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摘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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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雨滴淅淅沥沥的砸在窗户上,水声缭乱。

浴室上方的灯光打在这一方?区域,水波折射,像观赏用的漂流瓶一样明亮。

顾念因就在玻璃瓶的中央,一只手臂半搭在浴缸的边沿。

她没有泡澡放音乐的习惯,浴室里回荡起的都是自然的声音,水声在这一小方?空间里搅动,打在墙上产生了回音。

喘息声也是。

月光拨开水雾落进来?,顺着?顾念因扬起?的颈子落到水里。

那懒散半搭着?手臂逐渐紧绷起?来?,骨骼分明的手指不断收紧的扣着?边沿。

贴在脖颈上的碎发细碎的颤落着?水珠,似乎是珠子太?过冰冷,使得肩膀也在颤了好些下。

浴缸里的水本就过满,不断的波动涤荡使得温水冲过了浴缸边沿,那紧扣着?手臂沾满了水珠,丢在地上的裙子也彻底湿了。

窗外的雨声忽大又忽小,顾念因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丢进海里孤舟。

尽管浴缸里的水依旧温热的包裹着?她,她却因此愈发向往更?加炽热的东西。

像是有风骤然吹起?,雨点落在窗上的频率愈发密集起?来?。

顾念因白皙的颈子枕在瓷光的浴缸靠背上,濡湿的长发贴着?她的侧脸,像是不断叠加的图层,在她的脸颊攀上更?加明显的绯红。

“……”

脚趾抵扣在浴缸壁的瞬间,有泪水从眼尾沁了出来?。

世界彻底安静了。

顾念因待在她的“漂流瓶”中,雨水的声音被隔绝在外。

一阵水声动荡淋漓,她垂在水里的手臂慢慢抬了起?来?。

她抬的算不上太?直,就这么对着?头顶的灯光,看着?覆盖在指尖的水凝成水滴,顺着?她凸起?的手骨线条流淌下去。

顾念因轻张着?唇瓣,无声的盯着?她并拢的手指。

她的眼神病态的烧着?无穷无尽的欲望,却又是空洞的。

她不满足。

她怎么可能满足.

经过一夜大雨洗涤的南城一挂崭新,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阳光没有任何阻挡,明媚灿烂的落进了每一户人家的窗户。

四处包裹着?隔音层的酒店里尤其安静,日光平稳,生机勃勃里又带着?安宁舒适。

睡在窗下的人被这光完全笼罩着?,她长而浓密的眼睫簌簌低垂,在眼下铺一片干净的金光。

一下,两下……

被光侵扰得久了,林惜逐渐有了些反应。

现?在的她对光实?在是敏感的过分,一丁点的亮意就要清醒。

“……”

皱着?眉头,林惜在满室明亮的房间醒了过来?。

她躺在房间的最边缘,看着?这个地方?眼神冷静陌生的就像是一个偷偷寄居的旁观者。

今天的太?阳很友好,除了对林惜而言。

她做了一晚上的梦,光怪陆离的,十年前的事?情跟十年间的事?情搅在一起?,她不同时?间段认识的人到处乱飞。

甚至于,林惜有一种她这十年里的经历还不如十年前那半年经历的多。

梦做的太?多,脑袋有些痛。

林惜撑着?一只手臂从沙发椅上起?来?,目光没个落点的呆坐了好一会,这才起?身朝屋外走去。

她醒来?的算不上太?晚,但也不早。

出门就看到明珍的房间关?着?门,玄关?处她的鞋子已经不见了。

果然走了。

还留了字条。

林惜注意到客厅茶几放着?的便?签纸,走过去就看到了明珍飞一样的草书:【无论多晚,早餐一定要吃,如果我?回来?发现?你没有吃饭,后果自负~】

似乎是觉得自己单说不够有威慑力?,明珍写完还在后面画了一个小恶魔呲牙的画像恐吓林惜。

其实?倒也不用这样恐吓,林惜跟明珍的约法三?章有一条针对明珍,就有一条针对她。

她知道自己拗不过她,老老实?实?的拿起?了酒店内部电话,喊了早餐上来?。

然后就像死鱼一样摊在沙发上继续醒神。

林惜感觉自己昨晚晚上应该是梦见顾念因了,明珍跟她有说有笑的,还招呼自己过去。

那好像是一片很大的青草地,亦或者是山丘,不断地有白色的蝴蝶朝她飞过来?,还有小孩的抽泣声。

林惜不知道自己该去顾念因那里,还是去找那个小孩。

她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甚至都没多少同情心,却觉得那小孩怪可怜的。

她的抽泣声并不大,反而像是情绪崩溃下极力?克制的平静。

可是明明已经很悲伤了,为什么不表现?出来?呢?

大人的忍耐尚可以理解,小孩子为什么要忍耐呢?

林惜眉头紧皱,不稳定的梦境使得她思绪打艮。

她感觉自己的更?多心思已经偏向了抽泣的小孩,干脆转身寻去。

青草地突然冒出了灌木花丛,老式的玻璃花房从她背后逐渐构建起?来?。

林惜站在一片小苍兰花地里,看到了那个小孩。

小小的个子透着?孤独,真的好可怜。

平白无故的,林惜的手捏紧了起?来?。

不是因为疼,而是她的心口?一个劲儿的在发闷。

好像对什么事?很不满似的。

可她连这个小孩是谁都不知道,哪里来?的不满呢?

“您的早餐到了,请给我?开门。”

回忆被门口?突然响起?的声音截断,林惜睁开了眼睛。

她没想到酒店送餐能来?这么快,就是话说的听着?别扭。

她趿着?拖鞋走过去,却不想打开门看到的是一个圆柱形的机器人。

上面的屏幕在看到她开门后,还对她笑了笑,表示:“请打开我?取餐~”

这机器人的声线很成熟,跟成年女性的声音没什么区别。

林惜还记得上一次在南城住酒店的时?候都没见过这东西,在将早餐拿出来?的同事?,还在心里感慨了一声:没想到南城发展的这么快。

快到全然不是她记忆里的样子了。

“祝您用餐愉快,我?先走啦~”小机器人在屏幕里跟林惜挥了挥手,接着?就在林惜的目送下去了电梯。

林惜在门口?瞧了一会儿,看着?它进了电梯出垂下的眼睫还是笑了一下。

明珍给她点的早餐量不大,主要是有黑咖啡。

林惜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拿起?了手机。

顾念因的披肩还放在沙发椅上,被她枕了一晚上,现?下看起?来?有点扭曲。

她不太?想欠人人情,知道这东西是要还的,便?一边吃早餐,一边查起?了这个牌子。

花体英文不太?好查,分辨了好一会林惜才打对了这个牌子的名字。

只是她紧皱的眉头并没有因此松开,反而更?甚了。

手机跳出来?的品牌介绍入目的第一句就是国内少有的全球顶级高奢,娇贵的喀什米尔小羊毛一克上万,最重要的是不能沾水。

“靠北。”

林惜很久没有骂脏话了。

她看着?昨晚司机主动披在自己淋湿了的身上的披肩,滚了下喉咙。

她合理怀疑,顾念因是在用这样的行为碰瓷坑害,好让自己破产。

林惜心在滴血的。

所以脑子转的特别快,理性很快给了她一个赖账的理由——她都没有顾念因的联系方?式,顾念因昨晚也没给她留,这不就是没打算让自己还吗?

她们之间的交集可能真的只是一场意外,短暂的交错过之后,不会再产生任何交集。

毕竟顾念因现?在已经是几个集团的新主人,而她只是一个算不上多厉害的臭画画的。

“……”

闷沉的,一声吐息从林惜的鼻腔落出。

细密垂下的眼睫交织着?照不透的晦暗,她捧着?手机里在官网查到的款式图片,蹲到了沙发椅旁。

尽管这披肩经过一夜,已经让自己蹂|躏的不像样子,但细腻的花纹没怎么变形,宝相花织的精致逼真,她抬过手去随意的摸了摸,小羊毛裹着?她的手指,柔软舒适。

还得是老钱会享受。

话说回实?际,林惜这些年其实?也赚了不少,家底儿还是有的。

顾念因的这个披肩,放在过去她是绝对不会买的,但此刻她蹲在这条披肩前,莫名生出几分也想买一条试试的心理。

喜欢倒也说不上有多喜欢。

就是也想要拥有。

林惜已经很久没有对一个事?物有这样强烈的欲望了。

可能让人对一个事?物产生欲望的,往往都不是事?物本身.

酒店的电梯平稳停在一楼,林惜扣着?卫衣上的帽子走了出来?。

虽然看上去有些不修篇幅,但她的确是稍微收拾了一下的,她的这件卫衣跟外面的牛仔外套都是明珍年初时?候,拉着?她买的春季系列外套。

预购商品正好踩着?春季出货,这是件衣服也是林惜来?南城前几天才刚拿到,她还以为穿不上,没想到今天就用到了。

——之前她就听明珍叨叨柜姐看人下菜碟的事?情。

——这样先敬衣衫后敬人的处事?方?式,林惜很是不屑,但还是这么干了。

她的欲望来?得快,配合着?执行力?,接着?就查到了顾念因这条披肩在南城的专柜。

她这次去一是买一个跟顾念因这条披肩差不多的做赔礼,二是给自己也买一条,算是……

思绪到这里,林惜顿了一下。

她回答不上这个“算是”,亦或是不像让这个“算是”在心里明了。

林惜没有着?急打车,出来?酒店沿着?人行道走了一小段。

她试着?从这座高速发展的城市寻找些过去的影子,可对面车道停下的公交车已经换了款式,中间门的上车两侧门下车的乘车方?式,让她看着?愣了好一会。

倒不是因为在京都的时?候没见过。

而是十年前的她没见过。

都不一样了。

周末高流量的车流不断穿过林惜的视线,让她有些怅然。

也是这个时?候,她的眼睛里迎面驶入了一辆黑色的大众,跟昨晚的车明显不一样,却让她一瞬恍然。

“林小姐。”

车子在林惜身旁停下,副驾驶侧落下的玻璃后出现?了顾念因的脸。

这人声音冷清而寡淡,林惜听到这个称呼像是被刺了一下。

她喉间的呼吸轻一阵重一阵,好几秒后才对里面的回道:“顾小姐。”

“这几年南城发展很大,林小姐一个人出门不要迷路。”顾念因淡声里透着?体贴,可她咬字清晰的“林小姐”实?在算不上多友善。

林惜压着?自己的情绪,对顾念因表示道:“不会,只是去市中心的商场而已。”

顾念因:“逛街?”

林惜想,顾念因的这个问题只用点头就够了。

如果她真的有心要远离顾念因。

可她看着?此刻这个亲自开车的人,明知接下来?的回答多余,却依旧跟她讲:“你的披肩被我?淋湿了,赔你个新的。”

顾念因闻言眼眉间露出一抹轻笑。

在车流不断带起?的风声中,林惜听到身侧的副驾驶车门似乎发出细微的一声开锁。

顾念因的手横过她的视线,抬手示意:“既然要还,那我?这个被归还方?是不是有权选个新的款式?”

第72章

顾念因说出这句话的神态很自然,眉眼轻弯的笑意优雅又?漂亮。

她主动伸出手邀请着林惜,纤长的手臂划过林惜的视线,同她的记忆有一瞬的交叠。

林惜不知道顾念因还记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十年太?遥远了。

可恨意缠绵,也说不好她会不会记住,并以此对自己别有图谋。

那就是对自己别?有图谋又?怎样?呢?

她过去跟顾念因接近的别?有居心,现在还不让别?人也这样?对自己吗?

林惜平静的望着坐在车里的人,抬起?手,再一次选择打开顾念因的车门。

明明是故人重逢,车内不会像昨天一样?突然出现第三人,可林惜跟顾念因之间还是很安静。

昨晚重逢的失控似乎只是一个插曲,顾念因专心的看着前方?路况,游刃有余的穿行在车道上。

林惜的视线先?是潦草的看了眼车内装饰,也不用太?细节,很多处地方?都向她说明这并不是当初那辆车。

那人呢?

林惜脑袋里冒出一个突兀的问题,视线也跟着不着痕迹的落到?了顾念因脸上。

昨晚酒店洗手间过分明亮的光让人看得并不真?切,此刻日光自然的撒落进来?,将顾念因的眼睫一根一根的染上金色,就还跟当年在教室时一样?。

可又?不完全一样?。

褪去青涩的校服,顾念因现在的衣着更偏成熟些,宽松的v领下露着两道精致的锁骨。

这人的皮肤从十年前就好的要命,被娇养出来?的皮肤在日光下透着羊脂般的白嫩细腻,似乎轻轻一掐就能变了颜色。

就像是剥了皮的水蜜桃。

林惜对自己这个比喻眨了眨眼睛,手指扣在金属扣上,有点用力。

其实仔细去看,顾念因身上的也不过是一件略宽松基础款羊毛衫,平铺开的米白有些单调,配上她的那条宝相花披肩正好。

所?以她们会在这里遇到?,也不一定是顾念因刻意为之。

或许她也只是要去那个商场,给她的毛衣重新配一件合适的披肩。

林惜总是不惮以最坏去向一个人。

除了顾念因。

“你是直接去的京都吗?”顾念因声音很平静的开口,打破了车内的安静。

林惜立刻收回了她的思绪,应了一声:“嗯。”

“我妈安排的?”顾念因又?问。

“嗯。”林惜还是点头。

“去了那里还顺利吗?”

这次林惜目光顿了一下。

她的这几年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顺利”是最靠不上边的。

可即使她的骄傲早就不见了,却也并不影响她向顾念因掩饰这一切。

林惜尽量自然点了下头:“还行,复读了一年,考上了央美。”

“专业课第一。”顾念因在最后补充道。

林惜转头看了顾念因一眼,意外中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以顾念因现在的能力,甚至不用一晚就能调查清楚她的履历。

所?以也没什么好掩饰的。

林惜点了点头:“嗯。”

“很厉害。”顾念因认可。

林惜听到?这话,扣在扣子上的手指一下滑了下去:“谢谢。”

顾念因的眼神沉默了两秒。

前方?的绿灯进入了倒计时,顾念因这次没有急于抢时间,不紧不慢的把车停下路口的红灯下。

她注视着前方?道路的目光得以偏移,转头看向了林惜:“不问问我吗?”

“你也有十年没有见我了吧。”

林惜看着顾念因看过来?的目光,下意识想否定。

她在复读的那一年曾跟画室的人跑去过渚城玩,好像在某一条街真?的见到?了顾念因。

可那个时候林惜状态很糟,她追了顾念因大半条街,她坚信那就是顾念因。

也不知道哪个地方?出错了,当被她追着的姑娘刹车回看时,她才猛地发现她追了一路的人不是顾念因。

人家姑娘的男朋友有点反侦查意识,警告林惜,说话间就要报警。

还是明珍及时赶过来?,好说歹说的跟人家道歉,这才没了事?。

从那以后,林惜就再也不去渚城了。

南城也是。

刑秀的周年、忌日、生?日林惜都是买上一份刑秀生?前最喜欢吃的东西,在画室的时候就爬到?砖瓦房的南边房顶,后来?买了房子就在家里朝南的大阳台,对着天空喝杯酒,讲讲自己最近的事?情。

其实也挺乏味的。

林惜总是挑挑拣拣才能找到?点有意思的说给天空,让刑秀不要太?担心自己。

红灯横在挡风玻璃上翻,十年了也没变款式。

林惜盯着视线里的这盏熟悉看了好一会儿,等到?红灯亮起?了倒计时,才对顾念因开口:“你,过得好吗?”

“不好。”顾念因回道。

林惜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心跟着这两个字空了一拍。

但接着又?被这人捧了回去:“也不算太?坏。”

林惜看着顾念因安静的没有插话,问个“为什么”。

她害怕顾念因会说她这一切的不好是因为她。

而顾念因没有给她这个答案:“顾家的摊子很大。”

“哦。”林惜听着点了下头,收回的视线有些失落。

“我跟过去变得很多吗?”顾念因接着又?问道。

林惜茫然:“什么?”

“我还以为我变了很多,所?以你刚刚才看了我这么久。”顾念因解释。

这人声音很淡,目光却很直白,落在林惜心上重的一下。

她没想到?自己刚才偷觑顾念因被本人看到?了,而也就是这样?直白的揭穿,让她莫名找到?了点熟悉的感觉。

过去也是。

她的掩饰总是逃不过这个人的眼睛。

林惜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接着昂头靠在座椅后背:“那可能是变了吧。”

“人都会变的。”

“你也是吗?”顾念因反问。

林惜没说话。

她想说她没变。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告诉顾念因她一直没变,她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骗子,骗子不该有真?心的。

顾念因似乎一直在等林惜的答案,接下来?的路两人都没再说话。

车子很快开到?了商场的地下停车场,林惜提前去电梯侧的地图看导览,好确定她们现在在哪个位置,待会该往哪边走。

可紧着,林惜就感觉自己的手背贴上了一道微凉。

顾念因拂了下她手,她们的指尖短暂交叠在一起?,倏然又?分开。

顾念因:“我带你去。”

林惜没有异议,跟着顾念因走进了电梯。

可这个人却带着她上了二楼。

林惜在顾念因后面?走出电梯,虽然她对奢侈品知之甚少,但看着近处的CHANEL门店,还是皱了下眉:“你确定你没带我来?错地方??”

“既然要我选,那只要是同价位就都可以吧?”顾念因却道。

这人巧言善辩,林惜还没有忘记。

她不知道顾念因打的是什么主意,反正还什么不是还,就是她要的东西比小羊毛贵,她也是会给她买的。

“这条?”

这么想着,林惜视线里就出现了一条裙子。

刚刚顾念因刚带她进了家她不太?认识的店,柜姐恭敬温柔的站在一旁,不知道哪里来?的知趣儿,没有插嘴打扰。

这就是一条很基础的荡领吊带裙,林惜没看出个所?以,只觉得不太?适合顾念因,又?不想驳她的兴致,点头的勉强:“还行吧。”

“去试试。”

却不想,顾念因将手里的裙子一把塞给了林惜。

林惜眼里还有些茫然,就听到?顾念因对她说:“不要闲等我,这很难熬。”

她觉得这人话里有话,像是在借此跟她讲别?的事?情。

而关于等待的事?情,她们之间正横着一个十年,简直不要太?好想。

林惜心上像是被拧了一下,沉默顺从,拿着裙子进了更衣室。

其实林惜从小就很少会穿裙装,要不是有特殊着装要求,她也不会故作风雅。

都是些装出来?的样?子,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思绪跟着林惜的动作,她想着就将裙子换上了。

镜子里的她好像换了副模样?,镜子折射的光打在缎面?的裙身,还没有整理背后的抽带,就已经勾勒出了她精瘦的身材。

而这条裙子是顾念因给她挑选的。

林惜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渐深。

而接着她背后的帘子被人撩开了,顾念因没经允许,却又?不紧不慢的走进了她的更衣室。

林惜背后的拉链还没有拉上,她看不见的后背正袒露在进来?人的眼里,这样?的不安叫人紧张:“干什么?”

“看看你有没有换好。”顾念因自然。

她也换了身衣服,酒红色的裙子像是燃烧在她身上的一团火,一侧大胆的开叉若隐若现的露着她的长腿,在镜子里无?限靠近在林惜身侧。

“帮你整理。”

也是注意到?了林惜背后的拉链与抽带,顾念因的手从林惜的背后落了下来?。

流畅的拉链将布料一点点合十,林惜后背的凉意被逐渐遮盖,升温。

那是顾念因指尖的温度,透过轻薄的布料传递到?林惜的后背,细密的铺着麻意。

门店放着古典乐轻缓朦胧的传进更衣室,将周遭的安静演奏成旋律。

顾念因的目光略过林惜的后背,手指的丈量很明显能感觉到?林惜比起?过去瘦了很多。

抽带的每段都需要收紧,肩胛骨做的蝴蝶翅膀更加清晰。

两条肩带分别?压在肩胛骨上,就像是被人辖制住的蝴蝶。

“后面?好了,转过来?吧。”顾念因淡声提醒。

林惜听着,轻蜷了下手指,也听话的转过身来?。

而就是转过来?,林惜才觉得顾念因这句话有点莫名其妙。

她刚刚是面?对镜子,就是好了不也应该让她抬头看镜子吗?转过身去算什么?顾念因又?不是她的镜子。

四?目相对着,顾念因在林惜的视线里笑了一下:“很好看。”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惜对于别?人的夸奖没有当初那种骄傲臭屁了。

她的骄傲被剔出去后,就只剩下了阴沉,此刻有点不知道回顾念因什么,干脆的将自己的“好看”分给顾念因一半,叫她与有荣焉:“昂……谢谢你帮我。”

可顾念因却似乎并不买账,对这个答案没有太?多的表示,反而是眉间蹙起?:“我给你整理衣服,就只值一声谢谢吗?”

林惜不解,心里明白顾念因这是在借题发挥。

她对自己有怨气,有恨意。

所?以针对自己,就是无?理,林惜想她也是该受着的。

“阿惜,别?把我想的这么高尚。”

不是林小姐。

是阿惜。

人的声音早在成年前就会成形,林惜听着顾念因的这声跟过去毫无?差别?的呼唤,心口一震。

她目光紧紧的注视着顾念因的眼瞳,看着她也看着自己,原本宽敞的空间突然变得狭小起?来?。

顾念因的手握上了林惜垂下的手臂,微微用力,林惜就感觉到?了一阵酸胀的疼意。

她想要倒吸一口凉气,却被迎过来?的唇堵成了呜咽。

第73章

林惜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上涌。

她张开的口腔冲入了另一个人的呼吸,潮湿温吞,充满了熟悉的感觉。

更衣室的灯光明亮的过分,就快要剥夺了林惜的视线。

感官被放大,她感觉到自己?涂着口红的唇被顾念因轻啮碾过,让她觉得别扭的柔腻感也被摩挲着揉开。

林惜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下一点被唤醒的熟悉感支撑她的思绪。

她很久没有跟人接吻了,应该说自从跟顾念因分开她连爱人的欲望都?消失了。

林惜也不知道顾念因这算是什么,心脏一个劲儿的在跳。

她以为只要过去够久她就会忘记,可?顾念因一下就勾起了她的记忆,她死寂的神经簌簌战栗,使得她被人扣住的手臂发?麻。

然后?是肩膀、发?间,最后?遍及她的整具身体。

林惜呼吸渐沉,僵硬的肩膀也跟着沉了下去。

顾念因扣着她的手也不再用力,就在她以为还会继续的时候,顾念因放开了她。

似乎是碍于这里是试衣间,即使是吻也不过浅尝辄止。

莫名其妙。

吻也是,结束也是。

她们亲的时间太短,所以结束的呼吸也没能带起多大的喘息。

林惜静默沉寂的注视着就站在面前的顾念因,那?是她几次午夜梦回抓都?抓不住的人,是她做过梦后?,最多只给她留下了一片潮湿的人。

林惜很想问顾念因一句:“你?干嘛”,可?想了想,又觉得这话来的多余。

她身体里沉睡的不驯在这一瞬间被唤醒了过来,动作?利落的一把就钳住了顾念因的脖颈。

女人瘦挑的影子笼罩住顾念因整个人,将她囚禁在这一方狭窄的区域,就像个暴君。

那?细长的手指没入松散盘起的长发?中,常年支撑作?画的小?指有一层厚茧,摩挲过顾念因脖颈下方的肌肤,粗糙使得神经不住的翻腾。

悠扬的音乐的间隙闷闷的从试衣间发?出一声“砰”,细微而不好察觉。

顾念因被林惜推着向?后?,一下坐在了椅子上。

她重心不稳,单薄的肩膀撞在墙上,吃疼的让人皱眉。

而比这更疼的,是林惜紧接着的吻。

她的接吻技巧是顾念因教她的,先吻过她的牙齿,接着又磨磨她的唇瓣,可?没个定性的人掌握不好节奏,只一昧的不厌其烦的折腾。

顾念因觉得自己?口腔的全部都?被林惜霸占了,她的舌尖不厌其烦的扫过她的牙齿,连氧气都?不肯给她放进来一丝。

而事实上,她们的接吻也并不平等。

站与?坐的高度差让顾念因被迫昂首靠在后?面的墙上,她身下坐着的椅子窄小?,紧接着林惜的腿低着她的膝挤了进来,坐也坐得不稳,像是随时都?会断裂的悬崖边。

明明是在跟林惜接吻,顾念因却觉得她要跟林惜一起去死。

然而肾上腺素在飙升,就算是在此刻死掉,顾念因也觉得甘愿。

只是就在这个念头在顾念因脑海中产生?的时候,林惜抚着她脖颈的手正在慢慢偏移。

她张开的拇指拂过了她的耳朵,细细地?摩挲与?吻不同,就好像在轻柔的托着她的脸。

念欲汹涌,而爱意?温和。

林惜不管顾念因的反应,将她的凛冽直直灌给她,慢慢又拿温柔安抚。

作?恶的是她,补偿的也是她。

店里的音乐停了下来,在下一首歌响起前整个世界都?格外的安静。

厚重的帘子遮挡着里面的人,没有人注意?到下方多出来的一双腿,似乎也挡住了厮磨。

不厌其烦的吻着,林惜一直空落着的手扣住了顾念因的腰。

指间的茧子透过轻薄的衣料贴在顾念因身上,头皮在发?麻,电流穿着发?丝路过。

明明她们的节奏逐渐慢了下来,氧气随着吻流进顾念因的喉咙,逐渐充足丰满。

顾念因的心跳却反而更快了。

她低垂着的手沿着林惜的手臂摸了上去,快要没力的手指拂过她的肩胛骨。

那?是蝴蝶的翅膀,正填满着她的不满足。

“……”

林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时冲动,过去就吻住了顾念因。

就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属于她,这种失控让她熟悉又恐惧,却最终又没有太过的失控。

她垂眼就可?以看?到顾念因被她吻着的模样,看?着她在自己?的亲吻下眼睫轻轻颤动,看?着自己?卑劣的掠夺被她悉数收纳,吻的愈发?用力又小?心。

直到林惜觉得时间真的有点久了,才勉强靠着为数不多的理智放开了顾念因。

更衣室中央的灯光被她们置在身后?,顾念因脸上的红意?落着从林惜身上掉下来的光。

她们气喘吁吁,没有谁的眼睛是真的清明。

可?就是这样,林惜还是看?着顾念因。

她站在光下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冷静的跟顾念因说了句:“我们扯平了。”

而顾念因有些脱力,靠在墙上,很明显的拧起了眉头。

她似乎并不满意?林惜的这句话,昂着头,对她反问:“林惜,你?觉得我们之间扯得平吗?”

这人的冷静来的可?怕,情?绪切换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明明还在用力的喘息,这一秒看?向?林惜的眼睛里却透着彻骨的冷意?。

阳光遍及的世界,沟壑的阴影在光下无法掩盖。

林惜看?着顾念因看?向?自己?的眼神,蓦地?被刺了一下。

她们之间怎么可?能扯得平。

她当初在顾念因又找到自己?联系方式的时候,都?亲口跟她说了自己?当初的别有居心。

她让她孤身一个人去了俄罗斯。

西伯利亚的寒风冷吗?

有她那?天?给她的答案杀人吗?

林惜站在顾念因的面前,眼神有些黯。

她哑然的跟顾念因对视,更衣室的灯光照的她瞳色明显,玻璃球一样的深棕色瞳子装着分裂的爱与?恨。

一吻刚结束,顾念因被揉过的头发?有些散。

口红也花了,凌乱中透着冷淡的模样,红裙挂在肩上勾魂摄魄的,却不是外界禁欲高冷的顾总模样。

林惜轻吸了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攒了积分勇气,接着便转身从掉在地?上的衣服里拿出了她的口红:“所以不要被人看?出来。”

说着,林惜便探身靠向?顾念因。

她的影子又一次落在顾念因的身上,却是克制的平静的。

准确来说林惜手里的不是口红,而是唇釉。

细细的毛绒刷子沾满了唇釉,一笔一笔的描摹着顾念因的唇,将鲜艳的红色涂抹均匀。

林惜俯身向?下,看?着顾念因的眼睛里写满了认真。

她就像是在绘制一幅画,一幅千千万万次梦到过,却怎么也画不出来的画。

十年前的某个夜晚,林惜跟钟笙聊着,也曾幻想过跟爱人一起做这件事。

可?林惜想,当时她绝对想不到,她第?一次做这件事,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忽的,林惜一侧的视线遮过一道阴影。

像是看?到了林惜眼眸中的流转,顾念因抬了手,细腻的指尖拂过林惜的唇。

林惜动作?蓦地?停了,就这样看?着顾念因等着她的下文。

“被人看?出来也没关系。”顾念因道。

她话说的平静,林惜没有戒备。

她还在想顾念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人原本靠在墙上的身子就突然挺直了起来。

刚刚涂好的唇又一次落在了另一枚唇上。

顾念因抬着头,昂起的颈子与?下颚连成一道漂亮流畅的线条。

像是天?鹅。

可?天?鹅也喜欢勉强吗?

林惜脑袋里一闪而过一个问题,接着顾念因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扯不平。”

她的吻就浅浅一下,充满了情?绪。

挪过的唇没有收敛,蹭在林惜的耳边,冷漠中透着偏执,不依不饶,不死不休:“也别跟我扯平,阿惜。”

第74章

画展的第?一天,天气不错,天空湛蓝的像是洗干净的颜料盘刚挤上?的蓝色。

明珍从酒店的窗户看下去,虽然是清晨,但因为周末的原因已经有不少车在路上?了。

天气好,人们出?行的欲|望会上?升,来看画展的人也一定不在少数。

“行吗?”

明珍正这么想着,也没催促,客厅一侧的卧室门就被人推开了。

林惜罕见的不用喊就?起来了,穿那天顾念因给她挑的那条裙子走了出?来。

其实更准确的来说?,林惜昨晚几乎没睡,凌晨四点就?醒了。

脑袋里?塞着事情,翻来覆去都睡得?不踏实,林惜耳边一直都回荡着顾念因跟她说?的那句:“别跟我扯平。”

凌晨的南城真的好安静,安静的林惜能听到她心脏不停造反的声音。

她在为?顾念因的这句话感到痛苦和兴奋。

犹如沸水置于热油。

蒸腾起的热气灼烧过林惜的手掌,飞溅的油滴将手背烫红泛白。

越是疼意?明显,林惜越能感觉到自己活着。

这是一种很病态的想法。

林惜问心有愧,却在顾念因这句话后没有感觉到愧疚,反而是偏向的在顾念因禁锢住她的力气中感觉到了一丝珍贵的爱意?。

可究竟是真的,还是她臆想?

“小惜,你开窍了!”

这个问题刚闪过林惜的脑海,明珍的声音就?打断了她。

她仔细观赏着林惜身上?的裙子,眼神?就?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这人就?是得?举铁啊,不然哪来的这好看的肌肉线条。”

“要不要这样?”林惜有些?嫌明珍这个反应浮夸,低头整理着胸前的荡领。

“我是实话实说?。这裙子真的巨衬你!”明珍一边帮林惜整理后面的抽带,一边打趣,“不过,你昨天居然还真的去逛街了?我还以为?你哄我玩的呢。”

林惜不满的抿了下唇:“我闲的没事干天天哄你?”

“谁知道呢?”明珍不然,勾过抽带的手指刻意?蹭过了林惜的后腰,“万一你是跟什么故人私会去了,不想告诉我呢……”

这人说?的随意?,又好像并不是完全随意?。

明珍指尖剐蹭过林惜身上?布料的动作兀的带起了另一个人的指温。

红唇抿得?不自然。

林惜被明珍探过来的眼神?看的心虚,接着就?拎起了自己的包,头也不回:“走了。”.

这是林惜第?一次在南城开办画展,开展的第?一天就?有不少人慕名而至。

寻常看展的人还好,就?是偶尔会有政|商界的人物过来,林惜不得?不应付交谈几句,然后明珍适时地拿着香槟杯过来接替她,继续跟他们侃侃而谈。

林惜看着跟人交谈的游刃有余的明珍,沉沉的眸子里?不是羡慕。

她知道她跟她不是一个类型的人,就?是过去的她也做不到这样明艳会来事儿。

倒是钟笙可以。

要是钟笙也在,肯定能跟合得?来。

而且那家伙不就?喜欢成熟明艳的姐姐吗?

明珍的取向从她们认识那天就?没有掩饰。

她是因为?一眼就?看出?了林惜的属性,所以主动掉马,迅速就?跟她缩进了距离。

这些?年追明珍的不比追林惜的少,但明珍爱什么都比不上?爱钱,一心扑在钱上?,全心搞她们的事业,也就?单身到了现在。

不过现在她们的工作室也步入了正规,画展也开办的场场顺利。

要是这个时候她们认识了,说?不准还真的可以……

想到这里?,林惜就?皱起了眉头。

这都已经过去十年了,她对?钟笙的了解也只是停留在高中的阶段。

现在钟笙是什么样子她一点都不知道,还在这里?乱拉郎,人家说?不定早就?有自己的生?活了,哪里?会跟你一样停滞不前。

“……”

酒杯随着手指力轻轻转动着,将一侧的顶光折在林惜的眼瞳。

其实她很久没有想过这些?人了。

而她刻意?遗忘的,都因为?回到南城,统统被卷了起来。

因为?见过顾念因了,所以她也在想会不会跟钟笙她们也能重逢。

钟笙现在怎么样了?

秦灼跟倩倩还在一起吗?

同性恋婚姻在九年前开始试点,三年前正式全国试行。

秦灼要是还跟倩倩在一起,她们应该也结婚了吧……

“等到了法定年龄,就?结婚。”

冬日冷气贴过林惜的脸侧,少女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那是一种平静而坚定的直白,三两笔就?写下了她们值得?期待的未来。

当顾念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想过不久后她们就?会有一场长达十年的分离吗?

而应下顾念因这句话的自己,又怎么会觉得?她们之间?能扯平。

林惜顿了一下。

她的眼睛看着远处明亮耀眼的门?口,瞳子里?却没有落点,只铺着一片怅然。

“小惜,开门?红呀。”

还是明珍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情绪。

她声音里?透着开心,步伐愉悦的朝林惜走过来。

林惜思绪迅速回笼,她们开过很多画展了,也有这个默契,听着明珍这句话,便?问道:“哪一幅?”

明珍伸出?手指比了个二:“1450,0241。”

林惜听到这两串数字,颇有些?意?外。

她是印象派画家,瑰丽的颜色被她运用得?极致,并不写实的花朵草木却能让人感受到阳光所在。

明珍口中的第?一幅画完全就?是这个风格,画得?好,受人欢迎也不出?所料。

只是这后一幅她用了很多冷调,没有阳光,也并不舒展,甚至透着令人不适的凛冬彻骨。

阳光并不能照到所有的地方,而处于这种担忧,人们总是向往光明更多的地方。

可林惜偏不喜欢厚此薄彼,甚至喜欢这种烧不透的湿冷,0241就?是她最喜欢的一副。

而之所以林惜明知道它会受冷待,还要将它展出?,是因为?1450跟0241这两幅画其实是双生?。

如果不能把它们俩的关系看出?来,她是不会卖的。

明珍当然也知道这个前情提要,不由得?有些?感叹:“南城这个地方还真蛮灵的哦,前几场都没有人能看出?来。”

甚至有个老板死活都要买1450,都追到林惜酒店门?口了,又是请客又是送礼。

这人丢了“不买”,冷着脸就?上?车走了。

所幸那个老板最后也没对?林惜做什么报复,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明珍有时候真的佩服林惜的胆量。

她好像没什么在乎的,金钱也是,名利也是,有时候明珍也搞不清楚她想要什么,独自为?擦肩而过的巨款心痛了好一阵。

这么想着,明珍就?用手肘轻轻抵了抵林惜:“要不要跟买家见一面?”

林惜也有这个意?向:“好。”

这还是林惜第?一次主动跟买自己画的人接触,明珍走在前面,她就?跟在后面在心里?措辞。

她想这位买家既然能看懂自己用意?,待会可以跟他/她聊一聊自己的创作灵感,兴许能成为?不错的朋……

站到小馆门?口,林惜的思绪戛然而止。

她的所有话术在看到站在0241面前的女人后都失了效。

小厅的光都聚在一处,笼罩着女人纤细的身形。

红色的裙摆像是一团静默燃烧的火焰,随着光的洒落在林惜视线中燃着金色的外焰。

那熟悉的背影站在小厅的中央,曼妙而挺立,像一株开得?极好的苍兰。

林惜脚步一下顿住,顺手也拉住了明珍:“你搞什么鬼?”

“怎么就?是我搞鬼呢,我哪里?有那么大本事把顾念因搞来啊。”明珍脸上?立刻挂上?一早准备好的委屈,接着弱声承认,“是她一眼就?看中了你的画,我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好一个顺水推舟。

林惜直直的盯着明珍,说?不清眼睛里?是不是愠色。

而接着顾念因也转过了身来,对?林惜唤道:“林小姐。”

林惜敢直接拒绝大老板的谄媚,自然接下来的话她也敢直问:“你当真喜欢?”

明珍心兀的一提,却看到顾念因神?色未变。

她不紧不慢的抬步走进了林惜,跟她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对?她反问:“如果今天买你这幅画的不是我,你还会问这个问题吗?”

林惜无言。

她的确不会。

过去的事情让她不信顾念因。

也不敢信任她自己。

“你们绘画的技巧我可能不是很懂,但这幅画的色彩很温柔。”顾念因看着林惜的眼睛,跟她说?,“虽然温柔这个词用在偏冷调的画上?不太合适,但我总感觉你在绘制这幅画的时候比另一幅要心态平和,我喜欢你的这种感觉。”

“喜欢”实在是一种太过主观的事情,却又是最直白能表达情绪的词语。

林惜透过顾念因看向自己的眼睛看到了真实的欣赏,她的心也在为?顾念因刚刚的分析,感到雀跃。

她说?喜欢,好像又不只是在说?这幅画。

明珍听着,在一旁附和过来:“顾总真是好眼光呢,这幅画是我们小惜去新疆伊犁采风画的。那边的风景真的特别好,让人特别放松,我们在那边带了有大半年呢,回来都晒得?不成样子了。”

“是吗?”顾念因偏头看向明珍,“只可惜我这些?年忙于奔波,也不能看一看那里?的风景。”

明珍很是上?道,听到顾念因这么说?,便?立刻表示:“您要是想看我这里?有不少照片还有视频,您可以把助理秘书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到时候整理好发给您。”

“好。”顾念因点头。

只是她没让身旁的助理过来,而是打开了她的手机,让明珍直接加她。

明珍看着顾念因的好友码出?现在眼前,受宠若惊,心里?有一百万的小人欢歌跳舞。

她动作利落的加上?了顾念因的好友,又顺势表示:“今天画展结束后有个小的庆功宴,顾总要不要赏脸来呀?您可是我们小惜今天的开门?红。”

“是吗?”

也不知道顾念因这声感叹是在说?宴会,还在自己是林惜的第?一单,微微扬起的眼尾挑着一抹暧昧的笑意?。

林惜看着她转头看向自己,对?自己问道:“可以吗?”

林惜神?色微漾。

她也说?不上?希不希望顾念因去,舍不得?来的莫名其妙,接着就?看到明珍在一旁疯狂跟她使的眼色。

给自己的同意?找到了借口,林惜道:“顾小姐能来,我们当然是蓬荜生?辉。”.

是夜,月色皎洁。

明珍已经将顾念因会来的消息告诉了参加饭局的几位,大家心照不宣,即使顾念因是临时决定来的,还是给她空出?了主位。

林惜跟明珍坐在偏侧边的位置,她的视线越过中间?隔着的两张椅子,却像是在看一道银河。

倒也不是在自怨自艾,而是很明显的看到了她跟顾念因的实力差距。

成年人的社会就?是这么现实。

林惜略垂下了几分视线,不屑于此。

就?在大家都来的差不多的时候,包厢的门?最后一次被人推开了。

大家都朝门?口看去,顾念因也不负所望,不紧不慢的出?现在了门?口。

“顾总来了。”

“真是稀客,咱们这次可要好好吃一顿饭了。”

“这次来了南城就?在这里?得?多待些?日子呀。”

……

恭维声四起,林惜远远的看着,没参与进这场热闹的寒暄。

而她不参与,不代表众人的目光不会落在她身上?。

寒暄声落下,她的身侧就?搭上?了一道影子。

顾念因推拒了陈老师招呼她的主位,径自拉开椅子,坐在了林惜的身旁:“我来的突然,几位又是前辈,我就?不坐主位了。”

明珍闻言转身就?走到了陈老师身旁,笑着抚按下她的肩膀,让她坐到了主位椅子上?:“陈老师,我说?了吧,顾总为?人谦逊,这个位置是您的,您就?坐吧。”

陈老师也笑着点头,“好好,那我就?不让了。”

包厢中气氛如常。

除了林惜。

顾念因就?坐在她身边,笔挺的影子顺着灯光落下的角度覆在她的手上?。

明珍定的是个大包厢,对?今天不多的人数来说?,很有空余,完全没必要挨在自己身边。

可顾念因为?什么挨着自己坐下,林惜心里?真的不明白吗?

她太明白了。

所以全程都没有多说?话,明珍跟陈老师她们聊的很是欢快,她就?一如既往地做乖乖吃放的吉祥物。

直到视线里?横过一枚白瓷碗,公勺轻撇开葱花往里?面盛汤。

林惜没忍住,出?声提醒道:“这个里?面有笋。”

握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顾念因目光轻瞥向林惜,淡声对?她问道:“你怎么记得??”

林惜哑口。

当年林得?缘暴怒下的随口一说?,她就?记住了。

准确来说?不是一直都记得?,而是后来潜意?识怕她要刻意?忘记,干脆就?刻进了骨子里?。

可这些?林惜怎么会说?给顾念因,还是这样的场合。

只是她不说?,顾念因眼睛里?慢慢浮上?来的笑意?依旧不减半分,薄唇在林惜视线里?勾上?了一抹明显的笑。

“我可以帮忙协调。”顾念因突然表示。

林惜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接着就?听到明珍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真的吗?”

顾念因点头,视线从林惜转移到了包厢里?的各位:“我跟南城美术馆的馆长还算熟悉,下月排期不是问题。”

就?在刚才林惜走神?的时候,明珍就?在跟陈老师她们聊南城美术馆的事情。

这地方属于南城地标建筑,一直都是热门?景点,要是能在这里?面办一场画展,百利无一害。

林惜这才恍然接上?了她们的聊天内容,眼睛不觉得?就?看向了顾念因。

这人耳听八方,上?一秒还在跟自己调……聊天,下一秒就?接上?了包厢里?的主流话题,简直恐怖。

明珍听着顾念因轻而易举的帮她们解决了最难的问题,不要太开心:“那真是感谢顾总了。”

说?着她就?对?顾念因敬了一杯酒。

林惜知世故,也在明珍之后端起酒杯对?顾念因:“谢谢。”

顾念因持杯回敬,却在喝下林惜的酒后问道:“林小姐真心谢我吗?”

酒精辛辣的划过林惜的嗓子,不知道是这句话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猛地呛了一下。

上?一次她对?顾念因“谢谢”,顾念因要走了她的吻。

“林小姐真是年轻有为?啊。”

四目相对?着,一个男人的声音突兀的闯了进来。

是坐在陈老师身旁的画廊总经理,西?装革履的,表情却并不怎么严肃:“这杯我敬您。”

说?是敬酒,实际上?是叫林惜在敲定南城美术馆的画展后,也不要忘了他们画廊,毕竟要不是有他们画廊在先,她也来不了南城办画展。

知恩图报是好事。

可挟恩图报就?不是了。

跟这个人接触了几个月,他总是这样,话里?有话,高高在上?的,好像她们欠他的似的。

可他怎么不去好好算算,就?单是今天林惜一天的画展就?给他们画廊带来过去多少倍的营收呢?

林惜不太喜欢这个人,抬手换了茶杯:“李经理。”

这样不加遮掩的动作明显引来了李经理的不满:“林小姐,怎么换茶了。”

“我不太能喝酒,还是就?以茶——”

林惜耐几分心跟他解释,实话实说?着,李经理却打断了她:“你刚才跟陈老师几位都喝过了,总不能就?喝我这一杯酒就?醉了吧?”

“还是说?……林小姐现在瞧不上?我们画廊了?”

说?到这里?,男人挑起了他的眉头,话里?表情里?已经有了压迫感。

明珍心里?捏了把汗。

倒不是为?林惜。

她明白林惜的性子,再这样下去,她非要给这个男人一酒瓶子不可,见状就?要拦住男人转过来的酒瓶,缓和气氛。

却不料被人先行了一步。

就?在林惜控制不止自己的情绪,正要摸过李经理转过来的酒瓶时,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

顾念因不紧不慢的林惜的酒杯,一面往里?面倒酒,一面冷声:“我替她。”

第75章

春夜的料峭与昏暗在明亮的包厢里?都不存在,水晶吊灯下是一双冷眼。

顾念因的手就?拿着林惜的酒杯,目光几尽平静的注视着对面的李经理。

她就?端坐在席间,自始至终都没有多少表情,甚至于因为刚才的几句交谈叫人觉得平易近人。

可实际上,她的锋芒始终都在,轻描淡写的声音配着优雅端贵的动作,两点连成一线,从侧面看?就?是薄薄的一把冷刃。

也不认揣测忖度,谁都能看?到她身上散发着的冷意。

而直到这?一瞬间,林惜才明白过?来。

主位的婉拒是顾念因的谦让,可她坐在哪里?,真正的主位才在哪里?。

李经理看?着顾念因这?个动作,立刻调转了表情,满脸堆笑,甚至恭敬的站起来,半曲着身子表示:“顾总您说笑了,这?酒怎么也应该是我敬您。”

真是撞到墙了,知道拐了。

在座的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看?这?男人没眼力见。

——顾念因一来就?坐在了这?里?,明显就?是跟大家表示林惜是她的人,他这?还敢逼迫,真是太?岁头上动土,嫌自己的画廊在南城呆的太?久了。

李经理滑跪的迅速,顾念因没跟他多说一句,眸色冷淡的接了他这?杯的酒,接着便将酒杯重新放回了林惜手侧。

明珍在一旁瞧着顾念因的举动,眼眉间的笑浓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桌面发出的一声“咔哒”就?像是个结束的提示音,明珍难得仗势一回,没给李经理打?这?个圆场,接着就?跟陈老师几人聊起了画展的事?情,包厢谈话间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愉快氛围。

林惜咬了口菜,很小声的给顾念因道一声:“谢了。”

顾念因却闻言转头看?向林惜,有点不满她的客气:“你今天说了太?多谢谢了。”

林惜不然,她到现在都没找好她跟顾念因之间的相?处位置,不敢太?近,却也不想离得太?远:“该谢还是得谢,不能因为?说了太?多次就?免了。”

“那就?跟我喝一杯吧。”顾念因说话间就?拿起自己的酒杯。

她对林惜喝什么没有要求,倒是林惜拿过?刚刚被顾念因放在一旁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顾念因静待林惜端起酒杯,眼角叠着点笑:“到我就?愿意陪了?”

“是啊。”林惜承认,这?些年罕见的洒脱。

究竟能不能喝,不过?是单凭她愿意罢了。

只要愿意,千杯她也奉陪到底。

酒杯的一侧还留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唇印,在灯光下不算明显。

而林惜就?像是看?准了这?枚唇印一样,轻轻将杯子在顾念因面前一举,接着便贴了上去。

酒水抹过?她的唇瓣,薄唇挂着显眼的殷红。

顾念因冷静的瞧着,也跟她一起,一饮而尽。

这?场小型庆功宴除了李经理那个小插曲,这?场气氛都还不错。

明珍跟陈老师几个人聊的都挺开心,只有李经理一个人坐立不安的,临走的时候还刻意走到顾念因身边,跟她说了好些句谄媚的话。

而顾念因就?只是垂着眼,敛着神色坐在椅子上,没给他多少反应。

她平静的轻描淡写,垂手端坐的身形写满疏离,通篇里?都是对这?个人表示的不够格。

直到那个李经理离开,顾念因还是那副与人疏远的表情。

明珍还在跟要走的陈老师她们在包厢门口徘徊聊天,没有看?到这?边的状况。

而林惜则坐在椅子上探头看?了眼顾念因,有点别扭,还是关心了一声:“喂,不舒服不要硬抗,你是不是喝得有点醉了?”

光影折在酒杯上,细长的线条像是蝴蝶的翅膀。

这?么多年过?去了,能察觉到自己平静之下的波澜的还是只有林惜一个。

直到刚才,顾念因都将这?份醉意掩饰的很好。

似乎有些对这?个人看?穿自己的伪装感到意外,顾念因抬头看?向林惜。

四目相?对着,她承认得意外利落:“嗯。”

她声音依旧平静,只是闷闷的,不算通透。

林惜沉了口气,将自己的手臂垂给了顾念因:“要不要我扶你出去?”

“麻烦了。”

顾念因客气的说着,手便直接搭在了林惜伸向她的手臂。

跟那日更衣室里?的逼仄不同,包厢的水晶灯将光洒在每一处出肉眼可见的地方。

借着有人给她支撑,顾念因整个人都朝林惜靠过?来,她们的手臂与肩膀正抵在一起,发丝垂落,空气中清晰又隐秘的蓬起一捧小苍兰的味道。

明珍跟别人的谈笑声在走廊荡着,偶尔蹦出来的音节遥远却莫名尖锐,直逼林惜的神经。

就?好像她此刻跟顾念因的接触,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可只有心里?真的有鬼的人才会这?么想。

酒精在林惜的脑袋里?横冲直撞,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扶着顾念因走出了酒店。

她想她应该将这?个差事?像过?去一样丢给明珍的,可她看?着地上她与顾念因的影子,就?又不是那么后悔了。

顾念因的车此时已?经等在门口了。

看?到她们出来,司机立刻从驾驶室下车,小跑过?去给她开门。

可就?在林惜要将顾念因放进车里?的时候,她才发现那只原本应该只是搭在她手臂的一只手,变成了两手相?环。

顾念因紧挽着搀扶自己的林惜,并?不愿意主动松手。

林惜皱眉:“顾念因,放手了。”

顾念因不。

林惜又喊了顾念因一声。

顾念因依旧不。

明珍送走了其他几位客人,在一旁看?了个大概,走过?来破局:“这?样吧,小惜你送顾总回去,然后再打?车回酒店吧。”

也不知道她从得谁的善,反正话说的如流水一样顺畅:“你们都穿的不多,就?不要再在外面浪费时间了,这?风也挺凉的,不要酒没醒,先感冒了。”

林惜还是有些犹豫,直觉得明珍有点卖队友的感觉。

只是事?情不容她多想,顾念因轻闭着眼,算不上太?清晰的吐出了一个音节:“阿……”

林惜近乎条件反射,知道顾念因说这?个字是要喊自己。

她还不想让明珍知道她跟顾念因之间更加暧昧的关系,手顺着顾念因的胳膊一抬,跟她一起进了车:“那等回来了我给你发消息。”

“好。”明珍笑着回收送别,昏暗的夜色替她遮掩了眼里?的意味不明。

其实,不回来也没关系.

上车坐稳,司机就?启动了车子。

他的车开的很平稳,可转过?一个弯去,顾念因却一头枕在了林惜肩膀上。

巧合的事?情来的太?多,林惜不由得有些怀疑:“顾念因,你没醉对吗?”

可这?声疑问过?后,枕在林惜肩上的顾念因却没反应。

柔顺的长发顺着顾念因歪倒的脑袋贴着她的脸,凌乱之下遮不住她五官的美感。

她长而浓密的眼睫如扇般扑闪开来,静谧安静中带着一种平稳,似乎睡的很实。

“顾念因,我还喜欢你。”林惜用只有顾念因才听?得见的声音轻声跟她讲。

而顾念因枕着她的肩膀,没有任何反应。

盯着这?张脸看?了几秒,林惜就?又道:“骗你的,我根本就?没有,喜欢你。”

“……”

顾念因的呼吸声均匀的落在林惜耳边。

她两句话过?去了,这?个人还是没反应。

不试了。

没意思。

吐息温吞的在车厢里?扩散着酒精的味道,叫人的眸子也跟着囫囵沉落下来。

林惜皱着眉,有些恼自己试探顾念因的举动,就?坐在车里?,给顾念因当起了她的靠枕。

窗外的路灯一盏接一盏的闪过?车窗,忽明忽暗的照在顾念因的脸上。

这?精瘦的脸被挤压靠着,也是会有几分肉感,毫无防备的模样,跟刚才包厢里?气势迫人的顾总全?然不一样。

尽管已?经过?去了十年,可玻璃折射过?光线的角度不会变,熟悉的夜晚灯光让林惜感觉顾念因靠在她肩上的脸也有几分过?去的样子。

林惜目光深深的望着顾念因,轻声启唇:“刚才说的两句话都不算数。”

“抱歉,我不该用这?样的话试探你。”

“只是用嘴巴说说吗?”

安静的单人陈述中突然响起了第?二个人的声音,林惜蓦地一怔,靠在肩上的顾念因就?睁开了眼睛。

清冷的,干净的。

没有多少酒气晕染。

从低落到高亢,林惜的心脏只用了一秒钟。

她看?着顾念因在自己真正坦然后看?过?来的瞳子,下意识的就?要闪身,可顾念因不给她机会,一把扣住了她的手。

只是就?算顾念因不扣住她,她又有什么地方可以躲呢?

这?个车子就?这?么大,司机还是顾念因的人。

她是被这?人哄骗进囚笼的兽。

这?人是世界上最狡猾的猎手。

“顾念因,你骗我!”林惜有些生气。

“你没骗过?我吗?”顾念因却迎着她的恼怒,冷声反问。

一句话,林惜的火一下就?下去了,张着的唇瓣只进出着空气。

声音戛然而止,哑口的骤然。

车厢从一种安静跳到了另一种安静,顾念因看?着林惜端坐回了自己那侧:“你现在也很适合去轧钢厂。”

过?去的对话犹在耳边,林惜将要发出来的火窝在心里?,不以为?然:“我可没有嘴硬。”

“对。”顾念因同意,“你现在连话说的都很少。”

林惜听?到这?句话,顿了一下。

明珍也这?么说过?。

这?些年,她变了挺多的。

她把最好的她丢在了十年前。

林惜看?着顾念因向她的视线,长气一输,做几分无赖样靠到了座椅靠背上:“年纪大了,懒。”

“你比我还小五十六天。”顾念因不然。

“要不都说顾家的小姐厉害呢。”林惜拖着长音,倒不是在尖酸陶侃,“一扫六合,成为?顾家说一不二的新主人,叫人望其项背。”

轻轻的,顾念因在林惜说完这?句话后笑了一下。

林惜微微一愣,接着挑了下眉:“怎么,这?么喜欢听?恭维的话?”

“没有。”顾念因否认。

她转头重新看?着林惜的眼睛,对她道:“我是觉得现在的你才有点之前的影子。”

听?到这?句话,林惜的眼神光落了下来。

她不该有的,那是南城的林惜,不是现在的林惜。

吻也好,扯不平也罢。

潮湿黏腻的暧昧经不起光的照射,一下就?要崩溃。

大抵是意识到面前人的想法,林惜松下来的颈背慢慢重新扣在了一起:“如果顾小姐是想要在我这?里?找回过?去的林惜,那还是请您放弃吧。”

顾念因淡声:“回不去了。”

林惜以为?这?是句感叹,点头的声音笃定?:“对,回不去了。”

“可我也没想回去。”顾念因轻轻,格外清晰的吐字里?没有“将就?”二字。

这?人的目光始终都在林惜的脸上,说着就?在她肩上靠了靠。

柔软的长发磨过?肩膀发出贴近耳道的沙沙声,神经也随着发麻。

你看?她多独断,她说结束这?个话题就?结束了。

然后就?枕在林惜的肩上,跟她道:“让我靠一会,阿惜。”

“头晕,真的。”

顾念因的声音很淡,像是要没入风中。

林惜不管真的假的,没有撤去自己的肩膀。

她真是有点好笑。

就?算是刚刚那样有志气的跟顾念因表示自己不是过?去的自己,在顾念因要靠过?来的时候,她还是愿意让顾念因靠着。

接下来的路程,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司机开着车朝顾念因的住所驶去,林惜越看?越觉得周围的风景熟悉,在车子载着她转过?一个熟悉的路口后,她意识到这?是回林得缘别墅的路。

顾念因居然还住在那个别墅里?。

佘宁最后究竟做到什么地步了?

林得缘最后连这?幢房子也没有留下吗?

林惜心里?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无数问号,连接着过?去的惴惴不安。

她越过?车窗的阻碍朝别墅的院子看?去,这?一次她送顾念因回家,并?没有看?到那个瘦挑的男人身影。

他不在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补偿过?去的自己,林惜在明知道林得缘不可能跟顾念因一起住的前提下,还是松了一口气。

车子停在院子里?,林惜扶顾念因进门,问了一句:“密码还是指纹?”

“你的玫瑰花数。”顾念因却道。

林惜正放在密码锁上的手顿了一下。

林得缘将她给这?个房子设计的密码改的不伦不类,而顾念因将它重新设置了回去。

呼吸突然变得沉重,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从林惜后背贴了过?来。

电流贴靠在皮肤上,细细密密的穿过?林惜的后背。

顾念因缠着酒气的呼吸略沉,神色却是自然,就?这?样伸手从背后环过?林惜,手指落在了原本是林惜放着的密码锁上:“进门了。”

这?个家似乎是被顾念因改造过?了,推开门整个屋子就?亮了。

不过?装修还是过?去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住的人少了,整个屋子都荡着一种冷清的感觉。

“你现在住哪间?”林惜将靠在自己背后的顾念因扶到椅子上,熟练的给她打?开鞋柜。

“以前那间。”顾念因说着,又一脸难为?的看?向林惜,“帮帮我。”

她的鞋子搭扣似乎有点问题,怎么弄都没弄开。

林惜不是很愿意做这?种事?情,可顾念因一声,她还是单膝跪地,给她解开着搭扣。

这?搭扣就?是最基础的那种款式,林惜握住顾念因的脚踝,另一只手轻轻一挑就?打?开了。

她突然觉得顾念因这?又是装的,木着一张脸看?向她:“好了。”

可顾念因却在这?个时候捧住了她的脸。

酒气好像直到在这?个时候才从她眼睛里?晕染开,那清冷的瞳子中波光潋滟,晕着淡笑:“阿惜,看?好了,这?才是表示感谢的方式。”

林惜视线中,顾念因的脸在靠近。

一只手托起了身为?下位者的她的下巴。

第76章

靠近的人影落在林惜的视线里,她的大脑已经判断出了顾念因要做什么。

林惜知道顾念因在这句话结束后就要吻过来。

可就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林惜的思绪就停止了,连要反抗的动作都没有。

她就这样被顾念因捧着?脸,看玄关处的光影如老电影一般,一帧一帧的靠过来。

顾念因的唇上贴满了潮湿的热气,轻轻地含过林惜的舌尖,就将她的神经搅成一团浆糊。

该不?该把这一切推给酒精?

尽管刚刚自己席间并没有喝几杯。

林惜心上一跳一跳的,出?于自我保护,她下意识的就想要推开顾念因。

可顾念因不?可能放开,抽出?了一只捧着?她脸的手,连带着?膝盖一起,抵住了林惜不?安分的手臂。

林惜刚刚被顾念因哄骗着?给她解开鞋口,单膝跪地的姿势本就不?好维持,整个人都出?处于弱势状态。

可她曾经是能将连一个成年男性都能翻过去的人,又怎么会没有力气真?的推开身形单薄的顾念因呢?

酒精是幌子,反抗不?得也是。

林惜实际上比谁都渴望能够拥有一段完全属于她的亲密关系。

似乎因为是感谢,顾念因的吻带着?讨好的味道。

她像是只猫一样,蹭蹭林惜的唇,磨磨她的牙齿,然?后在她的舌尖送上属于她的味道。

这样的吻实在是太过温柔了,春日的夜风徘徊尖锐的贴在门缝里,林惜却感觉自己像是被推进了一池温热水,白雾蒙蒙里,是顾念因眼?睫低垂的脸。

那勉强维持着?的单膝跪蹲就快要没有了力气,林惜最后坐在了铺着?软毯的地上。

她无意识的昂起了头,顾念因原本捧过她脸的手随之慢慢没入了她的长发,轻缓而顽劣的揉着?她的耳垂。

林惜并不?能很清楚的看到时间冲刷带走又给自己带来了什么,但现在她有点察觉到了。

耳垂被人捏在手里,电流顺着?它划过了林惜的后背脊髓。

她过去跟顾念因接吻,就是干干净净的接吻,可现在她被顾念因吻着?,低垂着?的手顺着?她的腰肢攀了上去,窄腰不?盈一握。

春日里的夜安静而复苏,万物被埋在土壤里,静悄悄的等待在夜晚破土而出?。

画展结束后就是庆功宴,林惜没有折腾换衣服,顾念因也没有。

屋外?还是春寒料峭,顾念因靠在林惜跟前,就像是在互相取暖。

既然?是互相取暖,应该再近一些才对。

林惜想着?,压着?顾念因的腰要她离自己更近些,再近些……直到顾念因被她带着?算不?上多被迫的坐在了她的腿上。

林惜屈起的膝盖垂着?别人的裙摆,同一系列的裙子叠在一起,连流淌过的光泽都格外?的相称。

攻守易形。

顾念因完全被林惜锁住,不?能后退。

她也没想后退。

林惜的吻就跟她这个人一样,带着?点横冲直撞的凶劲,顾念因想要迎合她,却被她抵了过去。

几声急促的气流从顾念因的鼻腔哼出?,她闭眼?接受着?林惜给她的一切,被她磨在牙上欺负了个遍。

玄关上的灯打在顾念因的眼?上,世界一片白翳。

林惜的膝盖就靠在她腰椎下方,那清晰的骨骼支撑着?她,又折磨着?她。只是贴着?略过,怎么也没法填满。

吻着?吻着?,林惜的唇开始向下。

她揉花的唇带着?顾念因的味道,路过她的脖颈,肩膀,贪婪地品尝到她更多的味道。

夜深露重,连人的呼吸都带着?潮湿的水汽。

薄肩上挑着?的肩带垂了下去,顾念因没了力气,喘息都靠在林惜的耳边,一阵轻一阵重,丝毫不?是她白日里八风不?动的模样。

红色的裙子烧在林惜的视线,她每一下动作都会惹得这裙子的主人抖抖反应,温度贴在她的面?前,越来越烫。

“知——!!”

蓦地,林惜蹭过的手背收了回?去。

她的肩膀随着?大幅的呼吸在上下起伏,氤氲的眸子却骤然?清明。

她就这样直盯着?视线里的这抹红色,这像血一样的颜色随着?剧烈跳动的心脏铺满了她的视线,蝉鸣徘徊,恶寒遍野。

夜风擦过大门的缝隙妄图挤进玄关,尖锐失真?。

林惜感觉红海里有另一个自己站着?,直勾勾的看着?她,审视着?现在的情况。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真?的觉得你配得到这些吗?

她可是顾念因。

……

林惜停下来的突然?,也沉默了太久。

顾念因直觉这不?对劲,拂过她的腰,轻唤了她一声:“阿惜,怎么了?”

“没。”林惜却条件反射,径直推开的别人的关心。

可说?是推开,她的手却还在下意识的搂着?顾念因。

那原本扣着?腰肢的手转扶到顾念因的肩上,一柄直腰塌了下去。

林惜就这样靠在顾念因怀里,好像在车流川息的路上站上了她的安全岛。

可这真?的是她的安全岛吗?

她凭什么要让顾念因成为她的安全岛。

心脏在疯狂的鼓动,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林惜被带着?浑身都在失力发麻,像是想要亢奋……

她埋在顾念因的怀里断了好一会儿,这才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那重新镇定下来的声音闷闷的,低声念了句顾念因的名字:“顾念因。”

“嗯。”顾念因的掌心贴在林惜的腰上,轻抚着?她,应了一声。

“我送你回?房间。”林惜抬眸。

她说?着?就果断从顾念因的怀里将自己剥离开来,清醒的,冷静的看着?顾念因。

这样的态度与眼?神跟刚才主动纠葛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顾念因怀里空了,冷风挤了进来。

她看向林惜的眼?睛黯了一下。

就刚刚林惜那几秒的沉默骤变,顾念因的心里生出?了太多的疑问。

但她知道这不?是个很好的时间,便?顺着?林惜的话点了下头:“好。”

暧昧散去的干净,别墅里的安静换上了一种沉闷的基调。

走过熟悉的楼梯,顾念因在前领路,林惜平静的在后面?跟着?。

可她也只是表面?里平静,心还在咚咚的跳着?,跳的极其不?正常。

那是她体内不?安分的因子,跟蝉鸣一起叫嚣着?红海翻涌,企图重新覆盖掉这个她。

“……”

“我到了。”

就在林惜分神的时候,顾念因的步子停下了。

她在一扇门前站定,说?着?就推开门。

林惜回?过神来,压抑的情绪让她的回?答不?冷不?淡:“哦。”

顾念因开门的角度正在她视线中,随着?房门的推开,她说?着?,眼?睛也不?可避免的看到了屋内的陈设。

这还是林惜第一次在搬出?这幢别墅后,再看她的房间。

这屋子跟之前她住的风格完全不?同了,色系统一的家具摆放的井然?有序,书桌,床,衣柜,还有……

监控?

林惜顺着?正对着?门的视角看过去,就看到一个圆球型的装置高挂在墙上。

尽管它的色调做的跟这个屋子完全统一,可丝毫掩盖不?了它刺眼?的存在。

林惜诧异,不?解脱口而出?:“顾念因,为什么你的房间里会有这个东西?。”

没人会在家里卧室安装这种东西?。

尤其是这种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的高档住宅区。

而顾念因却只是抬了下头,不?以为然?的看了眼?监控:“我妈妈装的。”

她话说?的轻描淡写,却像根针扎进了林惜的心里。

林惜的面?前条件反射的跳进了佘宁的那张脸,想着?她绝对反对自己跟顾念因的事情,心里沉重,问的艰难:“什么时候?是不?是因为我……”

“不?是。”顾念因否认了,“我搬到这个房间那天她就装上这个。”

她说?着?就坐到了自己床上,看着?墙上的监控,跟林惜讲道:“不?止是这边,渚城的家里也有。”

似乎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顾念因的声音说?的格外?平静。

可越是这样,林惜就越无法想象。

脑袋里的记忆开始在林惜脑海中乱窜,她一下捉到了她在食堂餐厅扣人一头饭的事情。

当时大家一起看监控,顾念因在钟笙的感慨下,很自然?的就说?出?了监控的型号。

林惜记得她当时就有疑惑,如今更是难以置信:“所以,她一直都在监视你吗?”

“她不?放心我。”顾念因淡声道。

“……靠北。”

林惜骂了一声,拳头握的邦紧。

她无法理解,而酒精的加持叫她对着?顾念因脱口就是一句质问:“你现在都是顾家的主人了!你怕她干什么!”

愠怒,暴躁,质问的话从林惜嘴里脱口而出?。

她就这样看着?床上那道纤长而挺直的身影,看着?没有任何加持,剥去一切的顾念因。

恍然?间,她好像还是十?年前那个少?女。

她高坐在被人精心设计搭建起的玻璃房中,是整个世界的公?主。

却从来都没有人问她愿不?愿意住在这座玻璃房里,要不?要做公?主。

酒意弥漫,林惜从口中吐出?一口浊气:“靠。”

有那么一瞬间,红海荡漾起的腐蚀血液还是溅了出?来,林惜身体里的不?驯挣开了锁链。

她很快的扫了眼?顾念因的屋子,接着?就走到了书桌前,握住了端方的椅子:“借用一下。”

这话是说?的礼貌,可自己没说?完,林惜就已经不?管顾念因同不?同意将椅子拖了起来。

夜色安寂,椅子划在昂贵的木质地板上,拖动的声音刺耳。

监控安安静静的垂着?脑袋,它黑着?眼?睛,防尘的罩子倒映着?林惜靠近的身形。

她个子高也不?用垫脚,椅子一放,踩着?高跟鞋就上去了。

肾上腺素在飙升,随着?手臂绷起一道漂亮的线条,结实镶嵌在墙上的监控就耷拉下了脑袋。

电线丑陋的从墙体中掉出?了来,光下黯淡的红点此刻更是死寂。

林惜的目的就是把这个东西?毁掉,漂不?漂亮不?在她的服务范围。

“顾念因,你能不?能至少?现在不?要这么听话?”林惜愤愤,一边对监控用力,一边看向顾念因,尽管眼?神压制着?,可还是对她有些恨其不?争。

“咔吧!”

话起手落,干脆的断裂声响起。

硬塑料的断裂面?就抵在林惜的掌心,佘宁安装在顾念因房间的监控彻底坏了。

月光顺着?格栅窗户的洒落进室内,将林惜脚下的椅子拉成一条长长的光路。

她单手拎着?监控的头走下了椅子,高跟鞋“咔哒”一声踩在地板上,像是当众砍下暴君头颅的叛逆者。

房间的灯光不?偏不?倚,正落在林惜的头顶。

她的脸上在这一瞬间多了很多难惹,三?白眼?低垂着?,明明该是浸没在黑暗里的人,却在顾念因的视线中发光。

像只太阳蛾。

顾念因坐在床边看着?,心里明白很多事情的确回?不?去。

可她还是她的太阳。

从前,现在,未来。

第77章

直到从顾念因家出来,林惜的心脏都还跳的格外用力。

她没?有用完的肾上腺素还在造反,那?是她迟来的勇气,早该在十年前?就释放出来才对。

可就算她在当年发现了佘宁在顾念因房间里安装的监控,她跟顾念因的结局会不一样吗?

深夜的住宅区静谧安逸,将人心里的想法?毫无干扰的呈现出来。

林惜沿着熟悉的路走下去,心里的答案是否定的。

她只是将监控毁坏,会不会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监控被重新装上,不是她能左右的事情。

这种知道自己怎样都无法?改变的清醒叫人痛苦。

林惜轻轻抬头,怅然望了眼周围的环境。

这里没?怎么变,周围种下的树又高了些,但也?没?高多少?,它?们都有严格的规定,长到一定程度就会有人来修剪。

林惜的情绪变化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而是顾念因。

刚刚的过分亢奋骤然落下,换成了落寞。

林惜想起自己当初答应佘宁离开顾念因的约定,又想起今天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顾念因房间的监控镜头中的事情。

佘宁一定会怒不可遏,问责顾念因,说不定还要驱赶自己一次。

若是被驱逐,这一次她又要躲到哪里去呢?

她再次出现在顾念因的世界,又再次消失,顾念因会是对自己恨意更多,还是……

林惜觉得?自己实在可怜,连“爱”都不敢想,思绪戛然而止。

她渴望又畏惧,妄想又担忧,一颗心酸涩膨胀,不敢想顾念因的爱还是不是全都属于她。

风撩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一阵密集雨水,让林惜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出现了那?日宴会后顾念因的模样。

她被吹进来雨水淋湿,而顾念因不染纤尘。

正?襟端坐在车里的身影优雅,杀伐决断的恶气被她的矜贵遮盖,天然自成,就像是高挂在天上的月亮。

凡人不敢将月亮私有,那?是他们这辈子都够不到的圣洁。

远比高中,还要遥远。

可就是这样的她,会真?的拿佘宁没?办法?吗?

风略过林惜的侧脸,在林惜心里卡上了一个疑问。

“沙沙……”

几声不自然的树叶撩动声响起,林惜的步子兀的顿了一下。

她的警惕异常敏锐,随时都在准备着,转头就朝身后看去。

却是风吹得?灌木沙沙作响,新生出来的枝丫没?被修剪,凌乱颤抖着。

再然后,就没?有其他的了。

林惜皱眉,以为自己又出现幻觉了。

夜色安寂,任何?声音都被放大开来,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接着就加快了走动的脚步.

走廊传来一声开锁成功的声音,林惜回到了酒店。

只是她正?要推门进去,却被一道横过视线的链子挡住了开门的动作。

林惜一看就知道明珍这是打谱自己今天不回来了,提前?插上了防盗链。

遂敲敲门,没?好气的对里面喊了一声:“明珍!”

“来了来了。”明珍也?是意外,顶着浴帽,趿着拖鞋就小?跑着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得?住下呢。”明珍正?在护肤,扶着帽子昂头往回走,说着就坐在沙发上。

林惜戒备很满,也?是心虚,条件反射的质问:“我为什么要住下?”

“你大晚上送人家回家,还是一个女孩子家的,但凡家里有多的房间都会留下来的吧?”明珍注意力还在她的脸上,一边护肤,一边讲,“我看顾总也?不是那?种冷漠不堪的人。”

说到这里,明珍拍脸的动作就停了下来,紧忙看向林惜:“你们吵架了?”

“没?。”林惜否认。

她意识到是自己刚才做贼心虚,随口给明珍扯了个理由:“我认床。”

“这样啊。”这谎言太过拙劣,明珍一看就破。

不过她没?拆穿林惜,而是从包里拿出两个小?瓶:“既然回来了,那?就把药吃了。”

林惜看着这熟悉的药瓶微微蹙起了眉头,下意识推拒:“我没?事。”

而明珍也?没?跟林惜顶着来,只语气柔和的跟她讲道:“最近这么累,这场结束还有美术馆的加场,以防万一。”

这话说的有理,林惜看着明珍坦然的眼神,还有靠在沙发上要跟自己耗到底的架势,疲惫让她就算不情不愿,还是选择了最省力的解决方式——熟练磕出药来,在明珍的注视下吃掉.

因为计划之外的加场,明珍跟林惜在南城停留的时间要比当初的计划再多些。

飞机票临期取消扣了不少?钱,明珍还来不及肉疼,就又脚不沾地的忙了起来,林惜像个留守儿童,一个人待在酒店。

高层隔绝了外界绝大部分的声音,套房里安静的像是没?有人的样子。

林惜仰头躺在床上,举着漫画书?肆无忌惮的看着激动人心的故事,几本已经看完的被放在她的行李箱里,归置得?难得?整齐。

她很享受一个人的安静。

也?不觉得?孤单。

“嗡嗡。”

两下震动,林惜目光顿了一下。

她看完了这一页才扣下漫画书?,摸过了一旁的手机。

屏幕亮起,林惜那?散漫的目光兀的一顿。

——【gny:我是顾念因。】

熟悉的蓝闪蝶似星星一般在黑暗中飞舞,不止是头像,这人的名字也?还是过去的名字。

林惜还在疑惑顾念因从哪里得?来的自己的微信,明珍的消息接着就过来了:【刚才见到了顾总,我把你推给她了。】

“……”林惜沉沉的吐了一口气。

她看着顾念因的头像,知道这也?是躲不过去的事情。

而她也?不想躲,手指在空中悬了一会,就点?了同意。

新出现的对话框里只有一句顾念因加好友时的话,干干净净,没?有多余的聊天记录。

林惜看着系统提示的那?行小?字,好一会对面人都没?有来消息。

可能顾念因就只是没?有自己的联系方式,这么加了一个而已,也?不是特意有什么事情要跟自己说,她这么忙,可能也?没?有太多时间用于聊天。

就这样安静了吧。

林惜又看了眼快要息屏的手机,在黑屏的前?一秒主动点?击退出了聊天框。

她放下手机,重新拿起漫画书?,可也?是这时,贴在她的手里的手机发出了一声消息震动。

是选择继续自己的快乐,还是可能落空的期待。

林惜犹豫了一下,放下了手里的漫画。

她想落空是有可能,但如果不去看这个消息,她可能连快乐都是分神的。

【顾念因:有空出来逛逛吗?】

“哐啷!”

像是空了很久的篮筐终于被投进了一枚篮球,林惜心里实了一下。

她看着顾念因发来的消息,没?正?面回答:【你很闲?】

顾念因却回道:【今天天气很好,想和你出来晒晒太阳。】

明明是没?有温度的文字,林惜看到“太阳”二字却莫名觉得?心口温温的。

她偏头看了眼窗外阳光明媚的天空,安分待在酒店的心在向往外面的空气:【你要去哪里晒太阳?】

【省博物馆麓林馆。】

顾念因发来的很快,似乎是意识到这话不太温和,她接着又商量似的添了一个:【可以吗?】

林惜瞧着这紧挨着的两句话,蓦地笑了一下。

想着她顾总都纡尊降贵的邀请自己了,她也?就不驳她这个面子,干脆的单字敲了个:【行。】

可明明这个人是最不屑权贵的.

省博物馆麓林馆位于南城开发新区,过去里是最便宜的城中村,现在是寸土寸金的新CBD。

商务大楼鳞次栉比,一片崭新繁华,林惜从出租车上看着,都有些不敢认这里。

她也?是在定位的时候才发现,这地方就是以前?的城中村,而博物馆新馆就在是她家旧址。

网上资料显示,这是六年前?南城政府跟顾家的合作项目,去年刚封顶建成,开馆时间不长。

……顾家。

总是在不以为然的地方,冒出些重要的线索。

要说巧合,林惜自己也?不会相信。

可顾念因真?的会这样做吗?

旁人都说她处世利落,手腕雷霆,做事从掺杂感情,所以才能稳坐顾家主人的位子。

就是这样的她,会为了一个人,一个都不确定能否见到的人,多出这么多的心思吗?

他们商人不是最讲究利益得?失的吗?

“林惜?”

也?就在她站定走神的时候,从她背后传来了一道不确定的声音。

这声音带着点?年岁,听着异常熟悉。

林惜的心跳比她先辨认出来,一下一下的加速起来,推着她转头回看。

就见汪婷秀背着一个精巧的小?包,朝她走来。

几年过去了,她都还是过去那?种打扮,长发挽在脑后,一袭干练漂亮的裙子穿在身上,看不太出年龄。

林惜脸上明显的错愕,不敢置信的对来人喊道:“……汪老师。”

“是我呀。竟然真?的是你。”汪婷秀脸上带着惊喜,从头到脚的打量着林惜,“我刚才看着就觉得?像,没?想到真?的是你。”

“是我。”林惜点?头。

“那?个来这边办画展的木昔是不是就是你?”汪婷秀问道。

“对。”林惜不好意思,“您怎么知道的。”

“哼,我还没?糊涂。”汪婷秀脸上有些骄傲,为自己猜出林惜,也?为林惜如今的造诣,“你本来就画画好,名字又是那?样的结构,我可是你语文老师,你这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

这话说的亲切,林惜不由得?笑了下。

她重新又将视线落在汪婷秀身上,看着她精神不错的状态,问道:“汪老师,您这几年好吗?”

“挺好的。”汪婷秀点?头,“我现在已经是国?家一级教师了,人家都是快退休才能到这个位置,我离退休还好几年呢。”

汪婷秀说话依旧轻松没?架子,林惜不由得?找回了些过去的感觉,跟她打趣儿:“这么厉害,看不出来啊。”

“你这孩子。”汪婷秀嗔了林惜一声。

她眼里的欣慰从刚才就一直没?有落下,看着林惜不住点?头:“林惜,老师看到你现在这样,也?就放心了。”

她话里很是感慨,说着又提起了十年前?的事情:“你当初那?样不告而别?,不知道让我多担心。老师知道,我当初能平安无事,也?是因为你。”

林惜听到这里,心里内疚更多:“您别?这么说,应该是我连累了您。”

汪婷秀不然,揉了揉林惜的肩膀:“我只不过是在尽一名老师的职责。你们都是好孩子,重情重义。”

汪婷秀话说着“你们”,接着就想起了顾念因。

往事历历在目,叫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念因也?是,这孩子虽然平时看着冷冷淡淡的,实际上不比你倔的少?,也?挺让人心疼的。”

汪婷秀的话里带着疼惜,带着怜爱。

更多的还是一种亲眼见过后的感慨。

林惜听着这句话,心里蓦地一跳。

她敏锐的捕捉着汪婷秀的神情,对她问道:“老师怎么这么说?”

“是……我走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第78章

数九寒冬,南城的天越来越冷。

出租车停在老旧的居民楼前,顾念因到了林惜的房子。

今天佘宁忙着处理二房的事情,她跟医院护士换了衣服,从医院偷跑了出来的。

身上的衣服是跟护士小姐借的,那?外套太?过宽大,将她整个人都罩在了褐色的羽绒服里,帽围的毛粗糙的围着她的小脸,寒风吹得泛红。

生锈的单元门大敞着,任凭冷风倒灌。

顾念因早就来过这里无数回?,轻车熟路的走进了林惜家的楼道楼梯口,昏暗中传来有人下楼的声音。

是顾念因有一次来林惜家,想跟她搭讪的男人。

他身旁还有另一个男的,两人像是结束了午休,正结伴往下走。

顾念因没多看他们,径自往上走着。

而就在他们要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个男人开口了:“哎,妹妹,好久没见你了啊。”

这人一副熟稔口气,流里流气的不正经。

顾念因不想理会他,抄着口袋头也不回?的往上走。

可男人不识趣,看着顾念因略过他的背影,心有不甘。

他转身靠在楼梯扶手?上,像是在想什么似的吸了口气,对顾念因道:“哎我说,你朋友家之?前死人了是吗?真的假的?怎么也没看到有人送个花圈什么的啊?这死的是什么人啊,人缘这么差,连个——”

男人话没说完,一下就停住了。

顾念因踩在上面的楼梯上,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她一张脸被宽大的帽子罩住了小半,阴影打在她看向男人的眼睛上,直勾勾的像是一对深渊。

恶寒不知道从哪里起来,男人身上抖了一下。

大片的恐惧盘踞在从他心里,凛冬的酷寒由内而外的包裹住他。

顾念因声音低沉到了极点,对男人命令:“继续。”

男人不敢违抗顾念因的命令。

却更不敢再继续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

似乎两头都是死。

长长的死寂盘旋在楼道里,顾念因垂眼就看向了男人穿着的饭馆制服,定制的胸牌金闪闪的,上面写着六个花体字——睦邻友好饭店。

“干,干什么!”男人注意到顾念因的视线,顿时心虚的捂住了自己的胸牌,像是保护自己的命根子。

顾念因的眼神依旧是冷冷的,从男人挡过来的手?挪到了他的脸。

都是一样的肮脏恶臭。

她已经知道这人在哪里工作了,没必要再跟他多待。

顾念因又多看了一眼他身边的男人,没在跟他多说一句话,转身继续上楼。

“你——”男人心里着实?害怕,说着就想去追问顾念因,却被他同行?的伙伴拉住了,“行?了,你还要干什么!”

“你没看到她刚才那?眼神啊!”

“你怎么不说你刚才说的那?是人话吗?”

“我就是关?心一下她嘛,这么好看的姑娘……”

“得了,好看的多了去了。你别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迟早得因为你这张嘴完蛋。”

……

声音逐渐远去,顾念因也来到了四楼。

她抬手?就要去敲门,可手?刚碰到门上,门却随着这个力?被推开了。

冬日的风沿着推开的门吹进房子,整个客厅里都空荡荡的。

顾念因站在门口的动作猛地一滞,冷风贴在她结了痂的伤口上,冰锥一样锐利。

“没得卖了,你来晚——”

就在顾念因茫然怔住的同时,对门的大妈推门从她家出来了。

她看到站在门口的纤瘦背影,一眼就认出了顾念因:“你是小林的朋友吧?”

“对。”顾念因点点头。

她尚且还能勉强保持住自己的理智,所以?也记住了刚才大妈开门时的话,冷静问道:“您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啊,那?个不是,小林她走了,然后?房子里的家具她叫我给她处理了。”邻居大妈道。

顾念因听到这话,眼睛兀的亮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这么说,您有她的联系方式?”

“啊,对。”大妈点头,但?接着又有些苦恼,“但?这丫头的电话好像注销了,我前几天就打不通了。”

就跟她们一样。

这么想着,顾念因还是有些不甘心,她握着大妈这跟稻草,打破砂锅问到底:“可这样卖家具的这些钱你怎么给她?”

大妈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的说的含糊:“啊,那?什么,她说处理的钱也是,也是我的了。”

所以?才卖的这么快。

顾念因看着余光里全然空了房子,刚亮起的眼睛铺下一层落寞。

礼貌涵养锁在她的骨子里,让她无论?在怎么失落都还是跟邻居大妈道了声:“谢谢您。”

“你说这就太?客气了。”大妈摆摆手?,又看了眼顾念因身后?那?枚同老旧防盗门不相符的锁,“哦,对了这个门锁你知不知道该怎么卸啊?我这觉得能值不少?钱呢,新的它是。”

“我会带走的。”顾念因淡声,绝了大妈的念想。

——这是林惜留给她最后?的东西?……

想到这里,顾念因目光一顿。

接着她也不管大妈有没有要再跟她说什么的动作,转身就朝这房子的卧室走去。

可大妈刚刚都说了,空荡荡的又何止是开门就见的客厅。

这间顾念因出入过许多次的小卧室从来都没这么宽敞过,床没有了,老式半橱衣柜不见了,书桌也是。

还有放在上面的蝴蝶。

微弱的火苗若隐若现,顾念因赶忙又走到门口,喊住正要离开的邻居大妈:“阿姨。”

“怎么?”大妈被顾念因这声喊得有些紧张。

“里面卧室放着的蝴蝶,您有见过吗?”顾念因问道。

“蝴蝶……是不是一些干巴巴的翅膀?我好像见过。”大妈仔细回?忆,“当时我家那?口子找了几个搬家的人来,还吓我们一跳,蓝澄澄的——”

顾念因听到这话,心脏猛的一抽。

她忽然觉得周围空气稀薄,怎么也不够她呼吸。

大妈人精,看顾念因的表情,声音戛然而止。

她小心翼翼的看向这个穿着打扮怎么都不是他们够得着的少?女:“姑娘,这是什么重要东西?吗?不能够吧,几个翅膀……”

是啊,就是几个破烂不堪的翅膀。

也就她当成个宝。

林惜当初那?样小心给她捡来的蝴蝶,到头来还是被丢掉了。

她也是。

她被人抛弃了。

两次。

疼痛如?针,狠狠地刺穿了顾念因的身体。

她的眼睛更加落寞,沉沉的对大妈摇了摇头,要她放心:“不是,麻烦您了。”

“哎,没事。”大妈松了口气,接着摆了下手?。

四下里安静的只有东风在吹,顾念因转身往里走。

大妈看顾念因神色实?在不对,忍了又忍,还是对着她的背影劝道:“小姑娘,没事儿啊,什么都会过去的。”

可顾念因没说话。

午后?的日光打在她的肩上,明?明?依旧是笔直如?竹,却好像塌下了一角,静默无声,冷寂如?尘埃。

什么的会过去的。

她过不去.

天色阴沉了大半天,终于有雪细细密密的落了下来。

出租车关?门的声音又一次从老旧的居民楼下传来,汪婷秀从车上下来。

她直到现在还是不能相信林惜这孩子就退学?了,她连见她一面都没有,怎么也不能放心。

汪婷秀循着记忆上到了四楼,大门敞开的房子吹满了冬风。

她心里蓦地一顿,快速的步伐蓦地放慢了下来,朝里走去。

空无一物的小房间里,安静的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顾念因无声,连呼吸都是轻的,一言不发的蹲在房子里。

“念因。”王婷秀声音干涩,看了很久才攒出这么一声呼唤。

顾念因无声,抬头看向汪婷秀的瞳子平静而淡漠。

她清澈透明?的瞳子,飘着窗外的雪,死寂如?烧的干净的灰。

窗外飘着雪花,密集的白点越来越大。

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白毯,上面印着人清晰的脚印,嘈杂热闹。

众人同行?,再冷也能走出一条热闹繁华的大道。

可她们的路。

她的路。

孤单漫长。

她又是一个人了。

第79章

春日?已到,博物馆里的连翘比迎春开得要早。

金黄灿烂的开满了一路,热情?的迎接着她们的第一个春天。

顾念因路上耽误了些时间,来?得有点晚了。

她按照跟林惜约定的地点快步走去,就看?到林惜一个人坐在?长椅上?。

这?人挑了个格外?人迹罕至的地方,鹅卵石铺成的道路蜿蜒曲折。

她手里正拿着手机,低着个头的不知道在?看?什么,只手指在?上?面滑动的缓慢,密密麻麻的全是文字排列。

长影落在?林惜的肩上?,顾念因坐到了她身边:“抱歉来?晚了,等了很久吗?”

“没。”林惜摇摇头,将手机收了起来?,对文章没什么留恋。

其实这?篇文章也是她随手找的。

单纯就是按照医生说的,找了篇她感兴趣又晦涩难懂的文章分散注意力。

尽管现在?的林惜跟过去的林惜性格差异有点大,可?情?绪写在?脸上?这?件事,一点都没变。

顾念因很轻易的就察觉出林惜的情?绪不太高,接着问道:“怎么了?”

“我刚刚碰到汪老师了。”林惜直接。

顾念因听到这?个名字,目光蓦地顿了一下,接着淡声说了一句:“好巧。”

她不清楚汪婷秀会说什么,所以想近一步问林惜。

可?林惜先她一步,喊了她一声:“顾念因。”

顾念因朝林惜看?去,就看?到她抬起手指向不远处的玻璃房“那个地方是蝴蝶馆吗?”

“嗯。”顾念因点头。

“你在?里面放了很多蝴蝶吗?”林惜接着问道。

顾念因却否认了:“这?是政府建筑,我没有这?么大的权力。”

可?说着她又顿了一下,补充道:“但是,在?规划当初我们是计划将这?里打造成国?内最全的鳞翅目博物馆。”

“你的提议?”林惜问。

顾念因点头。

“好厉害。”林惜的夸赞说的不痛不痒,近乎是被一声轻叹带出来?的。

她眼睛里有些钦佩,也有些怅然。

这?就是顾念因,她总是能轻描淡写的,办成很多旁人无法触及的事情?。

她从出生就在?被人仰视的云端,合该顺风顺水。

“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项目统筹需要多方共同努力,包括去找一些私人收藏家增加馆藏物品。”

林惜想着,顾念因的声音就又传了过来?。

她说了好些项目上?的事情?,接着又意识到什么,顿了一下,看?向林惜:“我是不是说的有些枯燥了。”

林惜摇头:“这?是就你平时?的工作内容吗?”

“算是吧。”顾念因说,“调度之外?,还?有更多需要跟人打交道的事情?。”

像是剥去了自己顾家主人的身份,顾念因叹了一声:“跟人打交道很累的。”

落在?林惜肩头的影子微微倾斜,她看?到顾念因略塌了下腰肢。

这?样的形象让她又想起了那日?在?宴会门口?看?到的这?人,高高在?上?,众星捧月,所有人都称她杀伐决断,不苟情?面,像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怎么会累?”林惜不解的看?顾念因,“你也要去猜他们在?想什么吗?”

“当然。”顾念因点头,昂起的颈子始终保持着优雅,“有一个项目我到现在?也没有看?透。”

说着,顾念因就看?向了林惜。

聪明人说话不用明牌,代称也一样。

林惜稍微笑了一下,对顾念因道:“我还?以为你这?样的无所不能,早就下定了呢。”

“的确是下定了。”顾念因点头,看?向林惜的瞳子里透着坚定,“所以我不会放弃的。”

这?眼神太过直白,像是要剖开林惜的心。

她轻而易举的就感受到了顾念因的炽热,接着问道:“你们商人不都讲究及时?止损吗?如果……”

说到这?里,林惜顿了一下。

话语沉重?,她说的艰难:“如果真的太难推进,你可?以放弃的。”

顾念因眼睛一下锐利,直直的望着林惜的眼睛,像是要将她要说的话刻在?她的瞳子里:“沉没成本太高,放弃不了。”

而林惜接着对上?:“沉没成本不应该参与最终决策。”

这?天不是周末,博物馆没有那样大的人流量,隐秘的小径更是罕有人至。

早绿的树叶铺满了绿意,将她们四目相对的瞳子包裹在?一片澄澈干净中。

没有冲突,起码从刚才她们的声音里听不出冲突。

可?平静却是最凶猛的对峙。

没有蝉鸣在?叫,四下里安寂,风中只有她们刚刚你追我赶说下的话。

她要她放弃。

她偏不。

顾念因瞳子里压着火,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林惜看?,快被逼得失控。

她是最会计较得的商人,所以在?察觉到自己有可?能会失去的瞬间,整颗心都在?被绞着,搅得她难以呼吸,搅得她干脆放弃温吞,不打哑谜:“林惜,刚刚你跟汪老师聊了什么?”

“那天我陪着念因翻了很久的垃圾桶,终于是在?最下面找到了几?片蝴蝶翅膀。”

“从那天后,念因几?乎每天都会去你家,她在?那里一呆就是一下午,可?又什么都不做。”

“她待了很些天,直到后来?她妈妈将她带回渚城。”

“再之后我听到念因的名字就是听说这?片要拆迁的消息,你家就是蝴蝶馆的位置。”

“我想她还?是喜欢你的,如果有机会再见,就不要错过了。”

……

林惜不言,安静的听着汪婷秀的话又从她耳边响起。

而顾念因也随着这?声音慢慢褪上?一层青涩,挺括的灰色大衣换成了白色的衬衫。

空荡荡的房子笼在?少女瘦弱的身躯,像是将整片空寂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日?影在?墙上?镂刻着时?间流逝的弧度,她就坐在?她空荡荡的家里,孤独,无望,偏执不甘。

林惜知道顾念因去那里干什么。

她在?等她,无望的守着这?个房子里的南城的林惜。

可?南城的林惜已经永远停留在?离开的那个时?候。

像是列车行进时?,被落下的客人。

时?间在?往前,而她永远停留在?了十八岁的站台。

她等不到她的。

顾念因久久等不来?林惜的回答,紧皱着眉头,唤了她一声:“阿惜。”

“顾念因。”

而同时?,林惜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她低着头,垂下的头发遮着她小半张脸,眼睛在?眨。

“你的蝴蝶我没有丢掉。”

“我带走了的。”

听到这?两句话,顾念因目光一震。

她眼里多是不敢置信,还?有一块名为失而复得的惊愕。

“但也没全带走。”

“我的包装不下这?么多蝴蝶。”

林惜的声音不高,越说越低落。

那天离开的时?候,她恨不得把整个屋子都打包带走,可?留给她的只有一个行李箱加一个背包。

她也曾想就把顾念因的蝴蝶标本留在?这?里。

可?她舍不得。

她什么都没有了。

难道给她一个念想也不可?以吗?

到底还?是自私自利。

既然拿走为什么不都拿走,还?非要留下那么几?个,挑三拣四的,害人误会。

林惜轻握了握手,手臂绷紧:“对不起,南城冬天的晚上?是不是很冷?”

林惜的道歉如石头,压在?顾念因身上?。

她听着林惜后半句的问话,心口?闷疼。

顾念因可?以为林惜做很多,可?以把自己的苦嚼碎了咽下去。

可?她唯独不想的,就是让林惜知道这?些。

无论是痛苦也好,煎熬也罢,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

她会光鲜亮丽的,一如往昔的站在?林惜面前,而背后的伤痕难过,一路走过来?经历的难过,她都不想让她看?到。

林惜不需要知道这?些。

她只需要看?到她现在?又站在?了她面前,跟她重?逢就可?以了。

顾念因太知道这?个人的心理。

她的桀骜不驯都是对这?个世界标准的不屑,她对世界严苛,也不曾放过自己。

顾念因抬手敷在?林惜的手背,跟她轻轻摇了摇头:“阿惜,不要对自己有这?么高的道德标准,这?不是你的错。”

已经过了很久了,这?是第一次有人跟林惜说,这?不是她的错。

她像是被绳索勒紧了咽喉的人。

终于有柔软坚韧的树枝卡进来?,让她松开了一口?气?。

氧气?顺着林惜看?向顾念因的眼神涌进,她的眼神疲惫又挣扎,艰难很久才道:“可?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我,自私,卑劣,为了报仇,为了妈妈不择手段。”

林惜的声音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她还?有很多话没说出来?,没法说出来?。

那看?向顾念因的瞳子落满了日?光,阴鸷被迫亮起,里面全是痛苦挣扎的爱意。

顾念因听到了心腔共鸣的声音,响亮而遥远的响彻了她的整片心野。

一直以来?,她的计划都是想要慢慢来?。

慢慢跟林惜靠近,慢慢跟她回到过去的距离……

直到见到林惜,顾念因都在?做最坏的打算。

她有时?午夜梦回会想到林惜已经不爱她了,辗转难眠。

旁人都说她是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可?她知道自己的全部感情?都在?一个人身上?。

爱。

恨。

平淡不了。

平息不了。

顾念因想过很多次跟林惜重?逢的场景,质问,痛斥,甚至关起来?,非法囚禁。

每一次的结果,失控的那个人都是她。

可?如今,顾念因在?林惜的身上?也看?到她相似的反应。

缠满了痛苦的爱意像是荆棘,深深的嵌在?她们之中,被她们的血肉共同养育。

“我知道。”顾念因点头。

她没有选择粉饰太平,眼睛里的每一处笑意都对得上?林惜灵魂里的任何一处残缺:“所以我很高兴,我在?你的计划里能有这?样关键的意义。”

被冷静填满的脑袋突然开始不讲道理。

顾念因不想等了,尽管她是那样的热衷于按部就班,看?着自己的计划一步步按照设定的走。

顾念因:“你不用是完美的样子,你是任何样子我都喜欢。”

“五年?,十年?,十五年?,就算你老了,死了,化成了灰了,我都喜欢你。”

那是顾念因经历过的过去、现在?,还?有看?不见又近在?眼前的未来?。

心脏咚一声咚一声的撞击着林惜的心腔,这?种?真实的感觉好像让她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林惜视线里的绿叶被滴入的水融化,像是颜料一样搅在?了一起。

明明这?次她们没有接吻,可?为什么泪水却还?是从眼眶流了出来?。

林惜目光摇晃,愧疚被泪光剥离,横在?视线中央。

她有着她无法诉之于口?的秘密,欣喜又害怕顾念因在?自己身边真的赔上?她本应顺遂的一生:“可?是顾念因,也许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是吗?”顾念因却反问了一声,“为什么我不这?么觉得。”

顾念因看?着林惜,用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林惜,你的地球还?是圆的吗?”

“你当初跟我说的分头私奔,现在?还?算不算数?”

第80章

林惜的心脏在鼓动?,随着顾念因的每一个字节狠狠敲击着她的心腔。

她将她的问句拆开,掰碎,想过去做语文阅读理解一样,反复分析。

最后林惜得出来?的答案是三个字:她爱我。

风声清浅,林惜的呼吸也是轻的。

她的抱歉,她的自我放逐,统统都被顾念因接了起来?,明?明?这之间横了漫长的十年,却又好像并?不存在在她们?之间一样。

将冬日?驱离开南城的太阳光铺满了春天的气息,阳光明?媚,生机勃勃。

那是她们?约定好的季节,度过寒冬,就一定会迎来?的春天。

林惜的十年过得很快,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爱你,她都是记不太清的。

浑浑噩噩的,她就考上了大学?,作品屡屡获奖,被明?珍主动?要求搭伙,然后就走上了现在这条路。

可顾念因呢?

就算她觉得白驹过隙,顾念因也会这么觉得吗?

她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

是跟自己一样浑噩。

还是撑着要把顾家拿回来?的信念。

亦或者?是坚信,她会有一天跟自己重?逢。

因为地球是圆的。

十年前的风又吹到了林惜脸侧,快要被冷气冻透了的手机贴在她的耳廓。

那时候即使她跟顾念因远隔千里万里,就对这句话做不到否定,现在她们?近在咫尺,叫她怎么能把这句话否定。

哽咽了好一会儿,林惜对顾念因道:“地球永远都是圆的,顾念因。”

“那你呢?”顾念因追问。

她不会让林惜就这样混过去?了。

林惜也清楚。

没敢再跟顾念因对视,林惜抬头,向远看去?。

就见建在她家旧址的蝴蝶馆出没于成片绿意,近在咫尺。

漂亮的弧形顶棚折过落下的日?光,波光粼粼,好像是蝴蝶的翅膀。

它们?振臂飞舞,一只只的涌进?她的世界。

否定的话刀片一样的横在她的喉咙里,震动?一下都是鲜血淋漓的疼。

很长的一段呼吸,林惜开口:“我也是。”

“我们?过去?说的话,我从来?都没有忘记。”

她声音很淡,跟她抬起的头背道而?驰,低低的像是要掉进?尘埃里:“是我明?知故犯,违背了誓言。”

“对不起,我骗了你。”

很久很久之前,当顾念因站在西伯利亚雪原的时候,她真的有一瞬想往那深林里去?。

去?见见庞大的棕熊,去?试一试,被棕熊吃掉,是不是跟她当初同林惜讲的那样痛苦。

可就在她置身要往那深林里去?的时候,她寄宿的农户家的女主人拉住了她。

女人的手上都是厚厚的茧子,紧攥着她的手,粗粝坚硬,磨得她手背发疼。

她用带着些口音的俄语,连比划带吼的跟顾念因讲:“Лю6oвь - koльцo, aykoльцaheтkohцa.”

——意思是:爱情如同圆圈,圆圈没有尽头。

顾念因狠狠的愣了一瞬,接着就笑了。

少女稚嫩的脸颊被冷风吹得通红发皲,她的泪水滚下眼眶,很快就混在西伯利亚雪原的寒风中,冻成了冰。

风不要她的眼泪,只要她活下去?。

活下去?,能见到的人迟早能见到。

地球是圆的。

爱也是。

顾念因看着如今重?新出现在她眼前的人,镇静的克制里包裹着紧绷:“所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回到过去?,恢复我们?过去?的约定,你还要不要。”

林惜紧攥着的掌心一片无力,全身的血液都涌入了心脏,叫它在狂跳。

无数次做梦,她都想要回去?,可抓住的只有顾念因的背影。

所以她这声回答来?的飞快,是过去?每一场惊惧心悸的梦中垒叠起的失去?在她身体里发出的共鸣:“要。”

“带身份证了吗?”顾念因问道。

林惜不知道顾念因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句,脑袋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但还是点了下头:“昂。”

“这地方不刷身份证进?不来?。”

“那跟我走。”顾念因说着,起身便抓过了林惜的手腕。

窄窄的鹅软石路上叠着两?道人影,林惜不知道顾念因要带她去?哪里。

她茫然的注视着顾念因的背影,那没有被拢起的长发柔顺不加装饰,是年少人最干净的黑色。

时移世不易,林惜蓦然有一种当年她欠顾念因的那场私奔终于在今天实现的错觉。

原来?是私奔啊。

带着这种想法,林惜跟着顾念因上了她的车。

她坐在副驾驶,没有问顾念因要带她去?哪里,实际上,她也插不上嘴。

这一路上顾念因都在打电话。

她的左耳带着蓝牙,林惜听不到电话那头人的声音,只听到顾念因偶尔的“嗯”中穿插的语句。

“alin,帮我联系一下葛局长。”

“对。”

“我需要你去?一趟派出所,把林惜户籍所在地的居住证明?开给我。”

“半小时。”

“我还要两?件白衬衫,从我衣橱里拿。”

……

林惜不知道顾念因是在做什么,直觉她不应该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而?且她还在这场对话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什么事情需要她的户籍证明??

她要把自己从京都转回南城吗?

……她要自己重?新变回南城的林惜吗?

林惜想到这里,莫名有些怅然。

窗外被修剪整齐的绿意不断将露进?的光拨到她的眼睫,漆黑的瞳子忽明?忽暗。

南城的市中心不似开发新区繁华,道也窄。

顾念因的车速逐渐慢下来?,接着转向灯有节奏的“咔哒咔哒”声就在林惜耳边想起。

这附近的确是有不少政府机构,就像是……

林惜这么想着,就对眼前竖着的牌子怔住了。

——南城市民?政局。

顾念因的车停也没停,在注意到这辆奔驰开过来?的保安也早就抬上了门口的杆子。

林惜喉咙紧着一滚,手下意识的就放在了车门把手上:“顾念因,你这是要干什么?”

“既然你说过去?的话都还算数,那我们?就来?履行誓言。”顾念因目不斜视,不紧不慢的驶入了快停满车的停车场。

“到了法定年龄,就结婚。”

蝉鸣隐隐透过周围的绿树传了出来?,在顾念因这句话后,少女青涩而?坚定的声音又一次在林惜耳边响起。

而?她那个时候是同意了的。

所以在同性婚姻写入婚姻法的几?年后,顾念因带着她来?了。

她的计划被打乱的彻底,却也没有太怎么乱。

就是跳过了一些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的环节,简单干脆的,把这个人彻底留在自己身边。

没有什么比妻子更好的身份了。

肾上腺素最能使人冲动?。

而?顾念因始终都是冷静的,她要的是林惜的肾上腺素。

把她留下来?。

剩下的慢慢来?也可以。

“当当。”

车子停稳,驾驶侧的窗户就被人敲响了。

一个留着及颚短发的年轻女人利落专业的出现在顾念因车旁。

顾念因降下窗户,女人恭敬的将手里的东西抵了进?去?:“顾总,都准备好了,程局长已经在里面等您了,这是您要的两?套衣服,可以先去?更衣室,已经在二楼给您还有林小姐准备好了。”

“好。”顾念因点了下头,转头看向林惜,“走吧。”

她说完这句话,就按下了身侧安全带的按钮。

可是林惜却依旧坐着,没有丝毫要动?的迹象。

顾念因见状,动?作顿了一下。

她也并?非是全然的独|断|专|横,转头问道:“反悔了?”

“没。”林惜摇了摇头,手却是放在膝上紧握。

她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心,平静的目光中带这种决绝,对顾念因道:“不过顾念因,你等我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再做决定可以吗?”

这话目的性很强,助理眼观鼻,立刻跟顾念因微微颔首,主动?离开了这里。

车窗匀速摇上去?,顾念因在把最后一缕阳光拒之窗外后,将车子形成了只有她跟林惜她们?两?个的世界。

“你说。”顾念因点头,平静的声音带着温和?。

可林惜身上的紧绷并?没有因此?缓解。

她低着头,从肩头垂下的长发遮住了她大半边的脸,她看不到顾念因,只对着眼前陌生的车厢道:“我有双相情感障碍。”

很简单的一个病名,砸的车厢沉寂。

林惜抬起头看向顾念因,眼神闪烁。

她知道婚姻不是儿戏,有的人会在领证前做婚前检查,婚前财产分析,像是顾念因这样阶级的人,更是会在婚前签署各种各样的文件,确保自己人生的最大利益。

可顾念因没有。

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她林惜一句过去?说的话都还算数,带着她就来?到了这里。

如果之前林惜还会打艮,怀疑顾念因对自己究竟是报复还是爱意。

此?刻她彻底不会了。

汹涌的爱意像是夏日?里最晒人的太阳,直直的泼在林惜的身上。

将她整个人晒的透彻,泡寒冬里的骨头都开始想要舒展。

所以她更不想对顾念因有什么隐瞒。

她也想将自己的心剖给顾念因看看。

可她心早就是千疮百孔,破烂不堪了。

“很多年了,到现在也没有稳定,随时都会复发。”林惜道。

她也不知道顾念因清不清楚这个病具体是什么情形,干脆将自己化作例子,举给她看:“我发病的时候,不只会伤害自己,还会伤害到其他人。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打断过别人的鼻子,揍的他满脸是血,就连明?珍也曾经被我在亢奋的时候……踹过一脚,差点骨裂。”

关于这个病,过去?林惜是没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的。

她知道自己情绪上来?了控制不住自己,明?珍也说过很多次那是意外,不怪她。

可人总是在爱人面前,会变得怯懦。

所以肾上腺素也不起作用了,林惜的冷静来?得太快了。

顾念因什么都好,哪里都好,是长在高山雪顶最漂亮花。

可偏她是破烂的,抑郁的时候想要去?死,亢奋的时候又害人害己。

她们?……很难称得上相配。

“我不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抱歉,让你刚才?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精力,还有人情交际。”

林惜说着,紧紧的闭了下眼睛,呼吸也沉默。

她沉了很久,想要将这件事装作轻松无所谓的粉饰过去?,可绷起来?的手臂挑着青筋,好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如果你决定了,我随时都可以下车。”

“阿惜。”顾念因声音平静,很快唤了林惜一声。

林惜跟自己贷款了好些勇气,抬头看了过去?。

却是迎上了倾压过来?的影子。

顾念因抬手钳住林惜的下颚,在林惜走进?她设置好的陷阱后吻了过去?。

似乎是生气,似乎是怨怼,顾念因吻的很是用力。

林惜感觉自己的唇瓣似乎在刚才?顾念因撞过来?的时候被暴戾弄破了,血腥的味道从她舌尖绽放开来?,只是没落下太久,就接着被人卷舌套了过去?。

这地方完全是个公?开场合,后面的马路上时不时就有车声飞驰而?过。

林惜被顾念因挑起了神经,周遭的噪声跟水声重?叠在一起,她头皮绷紧,簌簌发麻,靠在座椅的身子就要软下去?。

就连血液也在横冲直撞。

撞的林惜几?下才?抬起了手来?,挣扎反抗,吃力喘息:“顾……念因,你有认真听我说的吗?”

“我有。”顾念因淡声。

她稍微挪开了几?分跟林惜挨着的距离,垂眸注视着她:“可我不在乎。”

顾念因的声音被刚刚的吻包裹着,含着没有散去?的缱绻。

那双从十年前就铺满轻描淡写的眼睛此?刻多了好多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坚定不移。

林惜看着面前落下的人影,也不是全然的黑暗无光。

日?光从挡风玻璃洒落进?来?,洋洋洒洒铺在顾念因的影子上。

而?顾念因扶着她的颈子,一字一句:“我只要你。”

“林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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