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雄竞文女扮男装》

11、寻沈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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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出口,自己是舒服了,但贺镜龄心知这事情没这么简单。

自打她就职以来,可从未逾矩、欺压过百姓,她怎么可能就强占了别人的田地?

不过她见今天裴缙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心下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回到家中,便是熟悉的咳嗽声音——

“咳咳咳,咳咳咳,”贺珍仙咳嗽声音从厢房里面传来,她听见了开门声音,顺便问起,“镜龄,你回来啦?”

贺镜龄一边摘下自己帽子,一边回答道:“是,我回来了。”

不用母亲要求,贺镜龄取下帽子放好,信步跨进门槛。

扑鼻而来的,便是一股中药味道。

贺珍仙如今坐在桌子旁边,以一张手绢掩着嘴,咳嗽连连,檀木小桌上面摆着一汤汁发黑的药碗。

她患有伏连病。

书云,此病乃是痨虫潜于内脏,从而会使五脏损毁。最初时候,母亲的病情似乎只是限于咳嗽,但是就是近日以来,她的病愈发严重了。

那天回来,贺珍仙也在咳嗽;今日她回来,贺珍仙咳得更猛了。

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仅仅一年多,但贺镜龄同她们的关系还是日益密切——天天处在同一个屋檐下,生出些感情是自然的事。

“母亲,你最近这痨病是越来越重了?”贺镜龄伸手拣了一条椅子坐下,忧心忡忡地看着那黑黢黢的汤汁。

贺珍仙轻轻点头,她转头看向贺镜龄,眼窝深陷,“其实啊,每年都有这么个时候,喝些药就好了,倒不妨事。”

话音刚落,贺珍仙便又咳嗽了几声,气氛陡然尴尬且局促起来。

贺镜龄抽了抽嘴角,站起身来,道:“往日您这痨病可没有这么严重,要不我再去问问沈娘子?”

“可以是可以,”贺珍仙迟疑片刻开口,“只不过你公务繁忙,何时抽空去?正好明日我闲着,我让你小妹陪我去。”

贺镜龄摇摇头,道:“我明日休沐。”

这下轮到贺珍仙诧异了,“你明日应该休沐?”

贺镜龄耸耸肩,随便拣了些话,把自己休沐的原因说了一说。

大部分都是编造的。

家长还是家长,总是不愿意听见自己孩子工作上面出问题的。

“这样啊,那裴大人对你还真是好!竟然让你休沐这么多日,如此就好!”贺珍仙解颐,端起那黑黢黢的汤汁药碗,一饮而尽。

贺镜龄将“慢点喝”三个字卡在喉处,还没涌出来,贺珍仙就已经把药水全部咕噜咕噜地灌进喉中了。

眼下时候也不早了,夕照薄暮,贺珍仙叫来小楼,同着贺镜龄一起吃了。

宅中有请厨娘侍者,而贺珍仙从不拘束于所谓礼节,常常叫她们一起吃。

不过因为贺镜龄下值时间不定之故,她常常参与不进来。思及此,贺珍仙今日便只叫了两个女儿一起吃饭。

席间,她话仍旧是很多,上到朝廷宫闱,下到市井街坊的流言,都给她说了个遍。

贺镜龄和小楼两人,只顾着闷头苦干,时不时答应两声,算作自己听了。

终于,在咳嗽的间隙,贺珍仙停了下来,她方才已经兜兜转转到了那嘉琅公主府上。

于是,她又一脸好奇地看向贺镜龄:“镜龄啊,你告诉娘,那裴指挥使让你休沐,是不是公主殿下的授意呀?”

贺镜龄端起杯盏喝了口水,闻言一阵猛呛,咳得满脸通红。

“啊,不会是真的吧?”小楼一脸同情地看向脸通红一片的姐姐。

贺镜龄好容易停下来,平过气,十分严肃道:“当然不是,这是我们锦衣卫内部的调度。”

“哦,这样啊。”母女二人发出了各有深意的一句话。

贺镜龄:……

的确不是晏长珺的授意,但估计和晏长珺也脱不了干系。

用过饭,天边暮色已逐渐被星夜催成深色,皎月将现,朗朗东升。

时候不早了,贺镜龄一边打着哈欠,盥洗后决定休息。

今夜她睡得不甚踏实,早上起来,睡眼惺忪打开门,便看见小楼眼怀期待地瞧着她。

贺镜龄皱眉,目光扫过小楼手中捏着的那一个小盒,心下了然。

她这个妹妹,对她上班休沐时间堪称了如指掌。

但是今日让小楼意想不到。

“我今天休沐,不能帮你送信了。我要去找沈娘子,这两天母亲的痨病又犯了。”

“好吧,”小楼略略张大眼睛,将盒子塞回自己袖子,“那姐姐要我陪你去吗?”

漆黑的杏眼,满是真诚与期待。

贺镜龄却断然拒绝:“你不是要准备女官考试么?不久前还有贵人问我,我那妹妹学得如何。”

闻说“准备考试”,小楼顿时撇嘴泄气,但听到“贵人”二字后,她又不免眼睛放光,问:“哪位贵人呀?几天前,不会是嘉琅公主问的吧?姐姐,你当时怎么回答的?”

“这么说来,嘉琅殿下是不是关心我?”

贺镜龄无语更甚。

大兖的女官考试,也有一套相对完备的制度。

除却层层笔试,到了最后还有一次铨选——这决定性的选择,自然要交给大人物来做。

先帝时,是兴平大长公主晏庭芳做这事,但自从新帝登基,她便告病不理一切朝政,这事就完全落在了晏长珺身上。

无怪乎小楼现在一脸期待的表情。姐姐啃“姐”,她岂不是也可以啃姐?

“不是,”贺镜龄无情戳破她的幻梦,抬脚跨出门槛,“别想了,安心读书学习去,公主殿下才没问起你呢。”

“好嘛,不问起我就不问起我。”小楼一边小声念叨,一边拖着步子回了房间里面。

贺镜龄从马厩取了马,便往城东去。

她要找的“沈娘子”,名唤沈遥。

起初,贺镜龄听母亲说起沈遥名字,只是觉得稍稍耳熟。直到她第四次去沈家,开门的人不是沈遥,而是一个温润俊朗的男人,而那男人又自称是沈遥的哥哥时,她终于觉得不对了。

“您是沈娘子的兄长?”

那人拱手笑道:“是,在下沈邈,和舍妹一样,师出同门。”

事情过去已经很久了,贺镜龄仍旧能够记起,她那时的额角一跳。

不错,这位沈邈沈药师,便是书中那位心甘情愿为公主充当药引、医毒双绝的重要配角。

贺镜龄第一反应是心虚,毕竟她还什么都没做,就已经碰到两个对手了——

不过好在这两个人还都不是很重量级:裴缙性子急躁莽撞,相处一段时间后贺镜龄便能够应对;至于这沈邈,性情温和,在书中仅仅是一厢情愿单箭头,也没对别人做过什么。

不像那可怕的异姓王,动辄喊打喊杀!

换言之,到目前为止,虽然结识两个对手,但贺镜龄的处境并不危险。

她叩开沈家的门。

不多时,门锁搭扣一响,映入眼中的便是沈邈的脸。

他见来者是贺镜龄,便道:“舍妹不在家中。”

“又不在家中么?”贺镜龄微微一愣,又道,“那么阁下可陪我去瞧瞧母亲的病症?”

说着,她便说了沈遥之前的诊断。

沈邈面带愧色,道:“舍妹既然经手,那便只由她经手。过几日,她便回来了,届时在下转告与她。”

贺镜龄一时无语凝噎。

沈邈似乎极有自知之明——他第一次受邀的推脱理由便是不如妹妹,紧接着便是各自的风格问题,比如兄妹二人不辗转经手病人。

沈遥可以经手他解决不了的,但他不行。

贺镜龄见邀请无望便准备辞去,沈邈又请她留下来喝茶,顺便关心她:“我听说,贺大人那日留在嘉琅公主府,没出什么事情吧?”

“没有,”贺镜龄面色凝重地喝了口茶,“但那嘉琅公主府果然吓人,我进去时便看见一左一右两个形似黑白双煞的大汉,里面也鬼气森森。幸亏我出来了。”

沈邈皱眉,道:“哎,你能平安出来就好。你老是记挂我,让我别去,可自己也要小心啊。”

贺镜龄做派深沉,又抿了一口茶:“这种痛苦,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沈邈十分感激:“贺大人,你真好!”

离开沈家的时候,还正是日中太阳最盛的时候,贺镜龄路过茶肆酒坊,便顺道进去听听。

八卦话题里面长盛不衰的,都离不开天家。

当朝权势他们不敢多说。若要说,也无非说些边角料,讲讲这个月嘉琅公主府又死了什么人,抑或是谁家公子将要高中——三年一次的乡试,又将开幕。

“说起来,这次的探花郎入不了公主府咯!”

“怎么了?放榜不是明年春闱的事么?”

“傻呀,徐驸马还健在呢!他总不能在这几个月时间又没了吧?”那汉子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贺镜龄嘴角一抽,心想着马上又是三年,倒是快了。秋闱在即,公主姐姐似乎等不到自己的第四春了呢。

况且,在原书中,晏长珺还真是卡在死了三个老公——便没有后文了。从此她便是三婚寡妇,一路踩着由尸山血海堆垒构建起来的路,登上帝位。

贺镜龄打了个哈欠,付过酒钱准备回家,如今已是暮霭沉沉。

她回到自己房中,便看见自己桌上放了一个方盒,她正疑惑间,便听见妹妹声音。

“姐,你回来了!”她一路小跑过来,将那锦盒托起拿到贺镜龄面前,神秘兮兮道,“你看看这里面东西……这是我今天出去的时候,一个人直接拿给我的。”

“那是一个可怕的黑衣人,有这么高,”小楼一边比划,一边说话,“他知道你,也知道我,他只让我拿给我的‘哥哥’。”

贺镜龄看那锦盒外面龙凤纹路,心中便咯噔一下。

她打开那盒子,里面放了数封折子,内容竟然无一例外,全是参她贪墨财物、强占田宅的。

这一套组合拳来得未免太快,一边让她休沐,一边转眼间就把折子送了上去。

这雄竞大战真是可怕。

贺镜龄吸了口气,把嚷嚷着“里面是什么让我看看”的妹妹赶走了。

她得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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