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雄竞文女扮男装》

10、占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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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噪鸦栖转即过,又到舜华张扬肆意、繁盛煌煌的时候。

细风拂过,枝头一朵舜华沿着窗牖飘落在案上。

晏长珺端坐,伸手捻起那朵花,捻碎。

残碎花瓣落在一封密信上。

上面所录的是那日宫变的调查,璇玑人还未归,她先送了封信回来。

如晏长珺所料,果是衡王不满皇帝,所以趁机起事。但是走漏了风声,这事情几乎未起便已经压下。

皇帝隐忍不发,先是叫人调查,最后草草找了几个替死鬼出来顶罪,到了最后也没和衡王扯上联系。

但是她和他,都心知肚明。

不过晏长珺今日端坐等待,不仅仅是为了追究那日宫变。

她听到窗外的风动声音,紧接着一袭劲装的女子便倏地落地。

其人剑眉星目,双眼炯炯,腰刀上面又悬了块玉。

“殿下,这是您上次吩咐属下的事情。”璇玑俯身,送上一沓封好的信。

晏长珺伸手接过,依次将这些信封打开,随口问道:“已经调查好了?”

“是,这上面便是贺镜龄的家世,还有这个人……”说至此处,璇玑忽而一顿,“最近惹上的事情。”

晏长珺漫不经心地问:“惹事?她最近惹上什么事情了?难不成是因为那一夜?”

话到这里,晏长珺兀自轻笑。谁又找了她麻烦?

璇玑摇头道:“这事是一起的,有人检举锦衣卫执法不公,借着执法的名义骚扰百姓、收受贿赂,还有贪墨……”

晏长珺此时已经拆开第一封信,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贺镜龄的各种信息。

自然,也包括她的生年与生辰。

指腹抚过干透的字迹,微微用力——

“这上面所记,都是真的?”话音像浸在秋风里的刀,不自觉便迫得人胆寒心颤。

璇玑点头:“是的,只不过这贺镜龄从前过往很少,这些已经是属下能够找到的所有消息。”

贺镜龄,如今二十一岁,她越级擢升的原因,是因为皇帝的仪嫔贺徽仪是她的“姐姐”。信上证据表明,这些都是皇帝生拉硬拽的。

但不重要,皇帝想要擢升谁,有个由头就是了。

还有她的家人:母亲和妹妹。贺镜龄那夜所言不假,只是关于妹妹的她没细说。

还在准备女官考试?晏长珺沉思一瞬,倘若这妹妹争气,她们还能有缘在贡院相见。

除却这些,上面还有贺镜龄这一年来的事迹,但二十岁以前就像一张白纸。

“贺镜龄的过往相当干净。”璇玑补充。

不是干净,至少对她如此。

晏长珺不置一词,轻轻阖眸,问起上个话题:“贪墨了,然后呢?”

“这些都是东厂太监的番役检举的,就在这十余日,有不少人举报了贺镜龄,说这贺千户借着出任务之名,四处游荡欺压百姓,还强占田产……”

大兖一朝闲官甚多,锦衣卫养了太久,如今名声并不好。

“她强占田地?如何又在这十余日内出事?”

番役,不过听了是城中一些游手好闲的混混、城狐社鼠的线报,便以此为证据要挟人。

那人要是识相,给的钱大方,这事也就算了。倘若番役收受的钱财不如意,马上便可以翻脸。

“她强占了谁家田地?”晏长珺探出手来,放至窗前,红色蔻丹短甲在明澈日光下浮金跃影。

“强占了……您的田地。”璇玑斟酌再三,缓缓道。

晏长珺面色一怔,皓白劲薄的手滞在空中,眸色愈发深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启唇:“三百二十八,你好大的胆子。”

“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做这些强占田地、收受贿赂的事情啊!”贺镜龄坐在座位上面满腹牢骚,气呼呼地想着方才王容给自己报的信。

他爹的,本来卷入雄竞大战就烦,她哪里还敢去妨害无辜群众?

果然,她不伤人,人必伤她。王容是她手下的一个小旗,今天等贺镜龄来了,便与她通风报信,说今日裴大人要过来找她的麻烦。

说起王容,这也是个奇女子:她家中有个世袭锦衣卫的空,但是她那哥哥夜行时被飞车撞断了腿,恰逢授职,王家人索性就让妹妹王容直接顶替了。

女锦衣卫,大兖朝也不是没有前例;加之王家人不放心堂表兄弟,总觉得他们要害本家,便也不肯把这缺漏让出去。

虽有前例,但王容还是现在南镇抚司“唯一”的女人,饶是已经领牌上任,仍旧是谨小慎微,不与旁人过多结交,怕被寻了错摘去。贺镜龄还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才与她打好关系。

贺镜龄听王容说完,一头雾水,“本官犯什么事情了?”

“他们说,是您十日前捉那窃盗不力的事情。您虽然口头上说捉不到,实际上是受了那人的贿赂,放他走了……”王容抿着唇,“不仅如此,还有人说您路过田边,兴起就占了他的田地。”

贺镜龄头更晕了:“本官这一个月来只出过京城两次,路过了谁的田地?”

在她的记忆中,她只能想得起自己路过了一处田庄,破破烂烂的,看起来没什么人打理。

实在太破,她连进去的欲望都没有。怎么,难不成看一眼就算强占?

王容说她不知道,让贺镜龄自求多福,裴大人马上就要来找她的麻烦。

“不过下官相信,贺大人还是有福气的。”末了,她还认真地说了一句。

贺镜龄诧异:“有什么福气?”

都被污蔑陷害了,谈何福气?

王容伸出手指头,比了一比,相当诚恳:“已经过去十四天了。”

贺镜龄双眼一黑,想起昨天妹妹写的日记手札——

“为了我们的小家,我那女扮男装的锦衣卫姐姐从公主府出来之后,还在认真活着。”

没办法,贺镜龄只能坐回圈椅上面,本来看着那些报告就烦,又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挨上雄竞大战中的第一发冷箭,就甚觉寒凉。

裴大指挥使,您到底想干嘛?裴缙平时还算机敏,但沾上晏长珺的事情,便不太清醒了。

贺镜龄阖眸,想起原书中裴缙的手段:

让人记忆最深的,便是他在公主生日宴上构陷并抓了富豪全家,逼后者退出竞争。到了最后却仍旧没有放人,逼得富豪要跟他鱼死网破。

可富豪哪里打得过锦衣卫呢?

没多时,院中便传来一声叫喊,一小旗嚷嚷着所有人都要出来,无论官职高低。

贺镜龄知道这事同裴缙脱不了干系。

果然,院中局势不妙:裴缙起初还端着架子,甫一看到贺镜龄出来,便杀气腾腾地提高了音量。

“我们锦衣卫最近的名声不太好,和各位都脱不了干系,”裴缙盯着贺镜龄说话,“特别是有些身居高位的,都做上千户、镇抚了,怎么还贪图这些东西?”

“这让本指挥使很难办啊。”

贺镜龄假装聋了,走到人群后面站着。

裴缙的视线却不曾从她的身上移开,“贺大人,你觉得呢?”

最近他也派人盯着贺镜龄,但结果让他失望:贺镜龄最近上值再也不迟到了。

他好像无茬可找了。

听到裴缙叫自己,贺镜龄这才如梦初醒一般道:“裴大人说的是!我们锦衣卫名声不好,您作为指挥使也面上无光。”

裴缙唇角抽搐。他一直怀疑,贺镜龄脑子有问题。

不过是靠着家中姐姐才受提拔的纨绔,一到位置上,便原形毕露。

裴缙今天无心同贺镜龄拌嘴,索性开门见山:“贺大人,你可知道这些是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扬起了手中一个褐色方盒,锁扣紧实。

“是什么?”贺镜龄追问。

裴缙笑了:“贺大人,这里面全是番役送来的关于您的‘事迹’,需要我打开给弟兄们念念么?”

果然有他一份。

贺镜龄真诚地说:“那么,还请裴大人打开念一念,在下实在惶恐不知。”

裴缙嘴角又抽搐了一下,眼见得旁人期待的目光,他忽觉面上一热,忿忿道:“贺镜龄!本指挥使方才说了那么多,全都是说你!”

贺镜龄浑身一震,垂下头来:“听凭裴大人责罚。”

原书中裴缙便是个越惹越上头的劲,贺镜龄如今不知他有什么诡计,还不如先低头。

看样子效果似乎还不错。

“哼,”裴缙冷哼一声,大手一挥遣散众人,“你们先下去,容本指挥使,好好地来与贺大人说上一说。”

众人点头四散,但全部都躲在一旁,窥伺院中景象:

裴缙缓缓走向贺镜龄。

他落下一句话:“贺大人,本指挥使真是没想到,居然能收到你这么多的罪证,这可是一整盒!”

“下官不曾犯错。”

“不曾犯错?”裴缙打开锁扣,里面放了好些东西,除却信件,还有一点青色衣角,“番役说了,这是你在藩篱上被勾破了衣服。”

贺镜龄:……

她不是强占田地吗,可是听起来怎么像是做贼?

想了想,贺镜龄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下官冒昧一问,这所谓下官‘强占’的土地,究竟是谁家的?”

“怎么,贺大人忙着去销毁证据?”裴缙又森然一笑,“如今这些人都闹到本指挥使面前,这几日你便不用来上班,回去休沐歇着吧!”

贺镜龄一时只觉云山雾罩,但听到要放假,心情还是不错,笑嘻嘻地应下了。

温润和煦的笑容,更坚定了裴缙觉得贺镜龄脑子不好的想法。

“那么,下官这就告辞了。”

裴缙只觉肺都要气炸,在贺镜龄同他擦身而过的一瞬,警告道:“贺镜龄,你这天还没升上去,可就要掉下来了。”

“没事,至少升过。”贺镜龄轻飘飘地落句。

裴缙将手中的盒子握得愈发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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