不曾接触到的、梦寐以求的另一个世界，他进去逛了一回，出来了。

并不是这个世界不好，这个世界太好，能追求梦想，确实是他一直想接触的。但妈妈只有他了，有些事不能去做，起码不能现在去做，哪怕他真的很想去闯荡。

他抱住钟妈妈的胳膊，低头撒娇似地蹭了蹭，声音仍然是上扬的：“很开心，不过回来看到妈妈更开心。”

“我也很开心。”钟妈妈温柔地看着他的发旋。接着她很轻地说了一句只有她自己听到的话：“……只要你好好的。”

钟意之没听见，撒了会儿娇就主动站起来去做饭。他打开厨房的油烟机，手在开关上停留了片刻，还是转身走到自己的卧室拉开书桌抽屉。抽屉里放着一堆零零碎碎的钞票，已经攒了不短的时间。

他点了点数额，将今天的收入也放了进去，盯着抽屉里的钱看了一会儿，忽然吐出了一口气。他的数学一直很好，几位数的加法不会出错，更别提反反复复算了好几遍。

之前攒的，加上今天意外赚的钱，其实够买一把新的吉他了。

钟意之这么想着，然后合上了抽屉，决定明天拿钱去医院给妈妈买接下来几个月的药。反正只是暂时没法继续卖唱了而已。

方时赫本来还打算压着金南俊和钟意之联系——他算盘打得很精，只要两人的羁绊建立起来了，后面的事也会容易许多。但他没想到的是，金南俊完全不用他催促，一天能给钟意之发十封八封邮件，哪怕钟意之可能只回一封甚至不回，因为钟意之没有电脑，只能借别人的来用。

金南俊的异状自然引起了宿舍里其他人的关注，毕竟他嘴上多了一个“我弟弟”“我弟弟”，而谁不知道金南俊家里的那位是妹妹，这个弟弟也不可能是刚来宿舍不久的田柾国——大家对于田柾国的称呼一直是忙内。

不像其他人在那儿猜来猜去，闵玧其直接逼问：“你哪来的弟弟？”

“我前不久和PD去了一趟中国嘛，认识了个弟弟。”金南俊被几个人同时盯着本来有点紧张，但一提起弟弟眼睛就变得很亮，在空气中手舞足蹈：“哥你不知道意之他有多厉害！我发了几个我写的beat给他，他帮我提了建议，改的特别好，PD都夸了好几次了，而且他的feat也特别厉害……”

闵玧其最近忙着兼职，有阵子没和金南俊一起做音乐了，听着听着有点好奇。但闵玧其是谁，就算好奇也不会直接说出口，依旧瘫在沙发上，只懒懒地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等下哥去工作室，我放给哥听。”金南俊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田柾国说：“这个弟弟和忙内一样大呢，都是97年的。”

一听97年，田柾国唰地竖起了兔子耳朵，本来就圆圆的眼睛更圆了：“也是97年的？”

他这样子太可爱，金南俊几乎立刻就屈服了：“是的，改天我介绍你们认识。”哥哥们为忙内过于认生的性格操碎了心，现在除了他们之外，忙内在公司压根没什么熟人。

金南俊本来以为田柾国会犹豫一下，没想到田柾国毫不犹豫地就点了点头，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无声的催促。

金南俊：“……”

大概这就是97的力量吧。

这是金南俊第一次见识到97的力量，那时候他还很惊讶，后来作为一个成熟的队长和哥哥，他已经会面不改色地把97的力量说给阿米听。

郑号锡顺手揉了下田柾国的头，语气温和，甚至还有点慈爱：“我们国儿想交新朋友了？”

谁知道刚刚没迟疑就点头的田柾国，这回顿了顿才应了声。本来不太喜欢被哥哥们这样当小孩对待的田柾国，居然一下没反抗，因为他有点心虚。

田柾国有一个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的秘密。

自从他来到大黑以后，晚上经常做一个梦。梦里他始终都隔着一层雾，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雾那端人的身形，连声音都听得不是很清楚。至于那个人到底是谁，田柾国不知道，更别提说是名字了。但梦里似乎有个念头告诉他，这个人长得非常非常好看。

从那些他能捕捉到的只言片语中，他知道这个人也是97年的，好像还和南俊哥认识。

不过根据田柾国这些天以来的观察和旁敲侧听，南俊哥似乎完全不认识这么一个人。正当田柾国以为这真的只是个梦的时候，那个人忽然出现了。

田柾国眨了眨眼睛，在哥哥们的声音中独自默默地想——这样的话，到底算不算是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