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软花柔》

42、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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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手

裴时行这?话说?的十分哀伤, 仿佛也同刺入元承晚眼眶的泪水一般,几乎要令人在舌尖品尝到苦涩滋味。

可他的掌却是温热的,轻轻抬起来?, 覆上了她的双眼。

方才二人纠缠间散了衣带,露出她暖玉似的一片肩颈。

裴时行带了薄茧的指抚上去,撩起一片酥麻,却?倏而咬了一口上去。

被覆住双眼的长公主霎时吸了一口气, 绷直了修长脖颈不停挣动, 玉指也难耐地攥紧了床褥, 却?被他狠狠压制。

浸在泠泠月色里?, 仿佛是受难神女的无望挣扎。

他明?明?是掠夺者, 却?又?偏偏要在噬咬过后,疼惜地用唇舌安抚自己犯下的恶迹。

在她脖颈那处水泽晃眼的雪白?咬痕落下轻吻:

“元承晚, 你也会痛对不对?”.

裴时行自那夜说?完便再无他话, 当晚于?书房燃灯一夜处理公务, 第二日准时去上值, 晚间也的确如期归来?。

只是他在暖阁中置了卧榻, 便要就此守着阿隐睡下。

已然是以自己的举动示明?, 要就此开始和元承晚的冷战。

长公主也因他的又?一次啃咬和那番“未曾与女子?往来?”的言论在心头憋了口气, 不愿去哄。

故而二人虽同居于?怀麓院,却?就此僵持下来?。

府上侍人已是见惯这?二位主子?之间的风波了。

他们俩都是性格极为强烈的人, 哪怕前两日蜜里?调油, 转眼针锋相对,刀兵相向,仿佛也并非什么新?鲜事儿。

唯有那日亲眼目睹了长公主掌掴驸马的两位侍人, 心头明?镜一般,却?不敢同人诉说?。

天爷呀, 就算驸马爷他素日再依顺殿下,那好歹也是名满京华的河东麒麟子?,裴氏家?主的长子?,陛下亲授的三品御史。

这?样的人岂是说?打就打的?

可惜打他的那位也是个厉害主儿。

故此这?等秘闻当真不是他们可以掺和的。

秘闻里?头的另一位厉害主儿正将心神倾注在旁的事体上。

元承晚连日以来?都递牌子?入宫看望皇嫂,可如今数日过去,当初被太医判下死局的胎儿竟也一直保留着微弱生?机,就此在母腹中留存下来?。

“皇嫂今日感受如何,可有舒适一些?”长公主美目里?倾满了笑意,关切问道。

谢韫这?些日子?仍是卧床休养,今日精神头不错,背后靠了引枕半倚在榻头。

“今日好似是比昨日舒坦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狸狸莫挂心我,我如今也相信必定还会有机缘的。”

谢韫今日的话里?倒是释然许多。

那日元承晚来?看望她时,她其?实并未睡着。只是彼时心头一片惨淡,她并不愿、也无力与旁人诉说?,便装作?假寐,闭目不见。

可惜在那般时刻,是元承绎又?在她本就血肉模糊的心头划了一道。

谢韫当时躺在榻上,只觉浑身的每一根骨头都在疼。

骨头又?牵动着全身血肉,令她恨不得即刻和腹中子?一同化作?一滩血水。

偏偏在这?时,她身旁的大女官过来?和她通禀了陛下有选秀之意。

其?实她该理解的,也能猜到。

只是在这?一刻,在又?一次将要失子?的痛苦里?,她生?平第一次对一个男人生?了恨。

是他说?过要同她在宫墙里?做一对普通夫妇的。

原本她只是英国?公府的表小姐,也恭顺地受了那道令她讶异惶恐的封后旨意。

她明?明?足够聪慧,可以按着教诲训示,将自己一点点切割,再一点点捏造,然后严丝合缝地嵌套进书中的贤后壳子?里?。

谢韫是甘心做一个影子?般的皇后的,她也能做好一个宽容六宫嫔妃,善待庶出子?嗣的贤后。

是元承绎说?她不必如此。

也是元承绎要她对他生?情,是他说?要和谢家?阿韫在宫墙里?头做一对普通夫妇的。

可是如今呢?

她一次又?一次失去的骨肉竟成了她身上背负的罪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是个生?不出子?嗣的皇后,唯一的赎罪方式是自请为陛下充选六宫妃妾,然后扶持教养旁人的子?嗣。

既是如此,元承绎又?何必要她绕这?么大一个弯呢?

明?明?最初便可以如此的。

明?明?最初,她也还没有动心。

她也不会痛的。

谢韫彼时躺在榻上,只觉心头和身下都在泊泊淌着淋漓血迹,她痛的快死了,也的确想?过在这?一刻抱着痛苦独自死去。

可万念俱灰的时刻里?,拉了她一把的人是元承晚,也是辛盈袖。

元承晚走后不多时,辛盈袖便再次求见。

她先到皇帝面前说?服了他,让他准允自己的方子?,然后也是她捧了一碗滚热的药到谢韫面前,要她不放弃。

明?明?是初冬的天气,辛盈袖一路自太医署奔来?,跑出满身汗意,却?像一团火烘到了谢韫面前。

“娘娘,腹中的小皇子?都还在坚持呢,我们做大人的怎能输给这?个孩儿。只要它不弃,你和我都不许先放手。”

彼时辛盈袖暖热的手覆在她腕上,倒好似将谢韫那一瞬的死志也捂化了。

她顺了辛盈袖的意,饮下了那碗药。

或许上苍当真垂怜了她一回,令这?孩儿在她腹中一日日安稳下来?,有了转机。

元承晚此刻听谢韫说?出这?样的话,当真是松了口气:

“太好了,皇嫂就该这?样!你心头多想?些开怀的事,别管旁的。过两日我带阿隐入宫来?看你,她许久都没能见过你。再过几日约莫就是初雪了,我来?陪你赏景。”

谢韫含笑听着小姑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其?实知晓她的意思。

她是怕她伤怀。

若是皇帝开春要大选,那么许多事情在今冬就该准备起来?,她怕谢韫要听到旁人的冷言冷语。

可是谢韫如今是当真不想?去在乎了。

她几乎死过一遭,倒是在万念俱灰的心坟里?悟出了许多旧事。

她幼年还在会稽族中时,曾见过家?祠处置失贞妇人。

谢韫并没亲眼见证,只她的傅姆去凑过热闹,而后黑着面狠狠啐骂,复又?教养她,道是一女不侍二夫。

否则便是肮脏失贞之人。

这?句话仿佛带着血印子?滴在她心头,化作?积年的恐惧。

可谢韫如今再想?,一个男子?却?可以有许多女子?来?侍奉他,这?又?是什么道理?

女子?是因沾了男子?才被骂肮脏,可是为何没有人去骂这?个男子?肮脏?

就因为他是皇帝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心头再起这?般念想?,谢韫已不会感到骇然。

从前她和元承晚说?话时便常常因小姑的惊人之语生?起惑问,可她如今好似也能通解那些疑惑了。

谢韫微微笑,苍白?的面靥柔软下来?:“狸狸,你莫要担心皇嫂,我一切都好。”

她的目光柔和又?坦然,倒是叫元承晚也忍不住跟着她笑开来?.

白?日辞别了谢韫,长公主归府后同女儿玩儿了半天,小姑娘虽还小,却?也仿佛急着学会说?话。

被人抱在怀里?时,金琥珀般的一双眼润润地望着你,那张小嘴竟也会学着大人做出口型,甚至发出些“吖”“哇”的声调。

令长公主爱怜地在她小脸上吻了又?吻。

可待小姑娘睡熟,将她抱进暖阁时,元承晚也无可避免地看见那张支在摇篮旁边的榻。

这?个男人一向会给自己找苦头吃。

现在想?一想?,她同他成婚以来?,裴时行好似还真没睡过几日安稳的床铺。

夜里?睡过最舒服的床榻,约莫也就是他同她在主殿共眠的那段日子?了。

可那时也不算有多舒坦。

他夜里?总要伸手来?探她许多次,怕她踢了被,怕她睡姿不好,怕她有个什么意外。

总也不敢睡熟。

长公主默默凝视了面前这?铺盖整齐的硬木榻许久。

直到臂弯里?睡熟的小姑娘发了一声梦笑,手臂也感知到酸痛。

这?才记起自己是要将她放入摇篮里?头的.

至中夜,月华铺开长练,浓云点缀了天边繁星,主殿值夜的宫人也渐渐睡下,内殿纱帐如雾一般朦胧,披一身月色,皑皑如雪。

也将帐中熟睡的美人衬如隐雾之芙蓉,连娥眉间两弯若有似无的情仇都望不分明?。

榻前的人影弯腰将衾被掩过她的肩头,又?起身默默望了她片刻。

如今将至岁暮,她这?个姿势睡上一夜,恐怕是要着凉的。

望了她许久之后,裴时行终究还是转身,准备离去。

却?不料那原本应该熟睡的人忽而攥紧了他的衣袖,声音清软,仿佛还带些朦胧睡意:

“裴时行,不许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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