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竹马哄他当备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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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扮猪吃虎

◎关于魏浅禾的争夺只是个开始◎

没过两日, 谢家对外宣称谢凝安病重离世,白幡高挂,大办丧事,朝臣们往来劝解谢宰辅节哀, 神情哀痛。

但私底下, 谁人不知李氏突然没了踪影的那个李常林, 是跟谢凝安一起失踪的, 事关两大宗族子弟, 其中一派还刚被围剿,拿这样一件各打一棒的事出来掰扯没意思, 众人心照不宣,集体装聋作哑着将这事儿糊弄了过去。

如此,立后的事果然如宋青乔所愿, 最终唯剩下魏浅禾一人可堪匹配。

朝臣们因为此事, 分为立场鲜明的两派,一派以先帝圣旨为依仗,力保魏浅禾足有资格登临后位,另一派则是拼命上奏阻止,提议重新选秀纳贤, 充裕后宫。

两方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每日早朝, 多半要为此事闹得不可开交。

东宫之中, 冯炳正对着宋青乔议事,他揣测着宋青乔的想法开口,寻思如何说才能不那么伤他的心。

“如今朝中但凡反对魏浅禾为后的臣子, 多半都是小王爷的人, 李闻那个老东西, 他……他的家族蒙王爷恩典,才留下了子孙后代,所以他倒戈小王爷,也不奇怪,枉费我们那么多年的情谊了。”

冯炳知李闻向来是他们几个里面最稳重理智的人,他最终决心还是效忠宗穆小王爷,这谁也说不了什么,毕竟若论旧主,是他冯炳背信弃义才对。

宋青乔道:“冯叔猜错了,我一点都不怪李叔,你们原本都是小皇叔的人,现在我掌权,便要你们从中做出取舍,是我的不对才是,李叔选择忠于旧主没错,冯叔你顾念过往教导养育之情,心中偏帮青乔,我也是心知肚明的,我谁也不怪,只恨自己走到这个位置,却必须言不由心地背弃小皇叔。”

冯炳劝道:“殿下,这并非您的错,任谁走到这个位置,都没法不忌惮宗穆小王爷的权势,若您日后想要称心如意坐好这个皇位,朝中便不允许有这样一个大权在握的王爷,这样的选择,并非您要做,小王爷也同样要做。”

宋青乔沉默没有说话,冯炳又道:“好在如今谢晗倒戈,小王爷痛失一臂,于我们来说是大大的好事,这位谢宰辅,殿下要好好斟酌使用。”

谢晗愿意明示谢凝安死讯,某种层面上来说就是公开投诚,他给宋青乔递梯子,主动放弃皇后之位,便说明在顾沧恒与宋青乔二人的抉择中,他最终选择了后者。

宋青乔道:“冯叔是不是还不知道,当初进京探查之举就是被他识破,后来一路追杀我的人,也是谢晗派过去的。”

冯炳震惊:“什么?”

他踌躇思虑半晌,道:“那即便这次政变他力挺殿下,日后也不可予以过多信任了,此人喜怒不定,并非容易掌控的臣下,殿下当多加提防,物尽其用后,再报往日之仇也可。”

冯炳不吝于教授宋青乔上位之路所必须的阴险、狡诈,他不怕宋青乔不够坏,只怕他太心软,最终害了自己。

宋青乔却很迷茫,他喃喃问道:“冯叔,你说小皇叔若早知我是这样的脾性,还会捧我上位吗?再给他一次机会,是不是那日殿上,他会完全否定我皇子的身份,彻底将我打成乱臣贼子。”

当初瞒着顾沧恒的人频繁回京,正是为了探查顾沧恒是否真心襄助自己,无论从前顾沧恒为他铺过多少路,自己始终要亲自确认了他的诚意才放心。

就这样惹上谢晗的人追杀,却不敢将真实情况告诉顾沧恒,不是心虚是什么呢,到头来,终归是他辜负了顾沧恒的信任栽培。

冯炳忍不住劝道:“殿下,有心机,并不一定代表您是恶人,在西北,我们同样是为了百姓才浴血厮杀,而并非简简单单为了争权夺位。”

为了回京夺位这个最终的目的,他们隐忍筹谋多年,但也是在这样的历练中,宋青乔看清了蛮夷带给边地百姓的痛苦,明白了边地的防卫有多重要,他想要当好皇族,就要首先有守护他们的决心。

冯炳道:“殿下,已经千辛万苦走到这里了,妇人之仁不可有。”

宋青乔叹口气,道:“我知道。”

冯炳见他仍旧失落,却也不忍,道:“宗穆小王爷无非看上一个魏浅禾,他连皇位都可以舍弃,殿下将魏姑娘让给他,也无不可……”

他话未说全,已然感受到来自宋青乔慑人的目光,及时收住。

宋青乔不悦皱眉:“这样的话冯叔以后不必再说,浅浅并非可以随意相让的物件,怎可由我们的心意转让交换,若是能够割舍,我又何必非要跑到他们面前自揭短处,让他们一直误会我天性单纯,岂不更好。”

冯炳心想,谁说不是呢,但他不敢在如今的宋青乔面前说。

从小他就教宋青乔收敛心机,万事戒急用忍,若非他拦着,宋青乔可能都等不到皇位尘埃落定,便要与顾沧恒摊牌。

冯炳问道:“殿下难道就是因为心中不安,才迫不及待到王爷那处露马脚给他们看的?你怕他还要误会你是生性单纯开朗之人,再将更多善意释放到你身上。”

宋青乔掩面,一声叹息:“冯叔,我累了,始终强装宽容、大度,扮作一个乐观向上的积极角色,这样的压力,要扛到什么时候?”

冯炳不知自己到

忆樺

如今,对待宋青乔的方式有没有错,他道:“能做到想让他们知道您的本性,他们才知道,殿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宋青乔知道冯炳不能理解自己的焦虑。

他不想让顾沧恒单纯觉得自己养虎为患,但等他走到这个位置,才发现需要耍更多的心机,才能稳固地位。

若想要放手,那先前那么多年的付出,无数人为了维护他失去性命,又成了什么呢,他收不了手了,也无法简简单单地说要放弃,他背负了沉重的希望,来自太多人。

宋青乔道:“冯叔,做好准备吧,如今小皇叔只是因为对父皇的承诺,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但我有预感,事关浅浅,他不会再轻易放手了。”

冯炳问道:“小王爷与魏姑娘之间……他们的关系恐怕没有我们想的那样简单。”

想要查他们曾经的关系简单,只要买通几个王府下人,哪怕曾经魏家的仆从,都能知道,但仅仅青梅竹马四字,恐怕难以解释宗穆小王爷如今表现出的过分在意。

他明明连皇位都可以拱手让给侄儿的人,却为何对一个女人,如此执着?

提到这个,宋青乔满脸阴霾,道:“不过是从前有些牵扯,小皇叔单方面惦记,不放过浅浅罢了,否则如何解释浅浅落难流放西北,都不曾要接受小皇叔的帮助。”

他说的有些道理,但冯炳直觉就哪里有些不对,定是有他们疏漏了的地方。

宋青乔与冯炳都清楚,他与顾沧恒之间,关于魏浅禾的争夺只是个开始,往后,他们叔侄之间会有无数这样的正面较量。

只要任何一方想要独占权柄,这样的争斗都不会结束。

与此同时,他全然不知,顾沧恒已想尽办法,从源头开始努力。

他又不惜一切代价,翻墙到了东宫,魏浅禾的住处。

因为妊娠必有的反应,魏浅禾正饱受折磨,吐光了晚膳刚吃的所有东西,桃李忙前忙后地给她拍背、漱口,心疼的眼泪汪汪,直喊叫她肚里的小公子莫要折磨她的小姐。

魏浅禾觉得好笑,强撑颜色道:“你怎知肚子里一定是小公子?”

桃李懵懂无知,道:“孩子未出生之前,他们不都这么叫吗,期望能生个小公子才好。”

魏浅禾摸摸桃李的鬓发,温柔道:“小公子并非一定好,小女娘也绝非不好,我们不都是小女娘出生长大的吗,若是没有一个人期盼小女娘的出生,那岂不是我们都不是被期待着到来的生命?”

她说的话藏着桃李似懂非懂的一些道理,但她明白,魏浅禾在告诉她,女郎是这个世界上顶顶被稀罕的存在。

她“嗯”了一声,高兴道:“那我知道了,就算是小小姐也很好,我也很喜欢,很期待。”

魏浅禾笑着道:“一定是小小姐,小桃李就等着做小姨吧。”

桃李疑惑问道:“小姐为何一定觉得是小小姐,这种靠把脉能知晓吗?”

她说着伸手去摸魏浅禾的脉,一副很懂的样子,魏浅禾轻笑着弹她脑门,道:“当然摸不出来啦,但我就是知道。”

魏浅禾没什么能说知心话的人,但桃李绝对是其中一个。

她缓缓倾诉道:“你不知,阿父遇害的那个晚上,我做了一个离奇的梦,梦中就有这个孩子,她是个异常漂亮的小女郎,虽幼年坎坷,但她一生走过的路、遇到的人,都异常精彩、炫目,是这天底下独一份坚韧不拔的女郎。”

桃李道:“那小小姐真是拥有了天下女子都想要的人生。”

魏浅禾道:“桃李也是这样想的吗?”

桃李道:“当然了,若是可以,桃李也想要四海为家的生活,每天见识不同的人,体验不同的生活。”

魏浅禾摸着肚子喃喃自语道:“对,一切都会有的,只要我与这个梦中所做的选择相悖,就有希望摆脱必死的命运,到那时,我们天涯海角的流浪,再不受这些臭男人的桎梏。”

桃李尚未来得及回话,身后一粗哑男声应道:“那浅浅预示未来的梦中可曾有过我?”

92? 服软

◎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桃李最先反应过来, 护崽一样张臂挡在魏浅禾面前,挤着小脸冲顾沧恒龇牙:“王爷为何擅闯小姐闺房,这样子不对。”

魏浅禾则是脊背生凉,不敢背过身去看他。

她不知方才说的话究竟被他听到多少去, 听了又会不会细想, 这样离奇的事, 他应当不会信, 也不会放在心上吧。

果然, 顾沧恒没有追着她问,反而逗起了桃李。

“小桃李, 上次派人将你关在后院的事还没向你道歉呢,可惜后来你被谢晗抓走了,我派人找了你许久都没找到, 柳榆已经因为这件事受了不少罚了, 你就莫要再怪本王了,多帮本王在你家小姐面前说说好话行不行?”

顾沧恒来了就先作小服低地认错,博取桃李的原谅,算是给足了魏浅禾面子。

谁知桃李懵懂,一脸无辜问他:“王爷既然知道是自己做错了, 罚柳榆哥哥做什么, 他又没犯错, 怎么能因为我受罚呢?”

顾沧恒被问的一脸尴尬。

魏浅禾转过身讥讽道:“因为咱们王爷心中本质上还是居高临下的俯视姿态, 奴才就是奴才,活该承受责备辱骂,没什么不对的, 毕竟身为王爷, 自己怎么会有错呢!”

顾沧恒来的时候就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他不能受着宋青乔的排挤,这头还让魏浅禾铁了心要远离自己。

他没因为魏浅禾的挑衅生气,反而挤出笑脸哄桃李出去。

“小桃李,是本王错了,我承认,回去就给柳榆封赏补偿,你看怎么样,先出去帮我们看着外头如何,我与你家姑娘有话要说。”

桃李不会听他的,她只是看了自家小姐一眼,直到魏浅禾点了点头,她才收拾了地上的瓷盆出去,给这位不速之客把风。

桃李方才关门,顾沧恒就迫不及待走到魏浅禾近前,拉着她的手道歉。

“浅浅,是我错了,不该人前那么说你,但我之所以如此,你应该明白是为了什么,若非宋青乔一意孤行非要立你为后,我何必出此下策。”

魏浅禾甩开他的手,不愿让他拉着。

“王爷不必来跟我解释,区区民女,当不起王爷的屈尊降贵,您爱怎么样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从头到尾,我跟傻子一样被骗又不是什么稀罕事,您是做大事的人,那么多秘密难道都得一一跟民女解释吗,当不起。”

原来还有为他的欺瞒生闷气,顾沧恒执着上前又紧紧攥着她的手,道:“浅浅就是这样偏心,瞒你的何止我一人,宋青乔不也什么都没跟你说,凭什么浅浅只怪罪到我一人头上,对他却宽容有仁心的很。”

魏浅禾想要冷哼一声回敬他,却突然又被一阵上涌的恶心感打败。

她面色苍白,突然抓着顾沧恒的衣襟,俯身就向旁边呕去,阵阵上涌的秽物,魏浅禾吐得梨花带雨,形容狼狈。

更可耻的是,她竟然在顾沧恒面前露出了如此丑态,她心中十分不甘,又觉丢人,总之千般愁绪一时涌上心头,眼泪就顺着心意直接流了出来。

顾沧恒原本还在为魏浅禾忙前忙后地抚背擦脸,心惊他说点话而已,已经让她厌恶到呕吐的地步了。

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妇人有孕时常有的孕吐反应,又见眼前女郎娇滴滴地抹泪委屈,哭得稀里哗啦。

所有的情绪来得太快,顾沧恒应接不暇,手忙脚乱。

他连忙又换了手巾去替她擦眼泪,不知她为什么哭的这样伤心,一时没了主意,只能投降认输,道:“小姑奶奶别哭了,你要不想见我,我走就是了,下次等你消消气心情好了我再来,千万别哭坏了身子,不就是气我吗,哭这一场不值当,你打我吧,骂我吧,让你痛快就行,来,你打吧。”

他说着就拿魏浅禾的手往自己身上招呼,本以为她连打他都不屑,谁知却叫她找到了发泄口,小拳头小脚直往他身上落,虽力气小点,却也使了她十分的劲道,还是有点疼的。

顾沧恒一声不吭地任她捶打,直到她哭着鼻子抱怨:“你倒是出点声啊,打得我手都疼了,你到底疼不疼啊?”

顾沧恒都要气笑了,怕她嫌自己娇气,忍着没吭声,就这也要被她数落,人不遭人待见的时候,真是看哪儿哪儿都不顺眼的很。

“当然疼啦,不然你以为我是铁做的吗?”他伸手去拉她的手放在胸口,道:“浅浅怎样打骂我都行,就是别生我的气不理我,你说哪里做错了,我就哪里做错了,我都认,以往瞒着你的那些事,确实是不知该以什么角度从何对你说起,加上你父亲因这件事去世,我……我实在是无颜见你。”

魏浅禾缩了缩手想要抽回来,却被他攥得紧紧。

她的声音柔和下来,软着嗓子抱怨:“别拉着我了,刚吐完,你也不嫌脏,恶心死了。”

顾沧恒却一把将她拉到怀里,道:“一点也不脏,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

魏浅禾想起他方才替自己兜着呕吐物,找不到布巾,干脆就扯着袖口替她擦嘴的场景,那一刻,她不得不相信,他是真的对她心无旁骛。

明明方才在桃李面前吐得昏天黑地的,也没情绪脆弱到哭鼻子,他一来,却仿佛更刺激到自己的伤心、委屈,竟然就这么没出息的哭了。

发泄完情绪,魏浅禾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没心思再跟他赌气,叹口气道:“你还要跟他犟到什么时候?我有身孕这件事不可能瞒住更久了,你们来往争执,拖的时间越长,对我越不利,要么你就放手让我尽快和他成婚,要么你就帮我逃离京城,往后我离你们俩远远的,再不招惹,行吗?”

她根本不敢让别人察觉自己有孕,就算恶心感上来,也拼了命地忍,但眼见着孕期日长,肚子慢慢就要显怀了,再不成婚或者跑掉,根本就瞒不住了。

顾沧恒咬牙:“我怎么可能放任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嫁给旁人?”

魏浅禾气道:“那你就让我走,派人秘密将我送的远远的,反正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就算我不嫁他,也不可能再转头嫁给你了。”

他们心里都清楚,曾被先帝赐婚,一步之遥就要立后的她,再不可能名正言顺嫁入王府了,他们之间,始终缺了明媒正娶这一条路,走不通了。

顾沧恒沉默不语,良久,憋出一句:“我始终想问清楚,这个孩子到底是我的,还是他的?”

魏浅禾没想到话题能转到这个上面来,愣了一下,反问道:“你说呢?”

顾沧恒急了:“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自然是你最清楚。”

魏浅禾面无表情,道:“那好,是他的。”

顾沧恒又道:“不可能。”

魏浅禾气道:“你看,我说了你也不信,还问我做什么,你心里有自己想相信的答案,往后自欺欺人就够了,不必搞得太清楚。”

顾沧恒无语:“这种事怎么不需要搞清楚?这么大的事……”

他话说一半,自己也很无奈,道:“好吧,我觉得是我的,因为怎么说,也是我们次数比较多,他,他总不可能百步穿杨吧!”

顾沧恒说完偷瞄了一眼魏浅禾表情,试探道:“你说对吧。”

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试探自己与宋青乔有过几次,简直无语。

魏浅禾不想理他了,起身向床铺走去。

“你快走吧,我累了,要休息了,出门莫要让旁人发现你来过我房间。”

她坐下,又皱眉警告他:“以后也不许再来了。”

顾沧恒不依不饶,跟在后头陪她坐下。

“你告诉我吧,否则我难以死心。”

魏浅禾无奈:“我说是他的,你又不信,那无非你只想从我口中说出这孩子是你的,那我现在告诉你,是你的,请问王爷敢信吗?”

她这般态度,说出来确实像是被迫不耐承认,他不敢信。

心中憋闷,他咬牙服输:“好,就算是他的,我也认了,总归都是你的孩子,我可以容忍,但你心中无他对吗,你告诉我,你喜欢的到底是谁,我和他,你只能选一个。”

魏浅禾干脆道:“我选他。”

顾沧恒生气拉扯她正视自己:“你认真一点回答,对我来说很重要。”

魏浅禾道:“那我选我自己,这是实话。”

总归选不到他头上,顾沧恒气馁,他小声道:“无论如何,你没那么喜欢他,对我来说就够了。”

总比让他发现魏浅禾深爱宋青乔,对他一往情深来的强。

魏浅禾困顿,没听清他说了什么,问道:“你说什么?”

顾沧恒没好气道:“我说你若喜欢的是他那样的,我也未尝不可以成为他那样的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魏浅禾一下子就精神了。

顾沧恒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在他的角度认为自己是突然就不喜欢他了,现在,他已经让步到,只要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他就愿意成为什么样……

他的真心就这般笃定吗?

魏浅禾疑惑不解:“难道你从来不介意我跟宋青乔同床共枕,甚至有了一个孩子吗?”

顾沧恒脸上闪过一丝羞愤,他道:“当然介意,我甚至希望自己那日从没有出现在驿站。”

他强行将魏浅禾抱进怀中,接道:“但是浅浅,比起这些无奈的过程,我更在意最终的结局,是否你我长长久久的相伴,如果最终还是我,那这个过程中有过谁,我不在乎。”

93? 试探

◎那亲亲你好了,别气了◎

魏浅禾孕中疲乏, 到后来,听着顾沧恒絮絮叨叨地说,自己迷迷糊糊睡过去,根本不知他是何时走的。

早上醒来时, 床边已空无一人, 唯留还带有余温的半边床褥, 证明昨夜并非一场空梦。

又隔了几日, 已正式更名为顾清荞, 恢复到自己原本身份的太子,设宴邀请还在京城逗留的藩王共赏花灯。

动乱期间, 各藩王名为保护,实则重兵看押在驿馆各院,谨防煽动作乱, 好在, 顾沧恒与谢晗雷霆手段,卡着各关卡要道,使得他们想要送信都传不出去。

如今太子之位已定,接下来只不过是仪式大典的繁复流程,顾清荞自然要将藩王们放出来安抚一番, 送他们回属地继续守卫四方太平。

魏浅禾原本不想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但顾清荞执意要她来, 好为封后之事造势, 到最后实在拗不过,她只能拖着不太舒服的身子来了。

晚宴照旧是一帮人虚情假意,借着推杯换盏, 极尽吹捧的无聊虚假。

魏浅禾坐在顾清荞身边, 闻着食物油腻的味道, 恶心不止,但在场的人个个人精一样,互相看着眼色,唯恐套不出什么秘密来,她只能生忍着,不让旁人看出一丝破绽。

要说唯一欣慰的,是她又见到了陆涟心。

她随梁王而来,坐在梁王身侧,对着魏浅禾温温柔柔地笑着,两人虽然暂时说不上话,但眉目眼神之间,已经足够传达彼此的深厚情谊。

魏浅禾知道她还是那个陆姐姐,心中舒口气的同时,欣慰不已。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她知道陆涟心靠自己活得也很好,就够了。

心思正神游天外,手却被一旁的顾清荞握紧,魏浅禾吓得一激灵,暗骂自己怎么能在这种场合走神。

顾清荞握着她的手,笑对众人道:“大家都知道,我与浅浅相识于西北,她数次救我于危难,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再有半月,登基大典上,我们会携手走过丹壁石,共祭先祖,到那时,大邺将会有史上第一位,非世家大族出身的皇后。”

他顿一顿,紧接着道:“到那日,孤会向全天下宣告,此生不再纳妃,一生仅皇后一人。”

他话一说完,不仅在场众人哗然,就连魏浅禾,都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他。

这件事,他从没与她商量过,为何今日突然当众宣布,不纳妃嫔?这怎么可能,新朝初立,他就靠自己单枪匹马地上阵,如何能稳住四方诸侯。

原本一个没有家族倚靠的新后,已经够让世家们鄙夷耻笑的了,他再绝了姻亲笼络关系的路,这皇位,要如何才能坐稳。

顾清荞能感受到魏浅禾惊疑不定的目光,但他没看她,只是镇定自若地俯视群臣,手下捏了捏魏浅禾掌心,示意她相信自己,安心。

魏浅禾知道自己不能在这样的场合露馅,他既然选择这么做,必然有这样做的道理,她复又调整好面部神色,淡然扭头看台下众人。

顾沧恒第一个皱眉出来反对:“殿下,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儿戏,莫要酒后失言,伤了臣子们的心。”

顾清荞笑对他的指责:“哦?敢问小皇叔说的是浅浅封后一事,还是此生再不纳妾一事?无论哪一件,皆属我后宫之事,怎么伤的到朝臣的心,他们难道不是我的臣子,应当支持我的决定吗?”

两人自打封后的事产生分歧,一见面就会呛上,众臣都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唯有魏浅禾第一次见顾清荞强势,且对象还是顾沧恒,手心不由直冒冷汗。

此刻,顾沧恒有一肚子的话要训斥顾清荞,但念及这样多朝臣的场合,不能再如从前一般专断,否则下了顾清荞的面子不说,让他失了威信,不利于日后掌权,思及这些隐患,顾沧恒终是忍了又忍,没有继续说下去。

魏浅禾眼见顾沧恒脸色骤变,心知他有所顾忌,无处发泄。

谁知顾清荞转而捏着她手道:“浅浅手怎这样凉,让人给你取个暖炉过来吧。”

魏浅禾刚要说不用,梁王狗腿子的声音已经大笑着传来:“早就听闻太子格外宠爱太子妃,今日一见,果然恩爱非常,太子妃秀外慧中,实乃美人儿中的美人儿,本王……”

他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陆涟心踢了一脚,还没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梁王扭头瞪过去,却见陆涟心皱眉示意他看旁人反应。

环顾一周,果然周围人交头接耳,都在议论。

他心知嘴下坏事,脸胀得通红。

原本从前在西北,他待顾清荞苛刻,想着靠说两句好话,拉拢关系,叫他好生放过自己的,谁知嘴太笨,夸也夸不到点上,竟又说到魏浅禾美人儿的话题上去,倒显得轻佻轻薄她似的。

想着说点什么能挽救一下,旁的已有更殷勤的藩王将话茬接了过去,梁王脸气成了猪肝色,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到现在 ,几乎所有的人都看清新形势,向着顾清荞示好,连带着魏浅禾也听了一耳朵阿谀奉承之词。

满场的杯盏交错,当中唯一把不爽摆在脸上的,就只有顾沧恒了。

在这样的场合听着众人吹捧他们郎情妾意,与当场杀他何异?

他眼看着顾清荞与魏浅禾名正言顺亲昵,心中恼恨,甚至明知顾清荞故意如此,也不能当堂发作。

只因魏浅禾始终以眼神、表情抗拒,暗示他容忍、别这样、放过她……

他还能如何呢,他对她始终不忍。

明明他与她才是青梅竹马一对璧人,为何会到如今,眼见她与旁人恩爱两不疑的地步,他自己成了见不得光的存在。

顾沧恒仅剩的那点骄傲还在强逼他克制,即便再难以忍受,也生生坐在那里喝闷酒。

一直站在后头伺候的柳榆想要上前劝解,却被顾沧恒一个眼神喝退。

他盯着柳榆,尔后看向魏浅禾的方向。

明明什么也没说,但柳榆立马领会了他的意思。

那一处,始终被顾清荞抓着的魏浅禾尴尬万分,她咬着唇,忍着胸中钝感,与顾清荞耳语。

“我腹中不适,再闻这味道怕是要吐了,让我回去吧。”

顾清荞关切看向她,愧疚道:“对不起浅浅,今日非要你过来遭这一回罪,下次不会了。”

他刚想要开口送她回去,身旁一个侍女手上甜汤不小心泼到了魏浅禾身上。

一声惊呼,众人闻声看来。

侍女跪地不起,吓的直哆嗦:“奴婢有罪,求太子妃开恩。”

魏浅禾拎起沾湿的衣角,另一只手扶侍女起身。

“无事,换一件就好了,你退下吧。”

她转而又朝顾清荞道:“殿下,容我退下换件衣衫吧。”

这个毛手毛脚的婢女,反倒给了她一个理由撤下,她心里不知多感激她呢。

顾清荞原想要随她一起离开,却被魏浅禾婉拒。

“殿下还是留在此地吧,您是宴会的主角,哪有提前离场的道理,我回宫换件衣服,休息休息就好。”

她顺手摸了摸肚子,告诉他自己是真的不舒服,顾清荞无奈,示意桃李送她回去。

等到魏浅禾背影消失不见,顾清荞看向宗穆小王爷所在的位置,方才发现他不知何时早已离席,就连柳榆都不见了踪影。

顾清荞心头升起一股怪异,立马扭头看向冯炳。

冯炳向来最是懂他的意思,立马点了点头,朝身后人耳语,派了人出去。

即便如此,顾清荞心中仍旧惴惴不安,感觉有什么事情即将脱出自己的掌控。

他今日特意将魏浅禾叫来,就是为了在众人面前进一步试探二人关系。

顾沧恒的脸色的确如他所预料的难看,但他的浅浅,眉目间隐藏不住的不情愿,被他靠近亲近时的生硬,同样令他心生恐惧。

已经离开大殿,走出一段距离的魏浅禾,还不知顾清荞心中生疑。

她急于回到属于自己的院子,仿佛那里才有属于她的安全感。

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柳榆拦个正着。

“姑娘,我家主子请你到园中一叙。”

魏浅禾气愤:“他想干嘛?”

她环顾四周一圈,压着声音道:“还嫌这里不够人多眼杂吗,他到底一天天的在想什么,哪里就有那么多话要说了。”

柳榆略显尴尬,道:“姑娘,小的也只管传个话,做不了王爷的主啊,姑娘有怨言,还是先移步到园中向王爷抱怨吧。”

魏浅禾无奈,只能带着桃李上前。

来到御花园,柳榆拉住想要跟上去的桃李,冲她摇了摇头。

桃李嘟囔着嘴,一脸的不高兴,柳榆低着头哄她,两人拉拉扯扯,目送着魏浅禾消失在视线里。

御花园里拐角甚多,魏浅禾左右绕过好几道杉木,都未能找见顾沧恒身影。

她本就不想来,见状提腿就要走,却突然被一强劲力道拉到宽大树后。

魏浅禾气他耍自己,道:“别在外面跟我拉拉扯扯的,王爷这是生怕别人看不见吗?”

顾沧恒满身的酒气,也正在气头上,怒气冲冲道:“我还不够收敛吗,若不是为了你,若非看你眼巴巴地求我,你以为方才我会忍?就这样还得不到你一句夸赞,还觉得我不够大气大度?”

魏浅禾想起自己方才做贼心虚的慌乱,与顾清荞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小人行径,气得心口生疼:“你大度?你想什么还用别人猜吗,恨不得全写脸上了,我前面找补你后面挖坑,硬生生把我变成了两面三刀的小人。”

顾沧恒酒意上头,哪里听得进去她说什么,他木呆呆盯着她不停说话的小嘴,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贸然凑上去堵住,道:“那亲亲你好了,别气了。”

94? 私会

◎更想守住秘密的人最先缴械投降,一败涂地◎

两唇相接, 顾沧恒还没能品出味儿来,就被魏浅禾一把推开,她不敢置信他的厚脸皮,怒道:“你又在发什么疯, 别以为喝了酒就可以为所欲为。”

顾沧恒也不恼, 抱着她按到怀里, 抱怨道:“他能人前拉你的手, 名正言顺关心呵护你, 我背后亲亲你还不行吗,虽然有孕了做不了别的, 亲亲也不行吗?”

魏浅禾双眼瞪得溜圆,气道:“你还想要做别的?怕不是脑子有问题。”

她见顾沧恒无动于衷,苦口婆心道:“我们现在各自是什么身份, 有立场做那些事吗, 你到底要我说几遍不可以啊,能不能不要总是陷在自己的想象里啊。”

顾沧恒把头抵在她肩窝,闭着眼睛哼哼:“那我能怎么办,若是连我自己都不愿意再骗着自己,才是真的要疯掉了, 你明明与我做了夫妻, 其中该做的不该做的, 我们俩都有了, 现在却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嫁旁人吗?我做不到。”

魏浅禾心下震动,顾沧恒又接着道:“每次你用哀求的眼神看我,求我替你打圆场时, 我就想, 没关系, 反正最后你终究都会是我的,又何必跟清荞那个臭小子计较,靠着这个信念,我才不会憋闷到疯掉,我只能这样骗骗自己了,就这样你也不许吗?”

“浅浅,你未免对我太残忍了。”

魏浅禾听着其中心酸,一时不忍再将责怪的话说下去,她明知他在故意装可怜博取同情,却无法真的对他狠心。

“方才泼我甜汤的婢女是你安排的吗?”

贴着魏浅禾的身子明显一僵,顾沧恒闷闷道:“是又如何,难道要我继续在里面看着你俩手拉手表演恩爱吗,他越得意,我就越疯,你也不想看到我在众人面前失态,与他争个脸红脖子粗吧。”

魏浅禾推一推他,没推动,无奈道:“我又没有怪你差人把我骗出来,但你以为这么低级的伎俩,清荞会看不出吗,他不是我们想象中不谙世事的少年郎了,他的谋算手段,你应当已经见识过了。”

顾沧恒冷哼一声,不屑道:“毛头小子,能有多大能耐,他也就耍耍小聪明,给我使使绊子,那些小伎俩,我还不放在眼里,况且就算他知道了又如何,我巴不得他早点知道所有事,好叫他看清你到底是属于谁的。”

他一有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就使得魏浅禾格外反感。

她语带责备:“他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不该承受这种痛苦,是我骗了他,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想去伤害他。”

她的维护使得顾沧恒更嫉妒、痛苦。

他捏着她的肩膀离开一点距离,使得二人目光相对,能清楚看清对方想法。

“那我就不无辜、不痛苦?为何浅浅对我就从无这份怜悯与心疼?你总是对他心软,对我,心肠却硬的可怕,是不是因为你归根结底心底爱慕的还是他,对我只是虚与委蛇?否则,为什么你独独对我这般无情?”

魏浅禾十分清楚自己并不爱顾清荞,但她对顾沧恒的感情模糊不清,是她自己也看不懂的乱麻一堆,对此,她从未曾细想过,也不想想透,所有的感情终结在自己已知必死结局的那个清晨。

过后种种,她难得糊涂,又何必分的那样清楚。

魏浅禾抵抗不了顾沧恒眼神中的质询,率先偏头,挑过眼神去。

谁知她的逃避进一步刺激到顾沧恒,他不允她再次避而不答,强行将她的脸掰正,强迫她面对自己。

“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到底想不想嫁他?”

顾沧恒神情哀痛:“其实这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但我实在不愿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所以一直在逃避,现在,你告诉我,倘若没有我的阻拦,你自己真心的,到底想不想嫁他?”

即便被迫看着顾沧恒的眼睛,但魏浅禾双唇紧闭,仍旧拒绝回答他。

她无法给他答案,倘若说不想,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一直在追着顾清荞跑,倘若说想,又无法解释之前为什么会想要跟着谢凝安一起逃,无论哪一种答案,都会引来他的继续追问,而她回答不了任何一个。

顾沧恒见她还是那种回避的态度,心生失望。

“所以说,你到底还是想要嫁的对吧,否则为什么迟迟无法做出选择,任由我一个人备受煎熬?”

他的恼与恨由心而生,再难遏制,攥着魏浅禾手臂的五指慢慢收紧,将人抵在树干上,狠狠亲了上去。

这样的亲近并非魏浅禾所愿,她奋力挣扎、逃避,却又一次次被拉回来,柔弱的体力根本无法与面前男人的力量抗衡。

柔软的嘴唇被吸吮咬破,直到不知是谁的伤口渗出的血丝弥漫齿间,发了狂的猎人仍旧不想要停止追捕。

他的手松开因缺氧而短暂停止挣扎的猎物,肩上的衣物扯开,露出光洁的皮肤,尖利獠牙立马覆盖上去,遮住新鲜诱人的脖颈……

细细密密的撕咬,绵麻的触感,空气中冷凝的风时时刺激魏浅禾的感官,从挣扎到无力,她仿佛被猎人捕获又放生,再而又俘获的可怜麋鹿,濒死前彻底放弃了反抗。

直到她的耳中传来渐近的脚步声,直到细碎的谈话忽远忽近地飘入耳中。

“听说了吗,王尚书家的小儿子跟他大哥新娶进门的小嫂子搞到一起了,后院闹得鸡飞狗跳的,王尚书今日都称病没来赴宴。”

另一道声音低低地笑,不怀好意道:“怎么能没听说呢,估计朝堂上没几个不知道的,他家老大是个忠厚老实的,官场上人缘还不错呢,谁提到王尚书家的大儿子不得说一声是个大大的好人,可惜好人没好报呦,碰上这么个不要脸的婆娘,勾搭自己小叔子,也不怕浸猪笼。”

提起话题的人附和道:“可不是吗,原先王尚书家两兄弟关系多好,就因为这么个不检点的小娘子,彻底闹掰了,明面上都不来往了,更何况私底下一个宅子里闹得有多凶了。”

“是啊,能传出来的,都是浅的,关起门来,估计早都打翻天了,家丑不可外扬嘛,还能闹到人尽皆知的,想见王尚书有多头疼了。”

来人似乎已经走到近前,一树之隔的背后,压低嗓子跟旁边人说道:“听说这个小嫂子原本就跟他家老二要好的,从小一起长大,不知怎么阴差阳错被许给了老大,这才闹出这么多腌臜事,现在小娘子也不想活了,自残了几次都没死成,王尚书要她娘家来接人呢,估计要休妻了。”

“那这回了娘家也没法活了呀,小娘子是哪家的,我认识吗?她跟那小叔子是真嗯嗯?被人亲眼看见了吗?有传出细节吗?”

似乎是哪宫出来的太监,对这类事格外的感兴趣,聊着聊着就偏了话头,渐渐走向不可描述的意境。

“那她跟人家两兄弟都睡过了,也不知谁更厉害点啊?”

另一人怼了他一下,哂笑道:“关心那些干什么,谁厉害也不关咱的事啊,总归咱俩是没那福分了。”

“嘿,我猜还得是小叔子更厉害些,你想想,若是每晚偷溜过去找小嫂子,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想方设法背着所有人,想想都要兴奋起来了。”

另一人附和着笑,语气却轻蔑:“偷嘛,刺激舒服得很,总归名不正言不顺地更心襟荡漾些,都是下贱坯子,没一个正经人。”

魏浅禾早在陌生人靠近的时候,就从眩晕中立马清醒了过来。

小太监们无意中说的这些话隐射到她身上,几乎是瞬间将她骂醒。

魏浅禾异常紧张,害怕被人发现的恐惧,使得她浑身颤抖,手臂凝聚出唯一的那点力气,想要推开顾沧恒。

谁知外人的靠近,使得他更兴奋,似乎想要昭告所有人他与她之间关系的念头,在这一刻得到彻底的爆发与释放,他不愿放手,狠狠钳制她脆弱的脖颈,试图再次逼她就范。

两相博弈,更想守住秘密的人最先缴械投降,一败涂地。

魏浅禾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唯恐吸引来多余的关注,面前泛着酒气的男子发了狂似地咬她,趁着外头两人说话的间隙,逼她出声。

魏浅禾紧咬牙关,抵死不从,两人暗自较劲,直到说说笑笑的两人渐行渐远,慢慢离开了这片危险区域。

魏浅禾心头恨起,张口咬上男子脖颈,狠狠留下一道牙印。

顾沧恒吃痛,不得不离开,他单手捂着脖子上的血印,另一只手却还抓着她的肩,皱着眉恼她:“使那么大劲儿,要吃人啊你。”

魏浅禾嘴里都是血腥气,但她一点都不愧疚,只奋力推他一把,使得眼前人踉跄后退,终于脱离开他的掌控。

“使劲儿了吗?我只恨自己力气还不够大,没能咬下你一块肉来才解恨。”

“恨?”顾沧恒嗤笑:“你有什么资格恨我?摇摆不定的人是你,一直以来追着清荞不放的人是你,背着他挑逗我,迫我不得放手的也是你,怎么,听他们说起背德女心虚了,受不了刺激恼羞成怒,就又要迁怒到我身上是吗,来啊,我受着呢,你最好赶紧骂醒我,让我别再那么下贱,就非你不可了一样。”

这话重到了极点,显然是顾沧恒被惹急,趁着酒劲炸毛,胡作非为。

魏浅禾气得发抖,喘着粗气应道:“好啊,那你仔仔细细听着,我为什么偏要舍你求他。”

95? 割席

◎你我之间早该前缘了断◎

魏浅禾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无尽痛苦、迷茫的死循环, 明明她是为了求生做出的下意识选择,如今却都要来指责说是她错了。

她为了自己,拼命地活下去,有什么错?

做一个没什么用的好人, 等待他们的选择把自己逼死, 才算好吗, 她不要。

是, 听到旁人议论背德女, 是令她感到羞愧,但这样强烈的羞耻心, 只针对一无所知,却被她拖入漩涡的顾清荞,他对她从无错漏, 却蒙受着她的欺骗, 她自认此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

但对顾沧恒,她原先仅有的那点迟疑,也在这一刻通通转化为愤怒。

若非他负心薄幸,短短三年便对她色衰爱驰,如何会有后面这一堆劳什子破事, 她决意舍弃离开后, 若非他穷追不舍, 不甘心自己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又如何会牵扯不清,闹到如今左右为难的地步。

既然早晚会舍弃她,何苦追着她不放?

是, 她利用他生孩子是不对, 但这个孩子本就是他欠她的, 要回来是她理所应当,若非为了救人,谁稀罕跟他再有肌肤之亲。

此刻,落入此境地的无奈,对自己的鄙夷唾弃,都让魏浅禾恨透了顾沧恒。

她咬牙切齿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宁可流放充军,都不留在你的别院躲藏修养吗?因为我知道,你会从此替我改名换姓,让另一个女囚顶替我的身份流放去西北,再然后,等待着我的,就是令人唾弃的王府外室身份,默默无名,到死都再出不得你的别院。”

顾沧恒面容讶异,不知她为何能猜到这一切。

当初,他让柳榆安排好了一个死囚顶包,的确已在着手为她准备新的名册身份,但过不了明面的假身份进不得王府,所以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得待在他的别院中足不出户,连侍妾的身份都算不上。

着急辩解,顾沧恒道:“不是这样的,自你那日清晨反问过我明媒正娶之事,我有在想办法给你新的身份,只要等那阵风头过去,你会是底下哪个郡县刺守家的小女儿,同样有资格入我王府,三媒六聘,绝不含糊。”

这是魏浅禾死活要离开后,顾沧恒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但这件事只有他和柳榆知晓,此后从未有机会向魏浅禾提起过。

魏浅禾冷笑一声,根本不屑:“也就是说,若我那日不曾追问过名分的事,等待我的就是权贵外室的结局,王爷认为,以我的性格,会开开心心地接受吗?”

顾沧恒急道:“那几日突发意外,能够思虑的准备我都有在做,难免还有往后深远,考虑不周的事情,但只要你安安稳稳住下来,日后,我自然都会把这些问题一一解决。”

魏浅禾摇头,道:“不,你不会,我等了你三年,直到死,都未曾有过名正言顺进王府的机会。”

顾沧恒愣住了:“你在说什么,靠胡乱猜测,你就将我的罪名定死了吗?”

魏浅禾没有理会他的质疑,接着道:“我不仅知道你以外室身份待我,还知道我们会有一个孩子,她是个活泼、漂亮的小娘子,但是因为我在你这里失了宠,死后她便被人伢子不停转卖,过起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说到此时,顾沧恒终于有点听不懂魏浅禾在说什么了。

他原以为她在与自己就事论事,却原来她是以擅自揣测自己,不停给他定罪的吗?这些事他通通都没有做过,她凭什么以推测污蔑他?

“你胡说,什么小娘子,什么失了宠,还有,哪里来的三年,直到死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顾沧恒本就因酒气而混乱的头脑,此刻彻底乱了套。

魏浅禾根本不管他的反应,她恨自己的优柔寡断,已决定和盘托出所有真相,在今日与他彻底割席。

她只麻木着继续往下讲:“还记得我与桃李说过吗,阿父死的那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中预示了我们之间过后种种,我们生的那个小娘子会取名顾玖翎,她的一生与我完全相反,虽开局混沌,但过程精彩,结局圆满,而我,不过是她人生中不甚光彩的背景板娘亲。”

直到魏浅禾把梦中女娘的名字都说了出来,顾沧恒恍然想起,那日的确听她与桃李描述过一个梦境。

那时他只觉奇怪,为何她万分笃定腹中是个小娘子,但所听太过离奇,他只以为是她孕中臆想,当时未再深究其中古怪。

今日听她述说,虽因果逻辑俱全,却仍旧令人生出荒诞之感。

“一个梦而已,如何能说明真相,判定他人的选择和命运?”

即便无法完全相信,但顾沧恒固执以为魏浅禾陷入了自我猜测的迷障,他没法将她从虚妄中拉上来,那就跳进她的思维迷障中自证。

“我认为,就算你说的梦境是真实会发生的事,我们会有一个女儿,那我也会格外疼爱你们母女,绝不会让你红颜早逝,孩子颠沛流离。”

魏浅禾苦笑一声,道:“若我没有看过未来结局,恐怕我也是这样想,且对你这般期待的,但事实是,三年为期的新鲜感,色衰而爱驰的被抛弃,无论哪一样,你敢说,半年前的自己绝对不会这样对我吗?”

长远的感情,需要陪伴与经历,魏浅禾到现在才看清,从前的他们,感情基础有多薄弱,以色相而起的情爱,能维持多久呢,不过三年而已。

顾沧恒被她的质问镇住,愣愣呢喃道:“你为何会有这样的疑惑,我当然不会,就算半年前,我也不会这样对你。”

他承认,自从西北之行开始,他们所经历的比他们过往十多年加起来的还要丰富,但那并不能抹杀十多年陪伴产生的细碎爱意,这半年多的经历只是让他更爱她的每一面,却并非证明他从前不是真心爱慕她。

怕她不信,他又紧跟着解释:“就算你说的结果都是必然成真的事实,那我也相信,自己当时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或是误会。”

料想到他不会认下,魏浅禾不屑嗤笑:“狡辩,强词夺理。”

顾沧恒恼怒:“是你行事武断,妄下定论。”

两人各执一词,谁也不能使对方信服。

顾沧恒盯着魏浅禾不愿看向自己的侧脸,咬牙道:“你的意思是说,仅仅因为这个梦,你就决意舍弃我,宁可流放充军,都不甘在我的庇护下生活。”

魏浅禾哂笑道:“如果都有人告诉过你,待在这里三年后就是死,你还会愿意老老实实守在这里等死吗?”

顾沧恒一声不吭,面色难看。

他无法劝她,只因他始终认为,魏浅禾陷入的是假想的世界,那个世界的因果都是她自己说了算的,想怎么捏造怎么捏造,他说再多争辩又有何用,扭转不过她固有的想法了。

魏浅禾又如何不知这些描述匪夷所思,很难令顾沧恒信服。

她道:“你是不是始终怀疑,我的这场梦是空想,对你来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顾沧恒仍旧没吭声,但他的沉默代表了一切。

魏浅禾道:“你不是还好奇,我为何非要远赴西北,又为何非要凭着那纸婚约绑定宋青乔吗?”

她一字一句道:“因为早在决定离开你的那个清晨,我就从梦中预知了他宋青乔日后会是大邺国君,而我又恰巧与他有这一纸婚约,你说,正常人在那样的情况下,会如何选?”

到此刻,顾沧恒才算是真正被震慑住了。

他不敢置信她说的每一个字,问道:“当真?”

再次上前抓住她的手臂,顾沧恒拧着眉问:“你当真早知他会是未来新帝?”

魏浅禾一把甩开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所幸这次,倒没费多大力气。

她不耐道:“王爷不是一向机敏通透?顺着我这番话往前溯回推导一番,应该立马就能明白前因后果吧。”

魏浅禾说的并没有错,这件事本身并不复杂,只要从她这里得到了关键的信息,前后很快就能串起来。

倘若真是因为她提前知晓了宋青乔乃真龙命格,那就不难解释,当初流放路上被刺杀,与大部队失散的时候,她为什么不走。

明明有过数次逃离西北的机会,她都放弃了……

顾沧恒突然笑了,是他太傻。

他原以为,魏浅禾是为了不连累自己,是为了魏氏族人,却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宋青乔,她从始至终就是奔着宋青乔去的,自己明白的太晚了。

他上前一步,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魏浅禾,这一次,即便再恼怒,他没有强行抓住她不得动弹。

“那宛都呢,边地军帐之内呢,你明明都已打定主意要选宋青乔,为什么又要主动引我做那样亲密的事?难道对你来说,没有爱也可以行夫妻敦伦之礼吗?”

魏浅禾挑起下颌,迎着他的目光向上,脆生生应道:“对,我可以,为了活下去,没有什么不可以,更何况,你除了喜新厌旧外,外貌体格都无法挑剔,为什么不能放纵自己去享受?”

顾沧恒无法隐藏住难以置信的表情,魏浅禾却还不放过他,继续抛出杀人的刀。

“若非梦中预警,使我得知必须生下顾玖翎这个孩子,才不会害了宋青乔战死,你我之间早该前缘了断,不会生出之后这些是非了。”

对顾沧恒来说具备强大冲击力的一句话,使得他唯有扶住树干才能站稳。

原来,一点爱都可以没有的吗?她是真的没有心。

96? 威胁

◎他是宗穆小王爷啊,他怎么会哭呢!◎

魏浅禾知道,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在她说出这样伤人的话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彻底决裂的准备。

她意识到了自己对待清荞的卑劣,明明自己做错了, 却不能勇敢承担错误, 始终在想别的办法隐瞒、找补, 对于这种认知, 她羞愧难堪, 又进而将怒火发泄到顾沧恒身上。

她想要证明都是他的错,若非他一直纠缠, 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脚踏两条船的无耻女人。

如此,顾沧恒无论有多舍不下她,心底的那份骄傲也不允许他再留恋一心追随旁人的女子了。

顾沧恒还未从那阵冲击中反应过来, 他不相信她一点都不爱自己。

“你爱过我吗?”他怔忪发问, 仿佛绝望中还带着最后一丝期待。

魏浅禾偏过头去没有回答,顾沧恒便笑了。

“所以说,现在你腹中这个孩子是我的对吗?”他木若行尸地发问,再不带一点外露的情绪。

魏浅禾扭头看他,一点点惊讶弥漫眼中。

这个人, 说了这么多, 他提取出来有用的信息, 就只有这个吗?

她依旧没有说话, 只是用抗拒的眼神回敬,借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顾沧恒明了了结果,低头浅笑了一声。

那就好, 那还算好的。

她都说了, 孩子是为了宋青乔才生的, 自己还在这里纠结孩子是谁的,也是够可怜可笑的了。

顾沧恒想起宋青乔被梁王胁迫开战后的所有,的确是从那时候起,宛都、前线,她开始了自己的计划,非要生下和自己的孩子。

宋青乔昏迷不醒的那两个夜晚,她反常的言行,也立马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坚信生下和自己的孩子,宋青乔就有救,而事实也证明了,宋青乔由危转安就在那个清晨,所以自那一夜确定有孕以后,她就刻意疏远远离自己,再不搭理他了。

宛都开始那么多次的纠缠,不过是怕自己怀不上罢了,所以才跟他反复试孕……他从来不知,他的浅浅不仅聪慧,而且诸般心机算计,将他利用个彻底。

再后来,他从草原满心欢喜跑去找她,却又撞破她与宋青乔同房,惊怒交加之下,愤然回京,如今想来,配合幻梦香的作用,她不过也是为了能用计带着腹中孩子顺利嫁给宋青乔罢了。

从始至终,她心中只剩下嫁宋青乔这一个信念了,她再未考虑过选择自己的可能性……

“浅浅,你就这般信这个梦吗,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对吗?”

顾沧恒问的敷衍,连他自己都知道,不必抱什么希望了。

果然,魏浅禾的答案依旧无情又决绝。

“王爷,这个梦并非虚妄,且次次都在现实中得到印证,如果是你,会不去相信命运的示警,反而去信一个自己始终看不透的人吗?你自己也清楚,人与人之间再亲密,也始终有无法沟通的秘密,就像你身上背负的责任无法与我共享,我的心酸痛苦你也无法共同分担,上天已经注定了我们的结局,又何必强求。”

顾沧恒道:“对你来说都是强求吗?你对我,始终连一丝信任和怜悯都没有,就算这个梦境是真实的预警,你也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放弃,浅浅,我们之间的感情,连一点点努力都不值得你试一试吗?”

这声质问,直击魏浅禾内心深处,她恍然意识到,自己的确从未想过努力挽回,她根本从心底,就从未相信过顾沧恒的真心。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魏浅禾不愿再去深究从前的选择错与对,她已经一条路走到了黑,难道现在后悔就能有用吗?

她不做无谓的事。

“王爷,先要色衰爱驰抛弃我的是你,我只不过先一步做出了合理的自救,没理由听你的指责,男欢女爱顺从本心,我已经明确表达了对你的抗拒,王爷也当识趣些,莫要再做纠缠。”

想要逃避某件事时,魏浅禾面对着顾沧恒的,就是这副油盐不进的固执模样。

“好,若我就是不愿放手呢,你待如何?”顾沧恒再上前一步,将她逼到背靠树干,退无可退。

魏浅禾紧张到指甲抠进树皮里,面上却伪装做一片风轻云淡。

“那王爷若是觉得强人所难有意思,那浅禾也无话可说,但你我之间,还是只有那句话,要身子可以,要心,没有。”

顾沧恒低低笑了起来,有嘲讽、有愤怒,唯独没有释怀。

这句话,已经是他第三次从她这里听到了,很奇怪,每一次听都有不同的感受,第一次单纯只有深情被辜负的不理解与愤怒,第二次是觉可笑、无奈,那时他虽听她嘴上拒绝,心中却笃定她只是嘴硬,内心深处定也是有自己的。

这一次,唯独剩下的只有绝望。

啊,原来这一直以来就是她的真心话呀,没有自己所误解的那些赌气、挑衅,她就是在正常表述心中所想,是自己错误解读,臆想出其后那许多情感。

抵着她的身体不得动弹,头却低下去附在她耳边说话。

顾沧恒故意将脖颈的血印送到她眼前。

“你现在将这些都告诉我,就不怕我再将这一切阴谋算计告诉清荞吗?倘若叫他知道,你腹中怀的是我的孩子,你说,以他的心性,可受的住?”

魏浅禾刹时瞪圆眼睛,惊怒交加地盯着顾沧恒:“你敢!”

顾沧恒失笑,语气带着一股子不管不顾的疯劲儿:“我为何不敢?兔子惹急了还咬人呢,你叫我空筹谋一场,难道还要笑看你们成婚,生下属于我的孩子吗?你做梦。”

魏浅禾绞尽脑汁挽回劝服:“你若是介意孩子生下来要叫旁人父亲,我可以带着她远走高飞,从此不再出现在你们任何人面前。”

顾沧恒冷冷道:“所以你从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若是东窗事发暴露,就带着肚中的孩子逃跑,所以谢凝安稍作鼓动,就轻易说服了你跟着一起私逃,到如今破绽百出了,你都不愿玷污一点点在清荞面前的高洁形象,你对他,果然比对我仁慈、有爱。”

魏浅禾百口莫辩,不知还能如何消解他的怒气,令他不要在顾清荞面前捅破一切,只能破罐子破摔。

“好啊,你去说啊,就算你说了,我也会一口咬定是你逼我强迫我,方才所说的这些,我通通都不会认的。”

顾沧恒像是早就想到了她会这样应对,轻笑道:“好啊,你可以矢口否认,那就看清荞到底愿意相信谁,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了,毕竟,他已经成了这段关系里绕不过去的一道坎,共同参与进来知晓全部的真相,才能做出对所有人都公平的选择不是吗?”

魏浅禾恐惧、害怕顾沧恒所说的坦白。

她无法面对清荞清澈的眼睛,她暂时还做不到。

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说不说破真相,结果竟然都一样。

她明明怕得要死,怕顾清荞察觉她背叛了他,怕周围所有人议论、探讨的眼神,疑神疑鬼,惶惶不安。

却最终还是要面临这一困境。

“但是魏浅禾,说到底你也没那么爱清荞,你骗来哄去,最爱的只有自己。”

顾沧恒还在不遗余力地刺激打击她。

魏浅禾争辩道:“人必先自爱,而后人爱之,我爱惜自己,有什么错?错的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迫害者,以权势肆意扰乱他人的人生,最后还要站在道德制高点谴责我们的挣扎。”

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与力气,一把推开他胁迫着自己的胳膊,恶狠狠道:“顾沧恒,你若敢逼我,我就索性堕了肚子里这个孩子,全当从没有过。”

尖利的指甲掐入掌心,魏浅禾止不住地颤抖。

她不知顾沧恒是否会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也不知他到底会否在乎这个孩子,又能不能神乎其神地推测出这个孩子其实不能死。

果然,暴怒之下的顾沧恒迟钝了许多,没了往常的那份敏锐。

他一步上前狠狠掐着她的脖颈咬牙:“你敢威胁我?”

魏浅禾忍着痛坚持:“我就是威胁你!”

顾沧恒气得双眼通红,恨不能就这么掐死眼前负心薄幸的小女郎。

他自觉冤枉,说不出的委屈、无奈。

明明都是自己从没有做过的事,却被她满口笃定地说出来定罪,就连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这个珍贵无比的孩子,也可以被她拿来当作威胁自己的武器,她当真心狠,也当真对自己没有一点点的顾惜。

手指渐渐松劲儿,顾沧恒神思混沌着后退了两步,魏浅禾却紧跟着上前一步,追问他道:“你答应了对吗?你发誓,绝对不会到他面前戳穿我的秘密。”

顾沧恒只是无尽悲哀的眼神看着她,哀伤到魏浅禾恍惚感觉下一刻就会从中掉落出眼泪来。

但他是宗穆小王爷啊,他怎么会哭呢!

顾沧恒惨笑道:“你都拿堕了孩子吓唬我了,等同在拿你自己的命要挟我,你觉得,我还敢违背你的意思吗?”

魏浅禾一愣,初始没能明白他的意思,随后又反应过来,他是因为记得,上次自己玩笑中与他提过,她是难产的体质,落胎等同于丧命……

一瞬间的五味杂陈,心酸苦楚,魏浅禾说不清楚此刻内心的诸多想法。

她不敢信他的真心,却又次次被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打动,他到底是哪样的顾沧恒,到底是书中描绘的那个他,还是一路追到西北,始终初心不改的那个他?

作者有话说:

哇,好开心啊,我这两天涨了两个预收(有点没出息了哈哈),谢谢喜爱我文的宝儿们,会努力不负你们的支持!

97? 离间

◎彻底闹掰,从此各走各路◎

魏浅禾难堪地别过脸去, 不敢再去面对顾沧恒的哀伤。

他的痛与脆弱明晃晃地摆在她面前,仿佛直截了当地在对她说:来吧,只有你能伤的了我,尽情往我身上插刀子吧。

她能感受到他澎湃的情感, 却不敢相信与接受。

没人愿意重蹈覆辙, 她更赌不起, 输不起。

顾沧恒已经得知了全部的真相, 他也该死心了。

见她连看都不想再看自己一眼, 顾沧恒失望问道:“我只想知道,你到底爱没爱过我?”

魏浅禾难堪道:“到现在再问这些有什么意义?”

顾沧恒执拗道:“对我来说有意义, 你只需真实回答这个问题就好。”

魏浅禾咬唇,道:“没有,若是爱你, 又怎么会利用你。”

顾沧恒的心坠入谷底, 但他偏要知道所有的答案。

“那清荞呢,你是否到此时,还真心只想要嫁他?”

当下此刻,魏浅禾没有别的能力反抗他,唯有嘴硬赌气。

“是, 比起跟你走, 我愿意嫁他, 这是早就做好的选择。”

顾沧恒盯着她不愿看向自己的侧脸, 震惊、心痛、失望,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他没再开口说话,只沉默着后退了两步, 随后转身, 大步离去, 再没有回头。

直到他的背影快要消失在转角,魏浅禾才扭头去看了最后一眼。

从决定以幻梦香骗他生孩子的那一刻起,魏浅禾就知道两人迟早有摊牌的这一天。

她故意诱他,假作春梦,瞒不住了又装傻充楞,哄他隐瞒住二人的关系,以示弱、以恐吓,一步步逼他妥协。

但她没想到两人的最后,会闹得这样的难看,会是在今日,恼羞成怒下仓促成就的结局——撕破脸面彻底闹掰,从此各走各路。

魏浅禾的心情十分错乱复杂,她以为自己会轻松,却其实更多的是惶恐、慌乱。

明明半年前决定断绝那十多年的情谊,都没有今日想要撕裂这短短半年的情这般优柔哀伤。

她呆在原地愣了许久,直到桃李找过来,不停地喊她“小姐”,方才从失神中清醒。

桃李嘴里嘟囔道:“柳榆太坏了,他家王爷都走了,他还不放我来找你,非要拉着我说话,还有王爷,现在怎么脾气这样大,比从前凶多了,他从我旁边走过去,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还是柳榆胆子大,怎么在他手底下活的呀。”

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跟魏浅禾死气沉沉的状态对比鲜明。

想要动的时候才发现半边身子都僵了,桃李赶忙扶着魏浅禾想要让她坐下歇一会儿。

谁知刚挪动一步,却见她身子一软,整个人晕了过去。

桃李力气小,一时不查,差点没扶住,拿身体挡着魏浅禾下坠的趋势,垫在她身子底下,两人一同摔在了地上。

桃李顾不上后背压到的大小石子,赶忙爬起来查看魏浅禾是否伤到。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她拍魏浅禾的手,发现她柔弱无骨的手冰凉无比,整个人都吓着了,赶忙喊人来帮。

“来人哪,快来人……”桃李焦急万分,料想柳榆他们应当没有走远才对,却怎么喊也喊不来人,她又不敢将魏浅禾就这么丢在这里跑出去找人,只能将她扶坐起来,学着魏浅禾救人时的模样,用力掐她的人中。

好一会儿,魏浅禾才慢慢苏醒过来,桃李抱着她的脖子大哭。

“小姐,小姐我错了,以后我一定好好跟着你学习医术,再也不偷懒了。”

从前魏浅禾就总提点桃李,要她跟着自己学点医理.

但桃李惫懒,觉得自己记不住那些复杂的草药,不是学习的料,况且有魏浅禾这样的医者在身边,她何须学习医术,总归她和她家小姐是不会分开的。

但今日教训深刻,叫她领会到手足无措,眼盲心焦的恐惧时刻,她便十万分后悔当初没能学个皮毛,叫魏浅禾躺在这里无助无援。

魏浅禾缓过一口气来,拍着桃李的背安抚她。

“没关系,就是一时气血翻腾,没能缓过劲儿来,坐一坐就好了。”

她抓着桃李的手没什么劲儿,暗笑自己如今竟这样脆弱,许是怀了身子,体内气血两亏,导致脉象虚弱乏力,稍微受点刺激,就受不住地晕了过去。

桃李止住哭泣,抹干净眼泪,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道:“小姐,是不是小王爷气你,他要是总气你,我们以后就不理他了,反正小姐也要嫁给太子了,奴婢看太子脾气就好得很,绝不会惹小姐生气的。”

魏浅禾见桃李天真,笑一笑没说话。

男女情爱,哪里这样泾渭分明的简单,若是谁脾气性格好一点,就更能得对方的爱,那她又如何会有这么多纠结繁复的苦恼情绪。

与此同时另一处,宴会大殿的角落里,两个小太监躬身低头向冯炳回话。

“都督,就沿着您指的那条小路,说了王尚书家的事,其余没有多说一句话,周边没有多瞟一眼。”

小太监恭顺,极为了解这宫中有许多阴私是自己触碰不得的,主子吩咐办事绝不可画蛇添足,引火上身。

冯炳“嗯”了一声,道:“太子若是问起来,知道该怎么说吗?”

其中一个小太监道:“奴才定如实回话,绝不敢有所隐瞒。”

冯炳没接话,气氛一时凝滞了起来,另一个小太监赶忙拱手应道:“奴才们一路找过去,只隐约看到两个人影,遂起了点动静,将人吓走了,并未做多余的事,更没说过分的话。”

先前抢着说话的小太监抖了抖,赶忙跪下求饶:“奴才也是,奴才跟着小六子说话,都照着太子的吩咐办的,绝没有旁生枝节。”

冯炳皱眉,斥道:“行了,赶紧起来,让别人看见没事也生出事端了,你们记住,我让说的那些话万不可叫太子知道,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

两个小太监头点如捣蒜,相互拉掺着退下了。

冯炳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心想魏浅禾果然不是令人省心的主,当初他真是迷了心窍,要把她往清荞的床上送。

如今不想要,也跟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了。

他料想过她跟宗穆小王爷关系匪浅,万没有料到二人牵扯这样深,小王爷为了她,简直着了魔一般与顾清荞对着干,再这么下去,好不容易因为二人联手稳定下来的朝局,立马又会陷入骚乱。

红颜祸水果然是千古无解的难题,原本帮扶了十多年的叔侄,都能因为她一个人闹僵到这个地步……

冯炳边往顾清荞身边走,边寻思着如何与他交代这件事,且日后,怎样能将魏浅禾这个祸害彻底清除掉。

顾清荞眼见冯炳回来,起身开始往外走。

两人边走边说话,冯炳将小太监们跟过去的情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

“臣让他们小心跟着魏浅禾,果然见到了王爷的身影,闹了点动静搅散了场,小太监们亲眼见到王爷走了才回来复命,应当是没说上几句话。”

冯炳避重就轻,压根没提自己让小太监说了闲言碎语刺激魏浅禾的事。

顾清荞沉着脸,无悲无喜道:“平常注意着点打探消息就行了,不要频繁露脸,让浅浅和小皇叔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们。”

冯炳忍了忍,还是问道:“太子何需要忍,王爷就差在群臣面前挑明说魏浅禾是他的人了,太子却一再忍耐,难道真拼起来,我们还怕了他不成,王爷若是有一点点分寸,也该知道这种事情上不能含糊,于您将来继承大统十分不利。”

顾清荞道:“冯叔难道没看出来,倘若孤不愿放手将浅浅让出来,日后这个皇位,小皇叔让不让我坐还是另一回事。”

冯炳惊道:“殿下,慎言。”

顾清荞笑道:“事实如此,不说难道心里就不清楚吗?躲不过去的。”

冯炳一时没能接话,沉默良久问道:“殿下明知魏浅禾与小王爷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为何还要假做不知?小王爷那处也定然知道我们洞若观火,双方都明了的事,为何还要躲躲藏藏的打哑谜。”

顾清荞一时没有接话。

他与顾沧恒自然是各自心中有数,但魏浅禾不一样。

顾沧恒当局者迷,自以为她心性摇摆不定,总想等她主动选择他,而自己,则早就明晰她心之所向,等,不过是再给自己一点时间,尝试再争取一下她的心。

自己从未得到过她的爱,顾清荞一直都知道。

但她已是自己选定的人,放不了手了。

为此哪怕得罪顾沧恒,甚至与之为敌,他也要试一试,搏一搏。

当一个人想要达成心中目的时,无论他心性如何,都不避讳使用手段、心计,他顾清荞亦是如此。

皇位与魏浅禾,他一个都不会放手。

冯炳见顾清荞没有说话,知道自己僭越了本分,立马调转话题道:“殿下之前让准备的医馆,臣已经打点好了,还有梁王那个侧妃,明日会在医馆候着,殿下随时可以带魏浅禾过去。”

顾清荞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他状似随口地抛下一句:“冯叔,浅浅不日会是皇后之尊,即便如今,您也该尊称她一句太子妃,切莫轻慢薄待了她。”

冯炳起步跟上的脚步一顿,随即应道:“臣明白了。”

从小看着长大的雏鹰不一样了。

他成为了大邺独一无二的雄鹰,即将冲向这片天空最高的位置。

自己这个老东西,再也不能擅作主张忤逆他的意思了。

作者有话说:

宝儿们,这一本正文内容大概会在两周左右完结(我预估的哈哈,也不一定),所以最后这段时间会随榜单更新(想多蹭两个榜),一周只有五更,这一周明后天请假不更的哈,周一再来看哦,谢谢你们的追更!

98? 取悦

◎他身边只剩下自己一人了◎

柳榆跟在顾沧恒后头, 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他自跟着他家小王爷从御花园出来,就立马感觉出了气氛的不对,缠着桃李打听出的那些边角料消息,也一时没了要不要说出来的主意。

默默无声地跟在后头, 脚步急促又沉重。

顾沧恒突然止步, 柳榆也跟着停下, 听他道:“清荞的人什么时候走的?”

柳榆赶忙回话道:“我们出了御花园, 他们立马就走了, 没有逗留。”

顾沧恒“哼”了一声,冷冷道:“他胆子越发大了, 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

柳榆抬眼瞄看顾沧恒神色,小心翼翼道:“那王爷为何不干脆让我阻止殿下的人靠近,何必纵容殿下胡闹。”

顾沧恒心烦意乱, 皱眉不语。

他哪里想到顾清荞如此不知轻重, 派来的人什么污言秽语都说。

他原本只是想借顾清荞的手,试探她到底是何心意,却弄巧成拙,激化了二人之间更深的矛盾。

顾沧恒不耐道:“派人去把那两个小太监抓过来,问清楚这些话到底是谁教他们说的, 问好了杖打二十, 扔到辛者库去。”

柳榆犹豫道:“抓过来问话倒没什么, 但这两个太监是东宫的人, 我们擅自把人送去辛者库,是否太过……”

太过嚣张了。

这明显就是当面打了太子的脸,两边又要打个鸡飞狗跳。

顾沧恒道:“做了就是为了给他看, 怕什么?他敢明目张胆送到我眼前来恶心我, 就该想到我会还回去。”

柳榆没敢反驳, 低头应了一声“是”。

接下来的几日,东宫与王府皆没了动静。

两个小太监被责打送走前,顾清荞遣人到跟前问了话,具体问出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由着顾沧恒发落了他们,没有大动肝火,再与王府生事。

是日,顾清荞好不容易有点闲暇时间,匆忙赶到魏浅禾院子里说要带她出去。

魏浅禾身子渐重,整日困倦,窝在房中根本不想出去。

奈何顾清荞一脸雀跃,说要给她一个惊喜,想想整日不动,对腹中孩子也不好,她只能强打精神,跟着他出了宫。

这次再一同出门,规格明显不同于上一次二人出行。

护卫增加了三倍不止,暗处也有守卫一直盯着。

魏浅禾面带愧疚:“殿下如今身份不同以往,不必总惦记着带我出来采风,若是遇着歹人有心算计,浅禾心中更加难安了。”

顾清荞道:“浅浅别这样说,原本把你整日关在宫中,我更心中难安,你本不该是这样被禁锢的命运,皆是因为我才把你困在那样狭小阴暗的宅院,浅浅放心,往后你什么时候想出来,都不会有人拦你,你若不想这样大张旗鼓地出来,轻车简行地派些暗卫护着就好。”

魏浅禾有些不敢置信,呆呆道:“你愿意让我出来?”

顾清荞拉着她的手摩挲,浅笑道:“当初不是说好了,就算日后成婚也不会拘着你,医馆、治病救人,你想做什么都还可以由着自己的心意,其他一切都有我。”

魏浅禾嘴唇嗫嚅:“可是朝臣们,那些御史大夫不会答应,他们……”

顾清荞止住她的话音,沉稳道:“浅浅不必理会,其余一切压力都有我顶着,他们翻不出天去,我希望的是,浅浅即便嫁作我妇,也能随心所欲做自己,否则,便是违背了你我成婚追求幸福的目的。”

一时之间,魏浅禾没能想出反驳他的话来,他说的那样正确,描述的未来那样美好,恍惚让她生出虚妄——他若真是她心尖尖上的人该多好!

倘若他们两情相悦,便不会有庞杂诸多干扰,只一心专注爱着眼前人就好,可偏偏有另一人纠缠不休,始终不愿放手,闹得她心慌,再无法去接受眼前人的善意。

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魏浅禾道:“不说那些人,便是冯都督,也不可能放任殿下这样纵容我的,他若知道,又该跳脚责怪殿下了,历朝历代,哪有宫中妃嫔私自出宫行医问诊的,闻所未闻。”

顾清荞道:“冯叔不日就要启程回西北了。”

他说的轻巧,魏浅禾听了却是一愣:“这么快?”

冯炳是顾清荞的老师,放眼京城,更是他在此唯一能完全信任的心腹,他将他遣回西北,自己留在京城,如何能行。

顾清荞淡淡道:“虽与草原部落签订了盟书,但父皇逝去,朝局动荡,西北那处极不安稳,留守那里的肖叔冲动易怒,急需要一个稳重的人去坐镇,冯叔是最适合的人选了。”

魏浅禾道:“那你呢,你在此处,何人护你?”

听到她主动关心自己,顾清荞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真心的笑。

“我马上就会成为天下之主,还需要谁护?我只要一直有浅浅陪着就够了。”

魏浅禾心头弥漫起愧疚、悲悯,只因她十分清楚,顾清荞即便坐上那个位子,周围也环伺着一群吃人的恶狼,不说顾沧恒大权在握,即便谢晗,辅佐他登顶又有几分真心。

他的身边,到如今仿佛真的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更可悲的是,他们之间虽无更多的利益牵扯,她对他,却也没有更多的真心,她的欺瞒、哄骗,在他一心一意的衬托下,更显可恶、可恨。

魏浅禾不敢想顾清荞知道自己被背叛的那一天,会有多么伤心,又会对自己多么的厌恶,她可以承受顾沧恒的恨,却一点点也承受不了顾清荞的厌恶。

心情再次变得消极、糟糕了起来,魏浅禾如今很容易便会陷入自我厌弃的情绪中,她对顾清荞的隐瞒拖的时间越久,她的心结越难解。

顾清荞一番示弱仍旧未能得到魏浅禾笃定的承诺,也不气馁,面色如常地继续道:“浅浅别有任何压力,只要我们始终在一处,困境都能度过去。”

他仿若对这一切若无所知,仍旧如平常般与她谈天说话,门外轿夫轻声道:“殿下,到了。”

马车果然慢慢停下,顾清荞扶着魏浅禾下车,两人竟停在了当日她被谢凝安绑走的那个医馆。

满脸疑惑看向顾清荞,魏浅禾听他解释道:“浅浅,这个医馆,日后,它就是你的私产了,药房、行医问诊,都可在此处,桃李也可以过来帮你的忙,在这里什么都是你说了算,我把它送给你,可能安你的心?”

魏浅禾先是讶异,继而又是心酸,她不值得他对她这样的好。

“殿下,我……我其实……”

顾清荞按了按她的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浅浅,你想说的我都明白,放宽心,先进去看看吧,有人在等你。”

顾清荞拉着她的手把她送进去,自己却像上次一样,停在外面。

“大概我还是不进去的好,你们会更自在,但是浅浅放心,这次不会再把你弄丢了,这里很安全。”

他口中开着玩笑,推着游移不定的魏浅禾进去。

她心中酸涩,为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贴心心痛难过,他这样好,更叫她自惭形秽,无颜面对。

满腹心思地进去,心不在焉地走神,魏浅禾整个人浑浑噩噩,完全不在状态,今日顾清荞为了给她这个惊喜,连桃李也没带出来,倒更使她孤寂的心慌。

跨过门槛,一不留神差点摔倒,幸而一双手从前扶住了她。

魏浅禾抬头,遂而惊喜:“陆姐姐?”

陆涟心满脸含笑看着她:“妹妹来了京城,怎么反而不比在西北时精神了,路都走不稳了。”

魏浅禾没说话,一下子扑到她怀里,鼻尖泛酸,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陆姐姐,我好难,我的心好痛啊,痛的快喘不上气了。”

魏浅禾抱着陆涟心,倚在她怀里哭个痛快,甚至呜咽出声,也不觉得丢人。

她无人诉说心中的苦,桃李年幼,不懂这些情情爱爱中复杂的牵绊,但她看到陆涟心,仿佛飘荡许久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寄托。

她从心底知道,陆涟心能懂她的心思,她会理解她做出的种种选择,与如今的纠结难受。

陆涟心原本打起了精神,准备以最积极向上的心态迎接魏浅禾,她想让她看到自己最快乐的样子,好像过得还不错。

但甫一见面,就被她哭的心慌,心头痛起,也情不自禁流下泪来。

两人顾不上坐下,先是抱头痛哭了一阵,直到魏浅禾脚底酸痛发软,才哑着哭腔朝陆涟心道:“陆姐姐,我们去那边坐着吧,我快站不住了。”

陆涟心眼中带泪,“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两人相携着坐下,陆涟心瞄着魏浅禾的肚子,轻声道:“有身子了?”

她未怀过孩子,却被曾经王家婆母逼着看过太多次有孕女子的身姿,那是他们羞辱她的武器,是以今日一见面,无需把脉,她便能看出魏浅禾的孕态。

“姐姐一眼便能看出?”魏浅禾声音惊慌,似是没想到陆涟心能一眼看破。

陆涟心道:“我是个中例外,但妹妹眼看着月份应不小了,有经验的婆子多看两眼应也能察觉,妹妹怎这样糊涂。”

魏浅禾叹一口气,道:“所以我现在都不敢出门了,只就这样躲在院子里,否则又不知道会掀起什么风浪?”

陆涟心直白问道:“这孩子,可是宗穆小王爷的?”

魏浅禾惊:“你为何会这样问?”

陆涟心更惊奇:“小王爷没同你说吗?他从西北回京前,特意绕道梁王府,把梁王好生教训了一通,那时,我就猜到你身边的梓宥,乃是大名鼎鼎的宗穆小王爷了。”

99? 报复

◎她害怕的是他日后的背叛◎

远在千里之外, 陆涟心应当是不知顾沧恒与自己的牵扯才对。

魏浅禾一头雾水,急迫发问:“什么意思,他何时到过梁王府?教训梁王?又是为什么?”

陆涟心更是奇怪:“你竟是丝毫不知吗?小王爷什么也不跟你说?”

她见魏浅禾皱眉,满脸不解, 解释道:“太子……也就是当初的小宋将军, 他开拔回京后不久, 梁王日日惴惴不安, 恐宋将军到京城告他的状, 有一日夜里,小王爷突然潜入府中, 出现在我和梁王塌边。”

那夜惊悚,顾沧恒如索命阎罗,一脸凶煞地立在床边, 拿剑指着梁王, 逼他起身跪地。

陆涟心原本也要下地,却被顾沧恒止住,命她就老实待在床榻之上别出声。

他没有为难她,陆涟心便老老实实躲在被窝里,虽瑟瑟发抖, 却也知晓了对方不杀无辜之人。

顾沧恒言语间指责梁王宴席之上的事。

陆涟心想起, 那都打仗以前, 早月余前的事了, 他却言之凿凿,怒火中烧的模样,显然是在为魏浅禾的遭遇不平。

事关魏浅禾, 陆涟心自然上心, 多留意听了几耳。

果然, 他句句描述皆是护佑魏浅禾的姿态,不允梁王再去冒犯魏浅禾,虽连带着以宋青乔为由头责骂梁王,实则细心一点就能听出,真正让他出头的人是魏浅禾。

在西柳村,能如此清楚那日细节,又如此关心魏浅禾的,陆涟心只能想到一个梓宥,他几乎日日守在魏浅禾身边,很难不联想到他就是小王爷。

顾沧恒似乎早就跟梁王有过节,那日宴席之上不方便出面,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他也要绕道过来把吃的亏讨回去。

梁王背后威风,当着顾沧恒的面怕得要死,即便就在自己府上,顾沧恒单枪匹马而来,他也不敢喊人,只就这么听着顾沧恒辱骂,不住喊错讨饶。

也就是那日,陆涟心第一次见识到宗穆小王爷的厉害,他看着梁王的眼神令她害怕,完全与待在魏浅禾身边的梓宥不一样。

事后,梁王醉酒时还不小心说漏过嘴,他本就惧小王爷,从前唯一几次受诏回京的时候,都被顾沧恒吓破了胆儿。

是以只要看着顾沧恒那张脸,他就直不起身来。

听着陆涟心讲顾沧恒私下恐吓刺激梁王,替自己出气,魏浅禾灵魂出窍,仿佛在听另一个人的故事。

当日他迫于形势隐藏着身份,不想火上浇油,所以没有站出来护自己,但他始终记着这个仇,有机会就要找梁王报复回来。

但这个时机又那样的妙,非要在他撞破自己与宋青乔同房之后……

魏浅禾想起来令顾沧恒大受刺激的那个清晨,都那样了他还要跑过去警告梁王,要梁王不敢再打她的主意,替她报仇。

都如此那般了,他还是想着她……

心脏一阵刺痛袭上来,魏浅禾受不住,弯腰捂着胸口喘气。

陆涟心惊慌,赶忙上前扶住她:“妹妹怎么了,可是喘不上气?”

魏浅禾努力调整呼吸,想要自己不去想关于顾沧恒的事,想要自己平静下来。

他们已经彻底决裂了,再没有了回顾以往的必要,何必动心动情。

陆涟心看她面色惨白,猜也能猜到个中缘由,她叹口气,劝道:“妹妹何苦来哉,你到西北,既然是一心奔着小将军去的,怎又和小王爷牵扯上了关系,如今他们各掌大邺一半的权势,你夹在中间,如何能安然无恙啊。”

魏浅禾勉强挤出一丝轻松笑意,问道:“姐姐为何会猜到我腹中孩儿乃是王爷的?正常,正常不都该以为是殿下的吗?”

陆涟心道:“若是不熟悉你的人,自然会理所当然认为是太子殿下的,但我从前日日跟你在一起,如何还能不知你的心思,若是太子殿下的孩子,你如今怎会这般郁结于心,憔悴无助,若非你真心信任依赖的男子,你又如何肯跟他诞下子嗣?”

魏浅禾木木看向陆涟心,疑惑:“真心信任依赖?对顾沧恒吗?”

陆涟心道:“妹妹自己看不清吗?你对太子殿下只有客气有礼,虽行事处处为他考虑,却更多像是亏欠后的弥补与愧疚,然而对小王爷,妹妹却无所顾忌的很,行事无度从不考虑后果的,唯有对待知心的亲人、爱人,才会有恃无恐的任性呀。”

一语惊醒梦中人,然而可悲的是,她就算醒了也改变不了如今的结局。

魏浅禾惨笑道:“姐姐不懂,我与顾沧恒,这一生是不可能的,莫说如今有太子这道坎儿挡着,便是我与他二人之间畅通无阻,也是断断不可能在一起的,他心性不定,得到手的东西便再不会珍惜,如今他是对我求而不得,才这般上心,那是因他身为权贵的威严受了挫折,才百般执拗要讨回来,待他真正得到了我的真心,便不会再珍惜,弃之如敝履了,我此生,再不想要重蹈覆辙了。”

她说了很多,有些陆涟心能听懂,有些她却理解不了,但说不说得清,总归情之一字,难解。

她道:“妹妹如此断定小王爷心性不定,想必有自己的理由,但姐姐也要托大,劝妹妹一句,耳朵听到的可能会假,眼睛看到的也会假,但你的心真实感受到的不会假。”

“所谓一晌贪欢,每个人都只陪伴另一个人走过了一段路而已,好像你我,从前的感情不可谓假,但重新选择了自己的路后,就有可能会分开,分开后,随着时间长短,你我的友情也会变质,更何况爱情,重要的是,我们互相陪伴的这段时日是真心相待的,日后就算分开,想起曾经也不后悔。”

陆涟心摸着她的额发,感叹道:“妹妹遇到旁的事就通透非常,怎沾上情字,就看不透了呢?”

魏浅禾呆呆看着陆涟心,心情从复杂慢慢转向平静。

陆涟心不知她与顾沧恒之间的牵扯,她也聪明的没有问个究竟,但她打的比方没错,谁也不能保证会陪伴对方一生,包括伴侣。

她心中其实相信顾沧恒此刻的深情,但她害怕的是他日后的背叛。

但若是告诉她,顾沧恒始终只可能陪她走一段路程而已,三年、五年,在他最爱她的时候尽情享受,在他爱意消散,终将虚无的那天洒脱离去,就当他□□消亡,灵魂死去,世上彻底没了这个人,又有何惧?

从梦中的她,到如今自以为看破一切,所有尽在掌握的她,始终都未能逃出情爱的囚笼罢了。

否则,她不会因为顾沧恒的爱恨动摇,不会纠结愁苦他们之间的联系无法切断,无论书中,她和顾沧恒因为何故渐行渐远,最终落得身死的下场,这一世,她都不必刻意回避顾沧恒的。

走到如今,物极必反,倘若当初她由来随心,仍旧心动就坦然接受他的情意,到后来,你若无情我便抛,或许二人的纠缠反不如而今这样的多。

魏浅禾知道了自己错在哪里,心思渐沉,慢慢没了刚来时的那许多浮躁。

陆涟心抱着她轻抚后背,缓缓道:“妹妹现在有孕,行事难免爱胡思乱想,扰了分寸,没关系,我们慢慢来,千万别伤了自己的身子,要知道郁结于心,也是重症,妹妹为医者,应当比我更清楚了吧。”

魏浅禾经她开解,心情好了许多,点了点头,推开陆涟心一点,问道:“光顾着自己伤心难过了,还没问过姐姐,跟着梁王,可能舒心?”

陆涟心浅淡的笑意浮上脸颊:“妹妹或许都不敢相信,我在梁王手底下,过的还不错。”

她娓娓道来:“世人看梁王骄纵跋扈,荒淫无道,但我相中他,原也不是为那颗真心,他拥有多少女人,又与我何干?”

把着魏浅禾的手,陆涟心道:“妹妹应当知道,我的性格原本懦弱,否则不会任由夫家婆母欺负我那么多年,经过西北一行,我脱胎换骨,只想过上好的生活,那日,我原打定主意,要替妹妹挡住梁王,虽姿色不才,比不得妹妹美貌,但我从玉娘那里偷了天香散,细细点在脖颈,就算他挑中你非要带走,我也有办法叫他连我一起选走,只要我们俩在一处,我就算拼尽性命,也会护你。”

“后来,梁王碍于小宋将军所说婚约,没能当场将你带走,但我看他眼神,定是不会轻易放弃,便索性随他走算了,留在西柳村,你我终究只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不如去往另一片天地,舍命搏一把出路,倘若能让我挣出一条路来,在梁王面前,也能助你和小宋将军成事。”

这便是当时陆涟心一往无前的打算,一场冲动而又不成熟的豪赌,灌注的却是难能可贵的一腔真情。

魏浅禾心头突突直跳,握着陆涟心的手微微颤抖,她竟从未想过,陆涟心是为了她随梁王走的。

“可是姐姐,你原本不必跟着那样的人,你……你本该有更好的未来,何苦为了一个陌路人牺牲自己……”

陆涟心道:“魏妹妹,我喊你一声妹妹,你便不是我的陌路人,自那日你要我别死,自己记住自己的名姓,我便算是重活了一次。”

“选择梁王并非全然为你,也是我为自己选的第二条生路,他虽好色,性子却是胆小天真,鼠目寸光,我拿捏不了心机深沉的人,哄他开心却是手到擒来,梁王宫中无正妃,我如今把着中馈,管他如何花天酒地,与我从前已是天上地下的不一样。”

“妹妹信我,这样很好,是我想要的生活。”

100? 强取

◎她如何忍心推开他,伤害他?◎

陆涟心道:“他平日爱耍威风, 但大多时候还是愿意听我的,你看如今,被他带到京城来的是我,便知我在他那处, 过的还不错。”

魏浅禾听她这样说, 心知并非虚言。

那日宴席上就见陆涟心对着梁王使眼色, 梁王虽忿忿不平模样, 却愿意听她的指点忍气吞声, 没有再强出头闹出更多笑话来。

“我明白姐姐所说,若是这样, 那也很好,只要生活的主动权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过的舒心, 比什么都强, 并非人人都要三从四德地活着。”

陆涟心道:“听说王家大郎日日在矿场骂我呢,那又如何,这是我通过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日子,我谁也不怕他说,当初是他自己要休弃我, 如今我权当他已死了, 没有那许多烦心。”

魏浅禾明白陆涟心是真的走出了上一段姻缘的阴影, 打心底为她高兴。

“姐姐想明白了就好, 他们再说夫郎大过天,我们也只将他当作可有可无的旁人,绝不认他们干扰了我们自己的心性, 那活这一世, 便什么也不怕了。”

魏浅禾拉着陆涟心的手, 却被她反打趣:“我是想的透彻了,那妹妹呢,可还庸人自扰?”

魏浅禾想到自己,脸一红。

劝解别人时倒是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的,落到自己身上,就当局者迷了。

“姐姐放心,或许真是孕期作怪,最近真的多愁善感了许多,但没关系,总能缓过来的,无论多难的境遇,都会过去,这个道理我明白。”

魏浅禾与陆涟心二人手拉着手,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天黑,才觉出时间竟过的这样的快。

她猛然想起等在外面的顾清荞,他政务繁忙,竟就这样等在外面也不催她,真是误了大事了。

两人匆匆告别,约定来日再续,但二人在分别的那一刻又都清楚,不日梁王奉命回西北,她们天各一方,哪里还有机会能见上,就算书信往来,也恐被人监看,说不了什么体己的话,久而久之,自然就疏远了。

心中诸多惆怅不舍,面上却都不显,微笑着目送对方离去。

魏浅禾匆匆回到马车上,果然见顾清荞就这么窝在车厢里看奏章。

“殿下就一直在这儿等着?怎么不到里面找个地方坐着,或者干脆回去也行啊,我不必非要殿下陪着的。”魏浅禾言语自责,对着顾清荞,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顾清荞笑道:“浅浅现在一口一个殿下的叫着,真是扎耳,显得我们生分了一样,我还是喜欢你叫我清荞哥哥。”

魏浅禾脸红,小声道:“清荞哥哥。”

顾清荞很容易就开心满足了,道:“浅浅不必自责,车厢空间狭窄,就这样躲在这一处处理公文,不必担心有人监视探听,反倒更有安全感了,我自己也很舒服。”

魏浅禾听了却只觉心酸,他原本是西北自由自在的雄鹰,如今关在京城皇宫的牢笼中,甚至是未来的一辈子,都要提防小心各种试探暗杀。

她仅仅只是代入想一想,都替他难受。

“清荞哥哥,你……你开心吗?”

坐这个皇位,你开心吗,还能像从前一样爽朗地笑,放肆地跑吗?

初初得知宋青乔这个人会成为大邺君主,未来新帝时,魏浅禾只觉他一定是一副严肃刻板模样,想要做帝王的人,大都心机深沉,他也一定不例外吧。

谁知初见,他完全就是阳光开朗、单纯懵懂的少年郎一个,心思纯净良善,带着一股子不容亵渎的明亮气质。

这样纯白的璞玉,魏浅禾伸手触碰了,沾染了,如今后悔了,却放不开手了。

他眷恋上了自己,且孤独无依到仅仅能在自己这里汲取到丝丝暖意,她如何忍心推开他,伤害他?

顾清荞忍不住想要搂住魏浅禾,他将她再次揽到怀中,环着她的腰身叹一句:“浅浅,一路走到了这里,于我而言,再没有了快不快乐、开不开心,放在我面前的,只剩责任二字,父皇的遗命,偌大的江山,万千百姓,我不能懈怠,也不能只想着自己了。”

他的声音沉重:“浅浅,皇城远比我想象的要大要空,你会留下来陪我的对吗,如果连你也不在我身边了,我好怕自己会撑不住。”

魏浅禾被他此刻的脆弱感染,贴在他胸口,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迎合,但她略显混沌的大脑,有一处却格外清醒地提醒着自己,即便同情可怜他一万倍,她也不可能牺牲自己留下来陪他。

无论为了自己,还是这个孩子,她都必须要走。

这是她唯一的生路,挣扎了这么长时间,她不能为任何人停下脚步。

顾清荞此刻还不知,把陆涟心请来开导魏浅禾,完全起到了与自己期望的相反的作用,她知晓了顾沧恒背后为自己做的一切,从迷茫无助中清醒,越来越认识到自己真实的内心。

即便顾清荞不断以满足魏浅禾的愿望取悦讨好她,开医馆、允她自由、纵其继续研习医术,然而她的心意会被愧疚、懊恼包裹,但不会因心软被折服改变。

两人各怀心思地回宫,顾清荞因为政务,马不停蹄地去了勤政殿,魏浅禾捂着肚子往自己的院子走,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她急急冲进去,正撞上桃李往外跑。

见到魏浅禾,桃李小脸终于露出几分放松,紧抓着她的袖子躲到她身后。

“小姐,快救我,我不想跟他回去。”

魏浅禾打眼望去,竟见谢晗从她房中走了出来,俏脸立马掉了下去。

“谢宰辅这是什么意思?这里好歹是东宫,宰辅身为男子,公然出入太子妃厢房,传出去不好听吧。”

魏浅禾心中愠怒,嘴上却还客气着,她手背过去抓紧桃李的小手安抚她,告诉她自己这次一定会护住她。

谢晗慢慢悠悠地走出来,听到魏浅禾的指责也不以为然,满面不屑地回道:“太子妃?太子尚未娶亲,宫里哪来的什么太子妃,宫人太监们位卑,尊称你一句太子妃,魏姑娘还真把自己当这东宫的主人了不成?”

魏浅禾被噎,气道:“谢晗你……”

谢晗冷笑一声,道:“怎么,不装了?在小王爷和太子面前不是装的挺好吗,怎么到我这里不吃你这套,就半分都装不下去了吗?”

魏浅禾不想跟他一般见识,拉着桃李就要绕过他进去。

谁知谢晗不知收敛,伸手阻拦,竟是明目张胆要去抓桃李。

魏浅禾将桃李往自己身后揽,怒道:“谢宰辅,趁我没想把事情闹大,叫人来赶你走之前,希望你自重,主动离开我的院子,否则吵到太子那里去,谁都不好看。”

魏浅禾不想给顾清荞添麻烦,令他左右为难,但并不代表她是软柿子,任由谢晗捏圆搓扁,为所欲为。

谢晗嗤道:“自重?你倒是把太子殿下叫过来看看,让他知道那个娇柔可人的太子妃,是怎么与小王爷纠缠不清,藕断丝连的,魏姑娘是不是以为你与小王爷从前的过往没有人知道,太子过来,我可一一描述给他听。”

魏浅禾胸口气的生疼,桃李不忿,冲到前面来对着谢晗痛骂。

“你讨厌死了,我说了不想跟你走,不喜欢你,为什么非要来找我,我不想跟你回到那个四方院子里待着,我只想跟我们家小姐在一起。”

桃李张着双臂,母鸡一样护着身后的魏浅禾,明明方才她还怕得要死,拼命往魏浅禾身后躲。

谢晗听了桃李的拒绝,努力压下胸口那股戾气。

他今日专程趁魏浅禾不在,想要强行将桃李带回去,奈何连哄带骗,小丫头铁了心就是不顺从,他想过用强,又怕即便带回去了也难哄,才磨磨唧唧拖到现在,早知如此,不如打晕了带走,管她如何不服。

“我再说一遍,跟我回去,否则,便是连你家小姐,我也有办法叫她生不如死。”谢晗语气彻底冷了下来,显然不想跟她们再多做纠缠,只想最快达到目的。

魏浅禾抚下桃李手臂,上前一步道:“谢宰辅未免行事无忌,太过霸道,桃李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她不喜欢你,这辈子也不可能,谢宰辅难道索求一个女人,也只能强取豪夺吗?那未免太可笑了。”

她就事论事,却不想这句话正戳中了谢晗心底深处不可挽回的痛。

当初他一心恋慕闵氏阿姐,却只被她看作邻家要好的弟弟,虽不甘却无力,只能慢慢蓄积力量。

谁知她后来入主东宫,成了太子妃,尔后成为皇后,永远在他力不可及的地方,恨自己成长的太慢,手中的权力不够大,他默默守在旁边,看着她形容憔悴,最后如一截枯木萎顿死去。

那时,闵羽茹就说过,她不喜欢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到如今,不过区区一个与她性子相似的替代品,竟也敢同他说这样的话,她们凭什么都拒绝他,她有什么资格?

谢晗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冷哼一声,语气阴郁沉重:“魏浅禾,连你自己都是顾清荞的,区区桃李,你以为以我的手段,要不来她吗?”

直呼太子名讳,可谓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由此可见,谢晗被她激怒,已失了平常理智。

魏浅禾刚想要反驳,却听他又继续说道:“小王爷治世之才,竟然仅仅是为了给你脱罪,恢复你的自由身就放弃皇位,简直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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