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那维莱特不怕怪物，也不怕鬼。

但怕被惊吓。

比如，耳朵贴在二楼拐角的墙壁，全神贯注地听。此时，肩膀被突然戳一下，龙角会吓到biu的竖起来，好比现在。

那维莱特拍着胸口，怒目：“你干什么？”

达达利亚：“咳，胆子好小。”

这是胆子小不小的问题吗。

达达利亚自知理亏，笑着道歉，盯着龙角小小声说：“原来不是发带啊。这个，是软的还是硬的，可以编麻花辫吗。”

“不可以。”

“让我摸一下，行不行。”

“不行。”

“唔。”

见达达利亚失望地使劲抿唇，那维莱特也绝不心软：“不行就是不行……嘘……别说话……”

他终于听到了声音。

从底下传来。

两人悄悄往楼下走，来到一楼，没见到人或动物。声音，还在地底下。最后，在最角落的教室，找到通往地下室的门。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设计。

所有门锁。

都是小机关装置。

达达利亚轻车熟路，撬开暗锁悄悄推开。乌漆嘛黑的，先闻到发霉的味道。即使有达达利亚的神之眼的微薄光亮，也看不清。

下边是台阶。

那维莱特看不清楚。

达达利亚伸手，想牵他的手，挨到袖子又觉得有点唐突，手划了一道弧线，情急之下牵住了长飘带般的龙角：“……”

“？？？”

那维莱特燃起熊熊怒火。

达达利亚连忙扔开，实心实意地说：“抱歉，误会，我什么也没摸到。”

那维莱特：“你别说话。”

保持安静已没有意义，就现在的动静，底下真有什么也被吓跑了。两人不偷摸了，靠神之眼的微光，一路走下去，鞋子发出闷响。

空气一股气息。

类似福尔马林的那种味道。

密闭的空间里，就算轻微也够呛。两人捂着鼻子，努力减少呼吸频率。

地下室隔出好几间。

有许多实验桌和实验器材，应该是撤院时从一楼二楼搬下来的。

终于瞅见一处光亮。

两人走过去，豁然开朗，是一个独立的实验室。

有灯。

有实验桌和实验器材。

试管大小不一，凌乱地插放着，贴着标签；玻璃器皿也大小不一，盛装有形状各不相同的不明物体。显然，这里是被使用着的。

地上扔着书。

很奇怪，是识字类的书。

桌子上摞着好几本试验笔记。打开最上面的，扉页，主人签名赫然也是德莱登。往后再看，笔迹是新的，最后的记录日期就在上一周，全是数据。

那维莱特疑惑：“德莱登不是去世了吗？”

达达利亚：“莫非是这样——”

敬业如德莱登，一心试验，变成了鬼而不知，就飘在这栋楼里做试验。

达达利亚说完自己打了个寒颤：“噫~~好吓人啊。”

那维莱特：……他狠起来，连自己都吓。

那维莱特淡定地说，从笔迹看来，三楼德莱登的笔触更细更端正。而这一本，笔迹更笨拙，更潦草。

达达利亚不服气：“也许变鬼之后，手不听使唤呢，嗯，鬼有手吗？”

那维莱特：……是个好问题。

到处很干净。

那维莱特来到一个器皿前，一手托下巴，一手搭在手臂上沉思。达达利亚顺眼一眼，容器里是一截断臂，似乎婴孩童的，膈应得直搓鸡皮疙瘩：“噫~~在法学院里面犯法，真刑！”

转了一圈。

那维莱特来到隔壁门口。

这间凌乱地堆放着弃置桌椅，借的是实验室的光。

窸窸窣窣。

细微的声音散出。

那维莱特意识到在这里，他时常忘记自己神力全隐的现状。比如此刻，他就径直走进屋子。左右看看，终于，瞅见地上有一抹阴影。

吱——

有东西从椅子底下蹿出来，朝他扑来。

那维莱特本能地拿起权杖挥过去。他没神力，权杖可有神力，竟一下击中对方。那东西跌落在地，展现出真面目：是一团怪物。

乍一看，像猴子，面容惊悚，两只胳膊三条腿更是可怖。

身上挂着衣服布条。

这个怪物被打，还不跑，反而继续挠过来。

此刻。

达达利亚听见声响赶到。

这一次没掉链子，他一脚踹上门，形成瓮中捉鳖之势。再挥起武器，朝那个怪物打过去。那怪物速度快，但不懂反击，又跑不出去，就绕着那维莱特转圈。达达利亚岂能让怪物得手，一时间，桌子椅子和灰尘乱飞。噼里啪啦声中，特训队员也赶到了。

队长还没出刀。

达达利亚一幻弓甩过去，把怪物砸得七晕八素。

那怪物百折不挠，还朝那维莱特扑过去。达达利亚飞身护住，一脚踹出去三四米远，怪物撞在墙角，他挥起飞刀正要斩杀，那维莱特连忙喊道：“住手，别杀他！”

那怪物被打得奄奄一息。

抱脑袋蜷缩一团。

队长喃喃：“这是什么？”

达达利亚指了指光亮实验室的器皿：“可能是培养出的怪物，隔壁有好多动物胚胎，断手断脚什么的。”

队长一身冷汗：“是、是吗？”

那维莱特仔细观察了一下：“不，他是人类。”

众人：“？？？”

听到是人类，众人才敢睁大眼睛多瞄几眼，瞄完后，眼睛又赶紧挪开：不可能，我们当人类二十几年，从没见过这么多胳膊腿儿的。

那怪物呜呜两声。

很快。

克劳德院长来了，逐影庭的警员们来了。

法医也来了。

一见笼子里的怪物差点没吓晕。

队长一把扶住：“兄弟，你看看这位是不是人类。”

法医：“你在逗我？”

众目睽睽之下，法医颤抖着手，经过严密的检查分析，最终得出结论：怪物确实是人类，从年龄上看有四岁了。

四岁？

结合德莱登的笔记「会造出怪物吗」「第72次失败」「新的生命」。

大家涌出一个念头：

这怪物，就是德莱登培育出的怪物，但在这里做实验的又是谁。

那维莱特走近笼子。

那怪物抬头。

对视。

那维莱特的心中涌上悲悯：本该是人类，却成了这样的怪物，他遭遇了什么？是谁犯下的罪恶，德莱登吗？人类，不该贸然触及造物的边界。

怪物忽而流泪。

发出呜呜声。

那一瞬，权杖神力涌动，那维莱特感受到了情绪的强烈涌动：悲伤、怯懦、撕裂的痛苦、依恋、汹涌的依恋和惶恐……

那维莱特：“给我四年前爆|炸案的伤亡人员名单。”

克劳德：“呃。”

一旁警员递过名单。昨天，队长报警后，逐影庭就着手调查，获得不少讯息。从那次爆炸的结案文件看：不管尸检，还是人证物证，都证明当时德莱登的身体状况濒临崩溃，由于操作不当，引发爆|炸，因此被断定为主要责任人。

伤亡人数共5人。

学生2名。

据说是小情侣看中鬼楼清净，别人都不来这栋楼自习，没想到遭此飞来横祸，所幸是轻伤。

剩余3人：

德莱登（去世）、莉娜（去世）、助理菲丽丝（轻伤）。

不一会儿。

助理菲丽丝被叫到现场。

助理一见怪物，吓得差点晕倒，被问「是不是你们的实验品」时大惊，急忙辩解：“你们在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制造怪物？我们研究的是刺激促进人体组织的再生长。”

打个比方，断指处再长出新手指。

那维莱特指了指原笔记中的「会造出怪物吗」「新的生命」。

询问怎么回事。

助理前后捋了一遍，恍然大悟：“新生命，指莉娜肚子里的孩子。你们看，德莱登送花，是庆祝他俩有了孩子。那时，他杞人忧天，说天才跟天才可能造出庸才，莉娜说，总比造出一个怪物强。”

原来是记录拥有孩子的欣喜。

大家同时想到一个问题：“这个孩子出生了吗？”

助理：“没有。”

莉娜去世时，肚里的孩子才六个月。

接下来。

看到地下实验室和笔记。

助理极为震惊，连连说不可能。原来，地下室进行的试验是通过肢体嫁接，长出新的人体组织。好比，一个人没有手臂，从别处截一条拿过来安装上——假如怪物是人类，说明试验很成功。

达达利亚喃喃：“为什么要接三条腿呢。”

谁在地下室做实验？

肯定不是怪物，这怪物只会上蹿下跳，能拿稳试管估计都够呛。

实验观察笔记或许有答案。

助理翻着，若有所思，直到看见一处错误才想起：“啊，这个错误的记录方式，是迪尤尔。我特地纠正过他，他一直没放在心上。”

迪尤尔是谁？

助理环视周围一圈，露出迟疑的神情：“迪尤尔，不是学校的学生，经常来实验室，20来岁。他，智商不高、说话都不利索，应该不可能做出这种试验。”虽然惊悚，能做出这种实验，也很强大。

迪尤尔是什么来历？

助理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德莱登和莉娜对他很好，我对他，不熟悉。”

达达利亚：“……”

随后。

大家分工，调查的继续调查，看守怪物的继续看守，克劳德院长也继续封锁消息，等彻底查清楚后再公布。

夜色下。

那维莱特和达达利亚蹲在灌木丛里。

一天都下雨，灌木蘸满水分。那维莱特娴熟地站着，一动不动。达达利亚不行，他多动惯了，隔一会儿就得舒展一下胳膊，将那维莱特的长发拨开。

“？？”

“你头发飘我脸上了。”达达利亚无辜。

“……”

对，这家伙不仅多动，还多话。说好悄无声息地跟踪，根本没悄过。就在此时，终于，有人从屋子中走出来，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那维莱特下意识地起身，达达利亚飞快将他摁下去。

目送着。

克劳德院长走进雨雾蒙蒙里。

“你怎么知道院长有问题？”那维莱特问。

“我审讯犯人有经验。”

提到迪尤尔，助理瞥了院长一眼。达达利亚攫获了这一个细节，注意到院长的表情很惊讶，证明他认识，然而，院长什么都没说。深谙审讯之道的达达利亚就猜院长有问题。

一路尾随。

最终，克劳德走进了枫丹精神病院。

自然不能走正门，达达利亚一翻墙，麻溜地跳进去：“快跳进来啊，还等着医生护士带病人列队欢迎你啊？”

那维莱特：……你这样，典狱长又该带犯人列队欢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