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魔尊的心头药》

2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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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绳索

◎困住彼此的绳索◎

桃夭开始越发不安, 可那种不安却似乎并不是担忧或慌乱,而是一种关于危险的直觉,仿若陷入陷阱的并不是勾黎, 而是她自己。

她说不清那种感觉, 但眼下勾黎已然失踪, 她本不该纠结于这种毫无来源的念头。

桃夭直直盯着那面石壁,有意让自己忽略这种直觉,不待犹疑,她迅速在脑海中细细回顾着方才的一切,心下心思急转。

自从进入甬道起, 她一直都有时不时回过头来好好确认勾黎的动向,每一回, 她都能看见他处于队伍的中后端,可唯有方才人群骚动的时候, 那些买客们自她身侧蜂拥而去, 让她甚至都有些自顾不暇,便也没能注意到后方的勾黎。

兴许,勾黎就是在那个时段消失的。

她看着自前方绵延直黑暗尽头的石壁, 守卫的警告仍是在耳畔一遍遍回荡着,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脑海中缓缓涌现出来,然后,她呼吸一滞。

勾黎, 极有可能已经被石壁吞噬了。

这是目前唯一的可能了。桃夭抿紧了唇,目光由石壁上收回来,曜黑色的眸中在顷刻间便染上了沉重的忧虑, 她根本无法想象, 那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族少年, 在被石壁吞噬之时,该是何等的绝望?

明明答应过会保护好他的,可她又一次亲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坠入了险境。

他会怪她吗?她忍不住地想,愧疚感无可抑制地在心间不断滋长着。

空气似乎都粘稠了数倍,让人几近窒息,却是死寂的,宛若溶洞之中毫无生气的死水,而幽深水面之下,竭力掩藏着的是让人恐惧的未知。

桃夭深吸了一口气,逼迫着自己凝下心神,而后,她毅然决然地转过了身,一步一步,背对着人群而去。

她既然答应过他,就不会食言,无论如何,她一定会救他出来。

她刻意将自己身上一切法力的气息尽数掩藏,步子也开始放得愈加缓慢,直到自己几乎是贴合着石壁而行,身后纷沓而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那股怪异的阴冷感再度涌了上来,随着她远离人群的步伐而越发浓重起来。

终于,某一刻,一阵极其迅速的窸窣声骤然刺进了她的耳畔,她感受着那道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一点点攥紧了手中的缚妖索。

不消片刻,伴随着一阵强劲的气流,有什么东西极速刺穿了她身侧的石壁,以一种诡异的速度缠绕住她的全身,竭力将她向内拖拽着。

那一瞬间,她的身影彻底没入了无尽的黑暗。

意料之中摔落在地的沉重痛感却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什么冰冷而僵硬的东西垫在了自己的身下,伴随着一阵潮湿的腐臭,桃夭甚至能感受到它坚硬的骨骼。

她即刻反应过来不对,迅速撑起身体,让自己站起身来,仔细地向四周环视着。

此地并未掌灯,周遭的一切都异常幽暗,仅有几缕依稀的微光不知从何处探进来,映照着地上乌压压的一片物什,桃夭微微眯起眼睛,才堪堪将眼前的一切都看清楚,视线中的模糊清晰下来的那一瞬间,她骤然一愣。

那一整片乌压压的东西,并不是别的,而是……拥挤在一起的人堆。

视野之前,无数具人形的躯体交错在一起,如同初生婴孩般蜷缩在地上,堆叠成数座不规则的小山,与地面上成片的藤蔓缠绕在一起,仿若是供给恶魔享用的饕餮之宴。

骇人的森气无可抑制地顺着心间一点一点爬上来,让桃夭呼吸几乎停滞,她试想过“不可回头”的警告背后,定然有着古怪,可未曾想,那古怪背后,却是这般残忍的景象。

究竟是何人,竟然如此阴毒……惊诧过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愤懑与怜悯,她扬起手,迅速在指尖凝出一诀,双手翻转交叠,而后探下地面。即便她并不抱希望,但她还是想探探,此处究竟还有没有活口。

银白色光芒自指尖如流水般迅速向地面汇聚着,然后在瞬息间扩散开来,顷刻间便延伸过石壁圈禁之内的整片地域。

光芒开始蔓延的那一刹,她的眸中乍然捕捉到了什么东西。

银白光芒照耀下,有什么在暗夜中清晰地的显露了出来,让她猛然一怔。

眼前多数躯体的衣裳都已破碎得不成样子,露出其间惨白的肌肤,她先前乍看之时还未太在意,以为这些人只不过是被藤蔓强行掳来的买客罢了,直到刚刚,光纹蔓过他们的身体,有什么煞白而坚硬的东西,在黑暗中反射着幽冷的光泽。

桃夭极速上了前,蹲下身来,仔细查看着周围的躯体。

那个东西生长于他们的背部,宛若一根骨刺般从皮肉中生生刺穿出来,混合着干涸的血迹,却恰好,是成双的。这里每人的背上,几乎都有着一对骨刺,但奇怪的是,那些骨刺的形状各异,有些不过一寸长,有些却甚至能达到数十寸长。

乍眼一看,就像……桃夭蹙起眉,凝神沉思着,竭力在记忆中搜寻着到达鬼市后的任何一个可疑的疑点,而后,那一双双在舞女身后缓缓翕张着的羽翼猝然如惊雷般在脑海劈过,她的思绪瞬间清晰了起来。

就像羽翼一般。

这些骨刺所在的位置,和舞女身后的羽翼无限接近,这绝不会是巧合。

可,倘若这些骨刺真和羽族的羽翼有关…桃夭的眉心蹙得越发紧,眸光一深,那便说明,他们并不是真正的羽族,上古羽族生来便伴生着羽翼,但那些羽族已无可复生,所以眼前的这些人,他们究竟是什么?

又是什么将他们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但还不等她细想下去,寂静之中,就在她身后一角,陡然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呼吸声。

那道呼吸声极其轻微,像是竭力克制的,却又无法抑制地交杂着痛苦的嘶嘶声,让她悬起的心骤然一揪。

是勾黎。

多日来的相处,她对他一切早已再熟悉不过,她竟无意识地分辨出了他的呼吸。

同一时刻,法诀的搜寻也已完成,直指声音的来源。桃夭几乎是在霎那间便循着那个方向而去,这里已是危险重重,不管那里是否只有勾黎一人,她都会尽力救他们。

终于,片霎后,她寻到了声音的源头。

在一众躯体之间,桃夭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少年。少年无力地倚靠在冰冷的人堆上,身躯瑟缩着,细密的冷汗从他的额角渗出,显得他的面色更加苍白,他死死咬住唇,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

桃夭忙俯下身去,一遍遍轻声唤着他的姓字,几遍下来,那双极度失神的眼睛才有了一丝微弱的神采,少年艰难地抬起眼睛,看向她,琥珀色的眸中氤氲着水雾,眼尾微微泛红。

怜悯与愧疚在那一刻几乎要将她尽数吞没,她只觉得他看着可怜极了,讷讷开口道:“对不起,勾黎,是我来晚了。我……我……”

若是她一直都将他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又怎会发生这种事,都是她不好,是她又一次把他推入了险境。

她的手搭在他破碎的衣襟上,话音甚至都开始无措起来。

少女愧疚的神情被勾黎尽数收在眼底,她的眼眶有些泛红,他在她曜黑色的瞳仁中看见依稀的雾气。

她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落入了他的陷阱,向他袒露脆弱,对他交付信任。

让他又一次想到了脆弱的花朵。她甚至都没有成为猎物的资格,捕食者任意的一个举动,便可以将她完全摧毁,然后她就会彻底陨落。

她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着,但他却并没有该有的快意,反而,他开始感到烦躁。

他对此感到厌烦。

他厌恶这些软弱的情绪,所谓的怜悯只会成为捆住她的绳索,将她永远困在这里。但他厌恶那样。

某一瞬,心下分明有什么在翻涌着,他却强行止住了那个念头,任凭熟悉的空芒再度占据了心间,眸色亦是变得愈发冷冽。

“我没事。不要担心。”沉寂了许久,他终是开口道,烦闷地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了,连话音间都不曾带有什么情绪,只是漠然。

没有惊慌,没有痛苦,亦没有来时伪装的虚弱,唯有冷漠,宛若寒冰一般。

她所展露出来的一切,都不过是伪善。像是嫌恶,又像欲盖弥彰,他刻意让自己这样想。

记忆中逼人的寒气从背后升起来,如同绳索般,将他的心脏死死桎梏住,漫天的血色席卷过他的脑海,他似乎都能闻到同族的血腥味,那是神族曾经做出的罪孽,她和他们不会有什么两样。

于是理智的弦被崩断,报复性的恶意疯狂滋长。

他冷冷垂下眸,目光寒凉而讽刺。

要不了多久,他便会看到他想看到的一切。

某一瞬间,少年神态改变的那一刹,桃夭还是忍不住怔了怔,先前那种虚弱而可怜的神色在瞬息间从他的身上消失得一干二净,仿若那本就是另外一个人。

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又继续问询了好几遍,甚至动用术法探查他身上的所有伤口,直至确认他只是受了些皮外伤,真的没什么大碍后,她才松了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她旋即站起身来,在心下默念法诀,双手翻转间,淡蓝色的光纹在空中交织着,最终在少年身侧形成了一层厚厚的屏障,将他完好地护在了她身后。

勾黎眼下已然受伤,不适合继续跟着她调查,这道结界能保他平安,既然他此刻并无生命危险,她也该去看看是否周围还有着其他活口,以便于及时施救。

就在那一霎,仿若有什么暗中应承着她脑海中的念头般,余光一角,她骤然瞥到不远处,似乎有几具身体在痛苦的蠕动着。

28? 荆棘

◎她本身就是荆棘。◎

那些躯体蠕动地极其轻微, 在这暗夜中,稍有不慎便会轻易被人忽略,或是说, 那根本不算是蠕动, 只是身躯在临死前微小的颤动罢了。

但即使幅度再微小, 也足够证明他们还活着的事实。桃夭不禁松了口气,原本沉重的心情也总算是缓了缓,只要他们还活着,哪怕是濒死,她也能试着去疗愈他们, 至少还有着希望。

她霎时便向着那个方向快步而去。

脚下踩过枯根在寂静之中发出“喀喀”的响声,巢穴的内藤蔓似乎比石壁上的藤蔓看着要更无害, 这里的藤蔓在地上紧密地交织在一起,几乎覆盖了整片地面, 却是枯败而干瘪的, 仿若干涸的树根。

桃夭仍是能清楚地忆起方才密密麻麻盘桓在石壁上的那些藤蔓的模样,不知怎的,她莫名感到有些熟悉。

可根据她记忆中已知的古籍中, 却根本没有任何和它相关的记载。她猜测这或许是某种尚未记录在册的妖物, 心中的警惕不禁又多了几分。

少女的背影在视线中逐渐远去,向那些奄奄一息的躯体一步步靠近着,她身上如白玉般淡雅的衣裙与眼前结界浅蓝的光晕交织着, 仿若与月光辉映着的坚冰,骤然让勾黎觉得有些刺眼起来,他微微侧目, 眸光开始一寸寸变冷, 让人遍体生寒。

在他的计划中, 很快,她便会显露出与神族一般令人厌恶的嘴脸。

他确信着这个结果

血藤虽然极度嗜血,却并非终日活跃的。通常,为了减小食物的消耗,除却石壁外负责觅食掳掠血藤之外,巢穴内的血藤平日都处于沉睡,而它们沉睡之时,无论周遭有任何声响,都绝无可能将它们惊动,也只有在此时,它们看上去才是无害的,恍若真正的藤蔓一般。

但,唯有一样东西,能在转瞬间将它们从沉睡中唤醒。

鲜血。

一旦让它们接触到哪怕是一滴的鲜血,便会顷刻让它们脱离长久的沉睡,而一朝被唤醒,持续了数年,乃至数百年的饥饿衍生而来的嗜血欲望却足以让它们陷入近乎惊惧的狂化。

此时,活人新鲜的血液对其而言,无疑是最佳。唯有用鲜血彻底满足了血藤的嗜血欲望后,它们才会再度平息下来,转而陷入沉睡。

他便是寻着活人的气息找到了这里。这里尚存一息的躯体数目,不多不少,正好足以让狂化的血藤全然平息下来。

血藤的根系极度深远,交织于深层的地底,并向四面八方扩散,寻常自巢穴向外数十里内都是它们遍布于地下的根系。若是将血藤唤醒后,无法满足其狂化时的嗜血欲望,它们便会促使周遭尚未狂化的藤蔓一并狂化,届时,方圆数里都将成为它们的猎场。

那样恐怖的局面,即便是对于上神而言,脱身都尤为困难。勾黎的唇角浮起一抹冷笑。

她将别无选择。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少女一点一点向那些躯体靠近着,唇角的笑意变得愈加嘲弄起来。

只需一滴血,便可以让这位尊崇的神女陷入两难的境地。他讽刺地想,幽冷的瞳仁中倒映着漆黑的暗夜,恍若另一个深渊。

他等待着。

直至少女俯下身,几乎触碰到某一具躯体的那一霎那,他才缓缓划开了指尖,一滴浑圆的血珠在指尖成形,然后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那滴血珠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渗入了血藤。脚下的藤蔓不断的抽动着,身形愈发扩大,却害怕似的纷纷避开了勾黎,四散到两侧,迅速向桃夭所在的方向游去。

他的神色愈发变得阴郁,却带着一种极致的快意。

他倒要看看,这位尊贵的神女,为了她所谓的道,她究竟能付出几分?

是趁着血藤还未全部狂化之时,杀掉活人放血,满足藤蔓的欲望让它们陷入沉睡然后逃出来,又或是自己与藤蔓毫无希望的背水一战?

在它们彻底狂化之前,我的神女,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他俯视着少女所在的角落,嘲讽地抿紧了唇。

桃夭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感知到了背后的动静,与石壁上近乎相同的窸窣声向她急剧靠近着,可这一次,那道声音却是沉重了许多,仿若在她背后抽动的并非藤蔓,而是数十条巨蛇。

就在血藤抽枝向她袭来的那一瞬,她猛然向旁侧一闪,然后借力迅速调转身来。

她彻底看清了背后之物。

视野前的无数条藤蔓缠绕在一起,如同蛇类般高高扬起身子,它们的身躯已然增粗了十倍不止,先前干瘪的枝叶都已褪去,只剩下粗糙的表皮,却是潮湿的,不住滴淌着恶心的粘液。

就在那一瞬,桃夭骤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瞳孔猝然一缩。

眼前的妖物,是血藤。她想起来了。

原来先前的熟悉感并非无迹可寻,许久之前,她的确在古籍上看到过些许有关它的记载,可却是阴差阳错,因得此妖物太过古老,古籍里只记载了其狂化时的模样,所以她在初见之时,才无法将其认出。

桃夭猛的从腰间抽出缚妖索,她抬起手握住锁链的手,下意识地护住了身后的人,灿金色光芒瞬时从指尖涌出,盈满锁链的周身。

她攥紧了缚妖索,心思急转。

有关血藤的记载不过寥寥数笔,上方甚至都没有提到该如何对付它,只知道它在大量鲜血浸染后会在次陷入沉睡。可上哪去找那么多血呢?

或许是求生的本能,她下意识把目光投向身后那些奄奄一息的人,听说活人的鲜血对血藤而言才是最有效的,只要取了这些人的血,她便可以从这里逃出去……

一个罪恶的念头仿若蛊惑人心的妖术般,无法控制的在脑海中酝酿着。

她想起初次传音时,长老们嘱咐的一切,那些曾让她感到冷漠的言语在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着,最终只化作一句话。

“无论发生什么,只做壁上观。”

这是长老们的嘱托,亦是此刻最好的保命之法。

她身上背负着神族的大业,事关天下安宁,取舍与牺牲是必然的。甚至有一瞬间,她都几乎被自己说服了。

可看着那些气若游丝的人们,她又陡然回过了神,让人几近窒息的怜悯感在霎那间将她层层包围。她只是犹豫了短短一刹,目光又变得坚定起来。

在她初入神宫之时,师父曾告诉她,为神者,自当以仁爱立世,悲悯众生,福泽天下。彼时她还不懂其真正含义,只觉得这句话晦涩深奥,仿若离她万丈之远的一盏明灯,让她无法触及。可现下,当那盏明灯真正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却彻底领悟了。

找寻神器碎片,是她的使命,亦是为了还天下太平,若是能为一己之私牺牲他人性命,和为祸六界的魔族又有何不同。

况且,一个勾黎她都救得,如今面前这些人她又如何救不得?桃夭的眸色愈发果决起来,适才片刻的迷茫已然消失得干净。

面前的藤蔓仍是在急骤扩大着,如同瘟疫一般迅速扩散开来,原本沉睡的、干枯的藤蔓一条一条被唤醒,抽动着从地上扬起身来,藤身开始急剧膨胀着,那些后来的藤蔓与先前的藤蔓交织起来,不过片刻便有了一面墙壁的宽度。

近乎十人高的血藤在桃夭面前投下一片硕大的阴影,像是巨蟒般下一刻便会向她反扑而来,但她的眸中却毫无惧色。

她冷静地看着狂化的血藤不断地扩大着,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因为先前的扑空,血藤似乎极度不甘,它们抽动着再度向前了几分,然后从缠绕着的藤蔓中抽出几□□些藤蔓宛若触手一般迅疾向桃夭袭来

桃夭立刻在指尖凝出一诀,和勾黎身侧一模一样的结界自她身后开始展开,倏然间便凝聚成形,她随即以光剑般的速度向藤蔓空缺的左前方一跃。血藤攻击不及,再次扑了个空。

血藤虽然数量和体型庞大,但像其这般结合起来,也意味着其反应速度绝无可能那般敏捷,这对于她而言是一个机会。眼下时间和距离都已经被拉开,她便可以无所顾忌地实行她自己的计划了。

她轻巧落地,面前硕大的藤蔓如她意料中的那般背对着她还未反应过来她的所在,旋即,她轻念法诀,手中的缚妖索霎时化作一把短刃。

没有丝毫的犹豫,桃夭扬起那把短刃,重重刺向自己的手腕,细嫩的肌肤在瞬息间被划破,她感受着冰冷的刀刃与血肉相接,几乎碰到了坚硬的腕骨,而她只是死死咬紧了唇,甚至都没有皱一下眉。

伤口处血流如注,藤蔓似乎是嗅到了鲜血的气息,它们急速挪动着身体,就要转过身来,而她在滴淌着的血液落地的那一瞬间,她指尖捏出一诀,即将坠地的鲜血骤然停滞在空中,如同气泡般上下悬浮着,腕口处的鲜血亦是被彻底封住。

那个令勾黎无比坚信的结果没有到来,看着少女狠戾地在手臂上划开伤口,他的眸中有一瞬的错愕,然后是不可置信。

他以为他会看到自己预想中的一切,在他看来,那些奄奄一息的躯体,甚至都无法被称做为人,仅仅是一群没有利用价值的废物,是弱者,所以他断定她一定会为了自己的安危而牺牲那些人,就像曾经的神族一样。

可她没有。

他已经知道了她要做什么,她想要以自身鲜血为饵,引开它们,趁机布阵拖延时间。

但那与自毁无异。

沉寂许久的眼底,在那一刻划过一丝波澜,他就那样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呼吸一滞。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脆弱的花朵,她本身就是荆棘。

29? 真相还是谎言

◎荒谬的念头。◎

浓重的血色在勾黎的眼前变得尤为刺目, 他盯着她腕间深可见骨的伤口,一种不可名状的情感在心间不断涌动着,如潮水般, 泛起圈圈涟漪。

他不明白那种感觉, 那似乎是一种难以自控的情感, 无论他如何让自己放空,那种感觉仍是固执地留在那里,像是怜惜,又像是在嘲讽他先前自以为是的判断。

他开始不解,即便她并非伪善, 那又如何呢?她也只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罢了,他从来都只是为了护魂珠。

可即便他再克制自己, 他的目光还是无法抑制地向她望去,他抿紧了唇, 眸中却是平静的, 像是幽深的湖水。

他在一寸一寸地审视她,同样也在审视自己。

他的确擅长欺骗。但那些莫名的不悦、下意识的保护,以及脱口而出的关心, 也仅仅是虚伪的欺骗吗?

他们的相遇交织了太多的谎言, 虚实真假,此刻,连他自己也分不清。

他无法得出答案。

腕间刺骨的疼痛让桃夭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面色亦是苍白如纸,她警惕地盯着血藤的动向,咬紧了牙关, 在血藤即将再度反扑而来的前一刻, 她的左手动了动, 向旁侧一挥。

悬浮在空中的鲜血在瞬间汇聚起来,凝成一颗不大不小的血珠,随即,那颗血珠顺着她左手所指的方向飞去,如她所料,藤蔓霎时被血腥味吸引,迫不及待地在空中急急转向,向血珠的方位扑去。

桃夭仍是单手操纵的血珠的走向,几番下来,距离终于被拉开,趁此时机,她赶忙伸出右手,轻声祝颂着,竭力在空中一笔一画地画着什么,灿金色的光芒开始随着她的每一次落笔急剧迸发出来。

趁着血藤此时还未彻底狂化,只要她抓紧布阵,待到布阵成功后,以她的力量应该还能困上它们一困,她至少还有机会把巢穴内的这些伤者救出来。

但或许是因为腕间的剧痛,她的右手甚至都开始颤动起来,操纵血珠的左手也开始越来越吃力,失血过多造成的晕眩感慢慢向她反扑过来,视线开始一阵阵发黑,她皱紧了眉,只是凝神盯着自己绘制中的阵法,甚至都不敢眨一下眼睛。

就快了。只要再给她一刻,她便能完成这个法阵。

就差一刻,她便能救出巢穴内所有的伤者。

可就在她几乎要画下阵法最后几笔的那一秒,她的视野骤然昏黑了一霎,随即是一阵更大的眩晕,她没能及时看清血藤的去向,但她能感受到,血藤已经接触到了她的鲜血。

等她再度睁开眼,悬浮在后方不远处的血珠已然被血藤吞噬得干净,血藤开始调转方向。她感到一股逼人的寒气从不知名的地方升起来,逐渐把她的心脏攥紧了。

她失去了与血藤周旋的全部筹码。

仅仅只差一刻。

她的脚步甚至都有些瘫软,但仍是颤抖着双手,拼命在空中规整地描绘着法阵的最后几步。即便眼角余光里,她已经能看见血藤正在急速向她袭来。

阵法若是被打断,便要从头开始,眼前的一切都是功亏一篑。再者,以她现在的体力,若是再像先前那样放血,更不可能完成如此繁复的阵法,那只会是自寻死路。

她只好在心底默默祈祷着,血藤的速度慢一点,再慢一点,纵然她明白这只是妄想。

临到生死关头,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其实并没有恐惧,有的只是愧疚,与自责,到底是她的修为不够深,所以才会让血藤钻了空子。那柄一直高悬在她头顶的死亡之剑终于要落下了,可她还未完成自己身上的使命,师父会怪她太过一意孤行吗?

仅差两笔。

血藤恶心的气味已经近在咫尺,她几乎能听到到那些粘液滴落的声音,她知道自己来不及了。

只差一笔。

桃夭几乎闭上了眼睛,可意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不知是何原因,纵使她此刻身体再虚弱,她的感官还是敏锐地觉察出,血藤向她进攻的速度骤然慢了下来。

虽然仅仅是一瞬,但那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

不待犹疑,她极力遏制住手腕因疼痛而造成的颤抖,沿着上一笔阵法快速落笔,她死死咬住唇,用近全力将阵法的最后一笔落下。

桃夭总算松了口气,身躯立刻支撑不住地踉跄了一下,但她仍旧没有放松警惕,手中的短刃瞬时恢复成锁链的模样,她竭尽全力向后一闪,站在了勾黎与其他伤者的身前,以防法阵若是不起效,她还能和血藤搏上一搏。

法阵在她停笔的瞬间开始成形,无数条光索瞬息间现于虚空,纵横交错,倏然化作一张极其细密的巨网,在暗夜中闪动着灿金色光芒,随后,那张巨网笼在了血藤上,并快速扩张开来,不消片刻,巨网便将巢穴内的所有血藤都覆盖住了。

终于安全了。桃夭呼出一口长气,身子彻底软下来,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了些许。好险,方才差一点点就来不及了。她暗自想着,不禁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但同时,她也逐渐意识到什么古怪的东西,让她开始有些狐疑,血藤是不可能会主动放慢攻击的……她迅速反应过来,有人帮了她。

她下意识环视起四周,可周遭除却被困于阵法中的血藤,一切都和先前一般无二。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分明是这般可疑的现象,可这一次,她却没有感到任何不安,她反而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那种感觉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危险消失了。

可分明现下血藤只是暂时被困,他们并非真正的安全,她为何会有那种感觉?

桃夭有些不解,但还是暂时按下了这个念头。她稍作调息,稳定下身子后,便立刻转过了身,向少年先前所在的地方走去。虽然明晓自己给他置下的结界定然不会让他收到任何伤害,但她还是不放心地想再去看看。

少年仍是如方才那般依靠在身后的躯体上,面色却好了许多,不再那般惨白。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和他眼神交汇的那一刻,她骤然在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瞳中读出了一种情感。

怜悯。

他在看她的伤口。

她从未在他的神色中看到过这种情绪。可那种怜悯却并非是俯视的,同神一般悲悯众生的怜悯,而是平视的,他和她站在同一高度,那仅仅是对于一人的哀怜。

但那种神色并没有出现太久,他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桃夭有一瞬的不自在,但她还是若无其事地近了结界,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年,直到确认他并没有事后,她才真正地轻松起来,手腕的痛意交杂着身上的疲软,那种九死一生的感觉彻底包围了她,让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幸好你没事。”良久,她才闷闷地说,眼眶涩涩的,鼻子忽然就有些发酸。她还是无法在亲近之人面前收敛自己的情绪。

“嗯。”少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他望着少女微微发红的眼眶,朦胧的水雾从她的瞳仁中漫起来,像是剔透的玉石,很奇怪,那样软弱而令人厌恶的眼泪在她眼中却并不让他觉得讨厌。

他忽然就有一个荒谬的念头。

他模仿过凡人如何夸赞和肯定彼此,也知晓他们如何互相安慰。于是他起了身,向她一步步走去,最终脚步停在她面前。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张开了双臂,轻轻拥住了她。

少女身上清冷的杏花香弥漫在鼻尖,这个拥抱若即若离,没有令人贪恋的温度,也没有利用,只是他认为,此刻她需要拥抱,所以他就给她拥抱。

但这是真相,还是谎言?

他分不清。

拥抱并没有持续多久,只是如蜻蜓点水般一带而过,但直到少年的身体离开了她,桃夭才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她有些莫名其妙,但更多的是安心,先前那种低落的情绪也神奇般的一扫而空了。

但她也顾不得在此闲话太久,只快速向勾黎道了谢,便抬脚离开了。此时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在确认了勾黎没事后,她还要去看看那些伤者怎么样。

伤者所在的地方离她现在的位置并不远,她很快便到了。

结界仍是完好无损,她甚至还能透过结界看到他们胸膛前微弱的起伏,她连忙迈进结界,俯下身来,她一遍一遍呼唤着,甚至都用上了术法,可即便这些人还有着呼吸,却根本无法醒来,仿佛有什么在他们身上缺失了一般。

法阵光辉在脚下辉映着,将巢穴内照得通明,依托着法阵的光芒,她仔细地查看着他们的身体,尤其是背部。

这些伤者和前面观察到的那些人没什么太大的差别,每个人的背部,都有着两个点,亦或是说,以羽族的构造而言,那是羽族的凝翅点。只是这些人的凝翅点形状各异,有些人从凝翅点长出的是骨刺,有些则只是凸起的两小块骨突,甚至还有人从骨刺上长出了几片稀稀拉拉的羽毛。

翻动躯体时,她骤然看到了一具幼小的身体。那似乎是一位小童,痛苦地蜷缩着,气若游丝,他的衣衫破碎,显露出光洁的后背。

他的背上,什么都没有。

眼前的小童,看着与人族无异,桃夭陡然一惊,连忙施法探查,结果与她的猜测正吻合,这个小童就是人族无疑。

她又继续探查了小童身旁几具有着凝翅点但是骨刺或骨突程度不同的躯体,却发现他们的身体构造却很奇怪,都被不同程度地改变过,就连五脏六腑的位置都有所变动,使其背离人族的构造,更贴合羽族。

有什么在脑海中一瞬清晰了起来。上古羽族生来便伴生着完整的羽翼,她想过眼前的这些人也许是由某种未知的邪术生生创造的,却没料到,竟然是直接由人族强行改造的。

简直是残忍至极。她从未听过有这种禁术,但她无疑知道其中的痛苦定然令人痛不欲生。她攥紧了缚妖索,眉心深蹙。

这里的躯体几乎都有凝翅点,却无一例外的没有一对完好的翅膀,这只能证明一点,他们都是改造的失败品。难怪会与血藤放在一起。桃夭叹了口气,正准备施法将伤者们都转移出去。

却见下一刹,面前所有的伤者,都毫无征兆地在同一瞬间停止了呼吸。

30? 源头

◎有什么在脑海中猝然清晰起来◎

变动来得太突然, 桃夭骤然一怔,像是还未反应过来似的,眼前好好的人怎么会在转瞬间彻底失了呼吸, 而且, 都是在同一时刻。

她越发觉得可疑, 登时念动法诀,幽紫色光晕从掌心漫开,轻轻拂过伤者们的身体,然后在顷刻间回归于她的指尖。

术法的结果清楚地告诉她,这些伤者身上并无任何致命伤口, 也没有中毒迹象,她皱了皱眉, 那眼前这些人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桃夭垂眸沉思着,在某一瞬, 像是启示般, 她的脑海中莫名闪过了那一丝在拍卖台上窜过的黑气,那种怪异的熟悉感和记忆勾连着,似是要竭力扯出什么东西。

祭品。无端的, 她骤然想起了这个词。

邺城中的祭品, 是被从身体中剥离开来的魄灵。而魄灵归属魂魄,为万物之本源,源竭之时, 便是死期。

换言之,只有魄灵干涸之时,才会死得这般悄无声息。霎那间, 一个猜测猝然在脑海中窜出, 随即迅速扩大开来。桃夭即刻凝下心神, 指尖捏成一诀,然后向前一挥。

耀眼的白光瞬息间便笼罩了整片巢穴,然后又如焰火熄灭般瞬间暗淡下去。

结果显而易见。

她验证了她的猜想,不仅仅是眼前的这些伤者,竟是整个巢穴内的所有躯体的身上,都没有魄灵,皆是空荡的躯壳。

怎会如此……桃夭万分不解,躯体活着的时候,魄灵是不会自然流失的,更不可能向像才那样突然就消失得干净,故而只可能是被强制吸食。

以她所知,妖界中的确有一些妖物是以魄灵为食的,但显然并不是血藤,可是此处除却血藤外,便再无其他,那些躯体的魄灵又怎会不翼而飞呢?

她不禁盯向光索交织下不断蠕动着的血藤,即便是在法阵的压制下,那些血藤仍是不减半分生机,仿若法阵的重重镇压对它们根本毫无效用,反而,它们看着似是愈加躁动不安,像是下一秒便会突破法阵的封印反身将人吞噬。

桃夭叹了口气,还是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在这片巢穴内,除却血藤外,的确再无其他东西能够有吸食魂灵的机会。何况,她的阵法只能阻拦血藤的行动,削弱它们的妖法,却不涉及有关保护魄灵的方面。

可确定了是血藤所为后,她的疑虑却是不减反增。据她所知,血藤素来只以鲜血为食,如今怎会反倒开始吸食它根本无法吸收的魄灵了?

六界之中,各人修习方式不同,所吸收之物亦是不同,但有且仅有三种,最初级的方式为以物食,然后是修习神道,修炼进阶,从以物食转为以天地之灵气来维持自身之灵,亦或是修习魔道,攥取天地灵气,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修道者可在此三种方式间相互转化,且转化不可逆。

因此这才是令桃夭觉得最古怪的地方,各人摄入来源的方式仅有这三种转化,且以物食阶段的摄入来源是绝对固定的,根本不可能发生如同血液转为魄灵这样跳跃性的变化,

血藤以及那些以魄灵为食的妖物明显仍处于以物食的阶段,从方才血藤对鲜血的渴望亦是能判断出它们的确是以血液为食。可现下,摄取血液的同时,它们反倒开始吸食并非它们摄入来源的魄灵……

她眸光一定,有什么在脑海中猝然清晰起来。

既然魄灵并非血藤之食,便也无法被血藤所吸收和贮存,那么血藤吸食魄灵也只会有一种可能。

输送。

她乍然反应过来,那人既然能够将悖逆常伦,将人族改造成羽族,那么将血藤进行适量的改造,使其能够抽取和运送魂灵,也并非谬谈。

况且,如血藤这种根系极深,分布又广的妖物,的确适合运送魄灵这种虚无的东西。

她继续思索着,在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这一路在鬼市看到的一切,被强制改造成羽族的人族、失败的改造品、用作输送魄灵的血藤,原本紊乱的脉络在适才梳理出血藤的作用后蓦然清晰了起来,原本看似独立的疑点竟开始有了几缕微弱的联系。

她已有了调查的方向。

人族被强行改造的背后定然有着幕后黑手,她虽找不到更多的疑点,但血藤既然作为运输魄灵的工具而存在,亦是被改造之物,那么在鬼市之中,至少是在血藤生长的范围内,必然有着一个源头,而血藤将所有的魂灵都依照着操作者的意愿送往那个源头。

意味着,找到源头,就能找到一切。

念及魄灵,她拧了拧眉,心下不禁闪过一瞬的狐疑,顾斐需要魄灵是为了祭祀复活江芷,为什么此处的操纵者也在收集魄灵,真的只是巧合吗?

穿过冗长的甬道,辗辗转转,守卫终是停下了脚步。

面前是一道硕大的石门,约莫有两人高,上方蜿蜒地刻着一条巨龙,盘桓在石门的正中央,周遭没有其他光线,唯有守卫手中一盏如豆的灯火给巨龙镀上一层微光,在这暗夜中显得诡异万分。

守卫接着轻声念了句什么,石门顿时轰然而开,但还不等守卫出声,身后的买客们便迫不及待地一拥而上。

待到人群不再那么拥挤后,白缪和林青州这才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纵然在黑暗中,借着依稀的光线,他们亦能清楚的看见石门之内的奢华。此处聚集了天下所有的珍宝,连墙壁都是上好的万年灵玉制成,在夜色中莹莹发光,但唯有一点,与此地的奢靡格格不入。

脚下的交织的藤蔓。那些藤蔓状的物什紧密地缠绕在一起,近乎形成了另一个地面,却是干瘪而枯败的,像是踩着一大片枯树根。

白缪和林青州几乎是在看见此物的第一眼便认出了它的身份。

血藤。

可他们甚至还未来得及惊诧此等上古妖物为何会出现在此地,恍然一瞥间,他们的目光瞬间被拥挤于人潮中的其他物什吸引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除却如木偶般一动不动的羽族外,竟然还有着众多早已灭绝的族类,那本已绝迹族类乍眼一看,竟是与古籍上记载的分毫不差。

这个鬼市的操作者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白缪与林青州蓦然开始有些狐疑,但正当他们想上前去细细查看一番此地的蹊跷时,脚下原本死寂的藤蔓骤然开始猛烈抽动起来,它们如蛇一般分散开,蠕动着急速向某个方向汇聚着。

人群在猝然间爆发出一阵惊叫,众人的脚步纷杂地踏在一起,急急向外冲去,面上再也不见先前的贪婪,唯有无尽的惊惧。

白缪心下骤然觉得不妙起来,她不由得将目光投向林青州,对方亦是不约而同地蹙起了眉,神色担忧。

他们都知道,血藤具有群体意识,一旦它们开始向某处汇聚,便意味着那一处,此刻正在遭受攻击。

只怕是小师妹先于他们一步发现了血藤。

没有任何一丝犹豫,他们登时疾疾冲向石门外侧,顺着血藤汇聚的方向而行。

血藤显然是狂化了,狂化后的血藤将会无比难缠,单靠小师妹一人,一定会有危险的。

他们随着血藤的踪迹一路行去,却没想到兜兜转转间,居然是回到了初进甬道的那条路。

成片的血藤拥挤在石壁之前,却被一层金光阻挡,根本无法入内。白缪松下一口气来,她能感知到那道金光是来自于小师妹布下的法阵,法阵尚且还未被突破,说明小师妹暂时还没事。

幸好他们还是赶上了。

就在他们打算突破石壁进去之时,视线中恰好捕捉到了两个刚从石壁内出来的身影。

“师姐师兄!”还未等白缪出声,桃夭便惊讶地唤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刚到取货点就看见了血藤的汇聚,猜想你有危险,所以我们就过来了。”白缪盯着石壁外的金光,不知是否是因为汇聚而来的血藤越来越多,那道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暗下去。

若是再不加强封印,这里的法阵很快就会被突破,形势只会更加险峻。

白缪的神色开始有些焦急起来,一把将林青州拽到了自己身边,然后急急向桃夭道:“小师妹,时间有限,顾不上解释太多,但我猜测取货点一定有古怪。”她的话音顿了顿,一扬手,从指尖凝出一只有幽紫色的蝴蝶,“来不及了,你快去那看看,这里就交给我和你师兄善后。”

话落,他们二者身影便彻底消失在石壁之前。

影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前飞去,在暗夜中留下淡淡的尾迹。桃夭连忙抓住了勾黎,脚尖一点,迅速施展轻功跟上影蝶的飞行。

影蝶身上粉末消失的那一刻,桃夭刚好到达那扇石门之前。

石门洞开,露出内室的一切,不待犹豫,她立刻带着勾黎进了内室。

内室的空间尤为空旷,金碧辉煌,恍若置于幻境,可周遭摆放的一切珍宝物什却是散乱的,她几乎可以猜想到先前发生了什么。

桃夭的脚步继续向内,幽暗光线中,她的眸光骤然停在了内室的某一个角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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