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竹马哄他当备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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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勾结

◎她那般模样,哪个男人能不动心?◎

宋青乔的声音仿佛近在咫尺, 吓得魏浅禾浑身一激灵,拼死咬住顾沧恒下唇,誓要咬掉一块肉的架势,这才将听到声音都不放手的人推开。

她心急地眼眶含泪, 恨恨骂他无耻。

顾沧恒却满不在乎, 以手指揩去唇上血珠, 冷冷道:“让他来, 我会怕了他吗?”

魏浅禾慌忙擦着被吮红的双唇, 听他破罐子破摔的不屑口气,两行泪珠扑棱棱就掉了下来。

她伸手把他往另一个方向推, 态度恶劣:“你走,你快走啊,在这里消失。”

可她那点力气, 如何能驱使一个八尺男儿, 顾沧恒唯一动的那两步,也是输给了她的眼泪。

耳听着宋青乔的距离越来越近,魏浅禾实在没了办法,顶着一双红的像小兔子似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顾沧恒,哀求他道:“求你, 先走吧, 或者躲起来, 真的求你。”

顾沧恒冷硬的心肠立时软了下来。

她总是有办法叫他认输, 而他始终无法拒绝她软弱时的任何要求。

正当宋青乔出现在魏浅禾身后的那一刻,顾沧恒完美隐藏到无人之处,消失了踪影。

魏浅禾不知他是就这么离开了, 还是只是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面对宋青乔的靠近, 她已管不了那么多了。

“浅浅,你怎么自己待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皇宫不比其他地方,乱跑是容易闯祸的。”宋青乔终于找到魏浅禾,拉着她的手揣到自己身前,满满的担忧。

确保他没发现另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魏浅禾提起的心放下,小声回道:“我迷路了,没找到回大殿的方向,幸亏你找过来了。”

宋青乔立马检讨自己:“是我不好,不该让你一个人出来透气,只不过方才谢宰辅一直拉着我说话,不好推辞,早知道叫住你,让你等一等再出来好了。”

魏浅禾怕他自责,赶忙道:“没事,你这不是找到我了吗,不碍事的。”

宋青乔满眼的愧疚,不安道:“浅浅,是我的力量还不够,否则今日大殿之上,不会让你受此屈辱。”

官宦家的女子,除非庶出不受宠的,但凡能嫁做大娘子的,谁能甘愿去别家做妾,更何况他的浅浅一身本领,即便独身一人,也不怕求不得活路。

现在为了迁就他的前程,委屈同另一个女子分享一生仅一次的婚仪……他没想到,求娶她的第一日就令她受辱,原本,他只想给到她无上尊荣的。

他看她眼角微红,明显是哭过的痕迹,定是心中憋闷,又无处发泄,只能出来寻个僻静地儿垂泪,她总是不善于将软弱示于他前的。

从前他竟会误以为她投奔自己是为了求得庇护,但相处日久,却会发现,她几乎从不有求于他,反倒是自己,从她那里汲取了太多帮助。

宋青乔心中暗下决心,今日缺失给她的,来日,他一定全都要弥补给她。

他的浅浅,往后再不能受一点委屈了。

“真的没关系的,我不在乎什么礼仪名分,只要两个人能实实在在同心同力,旁的外力干扰都无所谓的,我想的明白。”魏浅禾顺着他的心意依偎到他怀里,眼神却在四处游离,心神不宁的模样。

她害怕顾沧恒还在四周不知某处,叫他看见她与宋青乔亲近,怕是又要发疯。

心里惦记着赶紧离开这个地方,魏浅禾拉起宋青乔的袖子,催他赶紧走。

两人刚步出假山口,就看到前方谢晗与一女子前后拉扯的身影。

对方也意识到他们的出现,气定神闲地瞟过来一眼,随后追着那个女子走远了。

宋青乔拉着魏浅禾继续往前走,却发觉她愣愣不在状况。

“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妥吗?”他疑惑问道。

魏浅禾皱眉,定定道:“总感觉方才那个女子的身影有些熟悉,她……她好像我从前的一个故人啊。”

但是不应该呀,对方可是谢晗,她又怎么会自由出入在这深宫之中呢。

纠结了半天,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魏浅禾打定主意日后多观察观察谢晗的动静,说不定能寻到她的踪迹。

直到二人相携着离开,顾沧恒方才从躲避的假山后面出来。

他神色阴霾地紧盯二人背影,落于假山阴影之后的身形肃穆萧条。

宴席之上,看她作为女眷坐在别的男人身边低头浅饮,仿佛自此,她都将会只以旁人妻子的身份出现,那种感受,如锥心之痛,他不想再感受第二次了。

但没想到,很快,在这样阴暗的角落,他被迫再次承受这种痛苦,看她与别的男子温柔小意、故作姿态,仿佛她满心满眼的都是那个人——和她当初对待自己一模一样。

她那般模样,哪个男人能不动心?

顾沧恒恨得牙痒痒,嘴角微动,却又牵扯到下唇伤口,感觉到一股尖锐的疼痛,他自虐般用牙去咬那已经停止流血的小口子,使得两只牙印磕破的地方又点点往外泅出血迹。

鼻尖闻到的血腥气让他恢复些许理智,顾沧恒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狂肆的恶犬,只觉天地都是昏暗一片的。

好啊,只想要逃是么?魏浅禾,来日方长,终归他是不会放过她的。

出宫,直到进入王府,顾沧恒仍没有消气,脸上一片乌云密布的阴霾。

柳樟从不知树上还是屋顶的黑暗处飞身而下,直奔顾沧恒面门跪下。

“王爷,谢宰辅来了,从密道走的,无人知晓,属下将他安置在书房偏厅等候,请王爷过去。”

顾沧恒看见柳樟那张脸,没由来的升起厌烦,嫌恶一声冷斥道:“你这几日调去外线办事,本王近期都不想再见到你。”

他说完便一脸不爽地奔书房去了,留下满眼无辜,莫名其妙的柳樟。

“嘿嘿嘿,被骂了吧,我让你最近少出现,没提醒错吧,你还以为多做事多立功就能行呢,不听我的言吃亏在眼前,被发配冷宫了吧,活该,谁叫你不信我的话。”柳榆幸灾乐祸,颇有些小人得志的狡诈心思。

柳樟无语道:“当初又不是我叫王爷顶着这张脸去的,如今看见倒觉不顺眼了,真是不讲道理。”

他摸摸自己的脸,想起王爷回来那日盯着自己恶狠狠的眼神,心下一抖,后怕道:“先避避风头也好,省得王爷一时兴起,拿我这张脸泄愤,那可就坏了。”

柳榆不怀好意凑到他旁边笑道:“没事儿,毁多少次容你都有面具可以戴呢,怕什么。”

柳樟白他一眼,不想再搭理这个没良心的弟弟,“嗖”一声消失不见。

书房之内,谢晗斜斜靠在软榻上,品着自带的香茶,一脸的自得其乐,丝毫没有人前的端庄稳重。

顾沧恒进来时风风火火,带起卷帘翻飞,没由来的让人意识到他心情不佳,切勿招惹。

谢晗不管这些暗示,自顾自地刺激他:“怎么,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小王爷也有输给别人的一天呀。”

顾沧恒不接他的茬,撩袍坐下便是逐客令:“有屁快放,说完赶紧走。”

谢晗不以为意,一改方才漫不经心闲散模样,凑上前去敌意满满道:“怎么,宗穆小王爷一时兴起,将我如珠似宝的妹妹草率许了人家,我还不能来讨个说法吗?”

顾沧恒冷冷道:“若是真想要讨说法,谢宰辅正大光明从前门踏进来就好,何必走偏门暗道?”

谢晗再次收起正经模样,淡笑着靠回靠枕:“我若是不来问个究竟,怎么回去跟凝安交代,你不怕她杀上门找你雪耻?我那个妹妹可不是省心的主,你因为自己娶不到魏浅禾,就推她出去挡宋青乔,也不怕日后两人共处一室,凝安把你那小青梅给杀了。”

顾沧恒没吭声,谁能知道他心中有苦难言。

他推谢凝安出去,难道是为了让她们两女共侍一夫的吗,他是笃定了魏浅禾会知难而退罢了。

谁能料到……谁能料到宋青乔与魏浅禾他们一个个的都脱离掌控,促成了最后这么个啼笑皆非的结果。

谢晗见他不应声,也知道他没达成目的,心中憋闷,未免再火上浇油惹火烧身,他收起玩笑心思,问道:“如今怎么办呢,你倒是有没有想好后续对策呀?难道真让凝安嫁过去,跟你那小青梅一起服侍宋青乔?那他不美滋滋坐享齐人之福了么!”

顾沧恒皱眉,反问道:“你先说清楚,谢凝安跟那个李常林怎么回事,真有情吗?”

谢晗听到不喜欢的名字,不屑道:“屁,凝安逗他玩儿呢。”

顾沧恒放下心来,道:“那你就回去跟谢凝安说,我替她把过关了,宋青乔好得很,让她安心嫁过去,只要她此时没有心上人,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日后若是实在不喜欢,和离也成。”

谢晗嗤道:“你一门心思强买强卖,我家凝安就成二嫁女了,凭什么?”

顾沧恒冷冷看他:“凭她这一嫁能救你谢氏满门。”

72? 一石二鸟

◎她怎么敢的,她竟然已经怀了身孕!◎

吊儿郎当的谢晗正色, 欺身上前:“当真如此严重?”

顾沧恒面无表情,语气却是难得慎重的警告:“当真,所以我劝你慎重,不要玩火自焚, 太过忤逆圣意。”

谢晗知道他所指不仅婚嫁这一件事, 一时没有出声, 陷入沉思。

良久, 他回道:“好, 听你的,嫁就嫁, 回去我会跟凝安说清,她识大体顾大局,会为谢家做出牺牲。”

顾沧恒不无酸溜溜道:“不算牺牲, 宋青乔品貌性情皆是一流, 配她才算可惜了。”

谢晗放下那些沉重,不怀好意笑道:“怪不得某人这么憋屈,看来相比较而言,还是输了很大一筹嘛,怎么, 魏妹妹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 你实在没了章法?”

顾沧恒下意识想反驳, 想了又想, 却只觉无言以对。

怎么不是呢?

他方法用尽,撇下京中庶务跟着追去西北数月,未见得任何成效, 却倒是亲眼见证了她与宋青乔从相识到相知的种种, 真是……真是绝了。

他想想只觉沮丧窝火, 满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

谢晗极为会看眼色,知道他这会儿不好惹了,狗腿子地想办法出主意。

“其实你只要告诉她,这次赦免的功劳在你,而非宋青乔一人之力,不就能扳回一局吗,背地里做这种好人好事,甚是不符合我们平日的行事作风。”

无利不起早,他们运营官场规则,早就习惯利益交换,何人还会大发善心机关算尽地做一件事,却无半分好处。

可惜顾沧恒现在就在做这样的傻事。

属于魏浅禾的赦免,明面上是宋青乔以西北大捷请功,向圣上求得了西柳村所有罪奴的自由身。

然实则,却是顾沧恒背后暗箱操作,不断安排臣下向圣上建言求情,以西北安宁、驯服民心、激励罪奴将功补过为由,不断从各方面向圣上施压,方才最终促成这么个看似轻松的结果。

否则以宋青乔打了一场胜仗那点功劳,如何能求得这样大的恩典,根本不够。

赦免一整个西柳村被家族牵连的罪奴,允许她们回归民籍,这可是大邺有史以来第一次创举,自上而下惊动了多少层级。

从没有人因株连获罪还能挺直腰板回到京城的,魏浅禾是第一个。

顾沧恒这个傻子动用自己的权势地位做了那许多,甚至不惜在圣上面前暴露暗埋的隐线,最后却一声不吭让宋青乔享用了结果,活该他没夫人。

谢晗想不明白如今的顾沧恒脑子里装了些什么杂草,他怎么就从一个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小王爷,堕落成了隐忍、踌躇,愿意为爱无私奉献的白痴。

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恨,无忧亦无怖,他深陷局中,怕是爬不出魏浅禾这座深坑了。

谢晗的眼神不解,甚至包含着意味不明的不赞同。

他们俩关系复杂,绝非普通战线一致的盟友,又绝非立场对立的敌人,政见一致时或许能借着点姻亲关系套套近乎,拉扯拉扯情感利用,政见不一时斗到头破血流,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双方从不见手软。

在这种事上,谢晗头一次怀疑自己看错了顾沧恒,他不应该不明白情感对于他们这种人是弱点,是累赘,却甘愿被魏浅禾捆绑。

情爱,就这么难以掌控,令人着魔吗?强大如顾沧恒,都逃不开求而不得的折磨吗?

被质疑揣测的顾沧恒看得懂谢晗眼里的迷惑,他不想解释,也没必要跟他解释,等到有一日,他自己落入漩涡之间,便能明白其中的身不由己。

谁不想快刀斩乱麻呢,下得去手吗,他能吗?

他舍不得。

谢晗只以为这次赦免他动用了背后派系的势力,但除开皇兄的顾忌,淑妃李氏一脉的阻拦呢,他不清楚自己是拿什么去换的这次赦免,要四方各怀鬼胎的势力安稳不动,确保圣旨直达西北,最终尘埃落定。

谢晗若是知道,怕是暴跳如雷,立马要扬长而去,再不与他宗翰王府来往的绝情决绝。

谁会与一个偏执的傻子共谋呢,利益体的结合容不得对方行差踏错。

隐下胸中暗潮涌动,顾沧恒平平淡淡道:“她这趟西北之行的功劳本就值得这次特赦,我没什么好去邀功的。”

当初魏家蒙难,他出手不及,导致她满门遇害落难,那时的补救就已开始铺陈,只是遇上她在西北立功,恰到好处地递了个难以拒绝的由头。

他并非不在意她处境的冷血之人,奈何事事总是阴差阳错,教他在她面前百口难辨,磋磨了往日情分。

再给他一次机会,在她醒来的那日清晨,他定不会在意她说的任何堵心之语,只将自己的一片真心剖析开来,不叫一时意气蒙蔽了双眼,赌气任她离去,继而遇上宋青乔,衍生出后来这一系列情感上解决不了的纠缠。

她原本是只独属于他一人的小青梅而已,现今心里却装下了另一个人,都是他的疏忽他的错,倘若那日他没有因为面子放任她离开,倘若他没有任她孤身置于深渊之地,她不会毅然决然地选择另一个人。

对于顾沧恒的执迷不悟,谢晗无语凝噎:“好啊,你不在乎白为他人做嫁衣,我们这些外人又闲操什么心呢,总归也不是我爱得要死要活的女子,让她去跟旁人生儿育女去吧,你就继续躲在这里做你的大善人,看看谁会可怜心疼。”

他话糙理不糙,怼的顾沧恒说不出话来,只能皱眉瞪他:“你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谢晗从辈分上来说,算是顾沧恒舅父,但二人年龄却相差无几,又因为王爷的身份高出一等,平日没什么言语上的忌讳,只有试图走在同一条路上时,才会攀扯这点亲缘上的关系。

顾沧恒知道谢晗平日吊儿郎当的嘴欠模样,但今日本就心情不爽利,还平白被他上门奚落了一番,怎能忍下这口气。

他抢下谢晗喂到嘴边的香茶,没好气道:“你既无心情爱,一门心思地光大谢家门楣,就赶快把从我这儿抓走的人送回来,我有大用。”

谢晗这下是被抓到了痛脚,摸鼻子瞪眼反对道:“我从你这抓什么人了,我哪敢,别乱说。”

顾沧恒冷笑:“还想装,几月前,王府后墙翻出去一个小婢女,没走出两条街就被你的人抓进了谢府,昨日你都敢将人带进宫中了,这会儿还好意思腆着脸赖。”

谢晗第一反应是:“你竟把眼线安插到了我府中?”

各府都有想办法往别人眼皮子底下安插内人,谢晗不以为意只因谢府守卫森严,尽皆都是打小收买进来的忠仆,更何况谢家唯独王府没能塞进来一个人,却叫顾沧恒反将了一军,岂不丢脸。

他颇有些恼怒,想着要回去怎么彻查一番府内,翻个底朝天将叛徒揪出来,转眼又意识到了更有意思的事情。

“昨日你在后花园那处看到我们了?那岂不是宋青乔与魏浅禾也被你看个正着?”他心中暗笑顾沧恒能忍,竟睁着眼看自己心爱的女子同旁人你侬我侬,尔后脑中一个大反转,联想到更加不可思议的场景。

“不对,宋青乔跟我说了有一会儿话才出去的,魏浅禾早就在那处了,你总不可能是后来寻过去的,难道,是宋青乔捉了你们的……”

他最后那个字没能说出口,叩叩峮幺污贰尔齐伍耳巴一还有肉文车文补番文哦就被顾沧恒不耐烦打断:“话说完了就快滚吧,没什么事儿别来我这儿碍眼。”

反应快的人就是惹人厌,顾沧恒皱着眉赶他走,谢晗更像偷了腥的老鼠似的得意,看吧,被他猜中了就恼羞成怒,这小王爷,也不是吃亏的主嘛,人家前脚刚赐婚,他后脚就去逗弄纠缠,着实缺德的很。

书房外传来不轻不重的几下敲门声,柳榆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王爷,有急报,您需要现在就看吗?”

顾沧恒看一眼谢晗,对方识趣地举手投降:“好,我走,马上就走。”

他临到暗门前头,还要回身问顾沧恒一句:“说实话,你非要凝安嫁过去,是不是借机逼我站队?”

谢晗并不看好宋青乔,但如果凝安真嫁过去,他就不得不改变策略,真心扶持他未来这一路了,顾沧恒此举初看像是无脑乱吃飞醋,细思,却是深思熟虑计划缜密的关键一步。

他说凝安嫁宋青乔能保谢氏一族性命,他信。

但顾沧恒在那样危及己身利益的时刻,仍能想出这样一石二鸟的计策,着实令他震撼。

临危不乱,始终能设计出最佳攻守策略的人,怎能不叫他佩服。

顾沧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谢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一笑了之,转身洒脱离去。

柳榆开门进来,递上一封密报,顾沧恒从印鉴看便知跟魏浅禾有关。

他心中暗有疑虑,想着今夜刚分开,能有什么急信,需得暗卫加急通报,他们应当知晓轻重的。

心下想着,手中接过信笺的动作却很急躁,拆开封印,展开不大的纸张,一行不太多的内容却差点晃瞎他的眼睛。

奔腾的血流直往脑门上涌,顾沧恒咬牙切齿。

她怎么敢的,她竟然已经怀了身孕!

作者有话说:

字有点多,所以在作话回答宝儿们的问题。

女主为什么宁可当男二平妻,也不愿再考虑男主?为什么对男二愧疚,还要让他喜当爹?

因为男主在最开始她梦到必死结局后就已经把他pass掉了,他丢失了她最基本的信任,就是选择你终有一天你会抛弃我导致我悲惨死去,明知这种结局谁还会非要跟这个男人不可,女主的理念永远是性命、自由,这些自我的东西排在前头。

一个人面临选择时有AB两条路,A路告诉你会死,再给一次机会肯定会坚定地选B吧,因为B还有无数可能性和希望,这是她始终捆绑住男二的原因,但是仔细看的话,这种想法是刚开始梦到时的决定,经历过很多事以后,她已经开始产生她不必要一定要在他们两个人之间选的觉悟,靠自己或许更可靠,这是一个缓慢的意识觉醒的过程,并且结合现实的环境和人际关系,需要慢慢做出生存策略的调整,这也是她一直对男二愧疚,却又不得不先继续欺骗他的理由。

谎言会有戳破的那天,但她内心复杂,也在过程中权衡如何做是最好的,决定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出来的,说谎后悔了也不是脑子一热就能站出来承认忏悔的,事情的演变都有它自己的规律,请宝贵的读者们耐心往下看一看。

另外,多久能甜甜在一起?

我一直认为没有极致的拉扯就不算刻骨铭心的爱恋,深厚的感情是需要不断磨合和理解的,甜甜的爱也是各种各样的表现形式,如果言情小说男女主没有波折的,只是日常腻歪,不够吸引我看下去,所以按照我的理解,在写他们暧昧拉扯期的“甜文”……如果要心无旁骛的在一起,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总之唯一能保证的是,1v1身心双洁,他们是双向奔赴的!

离心的根源是缺少沟通和信息差,爱需要坦诚,而不是一味把对方当成弱者困在信息茧房里。

最后,感谢愿意发长文字质疑、探讨情节的宝子,你们的文字让我感受到文章被细心阅读过,仔细思考过,感谢你们的爱,或许文的各方面有不合你们意的地方,众口难调,我在学习在努力在调整,一起加油!

73? 愧疚

◎她下意识拒绝了他的亲吻◎

顾沧恒一拳砸向身旁茶几, 千年黄花梨木制的边角很快出现裂缝,柳榆没来得及撤出去,被这声响惊掉了半条命,瞬时跪了下来。

他已许久未见王爷发这么大火儿了, 这密报是捅了什么马蜂窝了这是。

柳榆心中疑虑不安, 眼睛却情不自禁去瞧那开裂的茶几。

这么稀有的黄花梨木打个茶几也就算了, 还不巧碰上王爷震怒给打坏了, 真是心疼死他了。

顾沧恒久坐着不吭声, 柳榆也不敢起身,就这么跪了一会儿, 门外又传来暗卫独有的哨音,这是又有新消息了?

柳榆抬头看顾沧恒意思,得到授意后起身去门外将新的奏报取了进来。

看到熟悉的纸张, 柳榆小心翼翼道:“王爷, 这是那位小爷又递消息过来了?他可大半年都没主动给您传信了。”

顾沧恒心里正压着火儿,听柳榆的声音看他一眼,见着与柳樟颇为相似的脸庞,一股无名火更是窜到头顶。

“你也想要被分到京郊去做事么?”

顾沧恒的声音莫名严厉,柳榆慌忙低头:“不敢, 求王爷息怒。”

他嘴上认错, 心中却莫名其妙不服气地很, 他干什么了, 他又没说错,问一句话怎么了,自己心情不好, 就连带着柳樟的罪过一起迁怒于他, 真是活见鬼的倒霉。

顾沧恒心气儿理不顺, 接着拆开手中另一封书信。

好啊,他们一个个的都已知晓了魏浅禾身孕的事,唯独自己是最后一个吗?

若非从西北回来就派了人暗中盯着他俩,这消息恐怕瞒得滴水不漏,到他们成婚他都还像个傻子一样,什么也不知道吧。

熊熊窜起的怒火是一方面,面对棘手问题更重要的是如何解决。

盛怒中的顾沧恒很快心中便有了计较,他压着火气吩咐柳榆道:“找人去谢府递条子,再催一遍谢晗,让他把桃李以最快速度送回到王府,否则,别怪我派人上门硬抢,坏了谢府名声。”

柳榆扁了扁嘴答“是”,心中暗想这谢宰辅也是倒霉,撞他们王爷枪口上了,蛇捏七寸,王爷最知道该怎样拿捏谢宰辅。

清流世家最注重的不就是个名声吗,谢家已经出了谢凝安这么个娇养的“坏名声”,总不能连身为谢家家主的他都被扣帽子。

顾沧恒谅谢晗不会为区区一个婢女赌上谢家,桃李回到王府是早晚的事。

她回来,便是他求得魏浅禾原谅的投名状,这第一步必须迈好。

他与魏浅禾之间的沟壑,归根到底是家破人亡后一系列的心结。

顾沧恒不惧她与宋青乔的婚约,甚至文武百官前的圣旨赐婚,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只要他想,这些外在的困难矛盾都可以排除解决。

唯独她的心,他患得患失,害怕再也找不回来。

宋青乔啊宋青乔,或许,他当初便不该救他的……

顾沧恒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停止这样阴暗的想法。

现在回想起来,晚宴之后她躲于假山处干呕,怕就是妇人们所说孕时不适的反应,可惜,可惜她的腹中竟有了旁人的孩子。

顾沧恒心如刀绞,实在难以接受,转瞬便觉头痛欲裂。

他挥手让柳榆退下,自己枯坐原处待了半刻,最后还是受不了满屋的寂静,心浮气躁地策马离开了王府。

那里曾经处处都有过她的身影,可现在,形单影只地只剩下他一人……

新落成的将军府。

宋青乔拉着魏浅禾在院子里散步,他牵着她的手,满心欢喜地讲着自己幼时的一些囧事,逗得魏浅禾咯咯直笑。

他将手放在她肚子上,语气温柔:“若他是个男孩子,我便如同自己小时候一般,带他骑马射箭,若她是个女孩子,便让浅浅教她医术,带她上山采药下山医人,定不叫她困在家里,做那普通的闺阁女子。”

若是属于他们俩的孩子,这番话倒真叫人感动温馨,但魏浅禾心虚,听着只觉背脊发凉,冷汗涔涔。

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是顺应时局本心,承受后果时却万万想不到会如此煎熬难忍,她有罪,对宋青乔有愧,可刀架在脖子上了,如今该怎么办呢?

魏浅禾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

她肚子已经两月有余了,再有一段时间便该显怀了,所以宋青乔当众求下赐婚,虽没跟她商议过,却正合她意。

是以回府后,她便跟他分享了有孕在身这件事,希望能尽快筹办婚仪。

明面上,早一日有洞房花烛夜,便多几分瞒过众人的机会,她没有可以商量的人,只能寄希望于宋青乔。

他与她同一条战线,怀孕这件事便能有更大把握瞒住所有人。

但她忽略了宋青乔的情绪。

她在考虑这件事时把他当战友、同盟,却没意识到他是自己谎言下最大的受害者,等她看到他脸上浮现出的惊讶、喜悦时,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下了怎样的大错。

这种对男子来说奇耻大辱的事,她不仅对未来一国之君做下了,还期望他帮助自己欺骗其他人,待有一日他得知真相,魏浅禾不敢想自己是如何死的。

她好无奈。

原本一心投奔宋青乔,就是为了求一线生机,如今生机是有了,却又因果循环地似乎正在被她作没了。

到底这个过程中做出的哪些决定,会直接影响她的生死啊,拼命求生也不是,一步错步步错,到底她该拿宋青乔怎么办啊!

魏浅禾顺从地被他揽在怀里,心中却快被汹涌的愧疚淹没。

或许一直以来她都错了,要么就不该招惹他的,要么招惹了就该一心一意爱上他,她怎么敢妄想哄骗另一个人,占尽先机与好处,却丝毫不付出一丝真情。

是她太过狂妄了。

心中惦记着还能如何补救这一切,三心二意地想着心事,却忽然察觉头顶阴影缓慢地靠近。

他想亲她?

心中警铃大作,魏浅禾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偏过头去,躲过了宋青乔的唇。

能明显感觉到倚靠着的高大身躯瞬间僵硬了起来,魏浅禾尴尬无比,拼命想着理由分辩。

“我,我最近孕吐反应比较剧烈,怕弄脏你的衣服……”她怕宋青乔不信,还把自己被污秽沾过的衣角拎起来给他看。

“你看,我自己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呢!”尾音略微带上了点撒娇的小技巧,期望能蒙混过关。

宋青乔果然没有同她计较,淡笑着安抚她:“没关系浅浅,我们尚未婚嫁,你不习惯亲密也很正常,是我太过爱重你,情难自禁,浅浅莫要怪我唐突才好。”

魏浅禾心虚地摇了摇头,宋青乔接下来的话却惊得她脊背发凉。

“说起来我们从未在清醒时候有过亲昵之举,不知为何,我总觉不出浅浅的真心,但没关系,即便浅浅心中诸多障碍,成婚后,日久天长,我相信,浅浅终有一日能放下芥蒂,与我交心。”

她抬头去看宋青乔的眼睛,却觉对方其中深邃,如一片汪洋大海,包容她的胆怯、虚伪、狭隘。

原本充满探究的一眼,最终沦陷在无边无垠的宽容中。

魏浅禾原本疑心他或许知晓些什么,所以出言试探,却在这样饱含感情的一眼中,感受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委屈是有港湾可以栖息的。

或许,对他和盘托出也会得到谅解,或许,他这样善良的心性,终会理解她犯过的所有错误,即便,那些错误对他来说是欺骗,是弥天大谎。

是不可饶恕……

魏浅禾几乎在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清醒过来。

她赌不起啊!

如今在京城,哪怕是整个大邺,她能依仗的唯有宋青乔一人而已,倘若他要与她翻脸,往后的路艰辛,该怎么走下去呢?

她从最开始学会的,就是不要信赖男人的真心,怎么到这个时候,还要犯糊涂呢?

庆幸自己没有被宋青乔的软语迷惑了心智,魏浅禾决心还是要靠自己挣脱这一切。

往后在合适的时机,她一定会真诚向他忏悔,请求他的原谅。

魏浅禾的软化与退缩,被宋青乔尽收眼底。

他心中遗憾,却分毫不漏,只继续若无其事地与她闲话家常。

“圣上着人过来传话,说马上四邻朝贺,所有藩王都会入京述职,届时梁王应该会过来,陆涟心,应该也会跟着过来。”

魏浅禾小鹿眼立马瞪得溜圆:“真的?梁王怎么会带她一起过来。”

宋青乔好笑道:“你两耳不闻窗外事,还不知你的好姐妹,如今已是梁王最宠爱的妃子,恩宠不断。”

魏浅禾确实没想到陆涟心有这样的际遇,她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想到旁人。

心中不安,她求助般询问宋青乔:“梁王不是好相与的人,陆姐姐想必吃了不少苦,到如今,她应当是熬过去了吧。”

宋青乔道:“浅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与造化,她选了,就有承担的觉悟,你不必过于担忧。”

想想觉得有道理,魏浅禾不再纠结。

宋青乔接着道:“这一趟,冯叔和李叔都会跟着运送物资的队伍过来,我先知会你一声,有个心理准备。”

他一说心理准备,魏浅禾心里一咯噔。

什么心理准备,他要干什么,准备动手了吗?

74? 买醉

◎唯有他拼命也得不到想要的人◎

京城最大的花楼, 绮香居。

这里来来往往各地商贾富绅,形形色色的人不断出没。

有谁来往大邺京都,却不曾到过绮香居,见识过其中各厢房珍藏的美人儿的, 回去定要被同僚取笑奚落, 讥讽他没能一睹盛世繁华、酒池肉林的奢华景象。

所以, 绮香居虽是花楼, 却是大邺国泰民安, 百姓有闲情雅致享乐的象征。

它前厅用于供普通访客寻欢作乐,有百余名舞女、乐伎随时供鸨娘驱策, 后院,却单独分出几十间独立华贵的厢房,专门供贵客使用。

宽敞却又隐秘的空间里, 想要热闹非凡也好, 想要安静听曲也罢,互不干扰,其乐融融。

挑选用于后院的女郎尽皆从才艺到出身,都是精而又优,出众拔尖的很, 她们从不在前厅露脸, 只为专司于贵人的这点特殊, 要他们感受到独一无二的尊荣。

但这富丽堂皇、纸醉金迷的一切, 顾沧恒都不在乎,他只是想要一股闹哄哄的热闹,驱散心中无边的荒芜。

王府的人都惧怕他, 包括柳榆, 都害怕盛怒中的他发脾气, 他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更使得他愤懑难消,无处发泄。

魏浅禾有孕了,她竟然有了身孕……不过一夜而已,宋青乔就那般厉害吗?还是说后来,后来无数相处的日日夜夜,他们又有过逾越之举?

顾沧恒不敢细想,闷头又灌下一杯烈酒,烧刀子的味道直冲嗓子,一路辣到胃里,呛得他狂咳数下,咳到喉间泛血,冒出阵阵铁锈味儿。

他低着头弓着腰,狼狈颓废,身后忽然伸出一只芊芊素手,顺着脊背而上,环住了他的脖颈。

“王爷何故喝的这样急,小心伤身哪。”

淡而馥雅的清香萦绕而上钻入鼻腔,冲淡醉酒的昏沉。

绮香居后院的女子是极懂得迎合客人喜好的,她们为当晚将要服侍的客人量身定制性格喜好,从衣着到香薰,无一不循着客人的品味搭配。

若在心情好的时候,这样淡雅别致的香气的确能使顾沧恒平心静气,心情舒适到更上一层楼。

但恰好,今日他浮躁蛮横,胸中燥气横生,平白地就想要骂人酗酒。

极没有君子之风地将身后女子一把推倒,他红着眼睛瞪她,怒斥一声:“滚,该唱歌唱歌,该伴舞伴舞,别凑我跟前碍眼。”

在男人面前向来无往而不利的女郎吓了一跳,慌忙爬起来往外跑,细碎丝裙牵扯了脚步,显出几分跌跌撞撞的狼狈。

顾沧恒颓废倒向身后靠椅,拎起酒壶直接灌了满嘴。

二人决裂的那个清晨他没崩,眼见着她一步步走向宋青乔的时候他没崩,甚至庄严大殿之上,亲耳听着皇兄为他们赐婚,说出天偶佳成这样刺耳的话他也没崩。

因为心中还存着一丝幻想,只要最终的最终,她是他的就好了。

但在冰冷残酷的事实面前,他抬不起头来。

她不仅被另一个男人拥有,甚至孕育出了他们的骨肉,这叫他如何自处?

将来孩子诞育,即便他将她从宋青乔身边抢过来,有这个孩子为联系,她又如何能忘得了他?

这一生,他再无法抹平宋青乔的痕迹,叫她心无旁骛地跟自己在一起了。

顾沧恒心中晦涩难忍,一壶酒很快见了底。

“来人,再上一壶。”一嗓子下去久不见人来,他扶着桌沿撑起身,踉踉跄跄地循着乐声去找酒。

原本待在外间候命的舞姬被他吓破了胆,跑得远远的不见了踪影,他眼神迷离地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终于又看到另一间雅舍。

外围静悄悄的没有人看守,他推开门就闯了进去,直奔酒桌。

果然,此处备满了香槟美酒,他抓起一壶就要走,却被熟悉的香味留住。

这股甜香,似是魏浅禾身上惯有的味道。

顾沧恒眼前模糊一片,分辨不出景象,他只能猛力摇了摇头,将污浊驱散,挣出几分清明。

没有,哪里会有什么魏浅禾,眼前的屋子空空荡荡,布置地精巧别致,却空寂地叫人脚底生寒。

他原是喝酒糊涂了,竟妄想她就在身边陪伴,亦或如他们年少时一般,总在他醉酒胡闹时,便有她急匆匆寻过来的身影。

那时,温言软语相劝也可,娇嗔怒骂也罢,她总归都是他身边鲜活无比的一抹亮色……

然而如今,什么也没了。

他软着身子滑落在地,干脆就倚在桌子腿处喝了起来。

这里好得很,既没有府中唯唯诺诺的仆从看到他的狼狈,知晓他为了一个女人颓废买醉,又没有令人生厌的莺莺燕燕觊觎环伺,总想着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他不想让她们沾身,自己却拼命也得不到想要的人。

香气渐渐浓郁,激起他隐藏在心底浓厚的欲望。

如同以往得到她的每一个夜晚,他燥郁的心情,加上逐渐燥热的身体,唤醒沉睡中的猛兽。

感觉到身体的不适,顾沧恒太阳穴生疼,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喝了。

腿部胀痛,他忍得辛苦,糊糊涂涂地想着要不然自酌得了,何必生忍。

心中想着那抹身影,伸出的手还未碰到衣摆,便被一声突如其来的推门声吓到缩了回去。

极度的惊恐使他酒醒了大半,火气也“噌”地冒了上来。

“是谁在此处污了本官点的雅间?”

顾沧恒还没来得及发怒,先被对方一阵呵斥。

显然,被破坏了心情的不只他一人。

扶着桌椅站起身,顾沧恒浓眉厉眼,不好惹地瞪了过去。

原来是工部尚书徐大人。

他怀中揽着两名舞姬,想是刚从前厅喝了一圈回来,春光满面,煞是得意。

绮香居总是会贴心地为达官贵人在后院备好隐秘厢房。

后院的女郎金贵,不会到前厅抛头露脸,贵人们却可以亲自从前厅带回喜爱的女郎玩耍。

这里有足够多的厢房够他们花天酒地,更有百般花样,满足他们特殊的癖好,让他们玩到尽兴,玩到满意为止。

顾沧恒盯着徐元的脸,沉声问道:“徐大人好雅兴,是本王不懂事,搅了大人的局,污了大人的雅间了。”

徐元打眼瞧见是顾沧恒,魂儿吓破半边,丢开身边女郎的腰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爷息怒,是下官糊涂了,口无遮拦,求王爷恕罪。”

身边两位俏丽佳人听徐大人称呼他王爷,立马也跪了下来,低着头不敢直视。

她们身在前厅,何时见过王爷这般大的人物,今日第一次碰到,竟就是冲撞,想想都是倒霉。

顾沧恒兴致全无,想着的确也是自己跑到人家的地盘搅乱,便也没同他计较,甩了甩宽袖准备离开。

他不该因为绮香居的酒猎奇,就跑到这种地方来发泄的。

此地鱼龙混杂,耳目众多,若是有人将他在此失意买醉的消息传出去,恐皇兄与各路人马又会抓着这件事大做文章,他已回到了京城,万不该再任性的。

心中的郁气并未消减半分,反而在一场醉酒后更添空寂荒芜。

顾沧恒经过徐元身边时顿住,拍拍他的肩膀道:“徐大人年迈,还是要注意身体,这么些好酒灌下去,怕是明日早朝都上不了了,工部那些事难道要交给别的更可靠的人去处理吗?”

这是恐吓要找人取而代之呀。

徐元吓出一身冷汗,连连告罪:“王爷,下官知错了,求王爷宽恕。”

顾沧恒冷冷道:“一响贪欢么,很正常,大人无需惊慌,只是今日在此地见过本王的事,恐怕……”

他还未说完,徐元便已很懂事地回道:“王爷放心,下官明白,下官从未在此见过任何人。”

他又扭头去瞪两名舞姬,语带威胁道:“她们亦未曾出现在此地。”

舞姬们预感到无妄之灾,瞬间潸然泪下,哭着求饶:“王爷饶命,奴婢们什么也没看见,奴婢……”

顾沧恒皱眉,呵斥徐元道:“本王没想到徐大人这般草菅人命,倒是比本王还要会拿主意,若是都像徐大人这么办事,本王是不是也要让大人立马消失在京城?”

徐元吓破了胆,磕头求饶:“王爷,下官没有那个意思啊,下官……下官……。”

他想不到辩解之语,顾沧恒也无意与他纠缠,皱着眉打发他道:“我虽不想旁人知晓我来过此地,却也并非什么绝密大事,传出去也无甚关系,你何必小题大做。”

他不耐起身离去,经过舞姬身边时,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

重新蹲下凑近舞姬,顾沧恒问道:“这屋子的香薰是什么味道,为何如此特别,可是在药店买到的?寻常药房就能买到吗?”

他一连串问题把舞姬都问懵了,她们本来就战战兢兢被吓得回不过神,闻言更是不敢回话,齐齐看向徐元。

顾沧恒没想到问个熏香也能让她们藏心眼儿,不高兴道:“看他做什么?说。”

女郎们相视一眼,颤着嗓子道:“就是寻常花楼里都会有的媚药,给男子们助兴用的。”

作者有话说:

啊哈哈哈,下一章高能预警,知道被骗的王爷会做什么呢?

75? 醒悟

◎她就是故意的!她骗他!◎

助兴用的……助兴用的?顾沧恒愣在当场, 呆若木鸡。

徐元则是尴尬无比,满脸胀得通红。

他如何能想到,提前让鸨娘备好的雅间,会杵着宗穆王爷这么一尊大佛。

香薰可不是他叫人点的, 这香他在此地经常闻到, 想也知道是花楼惯常会用的伎俩, 只是小王爷不常来这种地方, 是以不清楚罢了。

他竟以为是什么药香, 难不成还想买点回去点着玩儿吗,真是笑死人了。

心里这样想, 面上却一点儿不敢显露出来,唯恐顾沧恒震怒,再祸连己身遭了殃。

他岂知, 顾沧恒心中翻江倒海, 怒的并非他眼中不值一提的媚/药,而是这香粉媚/药背后,一个想都不敢想的骗局。

一炷香前,他还在黯然神伤,独自惆怅那个不该出现的野孩子。

他心中是那么的嫉妒宋青乔, 嫉妒他能真实地拥有她, 而他只敢在梦中肖想, 在梦里狠狠对待她。

现在告诉他这香粉竟是媚/药?

他一把抓住舞姬的领口拎到面前, 充血的眸子闪着寒芒。

“若中了这种药,可还能有自己的意识,是否能清楚发生了什么?”

舞姬面对这么一张突然放大的脸, 虽俊美却摄人, 抖着嗓子回话道:“若是少量吸入, 应当还会有自己的意识,但摄入的量太多的话,的确是会思维混乱,只以为自己身处一场梦境。”

她见小王爷脸色难看,不知自己还要不要说下去,颤颤巍巍补充道:“这香薰的特点就是会让人产生如梦似幻的想象,这是它长存于花楼这种地方的卖点,是以还有个好听雅致的名字,叫幻梦香。”

幻梦香,好一个幻梦香!

顾沧恒一瞬间感觉到了自己的愚蠢可笑,一瞬间又怀疑起是否还是自己猜错了方向,她怎么可能对自己用这种东西。

可是,那么久了,他竟丝毫没有察觉有异吗,又或者因为是魏浅禾的东西,所以他丝毫没有往那些yin邪的方向想。

她在西柳村生活,那些女子常年接触这些东西,有幻梦香不奇怪。

若是她其实知道,但是故意隐瞒呢,那岂不是他梦中那么多次都是真的?他白当了被愚弄的傻子。

但,最开始,是他自己从她布囊里翻出来这东西的。

可是,后来数次主动点燃的都是她怎么解释?

或许她也不知这药香的功用?

可是营帐受伤的那晚,确是她主动进来点燃而后又离开的,她离开了,所以吸入的分量比他少,更甚者那夜的前一天,她离奇的行为,只要套上预先知晓这香药特性的前提,便都能解释的通。

是,她是医女,哪怕头一次不知,多次闻到的情况下,还能不清楚药性吗?

她就是故意的!她骗他!

意识到被骗的顾沧恒神思恍惚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从绮香居的长廊,到夜深人静无人的巷道,他反复地推测又推翻,将所有可能性都模拟一遍,最终才能确定。

是他,是他,一直以来就是他,他没有做梦。

那些迷离荒唐的夜晚都是真的,身下红着脸侧颈的是她,忍不住疼痛锤他打他的是她,抱着他瑟瑟颤抖的亦是她……他顾沧恒聪明一世,竟会犯这样的蠢,生生叫她骗了去。

可是,她为何如此呢?她根本没有必要隐瞒这样的事。

顾沧恒始终想不明白她的目的是什么。

站在他的立场,所有的行动都该有一个明确的动机,有利可得才有产生的契机,这么做,魏浅禾能得到什么呢,他想不明白。

她若想要他,伸伸手就能来的事。

婚前失身,并非小事,为什么独自承受这样的事。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既然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还非要嫁给宋青乔?

乍然想到被自己撞破的那个清晨,顾沧恒脚步顿住。

是了,他们也有过一夜,细细回想,那日推门而入,扑鼻而来的似乎也是幻梦香的味道。

或许只是那一日被他碰巧撞见而已,没有看着她的日日夜夜,鬼知道她对宋青乔用了多少次。

顾沧恒不受控制地开始比较两人被使用的次数,尔后清醒,又对自己的愚蠢甚是无语。

没出息到这个地步,真得无可救药了。

无论如何,她应该是对自己用的比较多,顾沧恒坚信。

疑问再次归结到她为何要使用这种东西。

他迫不及待想要亲自去找她问清楚。

一刻也等不了了,顾沧恒觉得自己此刻清醒无比,调转方向就要往宋青乔新的府邸去。

刚迈出没几步,他便刹住了脚步。

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被他忽略了……

顾沧恒犹豫不过半刻,果断转身重新走向王府方向。

他必须先回去一趟。

将军府后院内,刚洗漱完的魏浅禾遣退服侍的婢女,让她们回自己院子里休息,夜里无需留人。

流放那半年里,她受过无数的苦,早习惯了什么都自己来的踏实,一个人能想做什么做什么,比什么都强。

况且这座将军府虽是最新落成的,却守卫森严,由宋青乔亲自设防,能有什么危险。

大家夜里能睡觉就睡觉,千万别在她这里干耗着,她如今不需要这样的服侍,不自在。

宋青乔给她找来的几个婢女年纪还小,看着她们,魏浅禾不自觉又想起了流落在外的桃李。

也不知,她如今又在哪里受着怎样的苦,或许,等她在京城安稳下来,可以托宋青乔帮自己找一找她。

倚在床边想着心事,落在小腹处的手掌不由自主轻轻抚摸。

这里,当真孕育着一个崭新的生命吗,她会有光辉灿烂的一生,平安、顺遂,她作为阿娘,并未干扰到她的人生对吗?

想起阿娘这个称呼,魏浅禾觉得有些生疏陌生。

她的阿娘过世的早,如今,她自己倒要成为别人的阿娘了,明明,她感觉自己还是个不太成熟的小女郎而已。

尚未有孕时,只觉得顾玖翎单单是一个空泛的名字而已,她是一团泡影,与自己只有话本设定里必须存在的那层关系。

但当她真的存在于腹中时,魏浅禾莫名体会到了为人母的心情。

不舍、祝福、忐忑,她希望她一切都好,哪怕……

思绪并未能顺利进行下去,因为出乎意料地,从窗外闯入了不速之客。

轻微两声“嘀嗒”音,魏浅禾感觉到屋内多出了一个人。

她神经骤然绷紧,想起西北那一路的刺杀,或许,看她回到京城,淑妃又蠢蠢欲动了?

有些后悔遣散了下人,但一想,这刺客连将军府外围的守卫都能混过去,院中多出几个吓人,也不过添几道冤魂而已。

心中洒脱,便没有了那许多顾忌,但并不代表着任人宰割。

魏浅禾脑中飞速思索着脱困的办法,精神高度集中运转……所以在看到面前人脸孔的时候无语了半晌。

他来干什么?他疯了吗,半夜三更闯到她的房间,还是在宋青乔的地盘上,还……还顶着柳樟的脸过来,发疯也不必疯到这个地步吧。

想到这里的时候,魏浅禾心中一咯噔,那倒也不必这么早下定论。

其实隔着这段距离,她也分不清对面的柳樟是真的还是假扮的。

或许他只是派柳樟过来传话呢?

心中存着疑惑和防备,魏浅禾盯着一步步走近的人皱眉:“你来干什么?就这么闯进来不要命了。”

顾沧恒步步逼近,临到面前三五步的距离,却停住不动了。

他没回答魏浅禾的问题,只因他心中还在犹豫。

她不会知道,他可笑到半路专程回去换的人/皮面具。

只因他无法分辨她愿意有肌肤之亲的人,到底是柳樟还是自己。

戴着柳樟的面具来见她,概是因为只有柳樟的脸如今有资格去质问她,为何使这样的手段。

他不说话,魏浅禾也已知晓了他是顾沧恒。

若是真的柳樟,不会拿那样的眼神看她,他的眼睛里饱含着复杂多变的感情,有犹豫、有心痛……有愤怒。

那是顾沧恒才会对她有的情绪。

若说愤怒,晚宴后已经发疯过一次,此时又为何追到家里来表达恼恨的情绪?他怕不是嫌两人还不够惹眼,非要宋青乔忌惮起他才罢休吧。

“说话呀,来了又当哑巴,是要怎么样?没话说就赶紧离开吧,否则我要叫人了。”魏浅禾有些不知该以什么态度对待他,仓促赶他走。

顾沧恒道:“叫人?叫谁来,宋青乔吗,他知道你对他用了幻梦香吗,还是说,你想让他知道你不仅对他用了,对我也用了。”

他提到幻梦香三个字的时候,魏浅禾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直到大脑理解了他整句话的意思,推断出幻梦香就是那一包包香粉,魏浅禾的脸色瞬间失去血色,透出苍白无力。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她转过脸不看他,逃避对方充满压迫性的眼神。

顾沧恒却不肯放过她,一步跨到她身前,两指轻易捏过她面颊,强迫她正视自己。

“你说啊,说你全然不知情,说宛都那些荒唐的夜晚不是你,说边地营帐之内,当着昏迷的宋青乔面主动躺到我怀里的人更不是你!”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应该会有一个相当戳你们心巴的情节,女主的心狠超乎你想象……反正这个拉扯我很满意……

然后,重点来了!

这几天突然多了好多人看文,激动,流泪!!!所以能追更到这里说明你是喜欢这本文的对吗,所以……可以腆着脸为专栏的新文求个收藏吗?直白点的文名是《世子他非要穿我夫君喜服》,文艺点的文名是《乔木缠萝》,大概讲的就是女主从养兄家里离家出走被拐卖,遇到了同样被拐的男主,男主帮女主找到自我学会独立,扶持她成长,女主理所当然爱上男主却被拒,此时养兄追过来抢她回家……爱看修罗场的各位千万别错过这一本啊,依旧是修罗场狂魔的盛宴,男主和养兄强强对决,没有谁是弱的,这本男主跟小王爷类型完全不同,腹黑心机了许多哈哈,智商情商吊打小王爷……小王爷说实话虽然对外威严,对内有点傻白甜了哈哈哈,脑子全用在追浅浅身上了,还没追明白!

会有年少结伴学习的友谊,相濡以沫的兄妹情,天降与养兄的争夺,求而不得的暗恋,男主先拒绝又后悔的火葬场,美强惨从隐忍克制到失控,女主从依附养兄的丝萝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等等等,再说就透完了,后期反转比较多,这本会比渣了竹马这本更饱满些,花了很多时间完善情节和设定,且存稿丰富,一旦开更就不会断更!

当然,没有说渣了竹马这本不好不用心的意思,这本是当初申请签约的定制文,仓促了很多,每天赶稿子也很痛苦,压力超大,但既然开始了,也花了很多心思想把这篇写好,受不了每天被棍棒追着码字的人也跌跌撞撞走过来了……

所以!!!所以还算喜欢我文的各位,不妨去作者专栏看看下一本的文案,还算吸引你的话就给我点个收藏吧,不喜欢划走就可,哭唧唧请求可以吗?

76? 暴击

◎她对他残忍的底线远不仅如此◎

顾沧恒句句尖锐刺耳, 问的魏浅禾心尖震颤,无言以对。

她还想要再挣扎一下,狡辩道:“你说什么呢,什么宛都、营帐, 我什么时候主动躺你怀里了, 少血口喷人。”

魏浅禾两只手去掰他的手指, 想要从钳制中挣脱出来, 可惜顾沧恒力如蛮牛, 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

“你松手, 放开。”她的声音带上了恼怒、委屈,试图再次耍点心眼骗他心软,不料这次, 顾沧恒根本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他将她迫到床沿边坐下, 居高临下地俯视。

“好,嘴硬死不承认是吧,若我告诉你,边防宋青乔的营帐那夜,我其实一直醒着呢, 你还要坚持说自己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顾沧恒死死盯着魏浅禾眼睛, 不想错过其中任何一点情绪。

果然, 犹疑、慌乱、不安, 她在回想那夜的细节,她果然是清醒且知情的,他并未揣度错。

“不可能。”

这是魏浅禾下意识的回答, 但她反复回忆, 不能确定。

那夜, 她搬动了那许多东西,将行军床挪出几丈远,他丝毫没有任何反应,若是清醒的,他为什么要装睡,没理由啊。

还是说,他只是在诈她?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顾沧恒红着眼睛心痛道:“你都清楚的不是吗,否则你第一反应为何会是不可能?正因为清楚自己做过什么,才会最先否认我是清醒的状态,而非反问我那天发生了什么。”

魏浅禾知道自己犯了无可挽回的错误,再无法抹平那些事的痕迹了。

她立时转变态度,恨声道:“你诈我?”

顾沧恒没想到事情败露,她还能如此理直气壮,便将事实掰开揉碎,一一呈现在她面前。

“没有,我并非诈你,事实上那天我确实醒着。”

“因为你回到营帐最先走向了宋青乔,我不愿看你为他忙上忙下,也不知醒来该说些什么,只能装睡,却没想到会有后来那许多事,可惜那时的我愚钝,竟以为你是患有夜游症,丝毫没有怀疑你的用意。”

他太过信任她,或者说他太过确信她不爱他,所以从未疑心她是故意的,现在回想起来,如何不笑一声那时的自己是个身在局中看不穿的傻子。

魏浅禾半信半疑,美目中透露出的仍然更多是怀疑。

看她显然还是不信他说的话,顾沧恒只能继续述说细节。

“那夜,你将屏风拖到了两床之间,随后又将我的行军床拖到了帐篷角落,然后在我耳边点燃了幻梦香,不过一炷香,你自己走到我床边,钻……”

“好了,别说了。”魏浅禾受不了听他将那夜细节一一道出,忍不住厉声打断。

她脑中飞速运转,想不通他为何能真的清醒道出那夜的情景,也就是说,在好早之前,她就差点露馅了,只不过因为他足够清澈的愚蠢,才逃过一劫。

电光石火间,一个草药的名字在心中浮现。

是了,当初为治他的箭伤,她曾对他用了这味草药,若非他那日刻意装晕了那么长时间,她不会忽略这味药材有益气的作用,能够克制旁的草药的药性。

他一直昏睡,她便误以为此药没能起到应有的作用,或许是剂量不够的缘故……一切阴差阳错,终究是因果循环。

顾沧恒道:“你这是承认了那日所为?包括宛都……包括后来,出发去草原议和前的那一夜,我与你……我与你确是整夜在一起的。”

事到如今,魏浅禾不得不认输,放弃无谓的挣扎。

“你既都反应过来了,便该也想明白了我的选择,何必非要追过来戳穿,将最后的体面撕掉。”

顾沧恒闻言震惊,面露不可置信:“任何一个正常人,在知晓被骗后的第一反应都是弄清事实,你竟觉得此事就可这样过去吗?你的心就这样冷这样硬?”

魏浅禾面无表情,对他的质问无动于衷。

顾沧恒接着逼问:“好,你不在乎,那你告诉我,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魏浅禾怎么可能告诉他这件事复杂的前因后果,说了他也不会信,说了他也不会理解,她紧咬嘴唇,始终不愿正面回应他的逼迫。

她打定主意不回话,顾沧恒面对沉默,拿她没了办法。

他不想主动问出口,问她是否是因为心悦柳樟。

否则,怎会拿女儿家的清白做赌注?她说他该明白了她的选择是什么,怎么明白?在他的理解里,她的最终选择无可置疑是宋青乔,但又心悦柳樟而不得,最后甘愿默默献出自己的一切,换取曾经拥有的回忆……

这是他从男性思维的揣测推断,但潜意识里,他清楚事实并非如此,她不是色令智昏的性格,对“柳樟”的爱恋,也绝非深厚到献身的地步。

他十分想不通,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抓心挠肝地追过来逼问她。

“好,明明是你骗我,事到如今却还不愿意解释,那我来说。”

顾沧恒心生失望,将连日来的怒气直泄而出:“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和宋青乔共处一室的那个早晨在想什么,知不知道他当朝请婚我的心情是如何?当我以为自己只敢在梦中轻薄你,宋青乔却在现实中轻易碰了你时,你以为我会是什么心情?”

他想起得知她心系宋青乔的愤怒,想起目睹她与宋青乔越界那日清晨的心如刀绞,想起从追着她远赴西北起一路的打击、失落,可怜巴巴揣度她的心意,为她到底喜欢的是柳樟这副皮相还是人格患得患失……

她表现的正常无比,他心中疑窦渐消,只以为是自己龌龊,春梦一场场……

顾沧恒的悔、恨、怒无以复加,在积聚到最高处时崩盘。

他一手抓着她的胳膊挟制她,一手便要去撕下脸上人/皮面具。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以为自己日日相处、夜夜相拥的男人是柳樟么?你不想面对,我偏要让你看清……”

顾沧恒的尾音戛然而止,只因魏浅禾主动伸手拦住了他的胳膊。

她不让他揭开面具。

“不要,就这样就很好。”

这一刻,顾沧恒的心如坠冰窟。

他原以为她的拒绝、逃避、欺骗,已经足够令他失望愤怒的了,却原来,她对他残忍的底线远不仅如此。

她可以叫他更气、更伤、更绝望。

“你早就知道是我?”顾沧恒的声音透露着难以置信。

她竟是早就知晓这副面具背后的身份了吗,所以,一直以来,她欺骗的就是他顾沧恒而已,与柳樟没有半点关系。

当局者迷,是他没看清。

“无论如何,那些夜晚,只属于陪我西行的‘柳樟’而已,所以我劝你,别摘。”魏浅禾终于开口,言语却是那么地冰冷,不带一丝真实的情感。

“为什么?”顾沧恒怔怔,仿佛不理解她这话说的什么意思。

魏浅禾语气淡淡:“我无法面对宗穆小王爷顾沧恒,但若是作为柳樟的你,可以。”

“为什么?”

此刻的顾沧恒真心听不懂魏浅禾说的每一个字,他仿佛变成了只会问“为什么”的傻子笨蛋。

魏浅禾没有再接着解释,只直直盯着顾沧恒的眼睛,内里充满了无限勇气与决绝。

她的眼神直白透露了一切:若你是柳樟,我就可以坦然面对你,但你若是顾沧恒,我只能拒绝你。

这一刻,顾沧恒恍惚生出宁可自己从始至终都是柳樟的荒唐感,可是,他怎么可以?爱一个人怎么可以舍去自我,他不该如此懦弱、荒诞……卑微。

若他是柳樟,他们两人从小到大的每一点回忆又算是什么,该如何安放?他舍不得放弃那么美好的过去。

顾沧恒这一刻对魏浅禾的恨意到达顶峰。

他恨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残忍。

以柳樟的身份相处时就百般勾引引诱他,如今胆敢戳破这个身份就厌恶讨厌拒绝——你只能带着这个面具和我共处。

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你不过就是仗着我喜欢你。”他咬牙切齿,既像是对她的质问,又像是对自己最后的告诫。

“对,我就是仗着你喜欢我,你答不答应?”魏浅禾昂首相对的脸是那样冷漠、坚硬。

她对他,是那样的有恃无恐。

一个男人而已,没那么不可舍弃。

就像当初他三年即弃一样,没那么多旧情可讲。

“好啊,你不怕我将这一切告诉宋青乔吗?”顾沧恒的声音变得冷漠、生硬,仿佛在一瞬间恢复了对外高高在上的冷厉模样。

魏浅禾随即僵住,她咬唇,心虚不已,暗暗懊恨。

顾沧恒果然时刻理智、清醒,在身处弱势时也能轻易拿捏对方弱点——她最怕的就是宋青乔知晓此事。

她不想在那样美好的宋青乔面前抬不起头来。

顾沧恒心硬如铁,无视她难看的脸色,冷冷要求道:“浅浅该知道,所求皆有代价,你若像那时候一样陪我睡一次,我便可以什么都不告诉他。”

77? 博弈

◎谁敢说我一句强抢臣妻◎

“你无耻。”魏浅禾不敢置信这样的话是从顾沧恒嘴里说出来的。

“既然撕破了脸, 我就直白提出自己的要求,有什么问题?”他已经被她逼疯了。

两人怒目而视,一时间谁也不肯相让后退。

顾沧恒将她堵到床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表情, 不放过一点思考的蛛丝马迹。

“好啊, 没问题, 我答应你。”片刻后, 魏浅禾最先投降认输, 她伸手开始拧去衣领纽扣,慢慢宽衣解带。

“王爷恐怕不知, 贞洁烈女这一套不适合我,否则,你我之间不会有那些不为外人道的过往, 早先离开京城前我就怕王爷难忘旧情, 主动献身,是王爷故作清高,不愿要了这副身子,如今再来一次,也不是什么难为情做不了的事。

她句句夹枪带棍, 要他得偿所愿了也如鲠在喉, 不得痛快。

顾沧恒听着她自轻自贱的字字句句, 心痛难捱, 恨不能当场掐着她细嫩的脖颈让她闭嘴。

她同意了,她竟然愿意为了宋青乔同意这样没有底线的要求……

如此一来,本是胁迫对方为难的利刃, 转倒过来成了他自取其辱的证明。

这只是再一次证实了宋青乔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她重视宋青乔的反应, 不希望他看轻了她。

与对待自己满不在乎的态度截然相反……

是, 她笃定了他舍不得伤她,但他有另外的方式折磨她。

倾身向下吻住她不断吐露出讨人厌话语的红唇,顾沧恒感觉自己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竟是沉沦也想要这样长长久久与她耳鬓厮磨在一起。

倘若没有得到过她的温柔,不知天地人伦、男女之间无限的畅快,他或许还能坚守那些礼数教条,恪守该有的本分,但她若下界的九天玄女,拉他共坠阿鼻地狱,谁还能谨守本分,一根脑筋做那无甚大用的柳下惠。

他不是坐怀不乱的真君子,从来不是!

他只是唯独对她小心翼翼,生怕惊吓了心中最圣洁的存在,叫她见识到最真实自己的残忍、无情,叫她生生怕了自己。

好可惜,原来她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早知如此,他不该放任嘴边精心呵护的美味流落他乡,沾染上旁的觊觎她的豺狼的。

此刻的顾沧恒因爱生恨,无数疯狂恶毒的念头汹涌挤上心头。

他发了狠似的要她如口中所说服侍自己一次,要她为骗了自己付出代价……

凌乱的床单、四散的衣衫,顾沧恒一把扯掉脸上充满耻辱的面具,狠狠甩到地上。

他要她知道,今夜占有她、彻底拥有她的人到底是谁,陪她去西北的人是他顾沧恒,宛都日日夜夜与她缠绵的人也是顾沧恒,甚至未来的每一日,她都只会是宗穆小王爷的人,而非什么狗屁不闻的破将军夫人。

平妻,平妻,哼,亏她想得出!

心中所有不甘不平的愤怒全都转化到口中、手下的动作,身下人承受着他过往积聚的所有恼恨,渐渐露出承受不住的娇态。

魏浅禾不是抗拒他的亲昵接触,但他能不能不要像个被捣了老巢后失控发狂的野兽,一点没了以往温柔克制的自控力,只知道亲她捏她,像是要用嘴给她剥掉一层皮一般的野蛮粗鲁。

因为柔嫩的皮/肉感受到超出限度的疼痛,渐渐受不了他的撕咬了,魏浅禾使出吃奶的力气推他打他,要他停止这样的报复。

“你松口,你要吃人啊你,你撒开!!!”魏浅禾慌乱中错手抓他的后背,尖利长甲划出两道血印,连指甲的主人都感觉到了被撕裂的疼痛。

但他仍不停手,大有与她同归于尽,两人不死不休的架势。

魏浅禾最后委屈巴巴沁出泪来,锤他怒骂一声:“你弄疼我啦,小心我肚子里的孩子。”

杀伤力极大的一句话,成功让疯犬停手。

顾沧恒气喘吁吁趴在魏浅禾颈侧,身上是意犹未尽的不甘与空虚,他恨这个孩子,更恨自己明明想的是报复,要她疼要她悔,却光是听她喊了一声疼,就忍不住收手。

他是最爱她的人,宁可自己疼也不会让她痛苦,这是他的初心,是矫枉过正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爱重她胜过一切,哪怕欺骗。

顾沧恒顾忌着自己不要压到她的肚子,挪到旁边不甘心地问了一句:“哪里疼?”

魏浅禾好气又好笑,他这样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什么意思,刚才到底是谁占了上风,凭借一股蛮力占尽好处啊,这时候反倒一副被自己欺负了的憋屈语气,怎么有脸问的?

她恨声道:“哪里都疼。”

顾沧恒皱眉,略有些手足无措地伸手到她肚子上方停住,语带犹豫道:“那我帮你揉揉?”

他是不待见这个小野种,但谁让他在魏浅禾肚子里呢!

谁知魏浅禾一把将他的手拍掉,道:“谁会揉刚怀上身孕的肚子啊,是嫌这胎坐的太稳了是吗?”

她语气轻松,完全没想到顾沧恒的回应会这般好笑。

“我想把他揉掉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不然你以为我会想要你好好生下这个孩子吗?”

他竟还以为这孩子是宋青乔的么?

也难怪,他那日清晨眼见为实,很难不怀疑孩子其实是宋青乔的。

魏浅禾并不想要纠正他错误的猜测,只顺势说道:“小产等同于难产,除非你想要我也去死。”

顾沧恒没想到丢个孩子会有性命之忧,明显怀疑她又拿自己的性命哄骗威胁他。

“怎么可能,宫里的娘娘们,包括淑妃,都小产过好几次了,谁还不是好好地活着。”

魏浅禾满脸正色,理直气壮道:“每个人的体质都不同,我的体质就是不能落胎的那种,生产对我来说都是不易闯过的难关,更何况小产这样白遭一份罪的苦,你知晓的大部分活得好好的,那是不是确也有难产离世的妇人?我是医女,能不如你清楚吗?”

她言之凿凿,令顾沧恒也不得不信了七八分。

他脑中混乱,不知自己今夜为追讨她的欺瞒而来,怎最后反倒变成了开始忧心她的生死,祈祷她能好好将孩子生下来才好。

她对他来说,果真妖女一个,足可惑乱人心。

强忍下心中不明源头的忧虑,顾沧恒逼自己硬下心肠,不能再被她蛊惑,轻易放她脱身。

最起码,面上也不能被她小瞧了去。

“无论如何,只要我还活着,你便不可能嫁给宋青乔,死也要带着这个孩子死在我王府。”顾沧恒淡淡,口中说着最冰冷的宣告。

魏浅禾也不示弱,嘴硬道:“大殿之上,你便不能阻止圣上赐婚,过后,你更不可能阻止我嫁入将军府,若王爷执意要撞南墙,浅禾便在这里等着看,王爷如何强抢臣妻,受万民谴责。”

顾沧恒冷哼一声,道:“你不必拿那些大话来压我,还万民指责,滔滔流言只不过是一段时间的事,万民有万民自己的生活,谁也没空来管我的后宅之事,若有御史愿意参就让他日日参我好了,本王不怕那些流言蜚语。”

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小王爷,此刻却生生露出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架势。

魏浅禾气道:“那宋青乔呢,他手握兵权,你不怕他一气之下反了你去,大邺皇朝在你眼中就这般无足轻重,视同儿戏吗?”

顾沧恒反倒笑了:“他要反就让他反,你倒是让他试试,事到如今,我还生怕他没有反心呢。”

挑起魏浅禾一缕秀发,顾沧恒的声音冷静摄人:“待他有了反心,我便趁机将他一网打尽,叛臣服诛,天经地义,谁还会说我一句强抢臣妻,他们只会唾弃他色令智昏,公报私仇。”

字字句句,有理有据,听的魏浅禾胸闷气短,心肝儿生疼。

好啊,不愧是运筹帷幄的宗穆小王爷啊,碰上这种针锋相对的明争暗斗,脑子里算计的比谁都明白,他这是一早就计划好了后手,所以不怕宋青乔暂时占据上风,所以势在必得,要叫她输的心服口服。

魏浅禾有心刺激他,出言讥讽:“是啊,王爷好手段,但有一句话王爷怕是没听过,鱼死网破,鸳鸯同巢,我的心在宋青乔身上,他若有难,我也绝不会独活,总归我与他同生共死,绝不会到你的宗穆王府苟活。”

受不了一点这方面刺激的顾沧恒果然成功被她激怒。

他一把将她拽到眼前,咬牙切齿道:“你以为他为什么能好好待在京城?若非顾忌你的心意,他岂能功勋在身地荣归京城?浅浅谨言慎行,不要再激怒我了,否则,所有的后果都会报应在宋青乔身上,那样,想必也是浅浅不愿意看到的。”

若非想要将她的心收回来,他做事何必束手束脚,平白落了下乘。

他要的是她如从前一般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再没有旁人的位置,为此,花再多心思精力挽回都值得。

“你一心嫁宋青乔又如何?嫁其他任何人都可以,但身心,都必须只能是我顾沧恒的。”

78? 协商

◎不能叫外人发现我们的关系◎

“疯子, 你真是疯了。”魏浅禾喃喃自语,不敢相信他如今疯到这个地步。

顾沧恒还是她在京城中认识的那个温柔谦逊小王爷吗,骨子里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她仿佛不认识他了一般。

“我疯?我发疯都是因为谁, 是谁一步步把我逼到如今这个地步, 魏浅禾, 你敢不敢问自己的心一句, 是否对我顾沧恒问心无愧?”

他字字控诉, 怒视着她的眼眸仿佛要滴出血来般的通红,魏浅禾盯着他怔怔发愣, 神思魂游天外。

她确实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梦中的顾沧恒抛弃冷待她、害她凄惨死去,是以醒来后的她对他充满敌意。

但现在的顾沧恒从未做过薄待她的事,所以, 他当然无法理解预知梦中醒来的自己所做的一切。

她猜测家族受他所害, 对他极尽怨恨,所以理所当然的利用他、薄待他,对他言语尖刻,可从旁观者看,此生, 确是她负了他。

一朝情变冷眼相待, 尔后决然离去追随另一个男人, 站在顾沧恒的角度, 方方面面皆是面对着一个始乱终弃的渣女。

但他从未想过放弃,只一直试图在弥补、挽回,他想要通过了解更多的她改善二人的关系, 他执着于得到她最真实的心意, 一直在做出努力。

魏浅禾突然迷茫了。

从前, 她对顾沧恒从无愧疚,只因为坚信他心志不坚,是个会始乱终弃的人渣,所以她对待这样的他心硬如铁,从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

但今日他句句反问,突然将魏浅禾从自己空想的牢笼中拽出来。

是了,他还未犯错,自己却先入为主,以欲加之罪将他审判,放任自身成为了曾经最厌弃的人。

她不清不楚地舍弃顾沧恒,对一无所知的宋青乔极尽蒙骗,如今,她为了活命,为了一己私欲做下多少错事,倘若让她跳出来去评判,简直罄竹难书。

魏浅禾第一次对自己的初心产生了怀疑。

她是否做错了选择?

顾沧恒并未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仍在控诉她的冷心冷情。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凭什么说走就走,想放弃就放弃?”

“是我吗?是谁一路追过来不放过我,牵扯出后面这许多事?”魏浅禾喃喃,任凭大脑做出下意识的回应,她仿佛在反问,却其实更是在反思,自己过往究竟做的对与错。

顾沧恒气道:“怎么不是你,我好好在王府待着,是谁执意闯进我的生活,非要带我看到皇城以外的世界?是谁在我病痛折磨时嘘寒问暖,在我空乏寂寞时彻日陪伴?”

她是皇城里那抹不一样的色彩,懂他所有不为外人道的心绪。

别人看他是风光无限,权势滔天,可她陪他走过勾心斗角,懂他的疲惫、不忍,清楚他身在皇家的孤独,亲情的冷漠算计。

所以他无法抗拒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小心算计,无法对她的有心勾搭置之不理。

无可否认,她美丽动人的外表是最初的诱因,但她明媚摄人的脾性,如今才是狠狠抵着他心脏的一把利刃,风吹草动,就能轻易刺痛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就是爱她,到如今,没有理由,不再需要理由。

“那你也可以放弃也可以走啊,我从京城离开以后,倘若你不追来,便没有后来那许多……”魏浅禾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因为她清楚徒劳无功的狡辩没有用,她就是任性地、一意孤行地舍弃了他,在对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过往以来理直气壮的伤害,在这一刻狠狠反噬魏浅禾的心脏,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没想过自己的选择会有错,她只是一步步顺着命运的轨迹往前走而已,她能有什么选择,她只能如此。

事到如今,她不能回头了,顾沧恒她弃了,宋青乔她也骗了,这一次就当是她对不起他们,是她负了所有人,总比孤独凄惨地死去要好。

辗转之间魏浅禾便定下了决心,要一条黑路走到底。

绝境之时,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考虑那么多他们的心情又如何,跌入谷底的时候谁都只想要自救,顾不了旁人,就算他们落入此境,也一样。

短暂的迷茫不能使她屈服,魏浅禾硬下心肠,道:“说再多也没用,就算是我对不起你,那当初在西北也算你情我愿,不如就当你我恩怨扯平罢了,回到京城不比荒野之地,王爷也清楚宫中耳目众多,你我最好的就是到此为止,各自放过。”

她觉得自己说的有理有据,分析的十分透彻,然而顾沧恒却是十分的会抓重点,其中那么多信息量,他偏偏只听到了四个字。

“你情我愿?”

他今夜前来头一回觉得心情好转了许多。

“也就是说浅浅你是愿意与我欢好的是吗,你还是喜欢我的对吗?”他立马忘记了半刻之前对她的诸多抱怨与怨气,抱着她摁在胸口不撒手。

“你别自作多情了,我才不是因为喜欢你。”魏浅禾下意反驳,让他不痛快。

顾沧恒立马追问道:“那你说,你为什么愿意跟我……跟我那样,不是喜欢是什么?”

“反正不是。”魏浅禾嘴硬,但又说不出实情,反倒欲盖弥彰,像是小女郎羞于表达心迹的娇态。

顾沧恒心中畅快不少,搂着她道:“无论如何,知道你在西北是因为清楚我是谁,才使出这些手段,我心中踏实了不少,总归是比使给柳樟的强。”

这人还挺会自我安慰……魏浅禾皱眉,在他怀中挣扎。

顾沧恒不让她离开,强硬圈她在怀里:“你再乱动我就亲你,让宋青乔明天一大早就能看见你脖子上的痕迹。”

怀中人果然被威慑,老实不动了。

这方法,虽然恶心到顾沧恒了,但奈何管用。

宋青乔,宋青乔是吧……他定要叫他好看。

“你若想恩怨扯平,那是不可能的,你我之间谈不上什么各自放过,你没理由放过我,我也不需要你放过,而我,不会放过你。”顾沧恒的语气坚决,不容商量。

魏浅禾启唇,还想要说什么,却被顾沧恒一把捂住,他不让她说话,任由她在怀中小兽呜咽。

“你想说什么还是忍忍憋回去吧,省的这时候再惹我生气,干出点你接受不了的事恨我,总之虽然你现在暂住在宋青乔这里,日后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接回去的,所以我劝你,别让他再碰你,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来。”

顾沧恒语带威胁,显然要叫她知道厉害,两人四目相对,直到魏浅禾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他才松开手放她自由。

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魏浅禾,果然脱口而出就是令他讨厌的话。

“那也先说好,以后你不能随意闯进来找我,在外更要与我保持距离,不能叫外人发现我们的关系。”

“我们的关系?我们什么关系?”前面没有一句他爱听的,最后一句倒是令他略微欣喜。

魏浅禾皱眉,发现他总是抓着这些细枝末节的词抠字眼。

“任何关系都不可以,从前的那些更不行。”

顾沧恒好笑道:“从前哪些?你还知道我们有许多从前吗?”

发现他心情转好,已经开始打趣自己,魏浅禾推搡他下床:“你走,快离开,别赖在我这里,叫人发现了我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这回顾沧恒倒没有硬跟她对着干,他顺着她的力道下去,起身准备离开。

“放任你留在这里可以,但是记住我的话,别让宋青乔碰你。”顾沧恒盯着她的眼神严厉,莫名令她害怕。

能让他连说两遍强调,可见是令他十分在意之事,魏浅禾点了点头,只希望他赶紧消失,不愿再当面顶撞忤逆他,跟他继续在此纠缠。

随着风吹窗棂叮当,房中安静下来,终于又只剩魏浅禾一人了。

她呆呆看着屋中狼藉,床边枕上褶皱,像是被贼摸进来翻了一遍似的。

叹了口气,没心思收拾这堆乱糟糟的东西,首先仰面躺了下去,手背捂住眼睛——头好痛,所有事全都乱套了。

她想过顾沧恒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但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反应过来。

杀上门的债主总是格外吓人,但悬在头顶的刀也落了下来,她反而轻松了一些。

得知真相的他也并未去找宋青乔摊牌,是不是说明他心中也有别的计较?他们是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把这个见不得人的秘密平稳过渡过去的对吗?

心中充满了各种彷徨、无助,魏浅禾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直到第二日清晨小丫鬟在她耳边轻唤起床。

“姑娘,魏姑娘,该起身了。”

魏浅禾一惊,几乎是一跃而起,慌忙看向床铺四周。

幸好,虽然乱,但是没有男人的东西留下,乍一看也像是因为睡相不好才弄得这般乱糟糟的。

魏浅禾做贼心虚,小丫鬟却没有任何疑心,自顾自说道:“姑娘,本来不该这么早来叫您的,但是宗穆小王爷登门了,正在宴客厅坐着呢,将军要奴婢来唤姑娘过去。”

清晨仍旧睡眼朦胧的女郎刹时火起。

这个疯子,他想干什么?昨夜不是刚叮嘱过不许与她走的太近吗?他这是生怕宋青乔不知他二人的关系啊!

79? 生疑

◎他简直彻头彻尾的坏坯子◎

这个清晨, 魏浅禾终究还是没胆子真的过去。

那两个人都是权利场上争斗惯了的主,即便宋青乔,也深谙虚与委蛇那一套,明面上推杯换盏, 背地里龇牙咧嘴, 她可耍不过他们, 万一从自己这处露的馅, 回来得懊死, 还不如不去。

她踌躇思虑了许久,让小丫鬟去跟宋青乔讲她身子不舒服, 夜里着了凉。

躲在厢房里左顾右盼,忧心着前厅的消息,结果没等来报信的丫鬟, 倒是等来了正主。

宋青乔如一阵风似的吹进屋子, 转眼便到了她身前。

“浅浅哪里不舒服,可是夜里窗棂没落,着了风?”

他语气焦急,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还是她太调皮,又不让你好受?”

宋青乔关切的话语态度如一根刺, 猛扎了魏浅禾一下。

他竟细心知晓她为怀孕受过的罪, 可惜, 可惜他偏偏不是她孩子的父亲, 只叫她心中愧疚难安,越来越无法在他面前粉饰太平。

魏浅禾心虚道:“没有,我就是不想去前院见人, 才谎称不舒服的, 青乔哥哥不必着急。”

她料想只要提到自己不舒服, 厚脸皮如顾沧恒也得心虚知进退吧,昨夜着凉了是谁害的?就算他清楚自己就是故意装病不去,也拿她没有办法,难不成还非要别人家一个拖着病体的后宅妇人去见他?没这个道理。

拒而不见,也算变相提醒他,说好了保持距离的,别得寸进尺,做的太过分。

宋青乔见她气呼呼的样子,好笑道:“小王爷怎么又惹到你了吗,浅浅看起来一副很不待见他的样子,为什么不想去见他啊。”

糟糕,因为太生气没控制情绪,好像眨眼就露了馅。

魏浅禾连忙补救道:“他大殿之上那样为难我们,叫你左右为难,我当然不喜欢他不想要看见他,他简直彻头彻尾的坏坯子,没安好心。”

她表情恼怒,好似真的因为赐婚的事对顾沧恒心生怨恨,宋青乔表情凝滞半分,想要说什么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朝堂之上政局复杂多变,要不要跟她讲其间的利害关系,派系争斗呢?

他又看了一眼魏浅禾的肚子,想了想还是算了。

听说养胎的妇人不能太过操心,否则郁结于心,不利于生产。

何必让她跟着一起烦心,总归他都会解决好的。

宋青乔笑得轻松:“浅浅不必责怪小王爷,其实他今日上门就是特意来向你赔罪的。”

“向我赔罪?当真只是赔罪?他有这么好心?”魏浅禾吃惊,一连三问,心中警铃大作,这厮又折腾什么幺蛾子,想出什么异于常人的法子害她。

“那日就是他挑的事,不然哪有这么多麻烦事,再说他是王爷,我是小小民女,哪敢要他跟我赔罪,说出来不吓死人吗?”魏浅禾皱眉,不知顾沧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宋青乔道:“看来王爷没有说错,你与他自小相识,确是有一些交情在的,否则浅浅怎会嘴上说着不敢对王爷生气,却句句都夹枪带棍地讽刺责难他。”

魏浅禾张口刚想要解释,宋青乔接着道:“他那日因为预先得了圣上指示,这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假意刁难,为的就是怕我当众顶撞圣上,害了自己,到时圣上不会对我多做惩处,却会惦记上你的小命,王爷念及你父亲对他的恩惠,是才主动提起此事,为我们铺路解围。”

魏浅禾瞠目结舌。

果然是巧舌如簧的宗穆小王爷,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即便如此,听着好似也有几分道理的样子,倒叫她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她明明都提醒过他不要提两人过往有过交集的事,他今日却偏偏送上门来解释,特意说明魏长海与他之间的联系,安的什么心?

过往关系已说到这个份上,魏浅禾自然不能全盘否认,倒叫宋青乔生疑。

她讪笑一声,道:“小王爷真是抬举浅禾了,阿父自小照顾他,那是尽了本分,何需他挂怀惦念。”

宋青乔道:“小王爷重情重义,魏家落难,他特派护卫一路送你,已可见情谊,浅浅缘何这般讨厌他呢?”

先前不知他二人说了什么,宋青乔又从顾沧恒处知晓了些什么,所以心思忐忑,却没想消息都是从自己这处泄露出去的,平白叫宋青乔关心起了二人关系。

魏浅禾心中着恼,怨恨起顾沧恒——总的来说,还是他今日不该来,否则怎会有这样的糟心事。

她低头做出羞愧状,想要赶紧结束这个话题:“鹅裙以污而耳期无儿把以说到底是我小肚鸡肠了,小王爷感念阿父幼年对他的照顾,一路派人护送我,也算仁至义尽,我却对他横眉冷对,实是不该,浅禾下次不会这样任性了。”

再次强调一遍顾沧恒护她乃受人所托,报恩,她与他男女授受不亲,不熟,宋青乔不会深究了吧。

二人曾经虽走得近,但也只有王府少数人知晓,魏浅禾每次进出王府,扮相都是魏长海的小弟子,是以京城没什么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但倘若宋青乔有心去查,却也并不难知晓他们二人青梅竹马的事实。

魏浅禾生怕宋青乔起疑,暗中派人去查,是以解释的有点多了,态度也变得谦逊了起来。

挑眼余光观察宋青乔的反应,果然,他心思纯净,没有多想,只是宽慰她道:“没关系,浅浅不必为了我委屈自己,就算不喜欢尽量不见面就好了,下次再有这种事,我自会替你推脱掉,不会叫你左右为难。”

看看,看看,什么是正人君子,顾沧恒那么小心眼,日日眼睛长在她身上一般,从不知体谅体贴她的难处,比得了吗?

魏浅禾再一次体会到宋青乔的好,他当是天上才有的谪仙品性,万里挑一。

她柔顺地点点头,心情放松了下来。

宋青乔见她气色还算不错,提议道:“今日气候怡人,不若我们一起到街上逛一逛如何?前几日为了躲避那些找上门的居心叵测之人,只能窝窝囊囊拘在家里,都要闷坏了吧。”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提,魏浅禾就心动了。

自从家族覆灭,她苦心经营活命之路,确实好久没有轻松地享受过生活了,京城,她既熟悉又陌生了的地方,她终于回来了。

“可是,可是我刚刚称病推了小王爷……要是叫他在街巷撞见,岂不尴尬。”心中想去,却又怕看见顾沧恒惹出事端,畏首畏尾起来。

宋青乔见提议得了她欢心,高兴道:“不必担心,小王爷今日得圣上召见,入了宫,一整日怕是出不来的,况且就算撞见了我们也不怕,谁说生病了不能出门的,透透风不可以吗?”

他有理有据,魏浅禾乐见其成,二人当下收拾整理一番出了门。

坊市热闹,街头巷尾全都挤着商户百姓,魏浅禾走走停停,却有点融入不进去的恍惚感。

不过离开了不到一年光景,就好似有了大变化。

她顿足停在曾经为魏氏所有的一家药房面前。

这家药房是二叔家经营的,平常二婶会在后堂帮忙晾晒草药,宝珠也是在这里面长大的,如今物是人非,魏氏的产业全部充公交接给旁的商户,这家药房坐落在繁华地带,门庭仍是紧俏的很。

看来这世上,缺了谁都能正常运转,物如此,人亦是。

也不知宝珠她们在西北如今过的如何了,是否有将属于她们的药房开的红火起来。

心中因为物是人非的沮丧一扫而空。

没关系,花儿凋零又盛开,无论物还是人,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宝珠她们如今过的也不比从前差不是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古人云总是有道理的。

宋青乔看出她对眼前药房不一般的感情,猜想或许是跟魏氏沾染上关系,宽慰道:“想进去就去看看吧,这里人来人往,没人会注意你的。”

魏浅禾面露犹豫,显然近乡情怯,他又劝道:“去吧,若是喜欢,将来成婚以后,咱们也买家铺子给你做斋室医馆,切莫将那身医术荒废了。”

魏浅禾惊奇:“你允我出来抛头露面?”

宋青乔理所当然道:“自然,就算成婚也不会拘着你的,浅浅那么能干,怎么能就此凋零在后宅呢。”

魏浅禾一时没有说话。

他竟鼓励她出来继续未尽的梦,谁敢说他一句不堪良配?

可惜,她心里清楚,未来的路又岂止是后宅那么简单,那是深宫后院,一个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的地方,即便宋青乔再开明,他也左右不了。

古往今来,哪里有妃嫔能够出宫的,还要开医馆经营药铺,闻所未闻。

所以有些美好,听一听就好,她实在过分的清醒。

“青乔哥哥,你真是个好人。”这句话,魏浅禾是真心的。

不愿打搅她,宋青乔主动提出来回避。

两人分开,魏浅禾自己走进药房,慢慢踱到看诊的地方,却不想迎面撞上两个步履慌乱,戴着斗笠的女子。

魏浅禾与其中一人撞个满怀,她下意识抓住对方手腕稳住两人身形。

斗笠掉落,刚刚站稳的魏浅禾又弯腰去捡,边捡边劝告对方道:“姑娘,你怀有身孕,走路还是不要这么急的好。”

起身看清对方容颜的一瞬间,魏浅禾就恨自己嘴太快了。

对面有了身孕的人,不是谢凝安又能是谁!她这是闯了大祸了。

果然,谢凝安脸色突变,果断朝身后婢女道:“打晕,把她抓走。”

80? 被抓

◎除了宋青乔,还有谁急疯了?◎

谢凝安或许并不认识魏浅禾, 但魏浅禾自幼随父亲出诊,却见过谢凝安数次,是以对她的面容十分熟悉。

此时此刻,魏浅禾第一反应就是逃, 她刚才就不应该出于本能的脱口而出, 谁能想到她一下子正好就摸住了谢凝安的脉?

谁也想不到她一个未嫁闺秀怎么就有了身子……

这样的危急时刻, 魏浅禾还有空想了想自己, 好吧, 她也待嫁,也有了身子, 跟谢凝安半斤八两……等等,这么一来,宋青乔岂不是天下最可怜的冤大头?他这是做了什么孽碰上她们俩。

虽然魏浅禾自己亦是加害者, 但她还是打心眼里为宋青乔不值。

或许是他旁的路都走的太顺, 是以完美的人生中要沾染上她这么个污点吧,否则难以解释他的姻缘之路为何如此崎岖畸形。

对面的谢凝安可不知道,眼前瘦弱却美艳的女郎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万千念头,她见魏浅禾反应极快地知道要跑,催手下婢女加快速度。

“阿蓉, 快, 不能让她跑了。”

魏浅禾转身间慌不择路, 竟一时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这里已被改造成了左厢房看诊, 右厢房取药的医馆模样,格局完全变了,她方才走进来时在廊柱边左拐右拐, 此时再想顺利走出去, 完全不辨方向了。

那个名叫阿蓉的婢女身手极快, 显然是带着功夫的贴身侍女,日常一人保护贵女完全没问题,她也比魏浅禾更熟悉这里的地形,三两步就追了上来。

魏浅禾在被她揪住后领的那一刻,想起了宋青乔最后笑一笑对她说话的样子。

他道:“我到对面茶楼买点茶饼去,给你晚上带回去做小食,你自己进去吧,我等你来找我。”

她当时心领神会对方放自己缅怀过去的好意,感激道:“好,我一会儿就来找你。”

说好了会去找他的,怕是难以允诺了。

被身后人一掌劈晕的前一瞬,魏浅禾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出现的药房大门,以及对面茶楼里拎着油纸包出来的宋青乔,一一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她唯有不甘心地合上了眼皮,祈祷谢凝安不要过于心狠。

再次醒来的时候,魏浅禾发现自己被捆住扔在了一间柴房里。

她心中舒了口气,庆幸对方没有当机立断地杀人灭口,她这是祸从口出,硬生生捡回了一条命啊。

虽不知谢凝安会如何处置自己,但谁都清楚,死人的嘴巴才最牢固,魏浅禾脑子里思虑如何才能脱身,却又知希望渺茫。

她孤身一人且无武艺,怎么逃?

兴许正是为了消磨她的意志,魏浅禾被扔在此处两日都无人问津。

别提送饭的人了,就连门口有没有守卫她都分辨不清了,总归喊破了嗓子,静悄悄地无一丝回应。

直到她从斗志昂扬准备好一切迎战,到意识消沉没了心气儿,柴房的门总算“吱呀”一声开了。

两日滴米未进,魏浅禾不仅饿的心慌,更怕腹中的顾玖翎有事。

她能受得了一时折磨,小小胚胎却不能出事。

她充满敌意地盯着谢凝安,心中想着这个任性刁蛮的女郎,恐怕还不知道她自己捅了多大篓子,倘若害死了自己,整个大邺都不复存在了,还谈何日后,她倒是希望谢凝安脑子足够清醒,虽骄纵但良善。

门被重新关上,严丝合缝,透不出一点动静,谢凝安仍旧是带着那日的婢女阿蓉走了进来。

婢女替她铺了一张软垫在木制的椅子上,谢凝安坐下来,方才正眼开始打量魏浅禾的狼狈模样。

她俩四目相对,互相均透露着无法言明的敌意。

魏浅禾从谢凝安眼神中看出了疑惑、陌生,看来她的确不记得她们从前见过面,将魏长海身边那个小弟子忘得一干二净。

那时,她可是为她诊过脉,亲手替她熬过药汤的。

两方对峙,敌不动我不动,但她们目前的实力差距又实在悬殊,导致魏浅禾蜷缩一处,完全没了气势。

“原来你就是要与我同嫁一夫,还要平起平坐的魏浅禾。”

谢凝安最先开的口,她的语气高不可攀,傲然俯视,显然完全没将魏浅禾放在眼里。

但她当头就是这么一句,又确实吓到了魏浅禾。

她以为谢凝安会最先试探自己知不知道她的身份,或者威胁自己保守住秘密,但她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查到自己的身份,在没有说过一句话,套出一点点消息的情况下。

果然,世家的孩子,哪怕是女子,手段也是了得,她只能望其项背。

魏浅禾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想随便说话让对方抓住什么漏洞与把柄,于是紧闭嘴唇,只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谢凝安,试探她对自己有什么打算。

聪明如谢凝安又怎会不清楚她的想法。

她轻笑一声,没把她那点城府放在眼里。

漫不经心掐着手上精巧的护甲,谢凝安道:“是不是好奇我怎么知道你的身份,还是以为我就是吓唬试探你?”

魏浅禾的确好奇,那日无意中撞破她有孕的事实,确是阴差阳错,谁能想到出趟门就能碰上谢凝安,碰上就碰上了,还一把就号出了喜脉,可不是太刺激了吗?

但从那日被抓到现在,她一个字都没说过,谢凝安怎么就敢确定自己是魏浅禾呢,她有什么依据。

没有让魏浅禾等太久,谢凝安显然不是个喜欢猜哑谜玩太极的人,她直截了当道:“妹妹关在这里不见天日,想必还不知道外面已经因为找你闹翻了天,宋将军以为淑妃娘娘从中作梗,差点跑到后宫禁地去当场质问,幸亏被我阿兄使计拦了下来,否则陛下震怒,宋将军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她语气轻松,说出来的事情却惊心动魄,魏浅禾不难想象宋青乔急疯了的焦躁模样,他该多懊悔,让她一个人进了药房,尔后失踪不见。

谢凝安接着道:“妹妹人缘倒是挺好的,阿蓉说京城目前有两股势力在暗中找人,宋将军名正言顺,行动更为明目张胆些,那魏妹妹可能告诉我,这另一股势力是谁呢,谁还如此关心妹妹的安危呢?”

魏浅禾当然知道她说的人是顾沧恒,但她又岂会轻易在谢凝安面前暴露,总归紧咬嘴唇闭口不言,是不会出错的。

见她仍是硬挺,谢凝安笑了一声,朝阿蓉道:“魏妹妹骨头硬得很,不然阿蓉你帮她松一松筋骨,叫她知道我谢凝安问话敢不答的,都是什么下场。”

眼见阿蓉朝自己走来,谢凝安还在后头说着风凉话:“魏妹妹别怕,阿蓉手法很好,外表丝毫看不出来痕迹,定叫宋将军见着了遗容,也不会被妹妹的狰狞吓到,而且他寻不出任何线索的哦。”

遗容?魏浅禾闻之胆寒。

真不愧是京城恶名在外的小泼娘,手段狠辣,只叫人心生畏惧,不敢与之作对。

魏浅禾摸不透谢凝安脾性,怕她真的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忙出言自保道:“姑娘的孩子可是李家世子李常林的?”

虽答非所问,但成功让谢凝安变了脸色。

“你竟还敢主动提孩子的事。”

魏浅禾强装镇定,道:“谢姑娘与李家世子的情爱纠葛传遍京城,像姑娘这样的妙人,除了真正心爱的人,又怎么甘心怀上其他人的孩子呢,只是如今赐婚圣旨已下,姑娘铁定要嫁到将军府,准备怎么办呢?”

谢凝安气笑了:“我问你话呢,你倒反问上我了,是嫌自己死的还不够快吗?姐姐好心提醒妹妹一句,如今包括哥哥在内,无人知道你在我的手中,想要你就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世上消失,对我来说轻松的很,妹妹还是不要自作聪明,挑战我的底线。”

谢晗竟都不知晓谢凝安的所作所为吗?魏浅禾没想到谢凝安胡作非为到这种程度。

她本是想要用这个秘密威胁谢凝安放过自己,她会替她保守这个秘密且帮助她顺利入府,但谢凝安心急,恐也不会相信她会这么大方。

魏浅禾只能立马调整方案:“你不能杀我,且还得时时刻刻将我好吃好喝供在谢府。”

“哦,是吗?”谢凝安不屑,立下决断:“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不能活,更何况你是魏浅禾。”

魏浅禾不惧她的恐吓,丢下自己唯一的筹码:“谢姑娘,你这一胎难保,若是没有我,一尸两命,绝无错漏。”

谢凝安当即色变,探身向前气怒道:“你诅咒吓唬我?”

谢凝安是谢家独女,自小受谢晗娇惯,千恩万宠地长大,到如今,实是没有人敢当面这么明目张胆地威胁她。

魏浅禾眉眼淡定道:“姑娘应当听说过我的医术,诊断从未出过错,否则我没有底气老老实实坐在这里与姑娘叫板,那日虚把一脉,确是难产之兆,姑娘可是早就有心脉不全的先天之症。”

谢凝安面色凝滞,显然被魏浅禾猜中了隐疾。

她嘴硬道:“笑话,京城御医无数,只有你能治吗?”

魏浅禾仰首直视,胸有成竹:“自古女流命薄是为什么?谢姑娘确信那些御医,会比身为女子的我更懂妇人生产的苦吗?是,他们潜心钻研医术,但少有将妇人的疾病放在首位钻研的,但浅禾不同,我身为女子,更怜惜女郎的性命,姑娘当信我。”

谢凝安看着魏浅禾迟迟没有开口,但她做决定亦果断明确:“好,留你性命,自此在谢府替我保胎。”

临到头来,能够救她的还是手里握着的医术,而并非什么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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