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内，陈牧独自坐在窗前。

他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学生们怔怔出神。

和那些正在庆祝狂欢的学生不同，此刻还在外行走的学生大都是觉得自己必定落榜的。

然而在这群学生中亦有差别。

他们之中有的人垂头丧气、浑浑噩噩，就像个行尸走肉一般。

这都是已经认命的，考过之后才发现自己就是个井底蛙。

他们发现就自己那点学识，通过乡试已是侥幸，会试远比他们想的更难。

他们打包好了行李，准备回去。

他们会认命或者下一次再来。

而这帮人有此境遇，本就应该。

科举考试本就是一场全国范围的筛选。

目的就是筛选出那些又聪明又努力的士人，差一点都不要。

物以稀为贵，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帝王更是如此。

所以他们才会想尽办法收拢权力。

这样只要偶尔分出一点，那就可以让臣民感恩戴德。

那些末朝帝王，其实有的时候并非他们无能昏聩，实在是前面的祖宗太败家了。

等到他这一代，朝廷权力已经不足，反而是被各种团体牢牢把控。

大明如果按照原本走向，也会变成这样。

如果说土木堡战神是一个明显的转折点，那开国之初的党派之争其实就已经初见雏形。

浙东淮西两党为了权力互相倾轧已成常态。

领袖一言堂，对于外人下官没有丝毫的尊重。

陈牧也不过是受害者之一而已。

只是与其他人不同，他能写出灭元十二计，自然也能搞垮这些党派。

除了这些学生之外，还有一批学生态度却截然不同。

相较于那些学识不扎实，态度不端正的学生来说，他们眼中更多的是愤怒。

这些眼含愤怒的学生大多长得高大，面容坚毅。

而从行事作风上来看更是能轻松辨别他们来自北方。

今年参加恩科的北方学生少之又少，上万人里才不过几百个。

在他们之间，那个流言已经传遍了。

虽然他们打心底不想相信这次恩科会有舞弊。

但那个流言就像是一颗种子，深深扎根在每个北方学生的心底。

他们总会忍不住猜疑。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一众南方士子大肆庆祝的时候，更是如此。

明明还未放榜，你们为何就敢大鸣大放说自己能进一甲三名？

大家都是十年寒窗，凭什么你做的到，我做不到？

猜疑是人的本性，谁也阻拦不了。

北方考生现在不发作，不代表之后就不会出事儿。

他们只是把这个猜疑放在心底，压着这个火。

他们在等放榜那一天。

他们现在还相信大明会公平公正取仕。

一旦让他们看到三天后的金榜，这股火就不可能再压得住。

这把火会爆燃，会成为一座火山。

火山爆发，是要死人的，而且是死很多人。

想到这，陈牧嘴角微扬。

“你们把我们赶出了国子监，以为这样我就死定了。”

“殊不知，你们是把我送出了樊笼。”

“现在要死的，是你们！”

“等到那柄屠刀落下的时候，我看你们谁能逃出生天！”

“干柴烈火，我已经布好了，就看点燃的那一刻！”

……

金榜上。

无数学子们赶赴京城。

目的便是想要在这榜单上面看到自己的名字。

如果这里能出现自己名字的话。

绝对是光宗耀祖。

族谱都能单开一页。

面对这无双的殊荣。

这些学子们自然是十分期望自己的名字能出现在上面。

就在众人的期待下。

其中一名南方人打扮的学子挥舞着手臂，大笑开口说道：“我就知道自己能高中，果然如此！这一次看来要进宫殿面见圣上了。”

正所谓铁打的王朝，流水的士族。

这些中第的学子都是一些大家族推出来的。

在他们的心中一直有着这样一个观念。

当今的王朝是元朝也好。

是明朝也好。

我们就得派出自己家族当中年轻一辈到朝廷当官。

从而掌控更大的权利。

从而为家族带来更大的收益。

这便是这些大家族的想法。

在他们看来朝廷一定会给一个面子。

因为当初朱元璋争夺天下。

他们可是站在这名大明皇帝的身后。

如果没有他们的话。

恐怕现在的天下也不能姓朱。

在他们看来自己的功劳还是巨大的。

然而！

他们却没有猜对朱元璋的霸道和铁血。

千百年来。

唯有朱元璋从一个穷苦百姓成为一代皇帝。

他做事情的处理方式完全不一样。

朱元璋可不会顾及你是不是士族。

只要你对皇权产生了影响。

他手中的大刀就要挥下。

天下是老百姓的天下。

可不是什么士族的天下。

他朱元璋的眼中可容不下一丁点沙子。

陆陆续续的。

有不少南方学子手舞足蹈。

他们脸上的神情十分喜悦，脸上布满了得意之色。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他们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

不过大部分中第之人都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而且还都是南方人。

这可把站在一旁的北方学子气得不行。

他们这些年来挑灯夜读。

可以说每一个日夜都在复习功课。

其目的便是想要在这一次科举考试当中一举夺魁。

但是没有想到居然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

可恨！

着实可恨！

可恨至极！！！

他们恨不得直接将眼前的皇榜给撕下来。

再加上这段时间来的谣言。

令这些学子们彻底相信其中有着巨大的猫腻。

简直是太离谱了！

全部都是南方学子中第！

他们北方学子居然没有一席之地！

难道这大明的天下容不下他们这些北方人！

难道这大明只有半壁江山！

其中不少人拳头紧握了起来，眼神之中闪烁着怒火。

“该死！”

“朝廷粉分明就是看不起我们北方人！”

“如此行径！”

“如此做法！”

“朝廷置我们北方人何地！”

“难不成大明只有半壁江山！”

“倒不如我们划江而治！”

“对！划江而治！”

“我们划江而治！根本不需要鸟什么朝廷！”

这些学子们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

当然什么话都敢说出来。

放在这个年代。

凡是说出这种话都是杀头的大罪。

然而这些人却不怕。

他们可不是孤身一人。

他们背后可还有着家族撑腰。

如果朝廷敢杀了他们的话。

倒不如鱼死网破。

拼上整个家族的势力与朝廷同归于尽。

至于驻守在这里的士兵。

面对声势滔天的学子们。

此刻也阻拦不了。

更不敢上前阻拦。

因为这个时候阻拦的话，恐怕下一秒就会被打死。

其中一名士兵看着眼前的局势马上就要失控，于是对着旁边之人开口说道：“我们快点将这件事情禀报给陛下！”

他们知道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是无法处理这件事情。

唯有先禀报给陛下。

等陛下做出决定。

他们再行动。

朝廷的恩科居然做出这种事情。

学子们再也不能忍了！

今日势必要让这些朝廷好好看一看。

他们读书人可不是能随意糊弄的。

于是下一刻这名北方学子朝着身后众人开口说道：“兄弟们！我们走！前去贡院，找朝廷要一个说法！”

年轻气盛，血气方刚。

这名北方学子被人给糊弄了。

他感到十分生气。

此刻只想要找人发泄这心中的怒火。

正所谓年少只时有着虎胆。

这一次他就要找到朝廷讨要一个公道。

贡院外已经围满了各路学子。

这些官员见到眼前的场面也只能望而生畏。

他们手下并没有太多的士兵。

许多北方的学子扬起手臂。

他们胸中怒火滔天。

今日势必要讨得一个说法。

要不然的话绝对不肯离开这里。

官员们感到一阵焦头烂额。

……

时间悄然流逝着。

这时门外出现一个穿着不凡，面容儒雅的男子。

显然从小就是锦衣玉食。

此人正是朱标。

当朱标来到这里之后。

随后缓缓朝着周围扫了一圈。

今天前来这里的目的。

便是要找到陈牧。

“先生！”

“坐吧！”

后者淡然开口说道：

纵然是面对当今的太子。

陈牧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之色。

朱标坐了下来，眉头略微皱起，抬头看着陈牧开口问道：“学生心中还有一些疑惑，不知先生可否为学生解答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