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事带是条状的, 前后两端装上细带绑在腰上,一定程度上能固定位置。
白色土布叠层,缝纫机走两下就能做好一条。
谢静云一口气给做了七条。
“一天换一条, 省得小日子不舒服还要去洗。”
背心也新做了两身,余下的是给儿子做的小裤衩, 连带前天脱下来还没缝补的开档棉裤。
从裆部斜着撕烂好大一块。
谢静云拿到手就哎呦一声,“怎么撕成这样。”
“爬树爬的, 爷们两个还各有各的理,差点没气死我, 你看看还能补吗?”
“能肯定能,但是这么大的口子, 补完裤腿肯定瘦, 淼淼还有其他棉裤穿吗?”
“有,还有两条。”
“那这个就直接拆了做新的吧, 今年穿不了两水, 补好等到明年淼淼长个肯定会小。”
云木香发愁, 可怜巴巴地望着谢静云。
“可我不会做。”
“我给你做,到时候裤腿接一段。”谢静云抓着棉裤裤腿反过来, “哎, 这留了布, 那不用接, 拆了线放下来就行。”
就是要再添点棉花。
谢静云手脚利索,很快就缝补好, 补丁用的就是做窗帘剩下的土布, 藏蓝色一块贴在红色印花布里头,云木香怎么看怎么丑。
“小孩子知道是美丑,暖和就行。”谢静云说。
云木香想想, 也是。
谁让淼淼自己弄破裤子的。
棉裤是手缝的,慢了点,谢静云最后收了针线,把裤子放到缝纫机上。
“好了,等来年补些棉花就行,外头裤子要不要补?”
“要!”
针线活最消磨时间。
谢静云边动手边和云木香分享着筒子楼里的事。
“住我们楼上,十团团长爱人可时髦,不过楼里好多嫂子都接受不了,私下没少说闲话。”
“都说什么?”
“说看起来不正经,妖里妖气的,其实哪里有她们说的那么糟糕,我看打扮得挺好看,上海街头巷尾那么穿得多了,我隔壁那老太太嘴巴也毒,说她像资本家小姐,正好被曲同志,就是十团团长的爱人,叫曲婉玲,正好被曲同志给听见,指着鼻子骂了起来。”
云木香皱起眉头,面色严肃。
这年头被说是资本家小姐,可不是件好事。
就因为穿得好看?
“反正当天闹了好大一通,曲同志当场抓住人老太太说坏话本来占理,谁知道闹这么一场老太太病了,家里小孙子没人照顾看着可怜兮兮的,老太太儿子回来还拎着东西上门去给十团团长道歉,不少人又开始偏向老太太。”
谢静云说完没得到回应,奇怪地抬起头,就看到云木香在发呆。
“你不会也同情老太太一家吧,我就住隔壁,她是故意装病。”
“没有。”云木香回神,“这也算好事,老太太装病,就没时间找人麻烦。”
“她最近都不敢,你不知道,楼里现在不少人学你孝敬长辈,都心疼老太太少让他跑腿,借什么都让来拿鸡蛋换。”
某些地方,鸡蛋是比钱还要流通的硬货币。
云木香想到老太太怂坏怂坏的,没忍住笑出声来。
“孝敬长辈,传统美德嘛。”
“什么美德?”
周以臣打开院门,摘掉帽子大步走进来,看到谢静云笑容淡了点,微微颔首算打招呼,之后视线就转移到云木香身上。
“家里来客人了。”
谢静云:“……”
这话问得多不多余。
云木香点头,“晚上去吃饭,小亮两口子也去。”
“恩,菜。”
周以臣把帽子递过来,云木香接住,才看到饭盒裹在里面。
“什么?”云木香凑近嗅了嗅,一阵酸香。
“炒鸡杂。”
云木香忍不住流口水,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才五点不到。
之前一直聊天没注意,这会看天都黑不少。
“我们现在直接过去?”
周以臣看了眼谢静云。
谢静云莫名就品出了点她太多余的情绪,把最后一针收起来,叠好放好,拎过一旁包裹。
“木香,那我先回去,晚点石团长家见。”
“一起走吧。”
“永亮还不知道我过来,我回家喊上他一块儿去。”
“好吧,要不要拿上手电筒。”
“能看见,回吧。”
云木香目送人离开,一转身就撞上一堵结实的肉墙,鼻子一阵酸疼,眼泪立马飙出来。
“撞疼了?”周以臣低头揉了揉。
云木香拍他两下,“你怎么不看路,走路也没动静,”
“我脚步很重,是你注意力不在我身上。”周以臣帮她抹掉眼泪,“你之前不是不喜欢她。”
“她?谢静云啊,我没不喜欢。”云木香不承认。
周以臣看她一脸赖皮不承认的模样,轻笑一声。
“走吧,回来时我找过沉香和淼淼,让他们直接去食堂了。”
“我换身衣服。”
云木星摘掉围裙,伸手去拿大衣时,脑子突然蹦出来评论曲婉玲的话。
她扶着大衣柜门,歪头朝外看去。
“老公。”
“嗯?”
客厅里,周以臣歪着身子朝房间看。
“我要是打扮得太好看,会不会给你造成不好的影响?”
“不会。”
周以臣站直身体,掉头朝卧室来。
“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他第一个想到谢静云,浮现一丝不满。
云木香见他想歪,抓着衣领晃了晃他,“跟人家静云没关系,说的也不是我,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如果影响不好我肯定要规避。”
周以臣认真看她两眼,忽然笑得荡漾。
“想当贤内助?”
“想得美。”云木香瞥他一眼,“贤内助是什么好岗位不成,值当我去想。”
周以臣也不生气,伸手就把人搂怀里。
“是,我老婆是名能撑起半边天的优秀同志,不需要靠我来赢荣誉。”
“油腔滑调,还没回答我呢。”
周以臣斟酌片刻,反问一句,“要看你想不想和其他家属打成一片,想的话,你喜欢的那些服装对她们来说就有些高调,不想,那就无所谓别人说什么,穿衣自由。”
放屁。
云木香心里头念一句。
真穿衣自由,那几年前还火到不行的布拉吉为什么改名叫连衣裙,连列宁装都是这两年才慢慢恢复,不就是因为跟苏联关系破裂才禁止的。
加上前几年的混乱,在学校里上班的她很清楚一点,言论有时候就能杀死人。
而有时候,枕头风也很可怕。
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要是因为她让有些人对周以臣产生负面情绪,对周以臣不公平。
再一个,她想在军区过什么样的日子,周以臣就是那条底线。
上限可以自己拔高,下限也不能让它往下掉。的
想通这些,云木香立马推开周以臣。
“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
“?”
周以臣被从房间推出来,看着紧闭的房门,无声笑着。
等门再打开,站在客厅抱着饭盒的周以臣看去,目光温柔。
云木香换了身居家穿的立领斜襟小袄,吉祥结扣固定,趁得小脸巴掌大一个,黑色裤子,脚上穿的是千层底布鞋,鞋口拦了条盘扣,鞋面干干净净,只在鞋后跟两侧绣了白色祥云点缀,小巧精致。
周以臣失笑,“你还有千层底鞋?”
他第一次见。
“怎么没有,我还有双绣花鞋呢,不过跟这身衣服不配,那个鞋子穿旗袍好看,妈妈送我的。”
云木香伸出脚,“看,这也是妈妈绣的,你没有吧。”
“我一大男人要什么花。”
说完就挨了一眼瞪。
云木香说:“跟你说话真没劲。”
她手上动作不停,散开的长发全部拢到脑后,用发绳扎住后,便歪着头将长发捋到身前,手指灵活地编起辫子。
距离发尾还有一掌长时停住,取下个截黑色发绳绑住,利落地将长辫子甩到脑后。
“怎么样!有点小媳妇那味道了吧。”
云木香笑嘻嘻地站在原地转一圈。
“啧,这是谁家小媳妇,跟哥哥回家?”
“跟哥哥回家能吃饱饭吗?”
云木香娇嗔着睨他一眼,笑着上前抱住他胳膊。
“当然,想吃什么都行。”
周以臣手贴着细滑的小脸,放浪地摸了把,动作轻浮地下滑,顺势捏住小巧的下巴,俯身凑近。
“那之前,先让哥哥尝尝这小嘴。”
“嘤,不好吧。”
云木香小手攀上男人的背,顺着滑到腰上,摸索着衣摆钻进去。
周以臣挑眉,“不好?”
手摩挲着下巴,正想继续下滑时,腰间被狠狠拧了一下。
“嘶,下手这么狠。”
“再装,我都没用力,一身疙瘩肉膈得我手疼。”云木香抽出手甩了甩,之前旖旎的气氛瞬间消散无虞。
她还倒打一耙,“周以臣,你调戏人很熟练嘛。”
“谁调戏人了。”
周以臣站直,一本正经,眉目清正。
“……”
狗还是你狗。
“走啦,外面天都黑了。”
“门锁上。”
“大哥万一没带钥匙怎么办?”
“有,我的给了。”
“要走多远啊?”
“借了车,上来。”
“嘻,老公你怎么这么棒呀。”
“现在我又棒了,坐好了?”
“好了好了,出发!”
……
“家里有人吗?”
吕月莲从厨房出来,看到在门口探头的几个,笑着打招呼。
“快进来,怎么来这么早。”
“晚上吃饭的人多,我们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三个人相互推搡着进了门,厨房浓郁的肉香传出来,勾得人肚子里馋虫咕咕叫。
“嫂子做什么好东西呢,闻着真香。”
“医生说我们家老石要多补补,医院给开的肉票,今天正好拿来请客。”
“那是给石团长补身子的,一会还是端去医院。”说话的妇人三十多,人瘦得脸上挂不住肉,显得颧骨很高。
叫张秋桂,男人是一营副营长。
“秋桂说得对,哪能跟病人抢吃的。”
“你们在教嫂子做事?”被挤到角落里的年轻妇人寡着一张脸,身上是洗到发白的旧衣服,补丁也很明显。
“吴新雨,你别上纲上线,我们只是想石团长好得快一点,我们少吃一口肉又不会死人。”张秋桂竖起眼睛。
“哦,你跟我说不着,是嫂子请客。”吴新雨象征性地扯了扯嘴角,算是笑着问吕月莲,“嫂子,要帮忙吗?”
张秋桂一口气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看吴新雨烦死了。
之前单纯是讨厌这个人,如今确实实实在在有竞争。
十团并到他们三十九师旗下,为此从一二三团各营里调人过去,营长、指导员、副营长共九人,带多少兵张秋桂不关心。
一团人走得很均匀,四营营长、三营指导员、二营副营长三人。
指导员还没副营级别大,都不在竞争目标内。
四营副营长年前刚提拔上来,没机会再继续竞争营长。
余下两位竞争营长的,就是张秋桂爱人和吴新雨爱人,吴新雨爱人是三营副营长,以至于张秋桂最近防吴新雨跟防狼似的,俩人见面说不到两句就掰。
见吴新雨不理人,张秋桂板着脸也跟进厨房里头。
她坚决不能给吴新雨单独讨好团长爱人的机会。
“我经常给嫂子打下手,有我一个就行,你歇着吧。”张秋桂把吴新雨给挤兑到厨房门口。
吴新雨看眼吕月莲,见她没出声,甩了甩手上的水。
“行,我去看看我姐来了没。”
“快去快去。”张秋桂等人一走,嘴巴就撇下来,“成天就会仗着你姐的势。”
吕月莲切着土豆块,“你也是,干嘛老跟她过不去。”
“嫂子,我就是不喜欢她,成天板着脸,孩子都生不出来一个,杭副营长娶了他简直倒八辈子大霉。”
说完,察觉到吕月莲脸色不对,立马偷偷拍了下嘴巴。
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怎么就忘记了,吕月莲孩子没了后,还想着跟石团长再拼一胎,可惜年龄大,一直没怀上。
为了弥补说错话,赶忙上前,“嫂子我来切吧,你去准备其他的。”
吕月莲放手,安安静静去处理其他菜。
张秋桂余光时不时看过来,试探性地询问。
“嫂子,我听说石团长胳膊已经能抬起来,真是老天保佑,那再养一段时间,是不是就能归队了,自打说咱们独立团团长换成周副团长,我心里就一直不安,不是说周副团长不好,是他太年轻,老话怎么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我就盼着石团长回来呢。”
“恩,在恢复了。”吕月莲声音淡淡的。
张秋桂等了一会。
没了?
……
云木香和侯娟是半路遇见的。
第一次见到她爱人,是个很老成的人,面无表情不说话时显得整个人特别严肃。
“嫂子,这是我爱人,唐铁峰。”
唐铁峰严肃地冲二人敬礼。
“团长,嫂子好!”
云木香笑笑,她现在已经对嫂子这个称呼麻木。
毕竟,比婶儿年轻太多。
“你好你好。”
云木香在见到人的那一刻就松开周以臣,给侯娟缠上来的机会。
她把手里拎的东西递给自家男人,主动挽住云木香。
“嫂子穿这一身,刚刚离得远我都没敢认。”
“不好看?”云木香低头打量。
恩,很简朴,没问题。
侯娟笑着摇头,“好看,嫂子这衣服是自己做的吗?我还没见过斜襟的袄。”
“我婆婆的手艺,我嫌对襟冬天冻肚子,她给照着以前老式的衣服改了。”
两人聊着衣服,走到筒子楼跟前,云木香才回神。
“石团长家也住这?”
“对,在三楼。”
等到地方,云木香瞅了眼隔壁323,赶巧323门被打开,在后勤见过一面的曲婉玲吃穿着身红色紧身羊毛衫,短发用布艺发箍固定,端着盆水出来。
猛一看到云木香还没敢认,错愕地睁大眼睛。
“你——”
视线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一番,按捺住想要扬起的嘴角,“让一让,小心水洒到身上。”
侯娟皱起眉头,“她那什么眼神。”
云木香想想,“蔑视吧。”
“?”
云木香笑笑没再解释,回头看周以臣,“石团长家是这里吧。”
“恩。”
吴新雨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一行四个人,她认识三个。
“周团长,唐副团长,候嫂子。”
“还是喊唐营长吧,一切以文件为主。”唐铁峰纠正道。
“团里都知道您是在等其他人定下来,再一起公布,差不了几天,这就是周团长的爱人吧。”
云木香微笑着点头,“你好,我是云木香,第一次来不好空手,给晚饭添道菜,别嫌弃。”
她转身接过周以臣手里的饭盒,递出去。
吴新雨接过来,领人进来的同时,冲厨房喊一声,“嫂子,周团长家爱人带了菜来。”
云木香进门,石团长家格局和隔壁一样,三室一厅。
兴许是没孩子,不像其他人家那样在客厅或者过道里装厨房,石家厨房占了一个房间。
家具是整套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四人全家福,想来以前生活应该不错。
客厅坐着两个人,见他们进来时就站起来冲周以臣打招呼。
周以臣扫一眼,看向唐铁峰,“其他人还没来,我们下去抽根烟。”
“好。”
一屋子女人,唐铁峰也不习惯。
周以臣拍拍云木香肩膀。
云木香笑着回头,小声威胁,“不准抽太多。”
“恩。”
两个大男人离开,客厅瞬间感觉宽敞不少。
吕月莲这个时候出来,“云同志来了,快做,我给你冲杯糖水喝。”
“不用麻,我不渴。”
“你看你,来就来还带东西。”
“第一次上门,空手我可不好意思来。”
云木香这话让吕月莲一哽。
侯娟见气氛不对,拎着网兜上前,“嫂子,你也看看我呢,我也带了东西来。”
是手工糍粑,表面裹上满满一层黄豆粉。
吕月莲恢复情绪,笑着接过来。
“你们随便坐,厨房还有几道菜很快就好,云同志,来人侯娟都认识,你有什么不懂的只管请教她。”
说完,就转身回了厨房,留下客厅有些安静。
侯娟笑容淡了点,吴新雨装傻努力降低存在感,只有最后一个没听懂话里官司,笑着拉着云木香坐。
“嫂子,我男人是咱们四营的,你看起来可真年轻。”
“……”
谢谢,她不用看起来也是真年轻。
她过完年也才二十五。
这话倒是惹得侯娟噗嗤一笑,问对方,“你看嫂子多大?”
听侯娟称呼嫂子,吴新雨抬头看了眼,见身边人不说话,她斟酌片刻试探着问道,“有二十二没?”
侯娟眼神扫过吴新雨,再看云木香脸上都笑成一朵花了。
可真好哄。
她心里叹口气,操起老妈子的心。
“看不出来吧,嫂子儿子都五岁了。”
“过完年六岁啦,我都有二十五,没你说得那么小。”云木香心花怒放。
吴新雨惊讶地捂住嘴,“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我跟嫂子同龄哎,嫂子是怎么保养的,快教教我。”
女人拉近距离的话题之一,如何变好看。
客厅聊得热火朝天,厨房里张秋桂就有点心理不平衡。
“笑这么大声。”她揪着菜,“也是没规矩,都不说来帮忙,就坐着等吃真好意思。”
吕月莲听见,停下动作,“你也出去等着吧。”
“不用不用,嫂子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不用客气,我请客欢迎周团长爱人,应该的。”
张秋桂小声嘀咕了句什么,听不甚清楚,就被外面的声音给覆盖住。
陆陆续续来人,石家越来越热闹。
云木香也是今天才完整地认识到一团的人员构架。
一团虽然隶属三十九师,却在成立时便被编为独立团。
一团政委,一团长,三副团,四营长、四副营、四指导员。
已经调去十团的三人今天没来,不知道是吕月莲没邀请,还是邀请了对方不方便来。
这其中,只有指导员是连级,家属还不够随军资格,其他几乎全部成家。
为什么说几乎呢。
因为里头混了个单身的程明卓。
乌泱泱二十多号人,瞬间把不到白平的小三室客厅挤满。
厨房也多了几个人去帮忙。
桌子分成两桌,正厅大桌子给男人们坐,靠近卧室那儿摆了张稍微小点的桌子给家属。
至此,云木香心情还是愉悦的。
她认识了许多新面孔,十几号家属里,有人说话风趣,有人热情开朗,即便有些不对付的,在大环境下也不得不低头。
直到上桌。
云木香以前在学校唠嗑时,时不时会听到有女老师说老家习俗,女人不能上桌吃饭。
那会感触不深,她当儿子养大的,待遇比大哥都好。
加之江浙沪男人大多都疼老婆。
她就觉得,那位女老师说的只是少数人。
今天这顿饭,总算是小刀拉屁股,给她开了眼了。
云木香看了看隔壁桌,有鱼有肉,有荤有素。
再看看面前的,全菜全素。
应该和隔壁是一锅出的,再扒拉个边角到碟子里端上桌来,色香味全没占。
“云同志动筷子吃呀,千万别客气。”吕月莲热情招呼道,“今天这顿就是专门为了庆祝周团长和欢迎你的。”
张秋桂瞥一眼无动于衷的云木香,热情地看向吕月莲。
“嫂子,你也忙了有一下午,你也快吃别光顾着别人,要知道石团长正在恢复期,好多事还要靠你呢。”
云木香动了动筷子,却什么都没夹。
她像是才反应过来,“啊?这顿饭是欢迎我的呀,嫂子也没提前说一声,我还以为是你宣布石团长退伍的散伙饭呢。”
吕月莲:“!”
众人:“!!!”
云木香轻笑,“要是欢迎我,那不该嫂子请,正好大家都在,搬新家刚收拾好,定在二十六号请大家吃暖房饭,有空的都来。”
同桌而坐的其他家属顿时觉得板凳上长钉,有些坐立不安。
相互熟悉的对上眼神,都苦笑。
早知道不来了。
谁知道吕嫂子给新来的嫂子挖坑呢。
说是庆祝和欢迎,可这种喜事待客的不该是主家么。
吕嫂子这是想稳稳压新嫂子一头啊!
江副营长家的秋桂嫂子也真是糊涂,竟然还上赶着添油加醋。
偏新嫂子也不是好惹的。
石团长退伍!
天啊,不是说恢复知觉,养养就好了嘛!
不过想想也是。
周团长的任职通知已经板上钉钉,就算石团长好了,那一团也没他的位置了,趁机转到地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石团长要是退伍……
心思坚定的,如谢静云早早就是站在云木香这一边的。
“好呀,到时候我早点去给嫂子帮忙,多做点菜。”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面前几盘菜,默默低下头藏住表情。
心思转动快的,如侯娟,吴新雨一类,跟着谢静云纷纷应好。
“去,到时候一定去。”
还有懵懂迷茫没分清状况的,那一听领导温居,也跟着点头说去。
余下原本想帮吕月莲的,在得知石团长要退伍后,纷纷沉默下来。
短短一分钟内,情况就变了。
吕月莲心凉的厉害。
她看向隔壁桌,男人们没管这边,都是战友,端起酒杯喝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周以臣坐在主位上。
她忍不住回忆,刚刚隔壁桌起争执了吗?
好像没有,大家主动把主位让了出来,即便周以臣年龄小,可其他人认。
收回视线,抬头看向被她可以排挤到下位的云木香。
落座时她还在心里窃喜,想着到底年纪小,不懂席面上的规矩。
可现在……
她是真的不懂吗?
还是……没必要。
吕月莲呼吸急促起来,见云木香的时间扫过来立马躲开。
这时,替云木香打抱不平的谢静云不经意间提起。
她跟着大家一起叫云木香嫂子。
“嫂子,吕同志肯定是真心想谢谢你,你可救了石团长后半辈子。”
“什么意思?”
“你们不知道呀,嫂子可算石团长的救命恩人。”
谢静云小嘴利索地捡着重点,把真相宣扬出去。
吕月莲顿时觉得别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她捏紧筷子,其实心里清楚这么做有点忘恩负义。
可她就是不甘心。
她觉得周以臣太霸道。
那天,他云淡风轻地提要求。
“救人可以,让石团长申请复员。”
吕月莲当时满脑子都是救人,等老石真的能动,她才真正的感觉到这条件的苛刻。
转业,军官回地方是会安排工作的。
复员,是解除军职恢复平民身份。
老石家在哪儿?
穷山沟里,贫穷落后的地方。
她爱人,两个儿子,为了国家牺牲奉献那么多,凭什么她最后落到这么一个地步。
可周以臣狠,不知道拿什么威胁的老石,她知道后复员申请已经批准。
最后的后路断了,吕月莲就想,她后半辈子眼看没希望,临走前总要让云木香也难受难受。
顶着众人各色的目光,吕月莲强撑着扯了个微笑出来。
她一时不知道,留在军区照顾一个瘫痪的后半辈子,和,复员回到家乡孤苦无依的后半辈子,哪一个更凄惨。
吕月莲认真看向云木香。
她几乎没动筷子。
云木香还是有给她留面子,说得是转业。
吕月莲,人得服气!
人家命就是比你命好!
吕月莲睁大眼睛,听着谢静云夸云木香的话,认真点了点头。
“是,云同志是我家老石的救命恩人,我得谢谢你,谢谢你治好我家老石,真的谢谢。”
她想,两个人拼着,总比一个人熬着要强。
……
“走啦?”
云木香诧异地听着谢静云传来的消息。
她说,那天晚饭后,隔天吕月莲就收拾了行李打包。
第二天,也是周以臣去市里开庆功会那天,石团长一起被救护车载走。
医院对外统一发言:“市内医院复建更专业。”
军区医院则两极分化严重。
小病小痛看得多,是对内。
疑难杂症看得也多,那是对外的。
基本都是康复就转出去,复建方面就没重视过。
云木香轻啧,屁股下面一阵颠簸,赶忙抓紧车厢栏杆,就感觉身体飞起又落下,颠得屁股痛痛。
感觉要走的生理期都要重新颠回来。
要回复谢静云的话,也颠稀碎。
车厢十几号人都不说话了,紧紧抱一块,努力增加重量,争取不再飞起。
直到出了村,拐进公社去县里的路上才平稳下来。
七点发车,到县城是九点多点。
不是云木香来时经过的县城,这里看着更光鲜些,估计比那个县城发展好。
军区为帮扶新家属,定了三天时间给大家补充物资。
早上七点出发,下午三点回。
回军区后半段是山路,要赶着天亮前到达,开夜路不安全。
云木香等其他人爬下车,才慢吞吞地踩着轮胎跳下来。
“嫂子,你先去哪里?”谢静云靠近,那天晚饭开口喊了嫂子后,就再没改过来。
云木香也懒得再纠正,环顾四周,对比再光鲜的县城,在她看来也是灰扑扑的一条狭窄街道,两边房屋高矮不一,却统一的斑驳破旧。
除了说不去又来的谢静云,认识的还有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四营长家的朱笑笑,三副营长家的吴新雨,蹭着机会出门的小赵,来县城办事的罗来福。
恩,齐春也在。
云木香看着副驾驶的门打开,齐春跟老佛爷似的被人搭手从驾驶座上扶下来。
看到她,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扭头走了。
谢静云喊了两声没回应,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瞧见是齐春,偷偷咬耳朵。
“别看啦,齐春大有来头,听说她舅舅是咱们师长,时不时就被喊回家吃饭,你住小白楼附近,见过她没?”
这么一说,云木香仔细回忆了下。
“是见过两次。”
察觉到谢静云欲言又止,她笑着回头,“想什么呢,我就是羡慕她做副驾驶,肯定不颠。”
“……那是真的。”
她也羡慕。
云木香不禁感叹,“我的师长干爸怎么不在这个军区呢。”
那样她也能坐副驾驶了。
云木香笑着说的,谢静云听了一乐,“快走吧,能逛的时间可不多,你要买哪些东西?”
“明天暖房饭,先去肉铺看看,再去菜站,最后去百货大楼逛逛。”
朱笑笑凑过来,“那正好,咱们顺路,一起去吧,人多力量大。”
云木香不排斥,看向其他认识的,“你们呢?”
吴新雨看看其他人,没先说。
罗来福举手,“我要去木材厂拿模子,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小赵无所谓,“我想直接去百货大楼!”
吴新雨这才说话,“我要去供销社,菜站一般都和供销社在一块,嫂子我也和你一路吧。”
“行,那就散了吧,我们走。”
云木香一行四个人,最先问肉铺的位置,可惜还是去晚了。
半晌午,肉铺上就剩下一截猪尾巴,两根大筒骨,和半盆猪血。
人师傅说剩下这点就不要票,早卖完收摊。
云木香要了筒骨和猪血,猪尾巴被朱笑笑买了。
用她的话说:“我做的红烧猪尾巴能香掉舌头!”
菜站在供销社隔壁,谢静云和吴新雨都说要去供销社,于是拎着猪尾巴的朱笑笑就跟着她去了菜站。
冬末初春,正属于青黄不接的时候,菜站里东西少得可怜。
朱笑笑扫一眼,没一个能看上的。
“嫂子,跟筒子楼的其他家属换都比这新鲜,别买了吧,这个点山上走一圈也能挖不少能吃的野菜。”
云木香想想也是,掉头去了副食品店,给儿子补充点零食,拎着一兜刚出门,迎面就被人给重重撞了一下,不是朱笑笑扶着,她能直接摔地上。
朱笑笑皱着眉,看见是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立马指着鼻子呵斥,
“眼睛长在头顶上啊,走路不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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