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摘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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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这种被坚定选择的感觉,混合着潮湿的吻,清晰的化进林惜的口腔。

她酸涩到极致的整颗心脏紧绷、膨胀,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

顾念因要的不是那个最好的她。

她要现在?的她。

就算她千疮百孔,破烂不堪,她也要。

爱意比蝉鸣汹涌,几乎就要盖过林惜的整片世界。

她坍圮的世界似乎终于接受了?重建的建议,有一场雨酝酿已久,洗涤而下。

林惜细长?的睫毛挡不住眼底的泪水,一颗接一颗的顺着她的眼角掉了?下来。

她的呼吸绵长?而压抑,似乎在?尝试让自己不要哭下去,可越是这?样,情绪就越难控制,泪水稀里哗啦的,沾湿了?顾念因?贴过来的掌心。

她跟顾念因?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总是在?流眼泪。

可明明林惜知道,她不是一个喜欢哭的人。

就算是双相最严重的那几年,她也只是呆呆地坐在?一个地方,望着天空,望着月亮,就像一株沙地里永远也开不出花的玫瑰。

只是她也忘了?。

沙地里本就没?水,活着就很辛苦了?,哪里还?有多余的水分供她释放呢?

林惜早就说过,她是陆地上要死的人。

而顾念因?是海。

“好了?,再?哭下去镜头里就不好看了?。”顾念因?安静的陪在?林惜身边,见她释放了?有一会儿?,才伸出手拂过她眼角的泪珠,“你也不想你在?结婚证上的照片是肿眼泡吧?”

这?是她们今天第一次说出“结婚”二?字。

尽管刚刚有了?一系列提示,她的坦白?也是因?为这?件事,可林惜在?真切听?到顾念因?念出这?两个字的瞬间还?是心口紧了?一下。

她是只怯懦的流浪小狗,或者?猫咪,徘徊在?为她打开的门前,望来望去。

谁能敢奢想也会有人愿意收留它们,也会有人爱它们。

“在?想什么?”顾念因?看着林惜停在?自己脸上不停张望的眼睛,拇指摩挲着,像是在?提醒。

林惜目光依旧没?有停下,她仔细的注视着顾念因?,看着她的眼睛,数着她的眉毛,好一阵才道:“我在?想,你的衬衫我会不会穿着太小?”

“……”

鼻息轻蹙,顾念因?兀的笑了?出来。

她的眼睛在?太阳下弯出一抹利落的弧度,干净漂亮,如高山融雪。

她知道林惜这?是同意了?。

同意跟她结婚。

同意成为她的合法?妻子。

所?以顾念因?怎么会让事情在?这?种小细节上出错,语气平淡可靠:“不会,alin有数。”

自动感应门缓缓打开,又有几对新人挽着手从民政局出来。

alin在?门口沉心等待着,接着就从甜腻的对话中听?到了?两声车门关上的声音。

顾念因?下车了?,紧接着林惜也从副驾驶下来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出了?名?的从不喜行于色,一个是天生一副臭脸,并排走在?一起通篇里都是生人勿进,alin的表情都比她们丰富。

——她先是抿唇笑了?一下,心里暗称了?一句“难怪相配”,接着便很有眼力见的过去带路:“二?位,这?边。”

沿着楼梯直上二?楼,林惜在?alin的带领下来到了?更衣室。

其实?这?房间也不能称之为更衣间,更类似于一间会客室,以深色调为基底的空间里透着浓郁的严肃风。

不过在?这?此之上,还?飘着股淡淡的香气。

鲜花摆在?茶几上,也不全然是密不透风的严肃,阳光在?被遮光帘柔化后落在?屋子里,明亮崭新。

“左边的套装是林小姐的,右边是顾总的。”alin跟身旁的二?位讲着,说罢微微颔首,握着门把手,离开的同时,也给她们关上了?门。

林惜听?着视线朝沙发寻去,蓦地发现alin这?人事无巨细。

不只是顾念因?在?电话里吩咐的衬衫,配套的裙子、首饰,甚至连鞋子都给她准备了?,还?是林惜平时穿的尺码。

这?样的精细,有些突破林惜的想象。

她一边换衣服,一边对顾念因?问道:“alin是你的生活助理?”

“嗯。”顾念因?点头,已经将衬衫穿到了?身上。

“真厉害。”林惜感慨,转过身去又好奇的问道:“她跟你久了??”

“跟明珍在?你身边差不多。”顾念因?道。

听?到这?个说话,林惜稍挑了?下了?眉。

她不紧不慢的扣着扣子,探头看着顾念因?:“吃醋?”

“我分得清。”顾念因?淡声,说着就看向?了?林惜。

她眉眼的颜色实?在?是淡,系着扣子的手交叠在?下面。

骨骼分明的手指抵着透明的扣子,一颗衔接着一颗,锁住了?锁骨下的春色,只在?领口露着点白?皙,矜贵而端方。

林惜呼吸轻了?一下,她一步迈过去,拦住了?顾念因?系最后一颗扣子的视线:“你什么时候也失控一次给我看。”

这?人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诱人,系不好的扣子露着长?颈,蝴蝶停在?白?皙的锁骨上。

那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刚刚还?衔满泪水的楚楚可怜,这?一秒就跟黑曜石似的,忽闪忽闪的在?人视线眨着。

顽劣。

耀眼。

哪里有那么多的克制,早就在?车里用尽了?。

顾念因?垂眸瞧着,顺势低下头就吻了?上去。

上一秒还?微张着的唇这?一秒就被堵住了?,潮湿的热气从一枚唇渡到了?另一枚唇上。

林惜脑袋兀的麻了?一下,呼吸一滞。

她别扭的拧着身子仰视着顾念因?,就看到顾念因?也在?看她。

她的眼神目不转睛,平静中却又透着些话语,似乎是在?跟她演示她的失控。

真是够幼稚的。

林惜心里哼笑了?一声,身手利落的扣住了?这?人的手。

这?吻与其说是顾念因?主动的,倒不如说是她主动将主动权交给林惜的。

那扣住的手慢慢向?上,连带着日光下的身影也在?向?上。

林惜很快就将自己身形站直,顾念因?随之被迫昂起了?脑袋,就这?样被林惜圈在?怀里,挤进的舌尖卷着点血腥。

那是刚刚她在?车上撞过去时,林惜被磕破的唇内侧伤口。

水声轻轻搅动,铁锈的味道也顺着散发开来,抹过牙齿,舌尖,在?她的口腔里搅了?个遍。

顾念因?也说不好她喜不喜欢这?个味道,只是林惜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她另一只手沿着衬衫布料,摩挲潜行,单手圈住了?她的腰,她的吻在?很慢的磨她的唇,手也一样。

顾念因?昂着脑袋,阳光笼在?她的视线里,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林惜,还?有林惜带给她的感受。

没?有过去几次那样凛冽,也算不上多么的暴戾。

但是暖的。

她很喜欢。

“……”

林惜轻托着顾念因?的腰肢,吻着她的唇里莫名?带了?声笑。

顾念因?有种自己刚才想法?被人窥到的心虚,先发制人问道:“笑什么?”

林惜却道:“你看,这?次我没?有掉眼泪。”

说这?话的时候,林惜勉强跟顾念因?分开,她的呼吸还?没?有平复,整个人的神经都是亢奋的。

那黑漆漆的瞳子认真而澄澈,明灿灿的光亮像是要将顾念因?吞噬融化进身体。

阳光直落落的打在?林惜脸上,没?有阴霾沉郁,全然是一副明媚的少女模样。

虽然她们都不再?年轻。

顾念因?瞧着也笑了?一下,抬起手故意摸了?摸林惜的脑袋:“我们阿惜长?大了?。”

林惜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过去跟现在?都一样,捏了?把顾念因?的腰,就骂:“神经。”.

幽寂的走廊上,alin独自站着。

她感觉等的有些久,正在?看表准备再?过两分钟敲一下门,身侧的门就开了?。

重新补好了?口红,林惜跟在?顾念因?身后走出了?房间。

她们之间还?挺容易露馅的,就像是明明alin准备了?两只不同颜色的口红,她们却用了?同一支,还?是顾念因?用的林惜那支。

alin一眼就看穿了?,却是看破不说破。

见惯了?平日里顾念因?凉薄决断的模样,此刻她的嘴角有点难压。

两个人走得特殊通道,红底照片很快就洗了?出来。

她们身高差不多,也没?有特别区分谁一定要高过对方多少,亦或者?谁站那边,反正就是并肩而立着,在?相机拍不到的下方,偷偷扣住了?手。

葛局长?喊了?局里业务最熟练的婚姻登记员来给她们登记敲章。

她看着新办出来的结婚证,亲手交给了?坐在?沙发上的二?位:“恭喜二?位喜结连理,愿以后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顾念因?客气接过,脸上难得带着笑意:“这?次麻烦您了?。”

“哪有。”葛局长?摆手,“这?样的大事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你什么时候找我,我都乐意效劳。”

“今天来的匆忙,改日请您吃饭。”顾念因?表示。

葛局长?笑容满面,看了?看顾念因?,又看了?看林惜:“那得你们两人一起请我才行,我这?人就喜欢喝喜酒。”

“好。”顾念因?一口答应,这?样的约定比笔谈生意让她愉悦。

办公室的门打开关上,再?从民政局出来就下午了?。

说起来真的很是神奇,上午顾念因?开着车子进这?里的时候,林惜跟她还?是没?有任何法?律约束的“陌生人”,下午出来,她们就成了?合法?婚姻伴侣。

林惜一路上都在?将她的红本本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她手不住摩挲着这?个壳子,像是要把这?抹红渗进血肉里,刻进骨子里。

这?是这?十年来,她第一次不是那么的害怕红色。

“你看了?一路了?。”

顾念因?声音轻飘的在?林惜耳边落下,清淡中似乎还?带着点笑意。

林惜闻声蓦地抬起头来。

她看着顾念因?脸上的笑,余光里发现顾念因?将车子开到了?一处相对陌生的地方。

玉兰沿着花坛两侧纷扬开来,满目的绿化拉开了?房子之间的距离。

林惜看着眼前高耸的居民楼,就听?到顾念因?给她说:“这?是我家。”

林惜对顾念因?这?话有些意外,又觉得的确合理,转头好奇问道:“你在?南城有几处房产?”

“两处。”顾念因?道,“这?里的,还?有那边的,你都知道。这?里的密码是040716。”

明明是在?介绍自己的房产,最后却把房子的密码一并说了?出来。

林惜听?着,很快就记住了?,她对数字敏感,所?以也很快察觉出这?串数字没?有规律,推断道:“这?是什么日子吗?”

顾念因?一直在?看着林惜,看着她思考自己的数字,看着她向?自己求证,接着跟她表示道:“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人们对于“很重要”,通常都有很多定义。

而且日期这?种连接着过去的事情,就更难说了?。

林惜念着这?串数字没?什么印象,却莫名?觉得这?是她们之间的日子。

而顾念因?没?等她想明白?,就替她解开了?安全带:“回家了?,阿惜。”

家。

林惜嚼着刚刚顾念因?给她说的这?个字,跟在?她后买走进了?电梯。

她看着她熟练按下的顶楼按钮,电梯在?上行,而她的心脏则失重一般的咚一声咚一声的贴着她的心口在?敲。

她也有家了?。

这?房子是一梯一户的设计,从电梯门出去就是家。

林惜像只刚被领进新家的狗狗,在?玄关就开始瞧,而正对着客厅的落地窗毫无阻拦的迎接着她。

整个南城开发新区尽在?眼底,正对着的是博物馆的方向?。

博物馆……

似乎是太阳快落山了?,想到这?里林惜的心跟着收敛的光一样,沉了?一下。

顾念因?在?这?时给林惜拿出了?拖鞋:“给。”

林惜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思绪,低头换鞋的同时带出了?一句:“谢谢。”

顾念因?却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向?后靠在?墙上,脸上似有不悦,跟她提醒:“阿惜,谢谢要用行动。”

林惜怔了?怔。

她手里的红本抵着她的手指,提醒着她,要她俯身向?下。

第82章

正所谓孺子可教也。

顾念因在说完这句话后,就感觉自己的腰被人钳住了。

上一次好像也是在这种地方。

顾念因言传身教,温柔讨好的磨着林惜的唇。

所以?林惜也有样?学样?,俯身向下,唇间的缝隙不留余地,轻而易举的就撬开了顾念因的唇。

舌尖舔舐过牙齿,过电一样?,顾念因的脑袋蓦地一片发麻。

林惜寻得很快,又掠过了口腔内侧的那颗尖齿,细细摩挲,不知?疲倦,搅得人瞳子水光潋滟的,脑袋晕乎。

氧气被锁在对面人的口腔里?,顾念因不得不主动仰起头来?迎合林惜的吻。

头发因此顺着从她的肩膀掉下,玄关幽昧的灯光落在她全露出来?的脸上,细密的眼睫下晕开一片红意,眼尾沾湿,连唇都是湿漉漉的。

“嗡嗡……”

电梯运作的声?音微不可闻,却成了这处安静里?最明显的声?音。

连接着外界的地方总是让人觉得不够安全,顾念因心?里?一跳,林惜明显感觉到了她紧张。

“害怕?”这话是故意的,林惜按着顾念因的脖颈,细细摩挲。

似乎真的有心?灵感应,顾念因听着就觉得林惜这话不妙。

她主动着昂首啄了啄林惜的唇,跟她讨:“去客厅。”

“怎么去?”林惜反问,抬腿挤进了顾念因坐着的换鞋凳上。

前后都被锁住了,冰凉从下方贴靠过来?,膝盖轮廓清晰,顾念因呼吸一滞。

她想回答林惜的答案,可这人却并不在乎这个?答案,凑下去又吻了上来?。

更糟糕的是,顾念因要回答的声?音在这时也断断续续的冒了出来?:“阿惜……嗯,去客……厅……”

暧昧黏腻,这样?的声?音很难想象是从顾念因的喉咙里?发出的。

就这么一瞬间,林惜的心?跟被小猫啄了一下似的。

太?阳在沉落,房间里?的光透着朦胧。

林惜垂眸低视,就看到顾念因红泱泱的瞳子,泛着点水光氤氲的看着自己。

真的是要人疯掉。

她是有恶劣心?思的人,血液一下就翻腾了起来?。

她爱极了顾念因的这幅样?子,占有欲空前高涨。

她怎么会容许有人窥到顾念因,哪怕是一根头发,她都不想。

忽的,顾念因身上一阵失重?。

她下意识的收紧了手臂,紧着就感觉到她岔开的腿分别被林惜的两只手拖住了。

她坐在了她交叠的手臂上。

顾念因没想到林惜会有这样?的力气,一双绯红的眼还没从惊恐中出来?,望着林惜就像只兔子。

而林惜也在看着她。

心?上有支鹅毛,一下一下的挠得她痒痒,也不管去客厅的路有多近,走着就吻了过去。

窗边的落日烧了起来?,夕阳像火一样?,要将?这个?世界融化。

吻着吻着,林惜就要失控,她已经想念这个?人太?久了,她当初走的不情不愿,压抑着让自己不想不念,阈值死压着的念欲只差一点就要全部爆发。

“……阿惜。”顾念因的声?音蹭过林惜的耳廓,潺潺裹着缱绻,湿漉漉的淋在她的耳朵上。

临界点高亮红灯,瞬间达到了峰值。

一瞬失控。

客厅的沙发比玄关要宽敞且长,林惜托着顾念因放下,没有直起身来?。

细碎的吻沿着唇角到脖颈,徘徊在靠近动脉的地方,细细慢慢的品尝。

领口的扣子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顾念因昂着脖子,心?跳失控。

她张开的唇瓣在尽可能的略进更多的空气,泛着水光的唇角抹着一层从阳台落进来?夕阳。

落日在顾念因的视线中是倒吊着的,刺眼的叫人迷乱。

可林惜比窗外的太?阳还要厉害,顾念因同她吻着,枕在软枕上的头皮在一阵阵的发麻,身体都快要融化下去。

不知?道哪里?来?的靠枕贴过了顾念因悬空的腰,她忽的有了找落,轻盈舒展中,却接着被谁的指腹划过了紧闭的唇。

那久不见人的是最羞涩的姑娘,瞬时间就湿润下来?。

顾念因下意识的并拢,可林惜的膝盖早就比她先来?,它就这样?横在那里?,在顾念因的视线里?慢条斯理的竖着林惜的腿。

时间好像在这一秒静止了,林惜的动作保持着,过了好一阵才?稍微动了一下。

她手指在并拢,细细摩挲着,对顾念因传达道:“顾念因,我?的手上好像有水。”

顾念因绞咬着嘴唇,刚刚大口的呼吸此刻紧绷的摒着。

可就是这样?她还是在抖,连看着林惜的眼神都有些怨怒。

林惜居高临下的注视着顾念因此刻因为她而产生的每一寸表情,终于明白了很久之前,顾念因对她说的那句“可爱”。

是真的很可爱。

“顾念因,你也好可爱。”林惜沿着顾念因灼热的耳廓跟她讲道,热气扑簌簌的,惹得人肩头一抖。

谁还按拿得住。

笑着,林惜俯下身去就要去吻顾念因的唇。

“嗡嗡。”

不合时宜的,贴在顾念因口袋的手机响了。

顾念因手抬得艰难,还是在林惜的吻中按断了这则电话。

这夜好像有一场小雨,淅沥沥的砸在玻璃上跟客厅的动响不太?相同。

“嗡嗡嗡……”

水声?还没深入,顾念因的手机又响了。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顾念因拿出手机。

她草草的看了下来?电显示,昏暗中林惜瞥到来?电提醒的城市——渚城。

“什么事?”顾念因淡声?,极度克制的声?音听不出刚刚她们在座的事情。

林惜跪在沙发侧看着,饶有兴致的在想要是此刻她过去吻顾念因,这人还能不能这样?平静。

只是她的行动还没有实行,顾念因的表情就肉眼可见的落了下来?。

她的沉静来?的迅速,接着就跟电话那边道:“十分钟来?楼下。”

林惜也意识到了应该是有什么事发生,对刚打?完电话的顾念因问道:“公司那边出事了?”

“算是。”顾念因说着就从沙发上坐起身来?,将?撩开的扣子一一扣回,“阿惜,我?得回趟渚城。”

“好。”林惜乖巧点头。

这话落下,顾念因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转头看着还坐在沙发一侧的林惜,不满问道:“不问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吗?”

林惜“哦”了一声?,长腿折着,翻过身去就乖巧趴在了沙发靠背上:“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夕阳烧到了尾声?,漏进来?光朦朦胧胧的,林惜拢起来?的长发耷拉在脖颈上,像只注视主人远行的狗狗。

顾念因瞧着这般配合的林惜,知?道她在敷衍自己,无?奈笑了一下:“大概需要四天,尽量在周一回来?。”

林惜算了一下,今天周三,周一回来?也属正常,接着又是一声?:“哦。”

“哦?”再听到这个?音节,顾念因明显不悦,重?复了一声?,直直看着林惜。

林惜却是笑了,趴在沙发靠背上,跟顾念因招手:“那你过来?一下,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顾念因心?想这还差不多,接着就朝林惜走了过去。

却不想,这人就等?着自己回来?,在靠近的瞬间一把就揽住了顾念因的脖颈。

只是过了半分钟不到,唇上的温度谁都没有降下去。

林惜鼻息间的热气毫无?阻隔的全都落在顾念因唇上,她被林惜扣着脖颈,细腻慢慢的磨着脖颈后的肌肤,还有被她撬开的口腔。

顾念因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林惜的气息填满,氧气根本无?处停留。

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下的沸腾血液再次翻涌起来?,冷静不起作用?,缺氧的大脑甚至想要让她这样?就好,不要去管那些该死的事情。

就这样?跟林惜腻在一起。

将?刚刚还没做完的事情做到底。

“嗡嗡嗡……”

十分钟过得真的好快。

沉沉的一口呼吸,林惜又舔了舔顾念因的尖齿,便一脸餍足的退了出来?。

她手还抚在顾念因的脖颈上,笑得顽劣又得意:“不要太?想我?。”

顾念因被迫脱离开的眼神紧紧的盯着林惜,声?音极度克制:“我?会赶在周末两天回来?。”

顾念因依依不舍的,将?她搭在林惜肩头的手收了回来?。

她手上搭着刚才?顺手从地上捡起来?的大衣外套,一边穿,一边道:“我?走了,不要折腾了,今晚就在这里?睡。我?的司机还在南城,你随时可以?用?。”

“好。”林惜点头,靠在沙发靠背上目送顾念因离开。

昏暗里?,林惜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前所未有的巨大笑意。

她感觉自己像是活过来?了,十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开心?。

她好像看到了顾念因克制不住的样?子。

因为她.

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晚,林惜一早就被明珍的电话轰醒了。

这人先是拷问了一番自己昨晚去哪里?了,然后发现?电话阻碍她八卦,就让林惜直接来?美术馆,陪她布展,顺便交代昨晚的情况。

林惜看了看手里?的红本,觉得也有必要将?这件事告诉给明珍。

被顾念因的司机送到美术馆,林惜就看到沿路走来?的明珍一脸郁闷。

林惜有些意外明珍没有开车,过去问道:“怎么了?”

“我?要是开你这个?车就没有人敢撞我?了。”明珍没多想,只看着送林惜来?的车远去的背影感慨。

林惜顿时明白了事情:“你撞车了?”

“昂!”明珍气的声?音都高了,“那个?人违规变道!真的是要气死我?!”

“要不是我?看她长得好看,整个?人又风风火火的赶时间,我?今天非得扣下她好好理论?理论?不行!我?的误工费!我?的精神损失费!还有我?的罚款!”

林惜听着皱起了眉头:“事故判定不应该是她全责吗?”

“关键是我?这是租的车,我?这边还要被平台扣押金呢!”明珍心?疼的捂着自己的包包,“六百五十块零七毛呢!”

“真的是,美色误人!美色误人!”

明珍气那个?撞她车的人,也气看到美女就忘记正事的自己,一边说着,一边狠狠给了自己大腿两拳头。

林惜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笑了笑。

她心?情好,也愿意安慰人,拍了拍明珍的肩膀,表示道:“这钱我?出,别气了。”

“小惜,你怎么了?”明珍一脸意外,“你,你以?前,不这样?啊!你怎么了,你被人夺舍了?”

林惜听着嘴角不满的拉了下来?,一把打?开了明珍想要过来?捏自己脸的手,“不要算了。”

“要要要!”明珍连忙点头,兴高采烈的对着林惜就是一串彩虹屁,“我?们小惜一直都是这样?,善解人意,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林惜不屑,昂头往远处一瞥。

也是这一刻,她的视线猛的一顿。

远处花坛后方,有个?什么人正看着站在门口的她跟明珍。

这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胡子拉碴,身子也佝偻,只是那瘦高的身形,似是故人。

……林得缘。

林惜对脑袋里?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名怔了一下。

而视线里?的人明显也注意到林惜认出他了。

太?阳直落落的打?在他脸上,他看着林惜,嘴角朝她拉出一条笑。

第83章

南城春日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风吹过一阵来,天就一下阴了下来。

太阳被遮在云后面,日光不见,整个世界都铺满了料峭的冷意。

林惜的这种感觉更甚。

林得缘的?笑就烙在林惜的?瞳子里,像针一样细细密密的扎进她的眼睛。

那低垂着的?手?指倒涌进一片寒意,风吹过来,透着骨子的?冷。

“小惜?”

对视之中,明珍的?声音传了过来。

“啊?”林惜茫然又心虚,迅速转头看去?。

就见明珍已经走完了台阶,正站在门廊前招呼她:“看什么呢?走了。”

“好。”林惜点头,下意识的?又朝刚才看到的?地方看去?。

花坛边空空荡荡的?,只有冬青被风吹得颤颤,根本?不见什么人。

好像刚才看到的?一切,不过是她的?幻觉一样。

可,这是幻觉吗?

目光空落的?,林惜跟着明珍走进了场馆。

这是工作日,也不是放寒暑假的?事后,美术馆来的?人很少,看展的?人都默契的?保持着安静,只留脚步声在场馆。

“说吧,昨天晚上去?哪里了,怎么跟顾念因出?去?了,就没回?来?”

林惜正盯着柱子地方出?神,明珍的?声音就从她身侧传来。

她还没有回?过神来,思绪也变得慢,轻描淡写?的?就跟明珍交代了昨天的?事情:“我?昨天跟顾念因结婚了。”

“结婚?!!”相比于林惜的?平静,明珍整个人都炸开了。

上行的?电梯正将她们两人送到一楼与二?楼之间,安静的?场馆回?荡着明珍失控的?声音。

中空调高的?大厅是扩散声音最好的?工具,直接将明珍的?声音送到了场馆各处。

林惜闻声立刻捂住了明珍的?嘴:“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明珍也察觉自己反应过大,忙压住自己的?声音,小声对林惜问?:“不是,你们这也太快了吧?”

“怎么就到了结婚的?地步了呢?你们不是,不,不……”

说到这里,明珍卡住了。

如果?是别?人这样结婚,明珍可能会怀疑是不是太冲动了。

可林惜,她全然不会。

刚认识林惜的?时候,她知道?顾念因在林惜心里的?分量,她不说出?此刻久别?重逢后,林惜不跟顾念因结婚的?理由。

她们是良配。

是两个不同的?人,却有着一样的?灵魂。

明珍很快消化了这则消息,她的?脸上露出?一种平静又激动的?表情,晃了晃林惜的?手?臂:“那我?以后是不是就能抱更粗的?大腿了?”

林惜瞥了明珍一眼,告知道?:“抱我?的?。”

这人话里是在介意“抱大腿”这个意向?,明珍明白,从善如流,笑得格外明媚:“yes,sir!”

“嗡嗡嗡……”

林惜的?手?机响得是个时候,她从口袋里掏出?来,明珍撇了一眼,眼睛里笑的?就更甚了。

——这是顾念因打的?电话,而且还是视频通话。

明珍很有眼力见,径直将自己的?视线挪开。

电梯将她们正好送到画展租用?的?场馆入口,明珍看着忙碌的?工人,接着就主动走进去?:“哎,师傅,咱们都小心一点,不要搞坏了哈。”

林惜看着明珍这样,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拿着手?机站到了一个不碍事的?地方,戴上耳机,接起?了电话。

视频接通的?瞬间,顾念因的?脸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她身上穿着套跟在南城时完全不一个风格的?套裙,简洁利落的?衣服全是一个冷调,只是在灯光有着层次分明的?过渡,三两下就勾勒出?了她沉沉冷寂的?氛围,像是阵西伯利亚高原的?寒风。

可就是这样看起?来清高禁欲的?人,却在这个时候忙里偷闲似的?给她的?新婚妻子打来了电话。

林惜还有点不太适应这样的?亲昵,话说的?有点僵硬:“怎么了?”

顾念因比她自然,开口便道?:“想你了,看看你。”

灼热上升的?很快。

腾的?一下,林惜脸颊烧一般的?滚烫。

靠北。

林惜都快忘了,十年前这人就是这样,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话说的?比谁都直白。

室内的?日光灯打在这人的?头顶,长发下若隐若现的?耳朵红的?明显。

即使是过去?十年了,这人的?这一点还跟以前一样,顾念因不由得笑了一下,瞧着林惜宕机的?样子,也不再逗她,而是问?道?:“你来美术馆了?”

“昂。”林惜回?头看了眼背后画廊的?场景,跟顾念因说,“今天来布展。”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顾念因主动问?道?。

“不用?。”林惜拒绝了,倒不是客气,而是她这边面前是真的?还没碰到什么问?题,“你好好在那边处理公司的?事情就好了。”

“周末等我?。”顾念因还记着昨晚的?事情,刻意跟林惜提醒了日期。

林惜很快就找回?了跟顾念因说话的?节奏,扯了下嘴角,朝电话那头的?人别?有意味的?笑了一下:“这么迫不及待。”

也就是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林惜的?手?机上方弹出?了一条短信提示。

那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号码,语气却来的?毫不客气:【你妈妈的?镯子在我?这,楼下咖啡店见。】

看到这行字的?瞬间,林惜的?眼神就变了一下。

顾念因在那头看得清楚,接着问?道?:“怎么了?”

这声音不大不小,一下提醒了林惜。

她忙收回?自己被林得缘打了个猝不及防的?视线,随口扯了个谎:“没什么,就是我?有幅画被他们拿倒了,不跟你说了,我?得挂了。”

“好。”顾念因视线不着痕迹的?停在林惜脸上,点了头,在那头叮嘱:“你要注意安全,不要站在没固定的?画下面,很危险。”

林惜没太将这话放在心上,只觉得顾念因的?叮嘱有点杞人忧天了,听着脸上挂了抹打趣的?笑:“放心,不会让你新婚丧偶的?。”

但,她好像在新婚后有新的?麻烦了。

简直像是版本?更新后,出?现的?任务。

跟顾念因的?视频挂断,林惜脸上的?笑消失了。

她盯着手?机里这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眉头紧皱,并不记得刑秀有什么镯子。

但这已经是十年前的?时候,当时暑假她们被林得缘近乎赶出?来的?搬家,匆匆忙忙中,也不能排除她们有什么东西落在别?墅。

刚刚在花坛瞥到的?人影不是假的?,那个破破烂烂的?男人就是林得缘。

所以从这人的?穿着来看,他这几年过得不要说好了,可以说是穷困潦倒。

林惜想他此番举动可能是要跟自己敲一笔钱,可能比镯子原价高出?几倍,甚至好几十倍。

但那是她妈妈的?东西,她得去?。

她得去?会一会这个早就该去?死的?男人.

美术馆楼下有两家咖啡店,一家装修普通,一家看起?来就很上档次。

林惜犹豫也没有犹豫,径直走向?了那家更贵的?咖啡店。

推门进去?,悠扬的?音乐招待着林惜。

她走进门也不用?特意去?找,林得缘的?装扮格格不入,让人很难不去?注意。

而且,在林惜走进来的?瞬间,这个男人就跟她伸手?打招呼示意。

接着他看了眼身旁的?服务生,得意的?昂着下巴:“我?就说了吧,我?约了人,有人付钱,就按我?刚才说的?上。”

而服务生始终没跟他说话,看着林惜坐下,将菜单递给她:“女士您好,你看你要点些什么?”

林惜不是来喝咖啡的?,随意看了眼菜单就道?:“黑咖啡,两杯。”

林得缘知道?这玩意儿苦,听着就立刻表示:“我?不要啊!这玩意儿不是人喝的?,我?要你这个烤椰……”

只是他话没说完,林惜就截住了他:“那就黑咖啡一杯,打包带走。”

“好的?。”服务生记下,颔首收回?了林惜递还的?菜单,也不在乎林得缘点单,转头就走了。

林得缘很不满林惜刚才的?态度,直接问?道?:“林惜,你什么意思?”

“镯子呢?”林惜不跟他说这些没用?的?,开口就问?。

“没有。”林得缘抄手?抱胸前,给林惜丢了两个字过去?。

“林得缘,你想好了。”林惜提醒。

“怎么跟你爸说话呢?有你这样直呼其?名的?吗?”林得缘对林惜的?一再冷漠很是不满,他眉头紧蹙这,看着林惜就打起?了感情牌,“小惜啊,这些年你音讯全无的?,你不晓得我?这个当爸的?有多担心你——”

“担心我?,还是担心没有人给你钱养老?”林惜果?断反问?。

她实在是太了解这人了。

这人根本?没什么智谋,藏不住事儿,她看他一上来就没有拿出?镯子威胁她,就明白这是个十有八九骗局,本?就不多的?耐心直接到底。

“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林得缘觉得林惜这话说得难听,给她换了种说话,“你说你现在成了大画家,也荣归故里,我?这个当爹的?脸上也有光啊,咱爷俩荣辱与共不是吗?”

“你当初跟我?们荣辱与共过吗?”林惜是看在自己咖啡还没上的?份上,在耐性子跟林得缘对话,她声音冷到了极点,一张脸没有表情的?看着林得缘。

“那不是情况啊。”林得缘狡辩。

他这些年过得穷困潦倒,怎么说也不想放弃林惜这棵大树:“你知不知道?,你妈最后给你的?钱是我?给你们的?娘俩?要不是我?的?钱,你能有钱去?京都学?画画?你能成了现在这样?”

林惜也察觉到了林得缘的?想法,直截了当的?通知他:“林得缘,你死心吧,我?不会给你一分钱的?。”

林得缘听到这话,愤怒的?拍了下桌子:“林惜,做人不能这么白眼狼!”

他还是当初那个脾气,可现在已然没了当初风光,只捏着过去?的?那些事情,反反复复的?跟人讲情分:“我?当初为了给你这个钱,我?他妈公司都给人家了,你现在是应该过来孝顺我?了好不好!”

“你公司干不下去?被人收购是你活该,你作孽太多。”林惜紧咬着牙,只觉得林得缘这话里全是报应不爽。

“我?公司当初好好的?,为什么会干不下去??”林得缘盯着林惜,冷声反问?,“要不是他娘希匹的?顾念因把?我?公司的?钱弄走,我?能干不下去??!”

“我?问?你,顾念因那钱最后给了谁了?不还是给你这个……给你了吗!”

林惜听到“顾念因”三个字从林得缘口中说出?,脸色兀的?一变。

那是她完全不知道?的?事情,远在她离开顾念因之前,在她人生里最难熬的?那段时间。

林得缘看着林惜落下来的?表情,后仰靠在了椅背上:“我?知道?,你现在跟她又好上了是吧?”

这话一出?,林惜的?眼睛杀出?了一道?戒备。

她冷眼看着面前这个邋遢恶心的?男人,突然意识到那天她从别?墅出?来,察觉到的?动响是真的?。

“孩子,我?拿你妈镯子的?事引你下来,的?确不对,但这都是因为爸有些事要告诉你。我?不告诉你这些,你怕是要蒙在鼓里一辈子啊!”

林得缘简直是拿出?了毕生最精湛的?演技,看到林惜的?脸上满是痛心疾首的?表情。

“你千万不要相信那个顾念因,她十年前就一直知道?你是我?女儿。她就是故意的?,她故意看你接近她,故意跟你谈恋爱,还不让我?告诉你。她就是在耍你呢!”

“你知不知道?,你今年能来南城办画展也是她操控的?,她妈以为她把?你藏在京都藏得很好,顾念因早就把?你调查清楚了!”

“我?说,那个顾念因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你比我?清楚吧?她爸爸都被她几个叔伯给弄死了,她这个活下来,还做了顾家主人的?能是个什么干净人吗?啊?”

林得缘字字恳切的?看着林惜,将这些故事不给林惜任何准备的?塞进她的?脑袋。

文字沾染着男人恶臭的?味道?,汹涌的?撞击着林惜,她甚至来不及接收消化,那句“顾念因一直都知道?你是我?女儿”就已经卡在了她的?脑袋里。

什么叫一直都知道?……

而说完自己的?这些证据,林得缘接着就引出?了他跟林惜所说这一切的?目的?:“孩子,这些没血缘的?人咱是真的?不能信。我?才是你唯一的?亲人,你信我?,爸能害你吗。”

此话一出?,林惜桌下握着手?又绷紧了几分。

饶是她再怎么被林得缘的?话冲击,这人是好是坏,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冷笑在林惜嘴角扯开,她抬头看着林得缘,声音比刚才还冷:“你害我?的?次数还少吗?”

“林得缘,你凭什么觉得你几句没凭没据的?话就能让我?信了你?”

“没凭没据?”这下轮到林得缘抓到话把?儿,手?往风衣口袋一掏,直接拿出?个鼓鼓囊囊的?信封丢给林惜。

“看看吧,上到十年前我?跟她的?聊天记录,下到最近她怎么故意设计让你来南城,这里都有。”

他似乎很有胜券,接着就整了整自己不甚缭乱的?衣服,煞有介事的?靠在椅背上看林惜:“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吧?”

“为了夺权,三年前顾念因就把?她妈搞进医院监控起?来了!”

第84章

听到林得?缘这句话,林惜的脑袋轰的一下。

记忆迅速朝她打来,明?明?那天晚上,顾念因不是这么说的。

可仔细想来,顾念因的话也没有加时间状语。

她叙述的是过去时间线上的事实,剪切到了?现在的时间线,让自己对她产生共鸣怜惜。

顾念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获得?免费劳力,把?她妈妈留在别墅的无关紧要的监控拆了??

还是她想透过这件事,从自己这里获得?些什么?

那是旧时囚禁着她的牢笼,是该被人打破碾碎的旧时代遗物。

林惜是陆地上渴望被人拯救的鱼。

顾念因也一样。

“没想到自己喜欢的人竟然是个这样的贱人吧?”

林得?缘的声音低沉恶臭的传进林惜的耳朵,服务生在这时将她的咖啡端了?过来。

没有犹豫,亦或者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林惜拿起咖啡就朝林得?缘的头上泼了?过去。

冰冷的咖啡液裹着刚取出来的冰块砸在林得?缘的脸上,让男人猝不及防。

他满身的狼狈,却没有过去那样怒不可遏,单手抹了?一把?脸,对着林惜就又?笑?了?:“怎么,生气了??还是害怕了??是不是还有后悔啊?”

“是,我是后悔。”林惜紧咬牙。

她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男人,塑料的外带咖啡包装被捏的咔咔作响:“我只后悔我为什么选择你把?我生下来。”

已经过去十年了?,林惜再也没有想起过面前这个男人。

她以为她已经过去林得?缘这道?坎了?,可现在看来,她只是把?他遗忘在南城了?。

她对这个男人的恨意从来没有消减过。

爱的对立面从来不是恨,只要他们之间的怨恨憎恶断绝不了?,他们就永远过不去。

林惜在很小的时候想像跟刑秀建立母女关系一样,跟林得?缘也建立良好的父女关系。

为此她不止一次的尝试讨好过他,也跟林得?缘暴露出,自己想要甚至渴望爱的需求。

所以时机一到,穷困潦倒的林得?缘就想尽办法的要让林惜变成一个孤家寡人。

因为他知道?,不断的失去会让人对一件事物执念加深。

她本?就可怜无望的为此追逐了?一辈子,最后迫不得?已,病急乱投医。

走向他。

可他凭什么觉得?她就一定会走向他。

就因为那该死的血缘吗?!

林惜心口猛地一收,更加剧烈的心跳狠敲着她的胸腔,暴戾迅速集结,朝她的四肢百骸输送。

但她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为数不多的理智在按住她,让她控制自己,不要顺了?林得?缘的意。

林得?缘并?非无准备而?来。

她要真的在这个地方对林得?缘动?手,她麻烦不要紧,牵扯到顾念因就不好了?。

她们已经结婚了?。

她们才?是荣辱与共的家人。

“嗡嗡嗡……”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如警报,一下拉过了?林惜的理智。

她看着屏幕中跳动?的明?珍的名字,不再理会林得?缘,强装淡定的接起了?电话:“怎么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明?珍在电话那头反问。

她掐腰站在画廊入口,四下里张望:“怎么我一转身就找不到你人了??你去哪里了??这边这个地方你前天不是说?你要来看看的吗?”

工作的事情进到林惜的脑袋,她的眼睛又?冷静了?几分。

林惜的过去她没有告诉过明?珍,此刻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也无法诉之于口。

林惜干脆抹去了?林得?缘的存在,道?:“我在一楼咖啡馆买咖啡,你要喝什么吗?我给你捎上去。”

“不用了?,我今天精神很好。”明?珍婉拒了?,说?着还笑?了?一下,“倒是你,怎么昨天晚上折腾——”

可林惜耐心有限,实在是没心情听明?珍谈论这种事情,径直截断:“挂了?。”

这人截断的快,挂电话的速度更快。

明?珍听着耳边骤然落下的平静,将手机拿到面前,就看到黑黢黢的屏幕倒映着自己的脸。

明?珍盯着这抹黑色看了?很久,神色并?没有刚刚调侃时那样的放松。

画廊还在布置,周围人来人往的。

明?珍看了?眼正在布置的画廊,走过去跟负责人讲:“亲爱的,我有个东西?落在休息室了?,我去取一下,要是待会小惜来了?,你帮我喊住她。”

“好。”负责人点点头,表示小事一桩。

从画廊到休息室,又?从休息室折返回来,明?珍才?看到林惜姗姗来迟的坐电梯上来。

她匆匆的脚步利落一顿,迎面就朝林惜走过去:“你可真有够慢的。”

林惜意外明?珍会出现在这里,眼睛闪过几分不自然,“你怎么从……”

“我有东西?落休息室了?,刚拿回来。”明?珍说?,不着痕迹的看着林惜的表情,带她朝画廊走去,“走吧,看看那个位置摆哪幅画比较合适。”

林惜点点头,平静顺从的像是一潭死水。

明?珍说?的那个位置是场馆的中央,放压轴画的地方。

林惜很重视,工人一连换了?几幅,她却都是摇头。

明?珍看着这最后一幅,颇有预见性的看了?眼林惜:“是不是这幅也不行??”

“不行?。”林惜摇头。

那空荡荡的墙嵌着隐藏光源,温吞的光通过漫反射在这块空间里散开,明?明?温和,却又?刺眼。

林惜就站在原地看着,只觉得?这光从四周开始蔓延开来,空旷的墙像是一片苍茫的世界,不断移动?着,就要吞噬掉她……

忽的,明?珍拉了?林惜一下。

她看着对自己刚刚又?说?了?好几句没有反应的林惜,眉头轻皱:“小惜,怎么了??”

“没。”林惜下意识回复自己没事,在抬眼看过去,那面墙又?恢复了?平静的模样,周围也并?非是一片苍茫。

“都不对?”明?珍接着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问题。

林惜摇头:“都不应该放在这里。”

她声音听起来笃定,却带着种轻飘,好像指的并?非单单这一件事一样。

“可这里也不能空着吧?”明?珍跟林惜的视线一样看着墙,“要不从咱京都没拿来的画里找找?”

林惜听到“京都”二字,发散的思绪终于回过了?点神。

她好像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下点头:“可以。”

“那就先不着急了?,等买了?机票回去再好好选。”明?珍说?着拍了?拍林惜的肩膀,“你不要压力太?大,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明?珍的话林惜没怎么听进去,只点了?下头称“好”,接着就表示:“要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说?着,林惜转身就要走。

明?珍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回哪里?”

这是明?珍少有的反应迅速,林惜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臂,顿了?好一会才?答道?:“顾念因那。”

“地址。”明?珍问。

“你查户口啊。”林惜有点抗拒。

“对。”明?珍却异常坚定。

她很少有这样的态度,林惜也自觉反抗不得?,跟她形容道?:“就在开发新区那个博物馆后面那片,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小区,反正是楼王的顶楼,就那么一户,能看整个博物馆。”

“好,我记住了?。”明?珍说?的认真,很快就在手机里锁定了?林惜口中的那个小区。

好像是作为林惜告诉她地址的交换,明?珍也打开了?她的包:“把?这个带上,吃了?才?能走。”

这么说?着,林惜的手里就多了?两?个小瓶。

那是她过去常吃的那几种药,前两?天还吃了?一次。

她总是抗拒吃这些东西?,抬起来的眼神有些无奈:“明?珍,我没事儿。”

“不吃不准走。”明?珍却特别坚定,看着林惜的眼神比刚刚更甚。

林惜拗不过,亦或者她的身体在自救,在明?珍的注视下,她从两?个瓶子里各磕出一片药,也不等明?珍给她递过水来,牙齿一咬,干嚼着就咽了?下去:“行?了?吗?”

“行?了?。”明?珍收回了?自己打开一半的水,跟林惜叮嘱:“回去记得?吃,明?天我会检查的。”

林惜不知道?明?珍哪来的这样突然的在意,觉得?是不是自己刚才?跟她打电话被她听出什么来了?。

可就是听出来了?,她又?能跟明?珍说?什么呢?

她从来都不是主动?求助的人。

所以就算她快要沉进水底,被淹死了?,也只是跟伸出手来跟明?珍挥挥,道?一声:“我知道?了?。”.

天色沉的快,林惜一路上都没看到多少太?阳。

可日光朗朗,正午的南城都被少有的大晴天笼罩。

乘电梯刚进顾念因家玄关,林惜的手机就亮了?。

她没理睬它,任它灭掉了?。

拖鞋被拿出来的时候,手机就又?亮了?。

接着又?灭了?。

它就这样亮起又?灭掉,亮起又?灭掉。

从玄关到客厅,林惜的手机里满屏的都是短信接受提醒。

也不用说?刚刚,就是这一路她的手机都在接收这些东西?,拉黑一个就换另一个号,不同地区不同号码,但都是一个人。

——林得?缘。

【你要是不想这些事情被捅出去,就按月给我打钱,当初我给你和你妈多少,你现在就给我多少,林大画家,这些钱对你来说?,算不了?多少吧?】

【我已经联系了?电视台,下星期就会有人来采访我,到时候你的事情我可不会给你兜住!亲生女儿不赡养父亲,说?出去人人都得?骂你!】

【你知不知道?你跟顾念因这是什么?你们是在我跟她妈妈在一起的时候搞上的!你们是□□!她就是你姐姐!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林惜,我是你爸爸,我才?是你真正的亲人,没有我哪来的你,咱们才?是最亲的人!爸爸才?是你的依靠】

【爸爸也不想做的这么绝,你的事业,顾念因的事业,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

林得?缘从哪里得?来的自己的手机号,又?怎么能做到这样胁迫自己,林惜根本?无从知晓。

她紧紧的攥着手机,手背上绷起一道?一道?的青筋,只感觉自己快要被分开成了?两?个人。

一个她在遏制不住的愤怒。

她的肾上腺素尝过鲜血的味道?,往后每次的情绪鼓动?都来的飞快,像只凶兽,横冲直撞的敲着她的身体,要她发作。

而?一个她则在害怕。

她紧握着手机的手不住的在抖,那一开始她要作为攻击林得?缘,攻击佘宁的点,被佘宁,被林得?缘一一利用,成了?反将她的棋子。

她的刺没能扎透任何一个人,反而?是一路过来的荆棘扎透了?她的身子。

甚至在刚刚她听到林得?缘说?,她就是个笑?话,顾念因早就知道?她是他女儿的时候,她的良心才?好受那么一点点。

真的很好笑?。

她这样的人竟然也有良心。

是啊,她是还有那么一点良心的。

所以她不想伤害顾念因,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到顾念因。

为什么偏偏是她在感觉一切将要好一点的时候,一下冒出这样的事情。

十年前也是这样。

小时候也是这样。

她果然是作恶多端,所以从来都不配得?到这些好的。

……对吗?

林惜望着窗外的长日,明?晃晃的太?阳就挂在天上,玻璃聚集着暖光,毫无保留的打在她身上。

可她就是觉得?冷。

日光如冰锥,一梭一梭的嵌进她的身体里。

她是见不得?人的老鼠,是需要趴在人身上吸血的水蛭,她需要的是另一个人的温度。

手机还在亮着,恐吓的短信轰炸一样的抛进林惜的世界。

她赤着脚站在废墟瓦砾之上,脚底被弹片划得?鲜血淋漓,疼痛让人变得?没有安全感。

就是应了?林得?缘的想法,刚刚获得?了?安全感的林惜不能承受失去的痛苦。

于是她发了?疯的去找安全感。

昂贵轻盈的衣服被不断的从顾念因衣帽间抛出,一件一件的堆在地上,无关金钱痛痒。

林惜抱着,躺着,拼命的将这些东西?簇拥起来,只想从中嗅出顾念因的味道?。

可时间不对,小苍兰也不愿意盛开。

林惜要的味道?应该是贴在肌肤上,被身体的温度晕染开的.

从私人疗养院驶出的车子平稳的行?驶在第三大道?上,也没人敢去故意惹这辆价值千万的豪车。

副驾驶的alin注意到顾念因阖上了?眼睛,熟稔的抬手调整下车内的温度,还有音箱里播放着的曲子。

一切都安静如静止,也没有多余的声音侵扰。

顾念因这一天太?忙,alin预计她会一路睡到长港的家。

可事实却是,顾念因在刚过去大十字路口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从不喜形于色,于渚城更是。

车厢里还放着她喜欢的钢琴曲,她瞳子很快恢复了?清明?,神色自然的注视向车窗外的景色,目光冷静克制。

只是心口跳动?的频率不对。

惊悸的感觉来得?突然,闷沉绵长。

像是心脏早搏。

像是掉进海里的人。

第85章

日光明媚的落进衣帽间里,同敞开的灯交融在一起。

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像是倦鸟筑起的巢穴,而它好像并?不知道该怎么筑巢,只把?这些沾着统一气味的布潦草凌乱的堆铺着,巢不像巢,脆弱不堪。

也不知道这个时节的南城哪里来的知了,蝉鸣穿透了高层的玻璃,盘桓在铺着最多衣服的中间,在那个蜷着一个小小的人影上。

那□□着的脚紧绷出一道弓的弧度,连带着向上的脊背也是一样的绷着。

林惜枕着顾念因的衣服,逐渐升高的体温终于将小苍兰的味道烘托出来,她?埋在唇间的手指亢奋难抑,手腕摩擦过衣料,一簌一簌。

“……”

到达临界点的瞬间,林惜整个人都绷紧了。

她?将自己?紧紧的蜷缩在一起,膝盖抵着她?的胸膛,肩膀也在想要跟它靠拢。

林惜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压住了,心跳的太快,呼吸也跟不上。

她?大口?大口?的从?四周搜刮着氧气,可被膝盖抵着的胸口?又无法让空气进来更多,恶性循环,整个人都快要缺氧。

就这样死掉也好。

内酚酞与多巴胺在作怪,极度的兴奋之后是极度的消极。

林惜望着视线里布满光亮的白茫世界,濡湿手指失了力气,烂泥一样搭在顾念因的衣服上,泪水随之从?她?的眼眶中缓缓流了出来。

今昨两天的事情不停跳在林惜的脑海,林得缘胡言乱语的证据从?被蹂|躏破烂的信封露出来,一沓一沓的铺开了顾念因编织的网。

那张网密不透风的,铺天盖地的朝林惜用来。

收紧勒进她?的肉里,她?在感觉到痛苦的同时,还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爱意。

没错,在意识到顾念因对她?所?做的这些事情后,林惜的第一感觉是兴奋。

她?是病态的,疯狂的。

在旁人都会觉得可怕,不寒而栗的时候,在旁人都会觉得自己?隐私被侵犯,感到反感的时候,她?将顾念因的处心积虑谋划靠近自己?的行为称之为爱。

顾念因是爱她?。

比昨天,前天,几周前的重逢,十年前,还要更多。

她?费劲了心思,就是为了找回自己?。

跟自己?在一起。

哪怕她?掩饰下她?将佘宁送进医院监视的事实,哪怕她?刻意设计了一开始她?们的重逢,哪怕是她?将自己?骗来的南城。

真挚的感情远比那个红色的本子来的更有安全感。

她?们是一类人,她?们都是这个世界阴暗里的怪物。

十年前是。

十年后也是。

林惜眼里的笑愈发浓郁,笑意饱含的眼睛遮拦住了不停掉落出来的泪水。

她?真的好开心。

……她?真的好可悲。

林惜拿着林得缘给她?的照片、文件、聊天记录,以此来佐证,顾念因不会抛弃她?。

以此来确定?,她?再也不会茕茕一人,更加不会病急乱投医到,跟林得缘为伍。

不会的。

一定?不会的。

太阳好像准备要落山了,房间里的光源暗了几分。

空气中弥漫着小苍兰与迷途的味道,瘦削的身形蜷在衣堆里,越缩越紧……

“嗡嗡嗡。”

就在林惜要沉落到世界更深处的黑暗中时,随意被她?丢在地上的电话?响了。

那声音是从?她?身下成堆的衣服里面传来的,闷闷的却别?有规律。

——是顾念因的电话?。

林惜起身起的飞快,丝毫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头?晕。

她?扒开交织凌乱的衣服,终于在一件白衬衫下面看到了在跳动的顾念因三?个字。

不能让顾念因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不能让顾念因察觉到自己?情绪不对。

林惜很快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脸,从?顾念因的衣帽间跑到她?的床上,然?后才佯作无事的,在电话?快要挂断的时候,接起了顾念因的视频邀请。

“怎么突然?又来电话??有什么事吗?”林惜靠在枕头?上,一副懒懒的样子。

“没什么事,就是刚刚做了个梦。”顾念因在那头?讲道。

林惜忘了自己?过去是听钟笙说,还是明珍说的,越是爱一个人,那个人就容易被梦到。

她?蒙着层阴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真实的笑意,对顾念因道:“你?梦到了我了啊?”

“嗯。”顾念因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林惜的脸,“所?以醒过来就想见到你?。”

接着她?注意到林惜身后的背景有些熟悉,对她?问道:“你?现?在不在美术馆?”

说是问话?,实际上顾念因比谁都笃定?。

她?太熟悉这个背景了,接着就听到林惜“嗯”了一声,跟她?解释:“那边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来了,才到家没一会儿。”

“布展还算顺利吗?”明明林惜都表示没事了,顾念因还是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还行。”林惜答道,“就是有幅画一直还没确定?。”

这人说着,就挠了挠自己?的额头?。

顾念因看着林惜,明白还行就是不太行,而没确定?的就是这次画展最大的问题。

“需要我帮你?吗?”顾念因主动问道。

林惜拒绝了:“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她?想要求助从?来都不是画展的事情。

而她?发出想要求助声音的声带早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人割断了。

所?以哪怕她?现?在脸上写满了疲惫阴郁,她?轻抿着的唇也说不出一句“救救我吧”。

她?会淹死在最沉默的海里,即使是海浪拍打?在海岸上,也是一片寂静。

而就是这个时候,顾念因忽的对林惜道:“阿惜,不要累到自己?。”

这人眼神很是深邃,深棕色的瞳子注视着林惜,给她?不安的心贴上一片宁静。

“怎么会。”林惜扯着自己?面部肌肉笑了一下,甚至还佯作慵懒的在顾念因床上翻了个身,“我正要睡呢,你?的被子上有你?的味道。”

顾念因平静的注视着林惜给她?展示的一切,顺着她?的话?跟她?道:“房间可以调睡眠模式,你?可以试一试,睡一觉,很快就到明天早上了。”

“听起来不错。”林惜被顾念因介绍的,起了点兴致。

顾念因见状,接着就又对林惜道:“好好等我回来,好不好。”

她?声音温柔的不像样子,像是在哄。

林惜听着心塌了半截儿,又酥又麻,她?不太会面对这样的亲昵,眼睛眨了眨,笑着调侃了起来:“顾念因,你?怎么说的我好像要跑路似的?”

顾念因却没有被林惜的跳脱气氛影响,她?依旧注视着林惜的眼睛,问她?:“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对吗?”

话?说的太认真,林惜不得不也跟着认真起来。

她?看着顾念因的眼睛,即使隔着千万里,她?的心脏依旧为这双看向自己?的瞳子心动加速。

同时来的,还有自惭形秽。

“顾念因,你?好讨厌。”林惜低头?,嗔着丢过去了一句话?。

“阿惜。”顾念因却唤了林惜一声,平静注视着她?的眼神似乎一定?要她?一个准确的答案。

她?们刚刚分开了十年。

她?也找了她?十年。

掘地三?尺,不死不休。

从?南城找到渚城,从?南方又找到北方。

而这些事情,林惜在今天才刚刚知道。

她?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顾念因摇了摇头?:“不会。”

顾念因:“等我,阿惜。”

林惜轻点了下头?,看着顾念因的瞳子,跟她?保证:“我会等你?的。”

可病人怎么能保证,她?一定?能够履行她?的承诺呢?

林惜记不太清之后又跟顾念因聊了几句,反正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房间就已经恢复了安静。

她?盘腿坐在顾念因的床上,手机早早就熄了屏,倒映着她?没有多少气力的脸。

她?的双相其实保持的挺不错了,从?去年到现?在有好些日子没犯了。

所?以也在无限逼近一个临界值。

太阳烧红了天,窗外一片橘红灿烂。

林惜借这透进来的光望着顾念因的房子,对面柜子上落着蝴蝶的身影,被人精心制作的标本透着漂亮诡谲。

也不知道这些年顾念因一个人是怎么过的,这么大的房子却空荡荡的,不像她?家,到处都被堆放得满满当当的。

不过她?现?在起码自由了,可以将她?喜欢的蝴蝶标本放在房子任何位置,再也不用藏着掖着,在别?人家里完成自己?的梦想。

……

忽而,林惜塌坯下的身形直立了起来。

她?望着窗外满目的红色,想回去京都,回去她?京都的家。

京都也有蝴蝶。

也是顾念因的蝴蝶.

与此同时,渚城的天边也悬着快要落山的太阳。

刚刚生意谈的不错,马场上也透着愉快的气氛,alin恭送离开场所?的几位大佬,终于看到顾念因从?远处缓步走来。

落日余晖将她?身上罩了一层朦胧的纱,alin不觉感到顾念因气压算不上多高,刚给她?打?开车门,就听到她?说:“最快多久可以结束这边的事情。”

这次顾念因回来是因为二房联合四房搞了个事情,还觊觎着被拿去的市政大单,想把?她?从?顾家主人位置上拽下来。

可这些人搞事情前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回来两天不到,顾念因就已经将事处理?的七七八八了,压的他们没有还手之力。

不过顾念因的杀伐决断似乎不是针对他们,单纯是因为在赶时间。

她?现?下又问了alin这个问题,alin回答道:“周六下午。”

顾念因皱眉,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车子在启动,她?的思绪也随着道路两侧后撤的绿植拨动,想了一下,道:“把?上月拍来的景泰蓝花瓶送去张公?馆,告诉张先生我这边有些突发状况,没办法跟他见面,下次回渚城我会亲自登门。”

“西边那块地的会议推迟到下周,怎么对接让他们自己?决定?。剩下的会你?重新排列一下,我不需要休息时间。”

alin听到顾念因最后一句话?很是意外。

——她?本就已经在压缩休息时间了,现?在竟然?还要压缩!

可在其位谋其事,alin知道自己?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说,还是听着顾念因的吩咐去排,很快就给了顾念因答案:“最快明天中午两点可以结束,中午住建局的饭局不好推。”

——这是整个大盘里最关键的一环。

显然?顾念因也知道,只是她?在后视镜的神色依旧未变,不满意这个安排。

略想了一下,顾念因:“今晚不回老宅吃饭,把?跟住建局的见面安排在这个时间,我要明天上午就回南城。”

alin脑袋嗡的一声。

倒不是突然?改饭局难搞,而是跟在顾念因身边这些年,她?就没见过顾念因这样过。

在她?记忆中,顾念因从?来都是慢条斯理?,就算是处理?背叛者,也是八风不动,优雅松弛,哪有今天这样急迫。

那位林小姐,对顾念因来说就有这么重要?

alin一边难以置信的想着,一边重新规划时间。

饭局敲定?得快,住建局的几位都愿意给顾念因这个面子。

剩下的只有私人飞机的起飞时间。

“机场发来时间表,凌晨五点二十八分有空闲跑道可以飞,预计九点前可以到南城。”

alin是将跟住建局饭局的时间也算了进去。

这些家伙难缠,被二房四房一搅,最后鱼上来,各分多少,谁先谁后,都得一个个重新计较一番。

凌晨能结束已经很好了,五点是最近最合适的时间。

“太晚。”可顾念因又一次否定?了alin的安排,直接吩咐:“调直升机来。”

alin意外。

顾念因却看向她?,疲惫的眼睛因为笃定?而锐利:“我不要等,alin。”

这种?四平八稳的声音冷静而具有压迫感,叫人服从?。

她?依旧是那个面对任何事情都能游刃有余的顾念因,除了碰上跟林惜有关的事情。

第86章

晨光破晓,沉寂了一夜的世界慢慢苏醒过来。

凌晨的京都已经慢慢有不少车辆上路,并不临海的城市透着些干燥,日?光中浮动着尘埃,南北是完全不同的气候。

加湿器在运作,挑高的客厅里腾起一片白色云雾。

日?光像是被打湿了一样,穿过落地窗,向下落去?。

手臂的影子靠在地上,同从沙发上垂落下的手靠在一起,倒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产生了接触。

林惜呆呆的躺在客厅沙发上,一双眼睛盯着天花板出神。

不知道是昨夜天色太晚,夜色太黑,她的记忆不甚清楚,等她回过神来,她就已经走出了京都站,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

林惜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带,唯一能?去?的就是她在京都的房子。

这个?房子很大,但还是比顾念因?在南城的家小一点,装饰繁琐的房子里被安排满了东西,写?意的画、巧夺天工的艺术摆件,嘈杂拥挤的放在一起,好像不曾孤单一样。

只是这个?房子在怎么被林惜归置的拥挤,有一处地方是最干净的。

日?光顺着加湿器的云雾飘散,客厅的长墙挂着一幅没有完成的蝴蝶标本?画。

那是这个?房间最好的位置,日?光充足,通风干燥。

当初设计的时候,明珍就说这个?地方适合挂最好的收藏品,可林惜却挂上了这样一个?小小的画框。

那一只只蝴蝶标本?本?应该是聚集成月牙形状的,可分不清是没做完剩下掉落的蝴蝶,还是故意设计的,这弯月牙由上到下逐渐稀疏,像是蝴蝶伪装不成月亮,一只只掉落下去?,瓦解寂灭。

这是没有完成的作品,实?在称不上最好,寓意也不够积极。

可林惜偏要。

林惜挪动着视线看过去?,耳边响起一道女?人的声音:“确定?要在这个?地方吗?这块疤不用遮?”

窗外?的日?光被十年前的京都冬日?覆盖,冷风过境,路上行人稀少。

纹身店的老板看着图纸,又看了看林惜指的纹身位置。

她有点怀疑这姑娘是不是拿错了图样,对明显遮不住疤痕的图纸又一次跟她确定?。

林惜却是平静点头,径直坐到纹身店的专业椅子上:“不用,留着它就可以。”

老板听林惜这么说,又仔细端详了,似乎是有些明白她的意思,笑了一下:“小姑娘,你?这个?设计挺别出心?裁的。”

她对自己感兴趣的图案很有把握,说着就准备起了工具:“行,我保证给你?纹好。”

“多谢。”林惜淡声。

酒精棉签擦过敞开的领口,麻药压着她锁骨上的肌肤打了进去?。

一小下的刺痛后压迫感随之明显,林惜看着刺入的针管,眼睛里的情绪算不上多,甚至有些麻木。

“开始了啊。”老板出声提示,“不要动,纹歪了可要多遭些罪。”

“嗯。”林惜点头,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

为?了方便老板纹身,林惜的头全程都是偏侧向一旁的。

她看不太到纹身的过程,只勉强能?透过镜子看到老板忙碌的模样。

麻药早就已经开始起作用,门?缝里溜进来的冷风也在她袒露的肌肤上掠夺温度。

灯光晃眼,林惜隐约可以感觉到一丝疼意,好像蝴蝶在她身体里埋入她的血肉,白茧如疤,她以她的血肉喂养,生出最漂亮的蝴蝶。

“这是什么蝴蝶?”老板闲聊。

“蓝闪蝶。”林惜回道。

“你?很喜欢蝴蝶?”老板顺着问?道。

林惜却轻摇了下头:“不算。”

“那怎么想起来纹这个?。”老板疑惑。

“有个?人喜欢。”林惜答道。

“男朋友?”

“女?朋友。”

听到这个?回答,老板有点意外?。

但她这周围都是艺校,这样的事也见怪不怪,很快就接受了:“要给她个?惊喜吗?”

林惜听到这句话,紧着皱了下眉头,她心?里在抵触,又好像是在挣扎。

那是她再也不能?得到的人,如果说是惊喜,她该怎么样才能?让她看到。

没有答案。

这是个?一开始就被出卷人设置错了参数,写?坏了假设的数学题。

不是惊喜。

该是此后余生刻骨的纪念。

林惜:“这是我自己的身体,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是给她的惊喜。”

她话说的直白,跟老板那句话完全意义向悖。

老板握着工具的手没停,只是抬眼看向林惜,只觉得这孩子情绪太低,眼神也空洞。

她想起上一次她见这孩子。

也是穿着这么一身黑漆漆的衣服,整个?人罩在阴影里,一点也不透光,来问?了一句“接不接定?制图案”,得到她肯定?答案后,接着就走了。

像个?游荡在世界的孤魂。

可她明明是个?人。

不大的纹身店里安静显得格外?明显,林惜察觉到自己这句话不是个?很好的回答,主动了几分,跟老板转移了话题:“你?这个?店开了多久了?”

老板抬头略数了一下:“……得有个?五年了。”

“五年啊……”林惜小声感叹。

那时候的她还觉得五年的时间很长,离开南城的日?子都度日?如年,她不知道五年自己该怎么过。

“五年挺快的,一转眼的事。”老板截断了她的思绪,说着过来人的经验,“忙起来,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儿。”

“是吗?”林惜不以为?意。

“当然。”老板笃定?,她说着又换了个?工具,“接下来给翅膀上色了,会有点疼,忍忍。”

“好。”林惜点头,嗅到了空气中慢慢扩散开来的颜料的味道。

思绪缓慢如流沙,她感受着颜色渗入她的肌肤的感觉,就好像蝴蝶在振动翅膀。

它要从茧里出来了。

蝴蝶飞过时间,落在了林惜的视线。

她看着那副没有完成的蝴蝶标本?画,轻缓的呼吸声中响着尖锐的蝉鸣。

“我猜对了吧,你?无法被满足。”

蝴蝶在对她说话。

那原本?落在墙上的蝴蝶一只只扑闪着它的翅膀,朝林惜飞了过来。

“你?想要的太多了,你?这个?不知道满足的人。”

“你?的存在一开始对顾念因?来说就是威胁,是任人指摘的污点。”

“为?什么学不会见好就收呢?”

……

这样的话一句接一句的涌入林惜的脑海,她静默迟滞的听着,手机亮了起来。

又是一条来自林得缘的威胁短信,他下了最后通牒,明天就是给林惜的期限。

他要毁了她

还要拉顾念因?下场。

贱男人!

“看吧,一切就应该在最好的时候结束,这样就不会有之后的各种糟糕事情。”

“顾念因?会永远爱你?,也再不会有人能?伤害到她。”

脑袋里的声音继续跟林惜讲。

她像是捉住了什么,视线一下定?住了。

是了,如果她死掉了。

林得缘就不会威胁到顾念因?,真的不会有人能?伤害到她了。

而她死的那一刻,一切就停止了。

她永远能?拥有爱。

她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人抛弃。

她不用反胃自己的卑劣丑陋,自作自受。

这样的她是带着爱死掉的。

……太好了。

“死亡是唯一能?将一切问?题全部解决的事情。”

蛊惑的恶魔盘桓在林惜的脑袋里,为?她吟诵着死亡的轻歌。

浴室里回荡着落水的声音,浴缸里盛起温热的水,慢慢的,溢了出来,将干燥的瓷砖浸湿。

林惜换了件轻盈的睡裙,迈腿坐了进去?。

合适的水温包裹着她的,让她轻轻勾起了唇角。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听说血液在温水里扩散的更快。

时间在争分夺秒,晚一点,她都害怕她没法带着爱离开这个?世界。

“……”

刀刃划过手腕肌肤,绽开一串猩红的血滴。

数量不算很多,落进水里很快就被大片的温水分食消匿。

林惜平静的注视着自己这道伤口,木讷的眼神没什么反应。

划破手腕的感觉,并不是那么疼。

她想下一刀就可以再深一点了。

穿过表皮,到达真皮组织,等到尺动脉和桡动脉被划破,就可以停下了。

于是林惜再次抬手,将刀抵在伤口上。

绽开的血珠兴高采烈的舔舐着刀刃,欢呼高叫,要她再用力一点。

“砰!”

就在林惜要用力的前一秒,浴室紧闭的门?被人推开了。

林惜被突然传来的还声音分神,转头朝门?口看了过去?。

霎那间,时间卷着记忆重叠而来,门?口白日?的太阳再一次被人影挡住。

她瘦削高挑,轻盈的大衣上还带着仆仆风尘。

林惜不敢相信此刻出现在她的视线中的人,直到她听到这人喊了自己一声:“阿惜。”

是顾念因?。

林惜呼吸都缓了下来,浴缸里的水在波动,她难以置信,动作也有掩饰:“你?……怎么来了。”

“因?为?我想你?了。”顾念因?答道。

她的眼睛一面看着林惜,一面注意到了她根本?无法掩饰过去?的,正在流着血的手腕。

那一路跑过来的心?跳还没来得及平复,就立刻提了上来。尽管她注意到林惜手腕流血的速度并不是很快,淅淅沥沥的染着浴缸里的水,却并不致命。

不敢轻举妄动。

顾念因?怕林惜会因?为?自己的那个?动作突然激动,她手里还拿着刀子,她已经动了想要自杀的念头。

于是顾念因?重复着,装作没看林惜这处伤口的,跟她聊起了天:“我想你?了,所以就来看你?。”

林惜有点觉得顾念因?的话夸张,接着问?道:“会不会太早了?我们昨天还视频过。”

“不会。”顾念因?摇头,“你?知不知道,你?离开我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

她说着,目光诚挚的看着林惜。

她话里有话,接着就跟林惜抛去?了一个?问?题:“阿惜,你?能?明白吗?”

有些事,说多少遍都不如当事人自己察觉来的真切。

林惜目光顿顿,思绪转动艰难的跟着顾念因?的问?题在走。

——顾念因?的意思是,她不能?失去?她。

——她如果走了,顾念因?会无法接受。

因?为?……这也会是顾念因?第二次得到后又失去?。

林惜讷讷,将心?里的话组织成了一个?句子:“你?很想我,你?不能?失去?我,第二次。”

说着,林惜就抬头看向了顾念因?。

像上学时,因?为?对自己回答的答案拿不准而看向老师的学生。

“没错。”顾念因?点头,告诉林惜她说得对。

浴室门?口正对着是一处窗户,林惜在外?面种了许多蓝花赝靛,可以看到京都全部的季节景色。

而此刻是春天。

据说春天是自杀率最高的季节,明明这是个?生机勃勃的季节。

林惜在这春光里轻眯了下眼,她正要回避这片过分明媚,就听到顾念因?对她说:“你?现在可以过来抱我一下吗?我好想你?。”

真的怪讨厌的,林惜不是个?喜欢半途而废的人。

可此刻她看着顾念因?跟她伸开的手臂,竟然生出了想先?把此刻手头上的事情放下,去?安抚她的想法。

她感觉到自己在被人需要。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不能?那么自私。

起码为?了顾念因?,再坚持一下。

四下里安静了好一阵,水声在浴室里响起。

林惜单手撑着从浴缸里站了起来,长腿一迈,赤着脚走向了顾念因?。

似乎是水拖住了她的步伐,湿淋淋的她走得很慢,也踉跄。

顾念因?站在门?口看着,在林惜还差几步就走过来的时候,一把过去?搂住了林惜。

“哐当。”

刀子掉在地上的声音清脆刺耳。

顾念因?反应迅速,抬脚就把它踢到了浴缸下面。

也是这个?时候,林惜意识到了顾念因?的目的。

她垂眸注视着面前这个?人,有几分挣扎想要离开,却还是被背后拥过来的手臂抱得更紧。

冷意浸透了她的身体,又被顾念因?的身体温暖暖

林惜声音里透着哭腔,喊了顾念因?一声:“顾念因?。”

“我好讨厌你?。”

“可我好爱你?。”顾念因?轻声回应,无论如何也不让林惜离开自己。

第87章

电梯上行的声音擦过空气,细微而?迅速。

箱内的楼层提醒一秒一变的速度变化着,可里面的人还是等不及,电梯刚停,门还没开完全,人就已经侧身出来了。

明珍步伐飞快,高?跟鞋敲在地上凌乱没有章法。

她早上刚醒就接到了顾念因那边传来的林惜不见的消息,那么一瞬间,她简直六神无主,不好的预感一波接一波的抵来。

近乎同时,她跟顾念因都查到林惜是回?了?京都。

一分两头,明明她这里的距离离火车站更近一些,可还是因为时间不巧,被耽误了?好一会。

过?去?也是因为林惜这个病,林惜家的密码锁录入了?明珍的指纹。

她刚输入指纹开门,迎面就是几位她并不认识的医生打?扮的人,还有之前在顾念因身边见过?的助理。

明珍是眼观六路的人,一眼就看到了?医生手里提着的手术箱。

alin注意到明珍的视线,忙过?去?跟她宽心:“没事了?,医生都已经处理好了?,林小姐正在卧室休息,病情平稳。”

听到alin最后那四个字,明珍一路提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半分,感激点头:“谢谢你啊。”

“客气了?。”alin微微颔首,示意明珍她还要送几位医生出去?。

明珍也无心寒暄,跟alin告别鞋都顾不及换,大步朝林惜卧室走去?。

一路上她注意到客厅倒下的药瓶,大敞着门的浴室地砖上溢满了?水,甚至还有几滴晕开的红色。

明珍的心猛的一揪,更快的走向林惜的卧室。

林惜卧室的基调跟整个屋子是相?配,只是将房间填满的不是艺术品挂画,而?是玩偶。

各式各样的玩偶簇拥在她的房间里,每一只都朝向她的床,明珍的视线也跟这些玩偶一样,看向躺在床上的林惜。

她睡着了?。

轻薄的羽绒被盖在她瘦削的身体上,几乎看不太出起伏。

要说林惜房间里最大的玩偶,还要是占据了?她一大半床的玩具熊玩偶。

硕大的影子晕着毛茸茸的边,温柔的笼在她的脸上,是柔软的慰藉,也是她最忠诚的卫士。

可就是这样被林惜过?去?依赖的安全感,也比不上顾念因。

明珍心念一动?,目光久久停落在林惜床侧的那道背影上。

顾念因没有离开,此刻正坐在随手搬来的一把铁艺椅子上。

她双手交叠搭在膝上,笔直的肩背微微倾斜,算不上放松,时刻注意着床上睡着的人。

明珍到现?在都无法想象,该是怎样的人才能快速锁定一个人位置,不破坏门锁就能进到屋子来,甚至轻而?易举的就能请来京都最好医院的医生上门会诊,而?且一请还请来五名。

正午的太阳明媚而?刺眼,顾念因就坐在光下,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矜贵优越不是借光,而?是光在簇拥她而?来。微昂的脖颈清晰优雅,像是野外天池里无人可拘束天鹅。

她总是能给人一种从容,仿佛只要有她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而?她的从容可靠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的,她的可靠只给林惜。

就是这一瞬间,明珍提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去?。

她的欣慰跟高?兴来的不是个时候,复杂混乱的,却也真情实感的在替林惜感到高?兴。

“顾总。”明珍走过?去?,林惜睡得安稳,她声?音也放的很?轻。

“路上还算顺利?”顾念因抬头看了?一眼走过?来的明珍,声?音不轻不淡。

“还行?,时间不合适等了?一会才坐上动?车,上车后直到来这里都没怎么耽误。”明珍说,视线跟顾念因一样,看了?一眼彼此,又都落回?在林惜身上,“小惜怎么样了??”

“药已经吃下去?,刚刚医生给她注射了?镇定剂,要睡一会。我想以她现?在的情况,待在家里比在医院要好些。”顾念因说。

“您做的没错。”明珍点头,“她不喜欢去?医院,挺排斥那个地方的。”

听到明珍这句话,顾念因落在林惜睡脸上的目光顿了?一下。

医院之于林惜实在算不上一个多?好的地方,她在那里失去?了?她的母亲,也在那里,主动?又是被迫的选择了?离开自己?。

她排斥那个地方,就像是小动?物先天对危险的规避。

卧室里安静了?下来,明珍坐到林惜的床尾,留意着林惜的身体,又对顾念因问道:“我刚刚路过?浴室,地上好像有血。”

“嗯。”顾念因淡声?应了?一下,想起刚才的事,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没有割到动?脉,我到的时候她应该是只割了?一刀,造成的伤口不是很?深,不用缝针。”

明珍听到这句话,整个人瞬间充满塌了?一下:“老天爷。”

“她以前有过?这样的行?为吗?”顾念因问道。

“没有。”明珍摇头,“小惜的双相?亢奋大于忧郁,偏暴躁类型,可能也跟她的性?格有关。”

“她这个人一直都挺骄傲的。”

顾念因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词形容林惜了?,当初alin将林惜这些年的资料交给她时,用的甚至不是桀骜不驯,而?是阴鸷冷人。

想到这里顾念因轻闭了?下眼,对明珍问道:“你跟是她在画室的时候认识?”

“嗯。”明珍点头。

这是一个很?长很?久远的故事,明珍也不知道顾念因会不会感兴趣,但她还是想说给顾念因听到:“我本来比她高?一级,但是我没考好,出来考场我就决定复读了?。那个时候刚考完试,画室还没招新,都是选择复读的老熟人,小惜很?引人瞩目。”

“一是她是新来的,二是她操着一口南方口音,却拿着京都户口,许老师,也就是我们画室的老大,还很?关照她。”

“偏袒和例外会引起人的逆反心理。”顾念因接道。

“没错。”察觉到顾念因对这个故事感兴趣,明珍更有了?讲下去?的底气,“所以我第一次见到小惜,是旅游回?来,就听人在群里说她跟我们画室的一个女生杠上了?。”

“那个女生叫阿丘,是我们画室色彩最好的女生。上年考了?三?个美院第一,但是因为文化课没到自己?想要的学院分,就又复读了?一年。”

“她这人挺狂的,有点恃才傲物。”明珍评价,“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小惜就是那个天外天。”

明珍毫不吝啬对林惜的夸奖,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林惜跟阿丘比的那幅静物。

本就空气不流通的画室里挤满了?围观的人,都在想这个新来的是不是有些太瞧不起人了?,等着看她出丑,却没过?一会儿?,就被她在纸上铺开的颜料惊艳到了?。

“太牛了?,你是不知道。”回?忆起来,明珍的语气忍不住高?了?几分,“小惜的色彩又快又准,我都看不明白她怎么铺的颜料,人家就给勾出形来了?。”

“那酒瓶子的高?光点的,我们几个想学,全是东施效颦,乱七八糟的。最后挨了?顿骂,老老实实的又回?去?按老师说的做了?。”

明珍说着不由得笑了?起来,眼眉一瞥,却看到顾念因表情未变。

她感兴趣不是过?去?的故事,而?是有林惜的故事。

明珍知道自己?跑题了?,借着清喉咙的动?作,将故事重新拉回?来,“也是从那以后,画室没人敢再阴阳怪气她,说什么不服气了?,还有不少?人调腚就变,喊着小惜大神讨好她去?了?。”

说到这里,明珍就皱了?下眉头,算是给顾念因又插了?个番外:“不过?小惜不太喜欢人家喊她大神,每次都不理,我们合计着她可能不喜欢这个称呼,就改了?大佬,你猜怎么着?”

“她理人了?。”顾念因轻声?。

“对!”明珍笑着点头。

“你说奇不奇怪。”明珍撑着手臂,向后倾斜着身子,不解的脸上若有所思,“明明大神比大佬厉害多?了?,她这人还那么骄傲,怎么就不喜欢比大佬更厉害的称呼呢?”

顾念因听着这声?疑问,表情沉了?一下。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林惜的脸上,看着她终于平稳下的睡颜,目光并不平静。

少?女以为自己?能抛下一切离开时,实际上这世界处处都是回?忆。

她忘不掉,也撇不开。

“是因为这个称呼,你发现?她生病的吗?”顾念因接着问道。

“不是。”明珍摇头,“小惜被发现?生病是她后来跟画室的一个男生打?架。”

那段回?忆并不多?好,明珍看了?眼还在睡着的林惜,声?音低了?很?多?:“她当时揍得那个男生鼻青脸肿,血流了?一地,画室三?个男生一起才把她从那人身上拉开。”

“许老师代小惜跟家长道歉,又喊我开车跟她一起送小惜去?医院精神科评估,我那个时候还以为这是许老师想要保小惜动?用的一些手法,结果出来我才明白,小惜是真的病了?。”

明珍说着,沉沉的叹了?口气:“她患有很?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以及双相?情感障碍。”

尽管顾念因对明珍这句话有所准备,可心脏还是不能控制的猛抽了?一下。

好像是一脚踩空,瞬间就掉了?下去?。

“那件事最后怎么处理的?”顾念因要知道。

“那件事一开始就是因为那个男生嘴贱引起的,监控也拍到他故意招惹小惜,许老师还向公安局提供了?小惜的精神诊断书,最后签了?和解,赔了?他点钱,许老师免了?他的学费,就完事儿?了?,没拘留,没案底。”明珍说的利落,只是心里还是对那个男生的结局有些不爽。

嘴贱。

顾念因敏锐来的迅速,一下捕捉到了?明珍话里的关键词。

她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对这件事发生的时间点在意,问道:“你还记得,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吗?”

明珍慢慢回?想:“十年前的……小年前后吧。”

“那年是小年前几天京都下新年第一场的雪,小惜是在雪地里揍得那个男生。冰天雪地的,冻煞人,也幸好有雪替他承受了?点力,不然那男的得比这要严重。”明珍对那个男生到现?在恨得牙痒。

而?因为这个时间点,让顾念因轻闭了?下眼。

她心跳突然变得又缓又急,沉下声?音问道:“那个人说了?什么?”

“他学了?小惜跟人通话时说的话。”明珍坐直,视线从林惜身上转到了?顾念因的眼睛,“还问她,她的京都户口是这样勾引来的吗。”

明珍当时看到了?全过?程,拦了?挡了?,只是到最后也没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她唯一可以确定就是,林惜当初的那通电话,是那个叫“顾莲英”的打?给她的。

而?那个顾莲英……

“唰。”

床单的布料传过?一声?快速略过?的摩挲,顾念因放在上面手兀的一下收紧。

她蹙紧的眉头像是一道深不见底沟壑,答案抵在她的心口,像是一把刀,时间蚕食生锈,钝痛绵长。

第88章

北方的冬天跟南方的冬天全然不同,干燥的空气贴在皮肤上,试图将它皲裂开来。

前两天下了雪,画室负责打扫的阿姨应学生们的要求,只扫出了一条蜿蜒的小路,楼前的院子里都是雪。

冬青上也压着雪,花坛里一片雪白?。

林惜坐在长椅上,不紧不慢的拆开了一个粢饭团,那?是她刚从门口买来的,还冒着热气,暖手也暖胃。

“不冷啊。”

刚咬了一口,就有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惜意识到这是在跟自己说话,便转过头?去,从不远处的长廊上看到了明珍。

林惜摇了摇头?:“不冷。”

“手都冻红了还不冷啊?”明珍不然,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了林惜,“呶。”

那?是杯奶茶。

林惜刚才上课的时?候听到明珍问周围人要不要拼单来着。

看来是没拼到,自己一个?人买了两杯。

林惜对奶茶不感兴趣,也觉得奶茶会冲淡饭团的味道?,摇了摇头?拒绝了:“不用。”

“不是白?给你的。”明珍还是把奶茶塞到了林惜手里,“我?刚画了幅静物,待会你要是有空,给我?来看看呗。”

虽然明珍是有求于人,说的却没有那?样伏小。

不像林惜周围这些天刻意来巴结她的人,倒像是来跟她交朋友的:“之?前许老?师给我?指导了两次,我?不太?明白?,那?天看你挺会的,你要是有空,也给我?指导指导。”

林惜没有打算交朋友,可她抬头?看了眼明珍笑眯眯的样子,还是点了下头?:“行。”

她太?孤独了。

她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多谢。”明珍笑,一屁股坐到林惜旁边。

这人有些自来熟,顺着林惜的视线看着院子,对她这些年早就看腻了的景色托腮不然:“这有什么好?看的啊?你没有见过雪吗?”

明珍说着,偏头?看向?林惜。

林惜不喜欢跟人爱的太?近,不加掩饰的往一侧挪了挪,才道?:“见过。”

“南方也下雪?”明珍又问。

“下。”林惜答。

明珍皱眉,不满林惜的回答:“你是不是只会说两个?字以内的话啊?”

“不一定。”林惜拨了两下唇,有点心情跟明珍逗闷子。

明珍听到这三个?字,耸肩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见过林惜的为人处世了,她莫名对这人没脾气,见她起码还愿意搭理?自己,接着又找起了话题:“你为什么这么早就准备来画室了?联考没考好??”

“没考。”林惜答。

“为什么?你画这么好?,肯定几个?美院都争着要啊。”明珍疑惑,接着又猜测,“你是不是因为文化课不好?啊?”

这个?问题林惜是不想回答的事情,她懒于交际,也不在乎明珍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无视生气,咬了口饭团没理?她。

可偏偏明珍来了耐心,见林惜不理?她,以为自己说中了,安慰起了她道?:“没关系,放心复习一年,去年我?才考了四百多,今年模考就考了五百九十七呢。你文化课能考多少?咱们一起复读,有不会的我?可以教?你。”

这个?问题林惜可以答,不紧不慢的吞下嘴里食物,便道?:“六百三十八。”

明珍还没意识到她跟林惜之?间的差距,点头?认可:“挺不错的嘛。”

林惜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接着补道?:“全国卷。”

“……”

明珍的动作顿了一下,前辈的派头?彻底逼不下去了。

她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其?实也还挺傲气的。

是个?有趣的人。

……可该怎么跟她相?处呢?

“嗡嗡嗡。”

两人的安静中,林惜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也不知道?这个?电话是救了林惜还是明珍,林惜示意自己要去接电话走开后,两个?人都分别松了一口气。

因为是想要躲人,林惜也没看来电显示接着就接了起来:“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阿惜,是我?。”

熟悉的声音从听筒传来的那?一刻,林惜脑袋一空。

寒风钻进她的领口,彻骨的冷将她整个?人都冻住了。

“我?知道?你不想接我?的电话,我?就跟你说几句,说完挂不挂随你。”顾念因踩在可以接收到信号的雪地里,带着种着急,语速说的奇快。

这些天她想尽一切办法?的联系林惜,在无数个?忙音后终于第一次拨通了这个?号码。

长风吹过电话,一片安静。

呼吸清浅,却有明显声音。

林惜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她想应该像过去一样,直接扣掉电话,可偏偏她伸在外面的手像是冻僵在了这冬日里,怎么也按不下屏幕上挂断的键。

她实在是太?想念这个?声音了。

想念到就是刚听到她一个?字,心脏就开始跳动。

可明明她的心脏应该无时?无刻都跳着才对,不然她怎么活着呢?

又或者,她真的还活着吗?

漫长的沉默中,顾念因知道?,林惜这是同意了。

她心里小小的掀起一小雀跃,接着轻抿了下唇,罕见的有些紧张:“我?知道?你是被我?妈妈送走的,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我?不怪你,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阿惜,你相?信我?,我?会用我?最快的速度读完这边的学位,然后回国继承顾家,你最多等我?——”

“顾念因。”

顾念因正要说出跟林惜期许的时?间,接着就被林惜出声截断了。

不是为了什么别的,她单纯的在害怕听到顾念因跟她承诺的期限。

冬日里一切都是安寂,所有声响都来的格外明显。

林惜站在冷风雪地里,听到了她心跳的声音,她知道?在向?往顾念因刚刚跟她说的这一切。

她放不下顾念因。

她还在想她能不能跟顾念因在一起。

可她们已经不可能了。

她答应了佘宁,人不能言而无信。

而且她也实在不是能配得上顾念因的人。

她是那?样的肮脏,卑劣……

凌冽的东风刮进听筒,那?边也传来跟刚才近乎相?同的呼吸声。

林惜的唇像是被冻在冬日的冷空气,先被封缄,又被撕扯着,好?一阵,她才艰难开口:“顾念因,不要再联系我?了,我?一开始就不是爱你的。”

说完这句话,林惜接着就飞快的把电话挂断了。

疼不是在唇瓣,而是从她的心口胸腔蔓延开来。

氧气稀薄。

她刺向?顾念因的刀子也刺向?了她。

说谎的人在吞针,一枚枚的银针卡在她的咽喉、食道?、心脏……她不知道?该怎么纾解,整个?人弓起腰背,目光颤抖的看着手机黑掉的通话界面。

她不爱她。

她怎么可能不爱她。

“呦,这不是我?们的林大神吗?在这里干什么?谈恋爱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讥诮的声音吊儿郎当?的从林惜身侧传来。

她眼中迅速划过不友好?的眼神,戒备与倔强撑起了她的身体,使得她不紧不慢的转身看去。

那?是画室的一个?男生,林惜刚来的时?候没少嘲讽她的南方口音。

这人此刻正抄着口袋,吊儿郎当?的靠在花坛边。

林惜冷声:“你有事?”

“这么自恋啊?”男生笑了一声,“不好?意思,不是所有人都是来找你的,这地方是公?共场合呢。”

林惜不屑跟着人交际,多说一句都浪费生命,不再理?他,抬脚就走。

却在路过男生的时?候听到一句熟悉的句子:“我?一开始就不是爱你的~”

男生咬着林惜刚才说过的字,笑着说给林惜听。

他眼里都是挑衅,看着跟自己站在一起的林惜,接着就又调侃道?:“没想到我?们林大神的魅力这么厉害,到了京都了,还被之?前地方的人念念不忘。”

林惜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匿在了寒风中,她声音低沉,对男生警告道?:“你最好?现在收回你这句话,并跟我?道?歉。”

“我?不道?怎么样,你还打人啊?”男生歪头?,说着就举起自己的手比划,“来来来,往这打。”

这人与其?说不服林惜,不如说嫉妒,看着班上的人纷纷倒戈,对林惜示好?,恨不得把她踩进泥里:“我?是真的很好?奇,你的京都户口是不是就是用这样这样下三滥的法?子勾引的啊——”

可林惜没有被他踩进泥里,他倒是一下倒在了旁边积雪融化的脏水里。

林惜出手迅速,这男生瞬间就弓起身子缩成了一圈,两只手紧捂着自己钻心发疼的鼻子。

他整个?脑袋都蒙了,颤抖着手拿到眼前一看,就看到自己满手心的都是血。

“草,你敢啊——!!!”

男生暴起,叫嚣骂着就要起身袭击林惜。

可林惜眼疾手快,一脚就踢在了他的膝盖上,将他一腿就带倒在了雪地里。

没有任何话要讲,林惜两半唇瓣紧闭着。

她面无表情,踩着男生的脚踝,蹲下去就拉起了他的衣领:“道?歉。”

“道?你妈!”男生整个?人都陷入了狂怒中,对着林惜就是一句啐骂。

林惜的理?智在这一句话里彻底崩断。

她的视线落在男生刚才比划时?指过的自己的脑袋,不再说一句话,直接打了过去。

“啊卧槽你妈,你疯了!”

“你信不信我?让我?妈……”

“你有病吧!”

……

一拳,两拳……

男生才开始还有叫嚣的力气,慢慢的他见自己根本招架不住林惜的拳头?,只有捂着自己脑袋防守的份,恐惧占据了他的整幅身体,再也说不出挑衅的话,恨不得把自己藏进雪里。

明珍坐在长椅上等了林惜好?一阵,寻着林惜离开的方向?走去,就看到扭打的画面。

不过与其?说扭打,不如说是林惜单方面压制,她骑在那?个?男生的身上,拳拳到肉,一双眼睛平静又狠厉,像是被输入程序的机器,单调用力的重复着她的这道?程式。

明珍顿时?事觉不对,喊了画室的男生们来。

好?几个?人合力,才终于把失控的林惜拉开。

直到林惜被拉开,她还想过去揍那?个?男生。

她感觉她控制不住自己,白?雪地里落着血,她的世界都是鲜红色的。

“林惜!”

再然后,林惜就看到许老?师跑了过来。

白?雪苍茫里,她听不到老?师在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的,对自己神情紧张。

可她有什么好?担心的,她不过就是产生了许多许多肾上腺素,整个?人都亢奋不已而已。

“知——!!”

蝉鸣声越来越大,尖锐的声音盖过了四周一切声音。

林惜站在雪地里,感觉周围的寒意正顺着她的腿入侵来,她快被蝉鸣的声音淹没,溺死……

“林惜!”

“小惜!”

……

几声惊恐的呼声中,林惜直直昏迷了过去.

冬日里的北方,静谧安静。

药瓶里的药水无声的落下,搭在暖水袋上的输液管缓缓朝睡着的人输送药物。

林惜整张脸陷在枕头?里,苍白?的没有血色。

她已经换上了医院的病号服,消毒水的气味贴在干净的衣服上,没有一丝血腥的味道?,她瘦削的小脸被擦拭干净,全然看不过刚才那?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模样。

明珍安静的坐在床边守着睡着的林惜,手里是刚出的诊断报告。

上面的医生诊断清楚专业,同时?又密密麻麻的,像是趴在林惜身上的水蛭,每一个?病症都在吸食她的血肉。

就是因为见过林惜平日里沉郁冷漠的样子,明珍才格外心疼。

她很欣赏林惜的才华,也因此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天妒英才。

她想帮她。

她一定得想办法?帮帮这个?骄傲又可怜的姑娘。

“怎么样了?”

就在这个?时?候,许老?师推门走了进来,对明珍问道?。

明珍摇头?:“还没有醒。”

很多精神类药物的副作用之?一就是嗜睡,而林惜已经这样睡了一天了。

“顾念因……顾,念因……别……”

喃喃的声音紧迫又焦急,微弱的从林惜紧闭的唇瓣吐出,忽轻忽重。

许老?师闻声停顿了一下,问明珍:“她在说什么?”

“好?像是个?什么人名。”明珍说,“她睡了多久,就念了多久。”

明珍说着就忍不住有些好?奇,眼神疑惑苦恼:“老?师你说这个?人是谁啊?能让她在梦里都叫这么久。”

“可能很重要的人吧。”许老?师目光晦涩,抬手帮林惜盖了盖被子,“因为没有办法?释怀,所以只能在梦里见一面。”

“顾念因……我?不是这,我?没!顾,念因……”

林惜低吟的频率愈发高,明珍在一旁皱眉听着,被这一阵轻一阵重的声音带着也不怎么舒服。

她并不知道?林惜的过去,想要从林惜的声音里分析出这个?人的名字,这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的名字。

“顾念因……顾念因……对不起……顾念因,我?没有……我?不是!顾,念因……”

林惜的声音急迫的像是被凌乱按响的钢琴键,接着却又像是断掉的绳子,戛然而止,坠入黑暗。

明珍仔细分辨着,根据她为数不多可以听清的音节,推断:“顾……莲英吗?”

第89章

故事讲完太阳就已经要落山了,说来十年很长,可讲完也不过三个小时。

明珍都是捡着重点在讲,断断续续的,沿着时间线,从排列密集到肉眼可见?的稀疏,落日后的黑夜在顾念因眼前铺展开来。

讲完故事,明珍就起身站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以施以援手方看着顾念因,她的手臂悬在这位过去高不可攀的人肩上拍了拍。

她知道顾念因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也没多说宽慰的话,只跟她说:“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顾念因点了下?头,说:“不急。”

所以一直到夜深了,她都没有离开。

房间里没有拉窗帘,京都的繁华更?甚南城,整座城都亮着,将光投进房间里。

月亮沿着它?的轨迹移动到窗户上,顾念因还?坐在林惜床边,借着这些光注视着林惜沉睡的模样。

听了这么?长的故事,她现在只觉得心有余悸。

窒息酸涩的感觉一阵阵涌到她的心口,叫她不敢离开这个地方半步,好像她稍微挪开半步,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人,就又消失了。

这就是?事实。

她只是?离开了南城一天,林惜就跑来了京都。

但凡要是?哪一环晚一点,甚至有哪道突然来的气流扰乱了直升机的主旋翼,她就要永远失去林惜了。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放下?自己一个人离开。

她怎么?忍心……

顾念因放在腿上的手指兀的蜷在一起,紧绷起的手骨勾勒出她克制一天的痛苦。

墙上的影子慢慢下?落,顾念因的身体在佝偻,她深深的嗅着空气中林惜属于的味道,紧紧闭上了眼睛。

可能林惜也不知道,她身上其实也有味道。

其实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味道。

人也是?动物,也会通过气味寻找同伴,区分敌人,亲吻爱人。

顾念因从来都形容不好林惜的味道,这味道比她的小苍兰还?要难寻,很久之前有一次,她在大街上曾闻到过这抹味道,可转身再去寻找,得到的也只是?怅然。

如果非要形容,顾念因想?拿大概是?一种被太?阳晒透后的味道,干干净净的,哪怕她的主人现在深陷泥淖。

想?到这里,顾念因低垂的眼神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

然后再抬起头来时,她的眼睛里带上了狠厉与恨意,透不过任何光亮的黑色盘踞在她的眼神中,像是?深渊。

不是?对林惜。

她知道若不是?有人别有居心,林惜不会这样。

是?她没有做好。

顾念因的手紧紧地攥着,长出有一截儿的指甲抵在她的掌心,近乎自虐的,像是?要陷进肉里。

她要带林惜结婚领证的初衷,是?想?要可以更?好的保护她。

却偏偏因此把她推到了更?要命的显眼处。

她做得不够,她根本称不上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她不应该有这个失误的,她再怎么?样迫不及待,也应该克制住自己。

这件事,她不能就这样简单的放过去。

手机被人竖拿在手里,随着手指的拨动,一下?一下?的转动着,正如一道车轮,在顾念因的思绪上划出明显的痕迹。

“……”

也就在这个时候,黑暗中林惜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刚刚从一个梦里挣出来,现下?里半梦半醒的,看着房间里的样子,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这是?在哪里?

带着这个问题,林惜转动着眼珠看向周围的环境。

借着窗外的月光她看到了身旁的巨大玩偶熊,然后在转过视线的下?一秒,她就看到了顾念因坐在她的床边。

过分安静的环境里传来两声?心跳加速的声?音,林惜有点晃神,对那个人影喊道:“顾念因。”

顾念因闻声?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倾身看向林惜:“你醒了?”

“没有,我?其实是?在梦游。”

明明听起来应该是?个开玩笑?的话,林惜却说的分外认真。

她声?音淡淡的,在确认身旁的人就是?顾念因后,反而挪动着视线,盯向了天花板。

这举动实在很难算得上正常,顾念因看着林惜,就听到林惜接着跟她道:“我?刚刚做了个梦。”

“什?么?梦?”顾念因轻声?询问。

“我?梦到我?要去死,然后你出现了,我?就不想?去死了。”林惜嘴唇拨动。

她眼神涣散又空洞,寡淡的声?音里实在听不出有多少力气。

可顾念因又不能称之为涣散,在她的声?音里还?有一种近乎天真的不解:“可是?好奇怪,我?明明是?为了你去死的,为什?么?看到你后,我?就不想?死了呢?”

顾念因听着,心上一阵紧痛,接着她的紧痛就变成了庆幸。

她注视着林惜看向天花板的侧脸,告诉她道:“因为你舍不得我?。”

“对。”

许是?在梦里更?能认清楚自己的心,林惜的头点的很利落。

她望着天花板上的那一处小黑点,承认着,重复着:“我?舍不得你。”

可这真的是?梦吗?

林惜心上疑惑,接着她感觉到了自己手腕转动时传来的疼意。

她顿顿的将胳膊从被子下?抬起来,接着月光就看到了一圈白净的纱布。

药物使得林惜的现实与梦境没有边际,她恍然一下?,似乎是?已?经司空见?惯,情?绪依旧很淡:“顾念因,这不是?梦,是?吗?”

“嗯。”顾念因点头,告知了林惜实情?,“我?再来晚一点,你就真的离开我?了。”

似乎有些遗憾,林惜出声?前发出了一声?轻叹:“好不巧。”

“是?很不巧。”顾念因附和?,话里的意思却是?跟林惜背道而驰。

明明自己还?处于一种麻木的阶段,林惜的情?绪却意外敏锐的捕捉到了顾念因的拨动。

她望向天花板的眼睛突然很酸涩,长闭下?,对顾念因道:“我?本来还?答应了等你的。”

“这好像不是?我?第一次食言了。”林惜思绪一顿一顿的,说起来茫然,可又格外的清晰。

“我?有时候会想?,我?们一开始遇见?是?不是?就是?错的。”林惜说,“父母之间的错误让我?们认识,有了后面这些事情?,如果我?没有那么?强的报复心理,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她依旧是?注视着天花板。

却是?因为不敢看顾念因。

她对顾念因有愧。

她一再二再而三的选择了抛下?她,十年前是?,十年后也是?。

她脆弱不堪的灵魂经不起一点考验,跟高尚的东西碰在一起,就会显得格外丑陋肮脏。

所以想?逃。

所以想?死。

顾念因也是?这么?认为……

“不会。”

林惜的思绪还?没有沉入深海,顾念因的声?音就截断了她。

她否定?了她刚刚说的一切,反问道:“如果当初没有你的刻意靠近,你后面该用怎样的方式保全汪老师?”

“你做这一切的起点都是?为了你的妈妈,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做到不记恨一个抛妻弃女的男人。那个时候你才只有十七岁,你能多少钱财势力报复他?你只不过是?将你手边可以利用的资源全都利用起来罢了。”

有些话自己是?没有办法说服给自己听的,是?需要别人说给跟自己的。

很久之前在那个离开南城的中午,林惜也曾这样跟自己说过。

她理直气壮,近乎歇斯底里的在心里跟自己嘶吼着,要自己放过自己,好好活下?去。

可她做不到。

她的骄傲被所谓的道德感打得粉碎,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支撑起她的配得感了。

这些年林惜每时每刻都想?要放过自己,却不肯放过自己。

她是?在腿上挂着倒钩的修道徒,每走一步都在忏悔过去,鲜血流满了来路,路人看到只会说一句奇怪,避而远之,没有人可以救赎她。

明珍曾尝试过,失败了。

但她帮她带来了顾念因。

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们需要把这些说开。

顾念因知晓林惜心中的芥蒂,贴在她脸颊的手抚着她的脸,对她道:“而我?会爱上你,跟你出于什?么?目的靠近我?没有任何关系。”

“咚咚!!咚咚!!”

心跳的天花板好像都在颤动,倒钩也在分崩离析。

林惜终于转头看向了顾念因,她望着那具陪她一起坐在黑夜里的身影,沉缓的心跳逐渐变得有力。

她知道顾念因懂她。

她从十年前就知道。

呼吸逐渐颤抖,林惜的眼眶开始不受控制的洇出泪水。

她一双眼睛紧紧注视着顾念因,注视着她此刻在这房间里能看到的最亮的东西。

“阿惜。”顾念因抬手,抚上了林惜的脸颊,“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因为我?们的父母。”

林惜加速的心跳兀的顿了一下?,她眼底一片怔忡,茫然间像是?抓住了什?么?:“那是?因为……什?么??”

顾念因却没有告知林惜,只是?看着林惜告诉她:“你忘了。”

“我?忘了?”林惜更?加茫然。

她不是?不理解顾念因的话,而是?不能理解自己的记忆:“我?怎么?会忘记呢?”

“是?因为我?吃药的原因吗?我?知道我?吃的一些药是?有副作用的。”

林惜紧张,这些年她一直都在害怕这件事。

每当一天早上她发现自己脑袋空空,她就会拼命的逼迫自己,逼迫自己想?起来,逼迫自己回忆过去的事情?。

甚至有时候她会死鱼一样的瘫在床上,就为了想?起一个细节。

想?起那个秋天与冬季里发生的事情?。

可顾念因说的这件事跟用药无关,而是?:“你一开始就没有记住。”

林惜茫然,积蓄着泪水的眼睛甚至还?有些委屈:“……怎么?会呢?”

也不知道是?哪一点触到了顾念因,或者她看着此刻林惜状态转好,克制决堤,她站起身来就朝林惜凑过去:“因为你的记性实在不是?很好。”

“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还?跟我?说,你不会让我?新婚丧偶?”

林惜记得。

她那些本意为了让顾念因放心的话,却因为差点死掉的行为成了欺骗的食言。

“那你知不知道新婚应该做什?么??”顾念因拂过林惜的唇,如是?问道。

第90章

新?婚要做什么??

只是一个问题就能牵引出无数思绪。

成年的世界可以光明正大的提起许多年少时不被允许的事情,更?遑论她们现在将?彼此名字书写?于婚姻法的身份。

她们早就应该这样?了,要不是那天突然响起的电话喊走了顾念因。

要说想死的念头已经没有了,林惜自己也不相信自己。

只是这房间里太黑,林惜抬起视线看着顾念因,就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也瞧着她,干净清澈,是属于她的宝石。

她是贪婪的乌鸦,喜欢一切亮晶晶的东西。

就是这么?一瞬间,占有欲跟死欲一样?浓烈。

林惜单手撑起躺在床上的身体,脖颈在月光下昂起。

她抬头迎着顾念因落下的身影,没有躲避,甚至是主动的承接下了她的吻。

没有想到林惜会这样?主动,顾念因吻下的动作有一秒的停顿。

而就是因为这一秒,原本属于她的主动权换到了林惜的舌尖,密不透风的将?她的唇封上。

如果将?这幅画面规划为一场电影,那这绝对是一个史无前例的长镜头。

林惜抬起受伤的那只手扣着顾念因的脖颈,手指没入她的发间,托着她要她跟自己靠的更?近。

这人的吻总是浓烈的滚烫,炽热的吐息从鼻间吐出,没入她们的口腔,搅动的水声也过热。

顾念因被这热气烘着,林惜手指略过她脖颈的每一寸肌肤的触感都来的细密。

电流不断,林惜吻的很重,揉着她的唇亲亲啄啄,叫人头皮发麻,四肢发软。

“坐上来?”暴戾之下,林惜有着异常敏感的神经。

她落在顾念因脖颈后的手顺着顾念因的肩膀往下走,拂过她的膝盖,手指在上面打转。

唇瓣在被人细细摩挲,膝盖亦如是。

顾念因小腿间传来一阵细细的抖,无声跟着林惜的提示,上到了床上。

她们没分开。

轻一下重一下的吻中,林惜揽着顾念因的腰,也慢慢单撑着一只手臂坐起来。

月光偷偷朝房子里看,墙上的影子氤氲重叠在一起,细长的腿上担着的一道瘦削高挑的身影,不太好分开。

林惜昂着头,凑在顾念因的面前反复吻着她的唇瓣。

她的一只手搭在顾念因的腰上,另一只凑在她的裙下,不厌其烦的揉着她的膝盖。

“抱歉,差点食言。”稍稍喘息,林惜凑在顾念因脸侧跟她讲。

“不要抱歉。”顾念因并不喜欢林惜开头的两个字,“既然是差点,就当做没有。”

她低头注视着林惜的脸,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你在我面前不需要那么?多道德标准。”

“低一点。”顾念因俯身,细碎吻着林惜的额头,眉眼,“再?低一点,低多少都没关?系。”

她温吞的吐息已?经随着刚才的吻被烘得热起,林惜昂头一寸寸的注视着吻着自己顾念因。

看着她低垂的眼睫,鼻尖似有若无的蹭过她脸,吐息被坠上了月亮,愈发沉沉难掩。

顾念因说要自己的道德感再?低一点。

于是那伏在膝盖上的手略过了裙摆,更?加细腻的布料抵着她的手指。

潮湿与热意交织,像是来到了地?球更?深处的地?核。

那是日光落不进的地?方,也因此聚集着更?多宝贵的财富。

她们更?近的靠在了一起,轻薄的衣料叠在一起,聊胜于无。

顾念因坐着,搭在林惜肩头的手臂一下捏住了她的肩膀,这种情绪传递的清晰,惹得林惜抬头重新?吻住了顾念因的唇。

林惜的吻还?算是循序渐进的,一次比一次重,顾念因口腔中的氧气都要被她挤得所剩无几。

顾念因的舌根慢慢发麻,心?跳加速,想要退,可唇被人衔着,上下两双都是,根本没有后退的余地?。

屋里半明?半暗,看不见是哪一秒林惜那原本落在顾念因衣摆上的另一只手也探了进去。

她寻着她的腰肢一寸寸抚摸着,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摩挲,神圣的像是一个信徒,可欲望又掌握在她的另一只手里。

她坐在她的掌心?。

摇曳的像一朵莲花。

而主人夜里乘兴想要欣赏盛开的莲花,而她含苞待放。

呼吸被多余的声音压着,断断续续吐出的细碎。

林惜看着这幅样?子的顾念因,似乎出了好心?,故意不动,又抬起头吻了吻她的唇,跟她聊起了一件事:“那告诉我好不好。”

可哪有什么?好心?。

在这个时候突然聊起别的,才是最大的坏心?。

“究竟我们什么?时候才是第一次见面,告诉我好不好。”林惜用鼻尖轻轻吻着顾念因的脸颊,热意跟她的声音一起落在顾念因耳廓。

顾念因没想到林惜还?记着这事,咬着唇,不肯告诉她:“……你,要自己想。”

“可是我想不起来。”

比起顾念因极力克制着的平静,林惜的声音比她的要平稳上好多倍。

她过去的狡黠回?归的太是时候,将?自己的滚烫缱绻的热气尽数烘在顾念因耳朵上。

“你告诉我,好不好。”

而顾念因依旧摇头:“不好,你,你要自己想起,来才行。”

“……”

轻轻的一声气息喷落在顾念因的脖颈,林惜在听到顾念因这回?答后眼眉挑着笑?了声。

那停在顾念因唇间的手指在移动,但是又不是那么?暴戾,轻轻的几下,好似指腹路过了这么?一处地?方,随意张望着的瞧了瞧一样?。

顾念因紧绷。

月光下扣着人肩膀的手影明?显用力了几分,而她明?明?扣的是别人的肩膀,自己的肩膀却在瑟缩,笔直的腰背都在向下塌去。

“阿……惜!你……”顾念因不敢出声太大,为了方便照应,明?珍就睡在对面的客房。

“怎么?了?”林惜装傻,扶在顾念因腰上的手推着她靠自己更?近了些,“是要告诉我吗?”

话音响起的同时,林惜的手指也在曲起。

顾念因紧绷着肩背,终于明?白了那种自己把自己算计进去了的感觉。

她引导着林惜不要继续自责,要她不要在自己面前抱歉。

可是她忘了这人有多坏心?,三两下就能让自己坚持不住,她干枯的身体正经历着一场史无前例的涨潮。

安静的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明?显,再?温吞的水声都能被听到。

顾念因眼睛都红了,但就是咬紧了答案,跟林惜说:“不……不行。”

“嗯,,阿惜……你要自己想起来。”

明?明?她们两人的位置,顾念因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优势,她还?是努力的让自己声音听着正常,紧咬着的唇泛着晶莹的水光,鲜艳欲滴的红分不出是在克制,而是要引人生出念欲。

她就捧着林惜的脸,如高坐莲花,对她道:“在你想起,我,们什么?时候见过之前,你不准,,想其他?事,更?不准想……该怎么?去死。”

这就是顾念因的目的。

这样?的明?牌让林惜不得不妥协。

她心?上一点点跳的更?加厉害,深深的望着视线中缭乱绽放的人,实在又不肯放弃:“那给我一点提醒,好不好。”

她诱哄着,上下都在讨好。

明?明?这人眼睛里是一副明?晃晃别有居心?的模样?,却又让人明?知道还?想要听从。

顾念因拿林惜没有办法,抖落的花瓣也在被这人一瓣瓣掰开。

手动了动,顾念因的小腿就又绷紧了几分。

思绪维持的艰难,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她的谈判桌会是这样?,妥协来得快:“……蝴蝶。”

呜咽被吞在喉咙里,顾念因脱力的将?额头抵在着林惜的额上。

林惜肩头的蝴蝶飞进她的视线,吐出的气息氤氲开一片热欲:“我,,喜欢蝴蝶,也是因为你。”

话音落下,房间里只剩下人沉沉的呼吸声。

顾念因被林惜抬手抚着,抬起了头,四目相对着,没有一个人先挪开自己的视线。

春日的夜里慢慢带起一阵露水潮湿,夜行路过的人无不被沾湿了肩头。

水声在房间里回?荡开,海水在涨潮,拍打过岸边,激起一阵阵浪花,翻卷回?荡,不厌其烦的打湿沙滩。

林惜拥着顾念因的后背,月亮分不清映在墙上的影子属于谁。

她们都在海里.

昨夜似乎有雨下来,阴沉了好些日的京都终于放了晴。

没有拉窗帘的房间毫无遮挡性,日光大咧咧的落进来,房间被照的一片大白。

不过,昨晚的凌乱不太见得。

只有一个黄色鸭子的靠枕玩偶扁得不太像样?子,即使有人事后挽救,可怎么?拍也没什么?作用,放在床头不显眼的位置,扁鼓鼓的,看向睡在床上的人还?有些委屈。

说来也是奇怪,过去有一点点光,林惜也会骤然醒来。

可这次这一觉,林惜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日光照在她脸上,她也没有半分想要醒来的痕迹。

就是很烦人的一点,她还?没睁开眼,刚有意识的时候房间里窸窸窣窣的不断有声音传来。

意识模糊的,林惜记得昨晚夜里的哪个时候也这样?过。

当时她困得要睡过去了,却感觉收起的手腕被人托了起来,不是发酸的那只,而是一直没怎么?用的那只。

——虽然刚才的时候顾念因一直都有注意,可林惜的左手手腕还?是有些渗血。

碘伏凉凉的,在这个春日的夜晚格外明?显。

可顾念因的手却是温柔的,托着她的手腕,不紧不慢的给她换着药。

林惜借月光看着顾念因的脸,心?跳的比刚刚还?要厉害。

她的心?动跟她本人背道而驰,总是在平静的时候出现,沉沉的伴随她入眠。

现实跟梦境交缠,林惜以为这声音还?是顾念因发出的,含糊不清的随口说了一句:“顾念因……我没事儿?。”

话音落下,林惜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兀的停了一下。

她以为起作用了,接着打算继续睡,可莫名的她听到了几声类似刻意掩饰的小声笑?声。

空气随着这笑?都在抖动,林惜不由得皱皱眉。

分不清是因为她醒了才能清楚听到这些声音,还?是因为这声音把她吵醒了,她脾气上来了,打算睁开眼看看这究竟怎么?回?事——

“Surprise!”

就在林惜睁开眼睛的瞬间,无数绚丽的彩片飞舞进了她的视线。

房间已?然大亮,在这一片折过日光的绚丽中,她好像看到了三个熟悉的人影。

——钟笙,秦灼,倩倩。

“咚!咚!咚!”

心?脏狠狠敲击着林惜的心?口,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三个人还?是十年前的模样?,可是穿着打扮却跟十年前完全不同,林惜正在担心?自己是不是病情加重出现了幻觉,她视线里的那三个人就朝她走了过来。

钟笙抱着手里刚刚放完的彩片筒,跟林惜笑?的灿烂:“阿惜,没想到吧,我们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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