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油纸伞》

第四章,寒雷一叹如春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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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上,姜玉赫坐在棋盘后斜眼瞧着西方,眯着的眼皮忽然抬起,瞳仁没有了荡漾的微波,笑容渐被黑暗掩埋。

欧阳白倒头栽下云都,如鱼入大海,溅起一个百丈的浪花。云都老祖坐在摇椅中,仿佛听到了欧阳白砸入大海的声音,不禁喟然长叹:

“没良心的东西,又走了一个。”诺大的云都,还醒着的不过三人。摇椅在叹息中吱嘎作响,似乎是老祖害怕寂寞,故意弄出声音打破冷清。

“点睛之笔意义何在?”端木雷伸了个懒腰,隔空取出一坛老酒,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对着双手掌心三连呸,再用酒香抹抹乱糟糟的头发,随即向西方慢悠悠地走去。

雷端木腰间还挎着两把长刀,左刀星刃,刀萼合为一颗星尘;右刀月勾,刀锋弯如弦月,都是混沌大陆有史以来排名前五的宝刀,最适合暗夜杀人、破除黑暗。

“呵呵,你又不是真正的棋手,何必关心棋子?”姜玉赫又摆出黑子屠龙的残棋,手中捻着一颗白子,企图为白龙找到新的生机。

“我是一名刀客。”端木雷理所当然地说,刀客只管出刀,自然不会费心钻研如何落子,万般事,一刀即可。

“所以小九九当初才会拉着小白白学剑啊。棋手当落子无悔,胜负无怨!”

‘啪!!’白子落定,惊起无声迅雷,寒光乍现,照亮了东方虚空,一条白龙挣脱黑暗的牢笼向西方若隐若现的几双光点扑去。

“所以小白白也不是一个好棋手,舍不得棋子?”端木雷揣测出了棋九话中深意,提着老壶老酒灌了一大口,脚尖轻点虚空,刀光一闪,一人双刀一壶酒已经落下了白龙头顶。

姜玉赫凝瞩着星刃和月勾,恢复了单调的笑容。五十年没有见到刀皇的星月之光了,在无尽的黑暗中,希望刀光剑影斩出一条明亮的路。

……

千米之外的虚空里,数道气流一闪而逝。

端木雷站在白龙头顶,一手提着老酒一手握着月勾,立如一把久未出鞘的宝刀,慢悠悠地品酒。

喝酒,是以醉解千愁,也是在洗刀。

白龙不急不缓地浮在天空,随风逐流。

端木雷不急不缓地喝酒,等人争锋。对方是一位剑客,一瞬千里,天涯与海角之间的距离,也是一瞬。

何必急于一时。

欧阳白随着海浪向岸边游去,抬头眤了一眼虚空,立即加快了速度。大海之中,一道诡异的冰痕随着欧阳白的游动在大海上歪歪扭扭的蔓延。

有人想让他醒来,有人想让他大梦百年,也有人想让他黄粱不醒。

西廷便是后者,欧阳白对此并不意外,意外的是,竟然真的有人敢摸到云都边缘对他显露杀机。

“刀皇阁下,若有冒犯,还望见谅,可是前方就是我们西廷的九天了,您若有什么吩咐,烦请告知,我们前去通报。”三个身穿金盔战甲的中年将军从对面飞来,弯腰行礼,毕恭毕敬地说道。他们全身金光流转,皆是仪表富贵、气态非凡,乃是西廷天众守门人。

他们三人低眉瞬目地拦在端木雷和白龙面前,战战兢兢,却一步未退。只因来人是端木雷,天下修士心中的刀皇,一刀便劈开了西廷第一重天的刀皇。

“没什么,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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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游,夜太黑,当大哥的想给他照亮前行的路。”端木雷把酒坛扔下虚空,改为双手握刀。

“阁下,前路漫漫,与西廷何干?当真要不死不休吗?”三个人语音悲怆,略带颤抖,一步不退,决然而立。

端木雷的双刀是西廷所有人的噩梦,若是让他去了,星月之光划开的就不只是黑暗了,还有西廷的天。

“哪能啊,不必试探,‘不死不休’可不是我,我却不介意不死不休。”端木雷拇指轻弹,熹微刀锋乍现,如流星一般划破虚空,又如一面光墙向前推去。

西廷三名将军齐齐爆退退数丈,险而又险地避开清冷的刀光,霎时间冷汗如雨。

端木雷神情如水,风轻云淡地把月勾回鞘,蔑视地看着三人。

三名天众彼此对视一眼,既得到了端木雷的答案,所以更加惶惑不解,惊疑问道:

“雷木尊者,五十年过去了,云都与西廷的恩怨还要继续吗?为何突然宣战!”中间的老将军满脸怆然,向端木雷弯腰行了一个大礼。他实在不知,隐世刀皇,为何会突然向西廷气势汹汹地走来。

端木雷脚下白龙嘶吼尖叫起开,划破了暗夜的寂静,一条粗壮的尾巴不安分地在云层间摆动,搅起一阵阵罡风,显得颇为气愤。

端木雷摇了摇头,嗤笑问道:

“呦呵,原来是弃子,刚刚过去的是第几重天的天狗?”端木雷不屑为难三个小小喽啰,盘腿端坐在白龙头顶。

西廷九天九千众,此方天地之间,唯有云都之人,敢称之为天狗。

三人神色恍然,喃喃自语,随即真情流露地暴怒道:

“那是第五,呃,明白了,速将第五重天天主带来见刀皇......”

“不用了,我嫌麻烦!第五重天,不必留了。”端木雷说出的每个字都似一道闪电,重重地劈在三颗突突猛跳的心脏上。

“你!”三名将军都被噎得呼吸不畅,银牙咬碎,眼球都要射出火来,他们断没有想到,刀皇一人便想逼西廷自破五重天,这是何等样的高傲自大,又是对西廷何等样的嘲讽。

东方天空又有一声惊雷平地起,端木雷脚下白龙倏然溃散。端木雷盘腿儿悬于虚空,已用手撑着脑袋假寐,一动不动。停是停了,不进也不退。

三人眺望东方虚空,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再无侥幸心理,说再多的好话也送不走这尊瘟神,既如此,那就谁请来的由谁送吧。

可那位以小心为名的剑士怎么可能来与刀皇争锋,就算来了,你们不得答到天荒地老去,有什么意义?三人想到了刀皇如此咄咄逼人的更深层次的原因,不由更是懊丧。

“走!去找老祖!”第五重天惹的娄子,凭什么让他们擦屁股,同是西廷天众,惹祸的只管逃命,把他们当成什么了,弃子?三个将军以余光瞥了一眼端木雷紧紧握住双刀的手,猛地咽了下口水,化为三道金光,消失在黑暗之中。

云层间安静下来。

月明星稀,一群飞雁在空中翱翔,许是累了,见到云巅有一泥塑,觉得是歇脚的好地方,齐齐冲上云巅,在雷木的头上,腿上,背上,刀柄上,密密麻麻地挤着歇脚。

端木雷任他们在身上落着,有故人说过,雁有灵,曾教她雁凌云,说起来,云都的狼,都受其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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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我来就好。”端木雷拍了拍肩上一只耷拉着眼皮的白雁的后背,悠悠说道。

‘扑打打。’群雁听到此说,立即纷飞散了,逃命似的俯冲直下,远离云巅。天空之中,云雷炸响,震得风云变幻,九天变色。细一听,却只是一声叹息:

“哎,何必。”声音苍老,余音悠扬,却浑厚如黄钟大吕,卷起咧咧狂风,散流云如退潮,滚滚涌动。

声波涟漪一圈连着一圈,响在混沌天地间,响在山川秀林、江河湖海,响在大地上每一个角落。

大海之上起了千层浪,大地之上飘起漫天的尘。

端木雷睁眼瞧了一下,揉揉脑壳,神情恍惚地嘟哝一句:

“莫寒雷,叹息也如雷?”这岂不是我的宿命之敌?老子不就是雷吗?

欧阳白睨着虚空的声波,猛地砸进海里。

巨大的轰鸣、爆炸、破碎声震天般此起彼伏地响起,西天虚空,黑云闪烁波动。波纹中,一道道裂隙出现,西天的夜色骤然间没了。

万丈高的金色宫殿凭空乍现,光辉比太阳还要浓郁,明亮了一方天地。西天之下,仙凡之人无不瞠目结舌地注视着云巅耀眼的璀璨。

再然后,巍峨的雄伟宫殿竟然在无数凡人的跪拜下,在万千修士的目瞪口呆中,裂了,碎了,炸了!

金瓦下雨般坠落,金砖化成流星,殿门石柱、宫墙围栏......一点点,一块块地从云巅分离、破散......

“云都,又与九天西廷开战了!”修士之中,自也人有知道五十年前的天战,此情此景,与当年一层层剥落的九天,何其相似。

惊恐诧异震撼之间,端木雷伸伸懒腰,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没人争锋,留着也没意思,便欲回返,可不等转身,却蓦地停住了。欧阳白仰面躺在海浪上,瞧着西天,挑起眉梢。

“阿弥陀佛!贫僧谢施主馈赠!感激不尽。”又一道金光闪现,嗡地一声,此金光压过了金殿的金光,此笑声压过了沉重的叹息。

叹息声和宫殿破碎撞击声引发的翻转流云、狂风龙卷,刹那静止,时间仿佛被阻断,虚空静止了瞬间。

清爽的笑声,拂去了天地间亿万生灵的惊恐,天地间说不出的宁静。

巨大的金佛从北疆飘来,佛大如山,佛光普照,佛手更大,遮天蔽日。只见佛手轻轻一扣,金光如风,竟将破碎的金色宫殿囫囵个捧在了手心,已经散落虚空的宫殿碎片,也被吸了过去。

轻轻一握,西廷第五重天,即被金佛佛收走。

修士齐齐发懵,一夜之间,天上变故连起,究竟发生了什么?

空山净水寺的高僧也出山了?

佛音又起,证实了部分人心中的猜测,却留下一个更加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施主,我在空山净水寺等你!”

金色的漩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金佛的头顶,虚空扭曲颤抖,巨大的金佛和金碧辉煌的宫殿,也扭曲起来,几息之间缩小成了个星光一样的光点。惊叫声中,光点被黑夜吞没,没留半点痕迹。

破碎的宫殿与金色的大佛,似乎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夜,黑乎乎的。

一双比黑夜更黑的眼眸潜出海面。

“好盛大的欢迎会,前路更黑了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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