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森森的剑身上,亦开满了血红色的杏花。
沈玉霏双手握着重剑的剑柄,周身盘旋起无形的气浪。
与梵楼以血饲剑不同,血红色的光芒没有从他的掌心里蔓延到剑身上。
恰恰相反。
无数红意汇聚成线,从杏花的花芯处徐徐延伸出来,仿佛无数条细软的蛛丝,最终都汇聚在了沈玉霏的掌心中。
随着“红线”的蔓延,沈玉霏的双瞳渐渐被血色的红光覆盖。
“找死!”
他低呵着将重剑插/在被花泥浸染得通红的地面,双手在身前结印,翻飞的手指幻化成了一片白影。
“合欢宗宗主沈玉霏……”
瞧见这一幕的裴惊秋,眼神微闪。
怪不得“沈姑娘”生了这么一副皮囊……
合欢宗的宗主,历来都是妖孽。
“师姐……”被裴惊秋硬生生扯出秘境的小月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沈姑娘怎么……怎么是……”
“醒骨真人的秘境,对所有的修士而言,吸引力都太大了。合欢宗的宗主有所图谋,也是常事。”裴惊秋抬起头,看向悬浮在半空中,身上还有大半血红色符文的孟鸣之,眉头猛地拧了起来,“这是——”
裴惊秋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涌现出浓浓的惊骇。
她立刻原地盘腿坐下,从怀中摸出了那副在秘境第三层就拿出来,观察丹炉的四四方方的镜子。
裴惊秋的手指在镜子上轻点数下,无数法阵从指尖倾泻而下,密密麻麻的黑字也随着法阵,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是海中月的长老赠予裴惊秋的秘宝,即可用来观察法阵,又可以此为媒介,查询海中月收藏的所有古籍。
“应该在……应该在的!”裴惊秋的眼珠子飞速地左右晃动,无数字符在她的眼前跳跃闪烁,“我明明记得……”
瘫在她身侧的小月似有所感,僵硬地扭动着脖子。
小月的视线刚落在裴惊秋的身上事,还带着一个师妹对师姐的濡慕之情,但顷刻间,这丝情感就被青芒覆盖。
这缕青芒与孟鸣之眼里的青芒如出一辙。
“小月”眯起眼睛,看着全神贯注地查询着古籍的裴惊秋,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很快,她就不看裴惊秋了,而是与“孟鸣之”一道,眼神玩味地盯着已经结完印的沈玉霏。
此时的沈玉霏,周身气势节节攀升到了极致,隐隐有压过在场所有修士的气势。
他身上的红袍无风自动,金色的杏花纹路从袍角蔓延腰身,仿佛一副细金雕刻的纤细战甲,勾勒出了他修长的身形。而血色的花则在他裸露的脚踝与猩红的眼尾扎根,妖冶的花颤颤巍巍地浮现。
那花在皮肉上绽放,经脉清晰,细细的血流汇入花瓣,才染成了那片鲜艳的红。
沈玉霏笼罩在一层暧昧不清的红光中,眼中的情绪随着结印的完成,褪了个一干二净。
他重新握住了剑柄,将重剑从泥土里□□。
细碎的花瓣黏在剑身上?_[(,好似一道又一道血痕。
沈玉霏的脸映在剑身上,一片肃杀。
“重剑‘残妆’……”悬在空中的“孟鸣之”见状,面露怀念,“玉娇娇的剑,真真是好久不见。”
“……她的剑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沈玉霏恍若未闻,拖着重剑腾空而起。
墨发飞扬,血红色的身影卷起满地落花。
满阶芳草绿,一片杏花香。
沈玉霏的剑意与玉清门的修士截然不同。
并非凌厉,也不凶悍。
他的剑意如缠绵的春雨,透着无尽的缠绵。
可藏在缠绵下的杀意在对上君子剑的刹那,轰然炸裂。
刷!
桃林中所有盛开的桃花都在这一刹那碎成了粉尘。
甜腻的花香荡漾开来。
凶悍的杀意以名为“残妆”的长剑为起点,气势汹汹地涌向四周。
血浪登时将所有人笼罩在其中。
沈玉霏也已经逼近了“孟鸣之”的身前。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生硬地挤出一抹冷笑。
“你说的,是我的师父?”
两柄剑无声地碰撞在一起。
沈玉霏的喉间溢出一丝腥甜,他却毫不在意,喉结轻滚,便将那丝血意咽了回去。
他大笑:“玉娇娇……”
沈玉霏笑完,眼神猛地一戾,不退反进,眼尾杏花红芒大盛:“她自然是死在我的手里了!”
满是阴寒之气的灵力炸开来,刚刚还在桃林中翻涌的血浪都凝成了浮空的冰晶。
“孟鸣之”亦随着气浪倒飞而出。
沈玉霏见状,微微眯起眼睛,虽没有放松警惕,但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些。
……不过如此。
孟鸣之的实力,沈玉霏心知肚明。
前世,他虽没来得及与之交手,但修为,轻易便可看出深浅。
“玉清门的秘术?”他自言自语,“不管是什么——”
沈玉霏话音未落,瞳孔忽地缩小到极致。
下一瞬,他横剑在身前,浑身的灵力疯狂地涌动。
可即便如此,沈玉霏依旧没能挡住瞬间出现在面前的“孟鸣之”的攻击。
噗嗤!
一朵血花绽放在他的左胸。
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
“宗主!”
桃林中传来了梵楼撕心裂肺地呼唤。
“滚……给本座滚开!”
沈玉霏忍痛吐出一口血。
他看也不看梵楼,却用戾呵将梵楼钉在了原地。
“孟鸣之”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太强了,他都抵抗不了,梵楼来了,又有什么用?!
沈玉霏咬紧牙关,剧痛从身体的各处传来,甚至是神识——
此时的“孟鸣之”太强了,竟让他的动作不由自主地迟缓起来。
全方面被压制的滋味着实难受。
沈玉霏已经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久到,他回忆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噗嗤!
又一道剑芒没入了他的膝盖。
沈玉霏身形微晃,手中残妆剑的剑芒也黯淡了下来。
他的脸上划过一道隐隐的狠意,再不顾“孟鸣之”的攻击,竟闭上了双眼。
鲜血与桃花开始在沈玉霏的身边凝聚。
“孟鸣之”似有所感,身形骤然停滞,面上划过一道兴味。
“残剑决……你还真将玉娇娇那个疯女人的东西都学会了啊?”“孟鸣之”收回了君子剑,负手于身后,喃喃摇头,“合欢宗的疯子……哼,一个一个都不要命!”
“……歪门邪道!”
“孟鸣之”不屑地轻哼,仿佛沈玉霏即将使出来的招数甚是不堪,不足为玉清门的弟子道也。
沈玉霏自是不会在乎“孟鸣之”的话。
他从不在乎外人的看法,自然也不会在乎一个修士对自己修习功法评头论足。
他将神识凝聚在眉心,冷意亦在身上弥散开来,《白玉经》疯狂运转到了极致。
终于,某一瞬,沈玉霏的眉心微微一跳,一股浓郁到肉眼可见的血色杀意从他的身上扩散开来。
而他也缓缓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七情六欲从剔透的眸子里消散殆尽。
沈玉霏依旧是沈玉霏,但他身上属于人的情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剥离。
他与残妆剑融为一体。
他与剑一样,身上唯剩无尽的杀意。
“疯子!”“孟鸣之”见沈玉霏真将残妆剑的威力释放了出来,不禁面色微变,“剥夺了七情六欲,你还算是个人吗?!”
“……你以为玉娇娇是怎么疯的?这柄剑使用的次数越多,你越无法体会到人的情感——你会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疯子!”
“变成疯子,也好过死在你的手里!”沈玉霏持剑前行,不为所动。
他浑身浴血,残剑与君子剑再次碰撞。
这一回,沈玉霏终是不再节节败退。
他大笑着与“孟鸣之”缠斗在一块,仿佛那一身的伤,没有伤在他的身上,而“孟鸣之”面上也终是流露出了凝重。
……他到底不是真的孟鸣之。
真正的孟鸣之离开秘境的刹那,体内封印大动。
玉清门掌门与众长老倾尽全力布下的符文无声地碎裂,血色的封□□脏般在孟鸣之的神识中跳动起来。
怦——怦怦!
一双同样没有人的情感的混沌双眸,在孟鸣之的神识中,缓缓睁开。
玉清门老祖从沉睡中苏醒。
轰!
可怖的威压立时将孟鸣之的神识挤压成了一个可怜的球。
“妖修……”
玉清门的老祖轻轻松松地占据了孟鸣之的肉/体,寻到了那枚被藏在身上的蛇鳞,不屑轻哼,“废物,区区一个妖修,也能让你沦落到这般田地?”
孟鸣之被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只能咬牙用神识向着老祖跪拜:“求老祖救我!”
“救?”老祖阴郁地打量着孟鸣之残破的身体,淡漠道,“如今的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救?”
孟鸣之的神识猝然一晃。
他惨叫着蜷缩成更小的一团,灵魂深处炸裂出来的痛楚,很快就让他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一边疯狂地颤抖,一边涕泗横流。
老祖轻而易举地折磨着孟鸣之的神识:“长灯与那些废物想对本座做什么,本座都知道。”
“……你的心思,呵呵……本座也知道!”
孟鸣之心中一颤,求生欲却又让他挣扎着抬起头。
“师父……师父是玉清门的掌门。”
在孟鸣之的神识里,老祖只是一双漠然的眼眸。
孟鸣之与之对视一眼,就觉得双眸被撕裂,瞳孔剧痛,紧接着,神识崩裂,几乎要当场消散!
“师父的心思……不代表我的心思!”
他用一声怒吼,拯救了自己岌岌可危的神识。
老祖眯起眼睛,暂时放过了孟鸣之:“是吗?”
生死存亡之际,孟鸣之爆发出了无穷无尽的求生欲,思绪也从未如此清晰过。
他跪在老祖的眼睛前,语速飞快道:“老祖!弟子孟鸣之愿意献出身体,助老祖踏上仙途!”
孟鸣之早就想好了。
老祖想要修成大道,必定要寻到一具天赋极高的肉/体。
若是身躯好找,老祖也不必闭关多年,在他的神识里留下封印了。
前世,老祖就盯上了他的身体,今生又怎么会放弃呢?
孟鸣之对自己的修炼天赋极度自信。
因为,他是先天灵体,万年一遇的天才。
先天灵体,又名天生灵体,有这样天赋的修士不用修炼,灵力都会源源不绝地涌入身体。
他之所以能成为玉清门的首席弟子,便是得益于天生肉/体的强悍。
而在孟鸣之的记忆中,他是世间唯一一个天生灵体的修士。
……老祖若想飞升,不愿救他,都得救他!
孟鸣之念及此,心底滚过一道浓浓的恨意。
不同于对不受控制的沈玉霏的恨意,孟鸣之对老祖,带着前世的怨恨。
前世,他也受制于老祖的神识!
但是,此时此刻,孟鸣之只能憋屈地跪在老祖的眼睛前,屈辱地低下头颅:“老祖,弟子无能,在秘境中受妖修迫害,辱没了玉清门的声誉……老祖,若是弟子是妖修的传闻传出去,玉清门危矣!”
他通过自己的肉身,阴测测地注视着桃林中的修士,杀意浸在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里。
“……且醒骨真人的清心丹亦被抢走了。”孟鸣之想要
借老祖的手杀人之际,不忘自己的小心思,“老祖,那清心丹可是有破除迷惘的效用!……老祖日后得了弟子的肉身,飞升渡劫时,可离不开清心丹啊!”
孟鸣之的话刚说完,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去,就被浓浓的痛楚取代。
他的神识再次惨叫着蜷缩成一团。
老祖肆意将孟鸣之的神识撕扯成碎片,再恶意满满地揉回去。
……痛不欲生。
孟鸣之在被当成妖修的时候,没有生出死志,在被老祖的眼睛盯上的时候,还想要活下去。
但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想死了。
孟鸣之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残忍地撕扯成了一块又一块,再被粗暴地揉回去。
可是,揉回去的神识,器官错位。
他的眼睛被按在了肚皮上,双手被插/在了头顶。
在老祖的眼里,孟鸣之纯粹是一缕寄生在完美肉身中的可悲神识罢了。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老祖在孟鸣之的声声惨叫声中,操纵肉身,握住了君子剑。
“清心丹?哼……”老祖对孟鸣之被揉成奇形怪状的神识露出了讥讽的笑,“你想用那清心丹来对付本座……痴人说梦!”
言罢,不再搭理孟鸣之,转而看向了沈玉霏——
玉清门老祖的修为自是比沈玉霏高。
但他肉身崩塌,一缕神识寄生在孟鸣之的身上,即便再强大,受孟鸣之的修为影响,连万分之一的实力都无法发挥出来。
此刻,他对上拼尽全力,与残妆剑快要融为一体的沈玉霏,自是有些吃力了起来。
“疯子……”老祖想到那个据沈玉霏所说,已经死了的合欢宗前任宗主,玉娇娇,古波无惊的双眸中终是涌起了忌惮,“疯子!”
老祖的记忆中,浮现出一抹漆黑的女人身影。
“不要命的疯子!”
合欢宗弟子修习的功法,总是带着“邪性”。
合欢宗宗主更甚。
在老祖的记忆里,玉娇娇最后成了一个没有人修情感,纯粹由杀意组成的“人”。
她的修为当然不是所有修士里最强的,但她绝对是所有修士最不想为敌的那一个。
人怕死,剑不怕死。
没有人想与一个不怕死的疯子为敌。
此刻的沈玉霏在老祖的眼里,身影逐渐与玉娇娇重叠。
同样无机制的双眸,同样被冰封的面庞,同样不要命的攻击——
“废物!”
老祖后退半步,挡住残妆剑的剑势,疯狂地压迫已经被折磨成肉球的孟鸣之的神识。
“若你勤于修炼,本座如何会被区区一个合欢宗的宗主压制至此?!”老祖的神识再强悍,孟鸣之的□□里没有灵力的支撑,也无法发挥出全胜期的实力。
孟鸣之的神识被压成了一张“肉饼”,彻彻底底地没了声音。
“是我小瞧了你。”老祖将怒火发泄在孟鸣之
身上的同时,再次被沈玉霏的剑势逼得后退半步。
老祖猛地抬头,对上一双冷意森森的眸子,心竟久违地颤抖了一瞬。
“呵!”
比起被沈玉霏的剑意逼退,这一瞬间的颤抖更让老祖怒火中烧——被剑意逼退,只是孟鸣之这具肉/体不中用,无法发挥出他的真实实力,可心意震颤,就是沈玉霏的气势让他的神识产生了动摇。
……区区一个小辈。
区区一个小辈!
老祖怒极反笑。
不要说他没有将沈玉霏放在眼里,就算是当年全盛时期的玉娇娇,他也没有放在过眼里!
不怕死又如何?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不怕死,也得死。
“很好。”“孟鸣之”面色阴沉地倒退了几步,望着战意斐然的沈玉霏,毫无预兆地丢掉了手中的君子剑。
“很好!”“孟鸣之”开始慢慢地活动起手腕。
沈玉霏也停了下来。
他的胸腔微微起伏,鲜血汇聚成溪流,顺着衣袍滚落到雪白的脚踝上。
无数杏花在鲜血中盛放,他亦像是浴血而生的花。
沈玉霏的心里无悲无喜,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期待。
他是他,也是手中的残妆剑。
“他们”静静地注视着孟鸣之,看他掩藏在青色道袍下的身体诡异地膨胀,仿佛一具野兽藏在了人/身之/下,终是被逼得即将显出原形——“孟鸣之”十指扭曲,手腕狂颤,腿骨反折。
“孟鸣之”扭成了一个麻花。
噗嗤!
噗嗤!
无数黏连着皮肉的血管从他隆起的脊背中探出来,犹如血红色的触手。
那些触手让沈玉霏想起了秘境中的白家大少爷。
只是,“孟鸣之”身上的血管远比白家大少爷用腐肉幻化而出的触手强悍。
无数血管呼啸着向桃林扑去!
“不好!”
蹲在裴惊秋身边的小月见状,花容失色。
她眼中的青芒不知何时消散了。
“师姐……”小月看着依旧沉浸在翻阅古籍中的裴惊秋,神情挣扎。
“啊——”
“救命啊!”
在小月犹豫的时候,孟鸣之身上的血管已经追上了桃林里的修士。
那一根根血管生出了獠牙,咬住修士的头,凿开皮肉与头骨,长驱直入。
桃林内血肉横飞,惨叫声不绝于耳。
小月见状,再不犹豫,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捅进了心口。
热血喷洒而出,裴惊秋也回过了神。
“我知道了,那些符文是用来封印——小月?!”
她脸上的喜意还没弥漫开来,就生生僵住了。
裴惊秋看着用心头血巩固法阵的小月,怒喝:“你在做什么?!”
撑起法阵的小月因为失血,眼前一阵又一阵地发黑。
她没有力气去看裴惊秋的神情,只羞愧地低下头:“我太……我太弱了,师姐,对不起……我只能这样……这样……”
说着,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
裴惊秋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了小月软绵绵的身子。
“我不需要你用心头血来救!”
小月虚弱地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她恍惚地望着法阵外,随着血管倒下的同门师姐与师妹,痛楚溢于言表。
“我……我没办法救……救她们……”
裴惊秋也看见了那些倒下的海中月弟子,眸子被血意笼罩,目眦欲裂:“孟鸣之!”
她起身,颤抖着举起双手,无形的法阵从她的脚下迅速扩散开来,尽可能地将海中月的弟子护在其中。
“孟鸣之!”裴惊秋的咆哮声里带着哽咽,“我们海中月与你不死不休!”
“孟鸣之”闻言,轻蔑一笑。
他后背上的血管狂舞,吸食完一个修士,立刻会咬住另一个修士。
桃林彻底成了血海。
裴惊秋仍在垂死挣扎。
她咬破了手指,继而一掌拍在心口,吐出一口心头血,与小月一般,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巩固法阵。
“孟鸣之,你们玉清门……玉清门是要与所有的宗门……作对吗?!”
“海中月……算个什么东西?”
吸食了大部分修士血肉的“孟鸣之”烦不胜烦,终是施舍给了裴惊秋一个眼神。
他一边躲避着沈玉霏的剑芒,一边对着裴惊秋的方向,轻飘飘地抬起手指。
裴惊秋浑身紧绷,严阵以待。
她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孟鸣之的身上,却没有料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身后悄无声息地扑了上来。
——噗!
裴惊秋面色一白,口中不受控制地喷出一口血。
她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胸口贯穿而出的匕首,脸上满是茫然。
“死吧。”
“孟鸣之”与“小月”的脸在这一瞬间,涌现出了如出一辙的得色。
他们仿佛成了一个人,又像是拥有了同样的灵魂,连唇角勾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为……为什么……”
裴惊秋摇摇晃晃地跌跪在地。
鲜血从女修的胸口喷涌而出。
小月眼底的青芒褪去。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裴惊秋,很快又看见了手中滴血的匕首。
——哐当!
“不……不!”小月捂着头,惊恐地扔开了匕首,“不是我……不是我!”
“……师姐!”
她双膝着地,膝行到裴惊秋的身边。
裴惊秋的嘴里涌出混杂着内脏的鲜血。
她神情复杂地望着小月,似是明白了什么,又似是什么都没明白。
但她没有力气责备小月,而是拼劲最后的力气,
说:“他……他……”
裴惊秋将手指向了梵楼。
小月立刻抱着她,摇摇晃晃地起身,扑到了梵楼的脚边。
你……你告诉沈……?”裴惊秋的眼神开始涣散。
她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只感受到无尽的寒意。
但她还是拼命地揪住了梵楼的衣摆,试图让男人听见自己的声音:“告诉沈玉……沈玉霏,孟鸣之……身体里的符文,是为了……是为了封印——”
——噗噗!
可惜,不等她将话说完,两根血管就贯穿了没有海中月女修支撑的法阵,凶狠地刺入了裴惊秋与小月的脑袋。
她们眼中的神采轰然碎裂,在梵楼的眼前,生生被吸成了人干。
同一时间,沈玉霏的身影也被无数血管束缚着,以摧枯拉朽之势,重重地砸落在梵楼的脚边。
残妆剑跌落在地。
七情六欲重回沈玉霏的眼底。
他呕出一口血,苍白的手抬起,滴血的五指攥住了没入胸腔的血管,闷哼着将其生生拽了出来。
“宗主!”
蛇鳞骤然刺破皮肉,在梵楼的眼尾浮现。
他的手也划破了后颈,握住了一节冒着紫烟的脊椎骨。
梵楼已经不在乎自己妖修的身份会不会暴露了。
他看着浑身是血的沈玉霏,恨意化为实质,将一颗心搅得鲜血淋漓。
——杀了他!
——杀了他!
梵楼拦在了咳血的沈玉霏身前。
“哦?”“孟鸣之”挑眉,“原来是你——”
他抚摸着自己已经光滑如初的脸颊,虽不想为孟鸣之报仇,却也痛恨这个破坏了孟鸣之肉/身的妖修。
“那就和他一起去死吧。”
“孟鸣之”平静地宣判着梵楼的结局,手指微动,所有的血管都放弃了正在吸食的尸体,扑向了梵楼。
血光漫天。
沈玉霏的视线被血色模糊。
他听见了血管入肉的身影。
心也如同被撕裂了开来。
他已经看不清梵楼的模样了。
“你……该死……”沈玉霏舔去溅在脸上热滚滚的鲜血,拖着残躯,摇摇摆摆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该死!”他接住了被无数血管贯穿的梵楼,手指被滚烫的鲜血烫得止不住地颤抖。
“你该死——”
沈玉霏与梵楼一道跌跪在地。
他将脸埋在梵楼尚存热意的后颈。
“你怎么能伤我的……我的人……”沈玉霏的双臂勒紧了梵楼的腰,身上的气势浑然一变。
“你不该……伤我的人……”
他垂着头,从血泊中起身。
风静止了。
一切都静止了。
咚——
咚咚——
渺远的钟声从虚空中传来。
而沈玉霏也随着钟声扬起了手臂。
他清澈的眼睛在钟声中失去了神采。
沈玉霏却没有停下脚步。
他在血泊中翩翩起舞,血红色的身影被血管贯穿,亦不为所动。
远古的气息从沈玉霏的心口涟漪般弥散。
咚——
咚咚——
他弯下腰,衣袍翻卷。
他成了在火焰中飞舞的血色蝴蝶。
他祭天,祭地。
钟声也越来越清晰。
“编钟声?”“孟鸣之”面上惊疑不定,心中陡然生出了无限的危机感。
须臾,他双目圆瞪。
“以身为祭,长安钟!”
“孟鸣之”惊叫着后退,身上的血管亦如耗子见了猫,疯狂地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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