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系纨绔,恋综装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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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房门处传来的巨响让顾庭柯神色怔松了一下, 原本紧闭的眼睛眯起,望向声响的来源。

在见到时栖那张脸的一瞬间,顾庭柯明显慌乱了一下, 剧烈跳动着的心脏骤然一停,身体失去支撑,被时栖大步接住了。

“顾庭柯?”

顾庭柯整个人靠在时栖怀里,被他扶到沙发上,好闻的柑橘味钻进鼻腔, 那些潮湿和冰冷似乎被驱散了些。顾庭柯强迫自己坐直身体:“没事儿。”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依然保持着标准的坐姿, 和时栖一直以来对顾庭柯的刻板印象一样——好像是在什么模板里镂刻出来的。

时栖递了杯温水给他。

顾庭柯接过来,玻璃杯传来温热的触感, 将掌心里的冰凉融化了一些。

时栖抬眸注视着顾庭柯惨白如纸的脸,他想这个人大概不知道自己说没事儿的时候脸色有多难看。

“顾庭柯, ”时栖微一扬下巴,示意道:“你的手在抖。”

顾庭柯握在杯子上的手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几乎是本能道:“抱歉。”

太狼狈了。

这种失控的、狼狈的样子不应该示于人前。

尤其……这个人还是时栖。

他说抱歉,时栖想。

顾庭柯需要道什么歉呢?

可是时栖一瞬间想起来——七年前,他将冷汗津津的顾庭柯从洗手间拖出来的时候,他好似也在跟自己一遍一遍地道歉。

就像是……在别人家中做客弄脏了主人的房间是多么天大的罪过。

“只是刚刚有点不舒服。”顾庭柯抬起头,试图扯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你怎么来这儿了?等急了吗?”

时栖望着顾庭柯温柔的笑容。

这才对, 这才是他大多数记忆里的顾庭柯。

永远温和的、可靠的站在他的身后, 永远能告诉他下一步该做什么。

就像现在一样。

只要他顺着顾庭柯的问题说下去, 他们依然能开开心心地把这个游乐场逛完。

有些事情并不是非要知道的。

顾庭柯的隐痛、为谁而建的游乐场、和那场失约。

就像七年前一样。

不知道……他们就还有分开的余地。

但是……顾庭柯垂在沙发上的那只手, 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不受控的抖动停下来。

“没事吧?”顾庭柯看时栖不说话, 手指安抚地碰了碰他的,“吓到了吗?”

顾庭柯的指腹想要向前,又想起自己掌心里的冰冷潮湿,于是只很轻地握了握指尖,微微皱起眉:“还是刚刚碰疼了?”

他在安慰自己。

这种时候……为什么要先安慰自己。

太可恶了,太可恨了。

时栖偏过头,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真的不是很想管顾庭柯。

时栖想。

可是他的口袋里揣着他给的柑橘糖,旁边的房间里是从七年前开始设计的摘橘子的小鸟和顾庭柯给他的读的童话书。

叶馥晚和时臣屿都没有时间给他读过童话书。

他的第一个童话故事,是顾庭柯给他讲的。

可恶死了。

感情一旦沾上就会变得麻烦,成年的时栖学会了将他们用其他的方式一一清算。

可是太小的时候欠的要怎么还?

他真的不是很想管顾庭柯。

时栖想。

“顾庭柯,”时栖深吸了口气,回过头,“你英文名叫什么?”

顾庭柯捧着杯子的手瞬间顿住,勉力扯出的微笑几乎要维持不下去。

耽搁得太久了……他想。

不该让时栖看到这些的。

顾庭柯做什么事都很有条理和规划,他可以和时栖坦白,但那应该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他们坐在可以放开一切的草地上,周围是湖泊和阳光。

而不是在现在,乐园里草率开辟出来小休息室里,门口的声音乱糟糟,沙发粗糙又狭小。

而且……今天是时栖的生日。

生日应该只负责开心才对。

如果说顾庭柯是一个模板中刻出的完美机器,那么这个机器唯一的最高指令应该是——让时栖开心。

不该让他看到这些的。

顾庭柯再次感觉到了不受控的呼吸艰难,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着正常:“怎么想起问这个?”

时栖笑了,抬眸望着顾庭柯的眼睛:“那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呢?”

“我……”顾庭柯刚想说什么,便听到时栖冷冷的声音,“顾庭柯,想好了再说。”

顾庭柯脸上扯出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他太了解时栖,以至于立刻就知道了时栖要听的是什么。

他也太知道时栖很聪明,这种时候胡编乱造什么只会火上浇油,于是只好很轻地叹了口气,实事求是道:“七七,今天是你生日。”

“我生日,所以呢?”

顾庭柯抬眸望向他的眼睛,目光温柔深邃:“你生日,所以先不聊不开心的好不好。”

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再加重,顾庭柯不能保证如果时栖哭的话能像昨天那样有足够的风趣幽默来哄他。

更不想他因为自己。

“明天我再告诉你,”顾庭柯努力帮时栖回想着开心的事,“你是不是还没去下一个园区,那里有一个卡丁车的跑道。”

顾庭柯也许是真的不太舒服,因为向来缜密的,老谋深算的一个人,居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番话里已经透露了对这个游乐场过分了解的事实:“晚上还会有烟花表演,你肯定喜欢。”

“我给你……”顾庭柯笑了笑,“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他的笑容温和,就像之前本来可以不管却依然告诉时栖黎炀的伤势,昨晚本来可以趁虚而入却依然留时栖一个人。

好像对顾庭柯来说,时栖的任何事情都是凌驾于他自己之上的。

讨厌死了。

时栖想。

他真的不是很想管顾庭柯。

“顾庭柯,”时栖加重了语气,“我生日,那你呢?”

“我?”顾庭柯的眸中闪过一瞬的茫然,但他很快放下了杯子,“我没……”

“你没事。”时栖笑了,“是想这么说吗?”

但是这种时候时栖越是笑着就越让人心惊胆战,他的手指轻轻地碰了碰顾庭柯的,过分温热的触感让顾庭柯瞬间瑟缩了下手指,顾庭柯这个时候才意识自己指尖已经凉到不成样子,压着时栖的那节指腹竟然在微微颤抖。

“七年前你也这么说。”时栖道,“然后——”

“你走了七年。”

“当然,你现在也可以。”

“七年前我没什么立场问,现在当然也是一样。”

时栖笑了:“我们算什么呢?”

“盟友吗?可是淘汰都已经结束了。”

“约会?”时栖的指尖碰了碰顾庭柯的指尖,似乎想让他回忆起之前在车上牵手时的触感,“但是这个只是节目组给的任务,不用这么真情实感。”

顾庭柯的手指似乎更凉了些,时栖眼眸只垂下一瞬,便立刻恢复了漫不经心的笑容。

“再说了,你说得对,我本来就是有很多选择。”

“我来这里只是跟时臣屿置气和江导的戏罢了。”

“至于——”

“这个游乐场的建设者Taylor跟你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把我写在作文上的东西做出来?为什么第一笔捐款时间是七年前的十月七日,为什么不来我的生日宴却又留下这个礼物?”

“为什么七年前看个片子会变成那样?”

时栖缓缓地凑近他,顾庭柯心脏一跳,忽然听到他笑道:“你以为我很在乎吗?”

“水快凉了。”时栖将手指抽出来,将水杯重新握在顾庭柯的手里,冷声道,“礼物就算了,七年前没收到的东西,现在就更不用了。”

顾庭柯的额角突突地跳了起来。

如果他现在能保持昨天那样的清醒,就该分辨出时栖的话里掺杂着太多激将的嫌疑。

只是他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很好,脑子里旋涡一样的疼痛让他根本没有能力去思索,指尖那点温热的抽离让顾庭柯下意识地感觉到恐慌,只听到时栖道——

“你休息好了就回去,我跟节目组说今天就这样。”

时栖毫不犹豫转身的背影中让顾庭柯油然一种失去的错觉,他觉得自己似乎搞砸了什么。

但……太不应该了。

他等了七年,从上恋综开始,每一步每一句话都在仔细斟酌。

他冷静、理智、包容、温柔,极少犯错。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偏偏在今天,时栖的生日。

在最重要的时候出了最要命的差错。

“七七……”顾庭柯唤时栖的名字,抬手想去牵时栖的手,只是那人的脚步并没有丝毫的停留。

不该这样的,顾庭柯想。

他们今天本来应该开开心心地走完这个游乐场,他会在终点的时候跟时栖表白,他们的头顶会有烟花盛放。

至于时栖问的那些事,他应该一个一个来讲,最要紧的当然要谋划安全留到最后,也许是恋综结束,也许是时栖第一部戏杀青,也许是他拿完新人奖。

总之,顾庭柯会找到最合适的场地、氛围、时间,会用最合适的方式来告诉时栖。

不该是现在。

怎么能是现在?

计划被打乱,总是游刃有余的猎人终于在这个时候感觉到了失控,顾庭柯望着时栖的背影,但是——

但是。

时栖的手搭在门把上,顾庭柯隔着窗棂望见那只带着红色围巾的长尾山雀。

但是,顾庭柯想。

时栖的出现,分明从一开始就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7岁那年的除夕夜,在他弹着《云雀之歌》的傍晚,带着红围巾的小山雀拎着箱子闯进来的第一面,他就已经被打乱了。

那人钻进了他从来没有其他人睡过的被窝,害得他没能给爷爷奶奶发祝福,在新年表演上弹错了一个音……

时栖从来都是不可控的。

从七岁开始,他就是顾庭柯枯燥的、乏味的、机械一般的生命里,最惊喜的意外。

那就这样吧。

他的秩序原本就是用来给时栖打破的。

又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呢?

顾庭柯抬步追了上去,刚刚还在战栗的身体似乎一瞬间恢复了力气,膝盖撞到桌角,那杯水晃了一下,但是顾庭柯没有管。

那些潮湿的、冰冷的感觉刹那褪去,顾庭柯的脑子里只剩了一个念头——

“时栖!”

那是顾庭柯第一次在恋综里叫时栖的名字,搭在门上的手腕被扣住,顾庭柯揽住时栖的腰,玻璃碎裂的声音和他微哑的嗓音一起响起:“因为我爱你!”

他没有说喜欢,也不是借着剧本杀角色才出口的心意。

他说爱。

留下这个游乐场做生日礼物,因为我爱你。

七年前不告而别,因为我爱你。

当年的突然失控,顾庭柯声音低哑:“因为我那个时候……突然发现我爱你。”

时栖手上的力气一松,却是顾庭柯抚着他带他转了过来,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很凉,但是唇齿却是滚烫的,时栖瞪大眼睛——

顾庭柯俯身吻了上来。

第九十二章

顾庭柯的鼻尖碰到时栖的鼻尖, 却先是微微停了一下,长久以来刻在骨子里的礼貌绅士让他给了时栖一秒钟去拒绝。

但也只是一秒钟而已。

握在掌心的手腕没有明显的挣扎迹象,顾庭柯便俯下了身。

他的吻很轻, 像是兽类掠食前的试探,薄唇虔诚地碰了碰时栖饱满的唇尖,温热的呼吸交缠了一瞬,就在让人觉得他即将开始掠夺的时候,顾庭柯却在这个时候停下了。

未尽的喘息缓缓上移, 顾庭柯亲了下时栖的额头。

没有不小心看到的那场视频里唇齿交缠的热吻,轻得像是一阵风。

甚至让人疑心这个人到底会不会接吻。

应该不会……时栖想, 因为顾庭柯这个人好像压根就没谈过恋爱。

那刚刚就是……

想到这一点的同时,时栖的耳垂突然发烫起来。

他一瞬间感觉到懊恼, 伸手去推顾庭柯的胸膛。

这个吻轻得连责怪都找不到理由,时栖又不是没谈过, 也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斤斤计较,只是皱眉道:“谁管你。”

谁管他要爱谁爱不爱有多爱, 而且看着架势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时栖反手要去开门:“我要走了。”

顾庭柯突然很轻地笑了一下。

几乎在电光石火间明白了时栖刚刚那番话的弦外之音。

“对不起。”顾庭柯揽住时栖的腰,还有些潮湿的额头贴着时栖的额头,“我错了。”

“你哪错了?”

时栖说完才觉得自己实在很像是恋爱时无理取闹撒娇的样子,更加懊恼地皱了下眉。

果然,早就说了不应该管顾庭柯。

时栖决定不再说话,抽手想要离开, 却被顾庭柯更紧地扣住了他的指骨:“我告诉你。”

“之前、现在, 我和你……都告诉你。”

时栖的身子一定, 片刻后才试图去抽手腕:“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听了?”

“是我想告诉你。”

“我想让你知道。”

“这些事我没有人可以说了, ”顾庭柯扣紧时栖的手,吻了下额头, 又下滑去吻鼻尖,软声道,“只给你听一听,好吗?”

时栖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

掌下的手腕没有再挣扎,顾庭柯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始放任身体进入过分着急后的微微喘息,钝痛的感知渐渐平复下来:“但是……要从哪里开始说好呢。”

要从哪里开始说好呢?

相敬如宾的夫妻,永远站在领奖台上标准如模板的儿子,每逢团圆节日就一定会灯火通明的家庭聚会……

那些令时栖仰望的,艳羡的细节。

“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的,”但是顾庭柯轻轻握了握时栖的手指:“有些事一旦离近了,就不是那么的美好。”

也不会像之前那样讨时栖喜欢。

比如,那对夫妻的原本就只是商业联姻,那个家庭聚会只是父亲需要在媒体面前维持顾家温柔的形象所以组织的定点拍照。

又比如……那个儿子。

他从小便是精英教育下的完美产物,其实也很难不完美——

胎教早教和数不清的补习班,从3岁开始就排得满满当当的周末,他被要求在班上名列前茅,在过年时表演上惊艳四方,在带出去的时候能够撑得起面子。

“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

顾庭柯从三岁开始便被抽走了所有除了益智以外的玩具。

但是什么才是无用的事呢?

见到邻居家的漂亮弟弟所以停下了练琴算不算?给一个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的小云雀讲睡前故事算不算?帮一个总是有很多奇怪想法的小孩重新编造一个童话结局算不算?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又生动的小孩子呢?

“我第二天送你回家的时候……”说到这个,顾庭柯很温柔地笑了起来。

他尽量挑一些开心的事来讲,不讲自己因为错过了祝福而被那个表面温和父亲责骂,不讲自己因为那个弹错的音而被关在漆黑的屋子里整整一天。

他讲第二天送时栖回家——

小云雀依然穿着当时来的那个雪白羽绒服,长长的大红围巾,时栖围不好,是顾庭柯给他系了一遍,非常标准的两圈,埋住了半张小脸。

但是时栖非要嫌热,东扯扯西扯扯,只是出个门的功夫,系得好好的围巾已经被拉得乱七八糟,尾巴般拖在肩后。

时栖走路也不规整,顾庭柯一只手拎着箱子走得稳稳当当,他偏要左一脚右一脚地去踩雪。

不雅观、不稳重、 不安全。

这是在顾家绝对要被教训的样子,但是时栖走得像只东倒西歪的雪白企鹅,大红围巾拖在身后一晃一晃的。

“小心一点。”顾庭柯伸手想去拉他,却被时栖小跑着躲开了。

“庭柯哥哥!”

时栖一边往后跑一边笑起来,顾庭柯很好奇他哪来这么多的精力,自己3岁好像要安静许多,结果刚一愣神,就被猝不及防拿雪团砸了一下。

雪球从胸口滑下,顾庭柯端正的衣服瞬间被沾湿,始作俑者却哈哈大笑起来,谁知道时栖乐极生悲,脚后一滑踩进了旁边的南天竹里。

树上的雪被砸落了一堆,冰凉地钻进时栖的领子里,那条围巾都被树枝勾破。

“七七!”顾庭柯以为时栖一定要哭,箱子一放就要把他抱起来。

可顾庭柯还没来得及过去,时栖便自己坐起了身,他顶了一头的碎雪,坐着一堆枝叶青翠的南天竹里,漂亮小脸微微仰起:“庭柯哥哥!”

时栖脸上的笑容像是融化冬雪的太阳:“你看我像不像白雪公主呀?”

“这都多久了的事,你怎么还会记得?”

一个人听自己小时候的事总会觉得羞耻,比如时栖现在就觉得顾庭柯现在浮现在脸上淡淡温和笑容十分诡异。

“因为……”顾庭柯道,“一个盲人第一次见到颜色,很难不记得啊。”

时栖被那样的目光一烫,微微移开视线:“你是好了吗?”

好了,差不多就可以走了。

“没好,”顾庭柯伸手去握时栖的手,他的手还是很凉,掌心潮湿,下巴搁在时栖的肩头,“再抱一会儿吧。”

柔软的头发贴在时栖的颈侧,有点痒,时栖很轻地瑟缩了一下。

他觉得,顾庭柯今天在车上说的什么习惯约会大概很难做到了。

“顾庭柯,”时栖匪夷所思地眨了下眼睛,“你小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是吗?”

顾庭柯一笑,震动的气音便扫在时栖的颈侧,他轻笑道:“那你小时候也不这样。”

时栖觉得自己的性格还是挺从一而终的:“我小时候怎么了?”

“你小时候……”

顾庭柯想了想,乐园的项目进行到街机厅。

顾庭柯便说时栖五岁的时候。

五岁,时栖便开始缠着顾庭柯陪他去街机厅了。

那是时栖和顾庭柯关系最好的一段日子了。

至少顾庭柯是这样以为的。

虽然可能对时栖来说,顾庭柯可能只是众多可以陪他的好哥哥之一。

可对顾庭柯来说,等着时栖来找自己,是他长这么大最为期待的事。

谁会不期待呢——

五岁的时栖会拉着他的衣袖叫他庭柯哥哥,戴着毛绒线帽一路蹦蹦跳跳。

校门口的冰糖葫芦,同桌给的巧克力,家里树上结的橘子……时栖手里永远捧着东西,欢欢喜喜地分享给他。

他喜欢顾庭柯觉得过分腻味的甜食,喜欢在顾家不允许的饭点之前和之后吃东西,嘴角上经常沾着晶莹的糖渣子,仰着头让顾庭柯给他擦干净。

顾庭柯经常让着他。

其实不让他时栖也未必不能赢。

因为顾庭柯很早就发现,时栖做起事来聪明又有主意。

就像硬要给童话故事改一下结局一样,时栖玩街机喜欢什么角色就要玩什么,压根不管游戏强度。

但是他上手很快,出招迅捷又出其不意,这种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天分被他肆意地挥霍在父亲耳提面命“荼毒孩子”的游戏上。

怎么会有活得这么漂亮又精彩的小孩呢?

时栖是顾庭柯光是看着就已经足够满足的色彩。

顾庭柯想让他赢。

赢了的人可以提要求,但是时栖能提什么要求呢——让顾庭柯给他做数学作业,讲故事,陪着他抄单词……

顾庭柯看得出来,时栖并不是不会,只是故意用这种方式不想回家。

他小时候的心机单纯到一眼就能明白。

可顾庭柯永远配合他。

一道乘法题讲了四遍,一包薯片吃一半喂给顾庭柯一半,时栖从顾庭柯的书桌旁坐到了他的腿上,和他一起看新上的漫画书,暮色四沉,顾庭柯才牵着他的手把他送回家。

但是时栖不想回家,顾庭柯却要小升初了。

他的下课时间开始比时栖晚一个小时,这个政策刚实施不久,顾庭柯低头做着题,就听到同桌喊道:“卧槽!谁家的小孩这么好看啊!”

顾庭柯一抬头,看到时栖背着书包站在窗外的海棠树下,踮着脚仰起小脸,隔着一层玻璃弯着眼睛对他笑。

老师还在上面看自习,顾庭柯将书一合起了身。

“你怎么来了?”顾庭柯皱眉将他拉到树荫下,“不是说让你先回家等我吗?”

时栖长长的睫毛眨了一下,他不说自己不想回家,却认真道:“我想在这里等你。”

“我很乖的。”时栖举了举手上的东西,“我同桌把他的漫画书借我了。”

时栖弯起眼睛,那点婴儿肥随着他的动作鼓起来,微风吹起,连海棠树也摇晃:“我看到第十话,庭柯哥哥就能放学陪我了吗?”

顾庭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随后,那本漫画书被顾庭柯啪得一声地合上:“晚上去我家再看吧。”

“校门口新开了一家糖水铺,我同学说他家的双皮奶很好吃。”顾庭柯牵起时栖的小手,顺带将时栖的书包一起接到自己手里,“我们买一份,然后再去游戏厅。”

“老板说那里新到了一张卡,有个英雄很帅,你应该会很喜欢。”

真奇怪,顾庭柯想,这些分明是自己以前从来不会关注的事。

可此刻说起来,居然如此流畅。

“现在吗?”时栖有些犹豫,皱眉望了眼教室的方向,“可是……”

“没关系,这些我都会了。”

顾庭柯以前从来不会关注校门口的店铺都买些什么,因为那些属于垃圾食品。

不知道游戏厅开在哪条街道,因为游戏是最最玩物丧志的东西。

当然也不会逃课,这已经是属于不尊师重道不体谅父母不为自己的人生负责的大罪。

但是现在——

“不用等到第十章。”10岁的顾庭柯很轻地揉了揉6岁的时栖的头发,对他说,“我放学了。”

“我们去玩吧。”

晚霞映在时栖的身后,飘落的海棠花落在他的头顶,时栖瞬间笑了起来:“庭柯哥哥!”

6岁的时栖讲话依然奶声奶气,像含着一块还未融化的糖,他跳起来,似乎想去亲顾庭柯的侧脸,结果顾庭柯那时候太高他太矮,一不小心吻在了他的嘴巴上:“我好喜欢你啊!”

“七七,你小时候分明说过喜欢我的。”

“而且……”讲到这里,顾庭柯突然抬起头,目光中带着点幽怨地指责,“那是我的初吻。”

这也能叫初吻?

而且他当时最多只是碰到了个嘴唇的边,连口水都没糊上去,碰瓷也没有这么个碰法。

“你要是这么说,”时栖并不上套,抬头无畏地望着顾庭柯,“那我们小区长得好看的初吻全在我这儿了。”

顾庭柯的瞳孔微微眯起,可时栖想起刚刚那个类似于蜻蜓点水般的触碰,脱口道:“而且,你吻技又这么差。”

第九十三章

顾庭柯的膝盖挤进时栖的两腿之间, 刚刚还温文尔雅的人一瞬间变得强硬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实话,”时栖还不至于被这点阵仗吓到,眼尾微微上扬, “难道不是吗?”

是,时栖小时候,确实不止他一个好哥哥。

至于吻技……

“那怎么办,小时候只有一个学习对象。”

顾庭柯说:“老师只教了我这一种。”

“不知道……”顾庭柯微眯的眼睛扫过时栖的唇畔,薄唇凑近时栖的脸颊, 呼吸灼热,“他现在还愿不愿意教我一点别的。”

时栖微一勾唇, 并不接顾庭柯那个老师的茬,他假装自己并不知道是谁, 手指撑着门板后撤一点脱离控制:“讲完了的话,我就走了。”

“没讲完。”

顾庭柯的手撑在门板上, 胸口贴着时栖的心口,将人箍在怀里:“让我想想……”

童话书、游戏厅, 那下一个……顾庭柯说:“哦,八岁。”

八岁的时栖写下的那篇作文,被顾庭柯做成的VR游戏。

“错了,”时栖突然在那一瞬望向顾庭柯的眼睛,他眼中笑意微敛,提醒道, “是七岁。”

“七岁我等了一个人一个下午, 可是他没有来。”

顾庭柯原本微勾的唇角跟着向下了一点。

他知道时栖说的是什么, 握在时栖的腰上的手指微微颤了颤:“真的要听吗?”

“你可以选择不说。”

“没关系。”顾庭柯说, “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他都已经答应了就会告诉时栖。

而且……顾庭柯深吸口气,让自己脑海里翻腾的感觉平复一些。

只要他在时栖身边, 多哄两句就好了。

时栖分明是很好哄的。

“七岁,只不过是有个不太负责人的说了大话。”

顾庭柯翘课的时候告诉时栖,自己已经都会了所以不用学。

不过事实证明,他并没有可以无限制肆意挥霍的天赋。

翘掉所有课和补习,试图偏离轨道的代价是——顾庭柯在小升初的考试中只拿了第二名。

虽然这对很多家庭来说已经是可以放鞭炮的庆祝的好事。

可在顾家,顾庭柯的父亲顾程孝似乎觉得这是奇耻大辱。

他在这个时候才想起从繁忙的工作之余问及老师和管家。

退了课外班,翘课,去游戏厅……

“爸爸曾经告诉过什么样才是有意义有价值的人生,”晚餐的时候,顾程孝没有给顾庭柯摆碗筷,“但是你看看你现在,一身的坏毛病。”

“爸爸妈妈给你提供最好的资源,最优秀的老师,有那么为你付出时间和金钱,你自己这样对得起他们吗?”

顾程孝从来不打顾庭柯,也不会像一个暴躁的父亲那样扔掉碗筷,他只是拿起餐布,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今晚的饭就不要吃了,你去楼上好好想想。”

楼上是指三楼的房间。

那个房间从来不开灯,甚至没有床,只有一把坚硬得让人很不舒服的椅子,连窗户都封得严严实实,透不出来一丝光线。

入目里是纯粹的黑暗,会让人觉得被剥夺了一切感官,就算顾庭柯如何聪慧早熟,毕竟还是一个很小的孩子。

他也会害怕。

只是这一次,顾庭柯觉得自己似乎没那么怕了,他开始想时栖——

想时栖拖着长长围巾一蹦一跳的样子。

那是红色。

想时栖在漫天厚雪里落进一簇南天竹里,那是绿色和白色。

想时栖站在一树盛开的海棠花下隔着窗户探出头。

那是粉色。

……

漫天黑暗里,顾庭柯抱紧双膝紧紧盯着窗外。

想象着不远处的时栖此刻做的是什么样的梦。

他不害怕,顾庭柯想。

只要有颜色,他就不害怕。

时栖一直认为顾庭柯是永远懂事听话从来没有叛逆期的。

可原来不是。

顾庭柯的叛逆期比任何人都早,他在十一岁的那年就过早地叛逆,且来势汹汹。

像命中注定会踏进的河流和被好奇的神明射中的那一箭。

避无可避。

之前关了一天就会反思认错的人依然我行我素——顾庭柯在第二天去找时栖。

“凤凰!”时栖一个人坐在自己家的桔子树下,穿了一身暖黄色的T恤,那只偷吃的小山雀被他抓在手心里,明明是个雪白的毛绒团子,时栖偏要给它起了个这样的名字,一只手指戳着它的脑袋,“你说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已经把她的电影看了两部了,看到第三部可不可以呢,”时栖说着又咬了咬了下唇,有些为难地后退一步,“那要不然,第四部也可以吧。”

“我好想她啊。”

时栖说着有些难过地低下头,手上的力气一松,凤凰立刻啾啾啾地飞了出去,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呆愣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

“七七!”

听到唤声,时栖立刻抬起头,眼角眉梢都带上了惊喜,大步朝着顾庭柯跑过去:“庭柯哥哥!”

柑橘味钻进鼻腔,暖黄色的T恤衬得时栖像是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原来还有暖黄色,顾庭柯想。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顾庭柯问,“王姨呢?”

“她有事回老家了。”

“那怎么不来找我?”顾庭柯俯身摸摸时栖的头发,“吃饭了吗?”

时栖摇摇头,但很快又垂下脑袋,他那个时候还不太会掩饰自己的失落:“我昨天去,阿姨说你在学习,让我不要打扰你。”

“你没有打扰我。”顾庭柯不由分说地牵起时栖的手,“走吧,带你去吃饭。”

时栖还有些不放心,但是本能地跟上顾庭柯的脚步:“真的吗?”

“嗯。”顾庭柯点头,“不用担心。”

时栖当然不会打扰他,顾庭柯想。

时栖是他的颜色。

是他可以在黑暗里反复想念的事情。

“是我有点饿了,”从昨晚到现在未曾进食的胃部仿佛在见到时栖的那一刻才开始提示,顾庭柯握着时栖的手,“景明路上有家芒果糯米饭,你可以陪我去吃吗?”

“庭柯哥哥,你真好。”

糯米饭一份太多了,被时栖分了一大半给顾庭柯,他孩子气地感叹道:“要是你是我哥哥就好了。”

顾庭柯接过来的动作一顿:“你很想要一个哥哥吗?”

“我不知道。”时栖垂下眼睛,拿勺子扒拉着自己碗里的芒果,“但是如果我有一个哥哥的话,是不是就不用每天自己吃饭了。”

“我之前听到有人说,我妈妈在嫁给爸爸之前还有一个孩子,我有一个哥哥,这是真的吗?”

时栖的声音带着变声前的童稚,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可彼时已经11岁的顾庭柯却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是,”顾庭柯将自己的芒果全都送给时栖,“你不要信。”

“阿姨只有你一个小孩。”

时栖碗里的芒果很快盖过了糯米,顾庭柯似乎是觉得这样他可能不太容易吃到,又拿叉子给他搅拌均匀:

“没关系的,”顾庭柯说,“我来陪你吃饭。”

果然,满满一整份的芒果还是让7岁的时栖成功吃撑了,他拍着圆滚滚的肚皮,是顾庭柯蹲下身把他背下楼梯。

时栖紧紧地勾着顾庭柯的脖子,阳光下的两道影子拉得很长,说不清是谁更需要谁一点。

至少那个时候,他们一起从家里逃出来,相依为命般贴在一起——

“庭柯哥哥,”时栖的下巴搁在顾庭柯的肩上,“你去过游乐场吗?”

“没有。”

“我也没有,不过叶潇说新区刚开了一个,很好玩。”

时栖的小腿晃了晃,想象着其中的样子,脸上笑眯眯的,轻声撒娇:“我们一起去好不好啊?”

顾庭柯把他的腿向上托了托,让他更紧地贴在自己身上:“好。”

但是到了约定的那一天,顾庭柯并没有来。

楼上的房间失效了,在发觉原本懂事优秀的儿子不受自己控制之后,顾程孝学到了针对顾庭柯的新的惩罚方式——

他给一个11岁的孩子用了MECT。

时栖坐在长椅上等待的那个下午,顾庭柯的手腕束缚带被扣在椅子上,每一次超出常规的念头都会遭到歇斯底里的疼痛感。

一直到房间里的光线几近消失,顾庭柯冷汗津津,一头从椅子上栽倒下来,他握着前来扶他的管家的手,牙齿都在打颤:“你去……告诉七七……让他不……不要等了。”

顾庭柯的脑子甚至迟钝到为自己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只是想让那个和他约好的人快点回家:“就说……我……我有事。”

时栖被通知顾庭柯临时有一个大赛的集训。

那是暑假的末尾,时栖一连在家里等了七天,顾庭柯才回来。

他们匆匆开了学,游乐场不了了之,顾庭柯开始变得很忙。

顾庭柯永远有数不清的题目、竞赛、乐器、国学……生活被安排得满满当当,顾庭柯见到时栖依然还会叫住他,只是不再像以前一样蹲下身温柔地抚摸时栖的头发。

可时栖那时候还太小,还没办法发觉他藏在衣袖里的手指。

他一开始还会试图去找顾庭柯,不过很快……叶馥晚去世了。

那之后时栖就开始变得很会讨人喜欢,他渐渐长大,笑起来越来越漂亮,有很多人会争着陪他去游戏厅,饭桌的对面也从来不缺人。

而顾庭柯则日复一日的冷静、缄默、优秀得仿佛一块机器模版,每节课都留到最后一节,然后一个人离开。

他们各自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

一个逃课、飙车、打架,跟各种各样的人谈恋爱,像个风流又张扬的纨绔。

一个特训、领奖、保送,永远都独来独往的一个人,将自己活成一个装点门面的工具。

时栖不再叫顾庭柯哥哥,顾庭柯也丢失了面对他的态度。

值日的那一天,看到时栖和一个混混伤痕累累地翻墙回来,顾庭柯很像小时候一样摸摸他的头发背起他。

但是最终,时栖越过他挡在了他那个人的面前,而顾庭柯也只是握紧了值日本,冷着来转过身:“我不记名。”

顾庭柯说着将外校的人不能进来,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走向校医院的方向:“跟我过来。”

身体的保护机制让顾庭柯在疼痛中学会了克制与自持。

学会剔除所有不该有的念头,学会令人赞叹的礼貌温和,学会将所有事都加入有条不紊的计划,学会让自己的人生变成一台按部就班的黑白机器。

顾庭柯不再伸出手,不再试图参与,只是日复一日过着毫无意外的生活,坐在窗前,等待着一只喝醉了的飞鸟捧着满怀的橘子一头撞在了全景玻璃窗上——

“草……怎么又翻错墙了。”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却又伸出手,将金灿灿的橘子递给他,像小时候那样:“顾庭柯,请你吃橘子,要不要嘛?”

顾庭柯一直等到18岁那年。

18岁那年,他来到时栖家中送请柬,看到屏幕上纠缠在一起的男生画面。

那是父亲言语嫌恶呵斥过的同性恋。

是本该按照模版走下去的顾庭柯绝对不能踏出的一步。

可是一个人吻上另一个人的那一刻,顾庭柯的脑海中涌现出时栖的脸。

强烈的、久违的失控感攥住了他的心脏,身体的保护机制在警告,不该越界不该偏移不该有任何有超出常规和计划的想法。

疼痛让顾庭柯弓下身,他听到时栖在叫自己的名字,于是顾庭柯在满头冷汗里握紧了他的手腕。

柑橘味钻进鼻腔的那一刻,顾庭柯感受到自己沸腾的血液,他想,顾程孝错了。

他需要戒断的并不是低等的口腹之欲和毫无用处的游戏,而是一个人。

事件可以被清除,但是一个从7岁时就出现过的人,要怎么剥出自己的身体里呢?

那些对于色彩的热烈感知重新回到顾庭柯的身体,他抬眸望着时栖那张变得更加惊艳漂亮的脸。

今天是大红色的,顾庭柯想。

很好看。

顾庭柯脸色惨白,却很轻地笑了一下。

生锈的心脏缓慢地跳动在他的胸腔,顾庭柯像是个迷途重返的旅人,他想——原来我喜欢他。

从7岁时的弹琴被中断的那一面,海棠树下仰着头的身影,喝醉时窗前递出的橘子,还是他自己偷偷跟到了赛场,看到时栖从车上回眸的那一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顾庭柯的身体还在叫嚣着疼痛,比以往每一次都强烈,于是他也能比以往每一次都更清晰地感受到——

他在爱着时栖。

第九十四章

“别哭, ”顾庭柯心疼地望着时栖微红的眼睛,“不想今天告诉你,就是因为这个。”

“过生日呢, 不可以难过。”

顾庭柯很轻地吻在了时栖的眼睛上,将他还没溢出眼眶的泪给抹去了:“既然Taylor准备了这个,我们去看完好吗?”

顾庭柯俯身摸摸他的头,隔了七年,他终于可以像小时候那样轻声地哄着时栖:“给个机会吧, 时少?”

“给谁机会?”时栖才不吃这招,何况他向来是想去也不会主动, “我又不认识Taylor。”

“给我,给庭柯哥哥。”

那就只好顾庭柯来哄, 好在他也很擅长:“是我想吃柑橘糖,是我想出去玩, 是我想去游乐场。”

就像当初带时栖去吃芒果糯米饭却说自己想吃一样,顾庭柯道:“庭柯哥哥想去, 七七陪我去吧?”

可是谁二十多了还像小孩子那个哄法啊,时栖捂住耳朵:“顾庭柯,你好烦。”

“好,是我烦,”顾庭柯看着时栖终于带上的淡笑,无声地松了口气, “不哭了?”

二人这才一起出门。

顾庭柯带着时栖重新回到那个VR厅, 帮他打完了那个摘橘子的飞鸟游戏。

时栖没想到这个游戏通关了还会有奖励, 工作人员将那袋跟恋综上一模一样的橘子糖递给他。

这是时栖八岁那年, 顾庭柯去英国游学的时候带回来的。

可其实当时他们的关系已经淡了许多了,时栖只有在来顾家做客吃到糖的时候才变得特别高兴, 兴冲冲地拉着顾庭柯:“庭柯哥哥,这个糖是哪里来的啊?”

“逛街的时候顺手买的。”

他并不说自己在一条万圣节的时候一家一家问了许久。

不过当时顾庭柯控制得还不是很好,看到时栖脸上惊喜的表情,又补了一句:“你喜欢吃的话,下次出去,我再给你带。”

但是时栖看起来也不是如何在意,一边点点头一边道:“好啊!那我可以拿给小沅哥哥一起吃!”

路沅,当时时栖的好哥哥们之一。

门卡打开,刚要踏进第二个乐园的门口,时栖迎面见到一只硕大的孔雀——正开着屏,造型花哨且骚包,身上起码有其中七八种颜色,像是谁把颜料给全倒上去了。

时栖刚刚还红着的眼眶彻底止住了,他抬眸望了一眼:“所以为什么这个是长这样?”

第一个乐园的主题还是可爱的雪白团子,到了这里简直是画风突变,跟换了个设计师似的。

“确实换了个设计师,”顾庭柯望了时栖一眼,时栖的眼眶还红着,于是顾庭柯故意道,“但是你不觉得很像吗?”

“一样的……招蜂引蝶。”

不知道到底是有多少好哥哥。

时栖横他一眼:“你泄私愤。”

“是有点。”顾庭柯点头,他有意哄人,“不过既然是我投的钱,他们也只好按我的想法来了。”

“或者——”

顾庭柯望向时栖:“下一个你来监建。”

“把你的名字和我的放在一起。”

这话说得实在有歧义,时栖抬眸打量了顾庭柯一眼:“顾庭柯。”

“你这真是我听过最烂的表白了。”

顾庭柯一愣,旋即低头无奈地笑了下。

好哥哥那么多,普通哄人确实打动不了他。

“好吧。”顾庭柯说,“那进去,我重新表白一下?”

“不去,”时栖不仅表白很难打动,连寻常的项目也很难吸引他,“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出里面是什么了。”

这引擎声实在是过分熟悉。

而且……顾庭柯刚刚才说过,他在这里建了一个卡丁车跑道。

“好吧,”顾庭柯点点头,“那就闭着眼去。”

话音刚落,顾庭柯抬手遮住了时栖的眼睛。

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覆在时栖的眼皮上,长长的睫毛扫在手心,顾庭柯另一只手握着时栖的手,带着他稳稳地跨过了门——

“下午好,七号领航员,欢迎进入飞鸟空间站。”

欢快的机械音响起,视觉被剥夺,于是时栖可以很容易听到众人的议论——

“为什么是七号?”

“因为今天的日子就是七号吧,八号就是八号领航员?”

“怎么可能,我之前就来过,一直都是七号。”

“应该是这个乐园有什么故事背景什么的,背景就是七号领航员吧。”

时栖闻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透过顾庭柯指尖的缝隙,发现讲话的正是刚刚站在自己旁边说Taylor背景的那个青蛙帽:“不过我猜,故事设计者应该挺喜欢这个七号领航员的。”

“因为只要有赛车手做出什么漂移擦地高速弯超车的高难度动作,都会触发一句隐藏语音条。”

“比如漂移是万事顺遂,至于高速弯……”

青蛙帽正说着,一辆赛车便从他们身边的弯道完成超车,顾庭柯松开手,轰鸣声从耳畔擦过,时栖听到了那句隐藏语音条——

“很棒!七号领航员!”AI冷静沙哑的声音掠过耳膜,好似什么人不经意的夸奖和祝福,“一路如风。”

时栖一瞬间想起关越的那本杂志上对Larkar的评价:“赛场上的雄鹰,天生的高速弯掠食者,能在正规赛上玩漂移的炫技天才。”

赛场在下面,时栖倚着栏杆向后一靠,车辆驶过的风吹动他额前的发,顾庭柯靠近一步:“听说时少从来不玩双人赛车,要玩副驾也只带一个人,是不是真的?”

时栖笑了,他的眼眶还有些红,只是笑容张扬漂亮:“是啊。”

“这样,那个人是谁?”

“顾庭柯这件事都打听到了,”时栖眨了下眼睛,“你话没听完吗?”

“那个人是……”

时栖缓缓靠近顾庭柯,领口处被风鼓动,露出白皙漂亮的脖颈,刚被顾庭柯吻过的嘴唇轻轻地动了动:“我男朋友。”

想起当时碰上的柔软触感,顾庭柯眼神一深,喉结滚动了下。

但是顾庭柯还没来得及试图提出要求,时栖却在这个时候移开视线,连话题也转了一个:“那这个园区出去不会要拿了冠军吧?”

顾庭柯盯着他因此露出的修长侧颈,最终还是选择跟着时栖的话题走:“不会。”

寿星最大,更何况他对时栖的任何事情向来无可奈何。

“不需要拿冠军,”顾庭柯道,“只需要说句话就好了。”

“什么话?”

出口的地方便有一个麦,顾庭柯拿起来,目光温柔,却是望着时栖的:“祝七号领航员……”

“生日快乐,”顾庭柯的声音像极了刚刚那个赛车上的AI语音条,他轻声道,“一路如风。”

门锁应声而开。

时栖微微垂下眸子,跟着想要效仿去,顾庭柯却走过来:“但是如果是当天生日的人——”

顾庭柯将旁边的耳机带到了时栖的耳朵上,那一瞬间,时栖听到无数个不同音色的:“祝七号领航员生日快乐。”

“万事顺意。”

“一路如风。”

“永远快乐。”

“平安、喜乐。”

……

那些祝福足足持续了一分钟才结束,七年前顾庭柯错过时栖的生日。

七年后,他补给了他无数人的祝福。

耳机握在手心,时栖转头望向顾庭柯:“顾庭柯,我一直忘了问你,七年前,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的国?”

顾庭柯很轻地笑了一下。

有些事一但开了口,其实后面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讲的。

那个时候顾庭柯已经和顾程孝闹翻,吵架的那一天,他那个温婉贤良了二十年的母亲头一次跟父亲争吵,让他出了家门,代价是不接受顾程孝的任何资金资助。

就像是从那个漆黑的房间里出来第二天早晨一样——顾庭柯很想见到时栖。

但是现在的时少并不是会在庭院里安静等待着一个人的七七,时栖已经有很多朋友,身边也有很多人陪。

顾庭柯一直等待暮色四合才见到时栖回来。

时栖喝醉了,叶潇搀着往家走,听到他抱怨道:“我说我要演戏,时臣屿冲我发了好大的脾气。”

“演戏怎么了,我妈不也演戏,时臣屿还不让我提我妈,他是个傻逼,我气死了。”

“好好好,大少爷,”叶潇哄他,“咱们先回家再骂爹好吧。”

“不回去!”

时栖双手抱着路边的一颗广玉兰不愿意走,他喝醉了,脸颊红扑扑的,连说话也懒洋洋的:“我生日请柬你发出去了吗?”

“发了发了,这回咱们提前一个月就邀请,到时候泳池都给你塞满人。”叶潇道,“你生日跟你名字一模一样,没人会忘的。”

叶潇本意是想哄他,可谁知时栖听了这话,居然更紧地抱紧了那棵树,连脑袋一起搁上去:“闭嘴,我名字跟生日没有关系。”

“哎哟祖宗,你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的疯。”

叶潇想去拉他,可手还没伸过来,一个修长的身影就笼罩在他们身前。

“你名字很好听。”

叶潇讶异地一抬头,发现来的居然是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顾庭柯。

“我送他回去吧。”顾庭柯主动从叶潇手里接过了活。

不过他没和叶潇一样试图催着时栖回家,反而弯腰随着时栖蹲下来,他注视着时栖的那张漂亮面孔,怕他刚刚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时栖的名字很好听。”

时栖喝醉了,很乖顺地点点头,重复道:“时栖的名字很好听。”

不是父母都不在意,所以用出生日期随便取了一个。

“嗯,”顾庭柯又说,“所以十月初七是个好日子。”

这句时栖倒是没重复,他抬起头,很缓慢地眨了下眼镜,居然真的认出了顾庭柯的样子,醉酒让时栖忘了他们这么多年的生疏,唤他:“庭柯哥哥。”

“嗯。”

得到应允,时栖立刻弯起眼睛笑起来:“你来祝我生日快乐吗?”

“好,”顾庭柯说,“生日快乐。”

顾庭柯说着,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时栖的头:“回家吧。”

时栖还抱着那棵广玉兰,闻言嘴角耸拉下来:“我不想回。”

顾庭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走到时栖身前:“那庭柯哥哥背你?”

“七七一定可以去演戏,可以收到很多祝福。”

顾庭柯弯下腰,像小时候那样将时栖背起来,对他说:“庭柯哥哥保证。”

顾庭柯在第二天重新申请了学校。

他得去读书,得去创业。

时栖的生日宴上并不缺一个已经不太熟的邻居可有可无的到场。

但是如果有一天,时栖要像他离开顾程孝一样离开时臣屿——

他可以做他任何想做的事

顾庭柯来做时栖停泊的大树。

祝福播到了最后,门锁应声而开,时栖看到了第三个乐园。

那是一个影视基地。

“我刚刚都按你说的跟那人说了。”看着时栖和顾庭柯出了门,刚刚的青蛙帽才来到一人的身边,“Taylor其实姓顾,还有这个赛场的隐藏语音条,这两件事,当着那个漂亮男生的面说,对吧?”

“对。”

讲话的人穿了一身藏蓝色的飞行夹克,戴着棒球帽靠在栅栏边,墨镜遮住了半张脸,但是依稀可见帅气的面容,“谢谢。”

“不谢不谢,你给了我那么多钱呢,只是几句话而已,这个钱拿着都觉得心亏,”青蛙帽试图套近乎,“给那个高个儿的助攻啊?”

“助攻?”关越推了下墨镜,漫不经心道,“我给他助什么攻?”

那让他说这个干什么,青蛙头撇撇嘴,果然有钱人都能难懂。

关越扫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另一位才是我朋友,”关越轻笑了下,他语气不怎么严肃,听起来有点漫不经心,“今天是他生日。”

“我只是想让他开心一点。”

“不过,”关越说着又望了眼青蛙帽,“既然觉得拿得亏心,不如再帮我一个忙。”

关越扔了张卡给他:“等会儿放烟花的时候帮我多买几桶,多放点。”

“顺便替我跟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你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不自己去?”

“不知道,”关越注视着时栖的背影,“也可能是……我还没有学会怎么和他做朋友。”

时栖的视线扫过来的那一刻,关越将帽檐一压,高挑的身影瞬间涌入了人群中。

“下面我们将随机选取两个幸运观众来参与表演!”

影城里到处都是奇装异服的人,穿什么的都不奇怪,时栖退后一步跳出圈定灯光扫射的范围,眨了眨眼盖住潮湿,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容易被打动:“顾庭柯,你说的演戏该不会是让来这里做群演吧?”

“怎么,”顾庭柯凑近他,“委屈我们时影帝了?”

这话多少有些揶揄的成分,但是时栖才不会客气:“知道委屈就好。”

他说话时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顾庭柯笑了揉了把他的头发:“当然不会。”

他说:“我不是都做了经纪公司了吗?”

时栖一瞬间懂了顾庭柯的意思。

他想起四年前,自己其实见过顾庭柯一次。

顾庭柯等在他们两家中间的那条广玉兰路下,时栖以为他是回来探亲,那时候时栖刚刚艺考结束,连隔阂都忘了,恨不得把喜悦跟每个人分享,他说:“顾庭柯,我要去拍戏啦!”

“就是时臣屿肯定不高兴,到时候我可能会被封杀,不知道有没有经纪公司愿意签我。”

“恭喜,”顾庭柯说,“会有的。”

那时候顾庭柯刚刚开始创业,他在国外,顾程孝的手伸不到这么长,但与此同时也不会再有人把他当顾家的儿子看。

他开始学着社交、学着弯腰、学着应酬……最艰难的那段日子,他只剩了一张回国的机票。

明明知道再走几步路敲开门就能得到源源不断的资源,但是顾庭柯却只望着时栖的眼睛:“会有的。”

顾庭柯从不轻易许诺,可他此刻道:“我保证。”

时栖很轻地咬了一下唇,天色渐暗,影城的灯熄了很多,他望着顾庭柯隐于灯光的一半侧脸。

夜场烟花升起了第一簇,时栖刚要说话,一个带着青蛙头帽子的人突然撞了过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青蛙头连连道歉,见到时栖又说,“啊,是你啊!”

“生日快乐!大吉大利心想事成天天开心!”

察觉到时栖疑惑的眼神,青蛙头指指自己绿油油的蛙耳朵,“刚刚你出门的时候那个耳机,那不是只有过生日的才有吗,刚刚我看到了。”

这个人看起来对这里很了解的样子,时栖想起刚一闪而过的错觉般的身影:“谢谢。”

“没事儿,同乐同乐,”青蛙帽嘻嘻哈哈,当着顾庭柯的面凑近时栖,“帅哥,你看我们也是有缘分,要不然加个微信吧?”

“行了,给你。”

人群里,青蛙帽将写着时栖联系方式的纸条递给关越:“这样你也算值回票价了啊,不能说我贪钱。”

“是不是想说你们是朋友怎么可能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行了别装了,我一看你就是喜欢那个白衣服的想撬墙脚。”

关越垂眸望了一眼,薄薄的一张纸,不过他倒也还没有隔着纸张看清楚里面写着什么的本事。

节目组规定,只有最后两个兔子才可以相互加联系方式,他这种已经被淘汰的就更不可能了。

当然,如果有人搞场外,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拿了这个纸条,关越就是整个节目里第一个拥有时栖联系方式的人。

关越脸上那种漫不经心的笑收敛了些,定定地注视着那张纸条一眼,风声一吹,纸条翻了下,关越忽然长腿一迈往前走:“算了。”

他在恋综的时候做不好一只合格的兔子。

退出来,好像未必能做好一个有分寸的朋友。

还是……算了。

晚风晃了晃,帽檐遮住了半张脸,关越迈步往反方向走。

只是刚走了两步,他突然回眸望了那边站着的顾庭柯一眼,回头叫住要走的青蛙帽:“等等。”

青蛙帽当即笑了出来:“你看,我就说你想撬墙角吧。”

顾庭柯眼睁睁看着时栖借了个笔,当着他的面把联系方式给了一个刚认识的人。

等人走了才微微眯起眼睛:“给了?”

时栖一点头:“给了。”

只不过时栖的微信号都能做十个对照组了,也没人知道他给的哪一个。

“怎么,”时栖望了眼顾庭柯的神色,“你很介意?”

“嗯。”

顾庭柯点头,语气听起来似乎有几分幽怨:“我都没有你的微信。”

也许之前有,但是时栖七年里能换十八个号,小时候加的早就不用了。

“那也没办法,”时栖一耸肩,“节目组不是不让给嘛。”

“而且……”

烟花拖着长尾在整个影城盛放,时栖回眸望向顾庭柯的眼睛,终于问出了刚刚被打断的问题:“你做了这么多却七年杳无音信,”时栖眉眼带着几分撩人的笑,“不怕我在这个时候跟别人?”

顾庭柯一怔,还是实话实说:“在国外的时候,想过。”

签单签不下去的时候,应酬喝酒喝到吐的时候,第一次谈生意被几个老外骗了钱的时候……

“所以当时我建这个……”顾庭柯很轻地笑了下,“其实是没打算要跟你一起来的。”

这里的项目,原本也都是一个人就能完成。

“我想着,把这个建的离家近一点……总归有一天,你会路过这里,出于好奇进来看看。”

然后时栖就会发现,这家游乐场逢七免单,他会幸运地进入到这里,幸运地玩了小时候喜欢的街机,得到一包柑橘糖的奖励。

他会在赛车的时候听到夸赞与祝福,听到一万人笑着祝他的生日快乐,然后在路过影城的时候幸运地被选作临时演员。

“如果你那时候还没有拍戏,”顾庭柯说,“没过多久,就会有星探跑来叫住你。”

他会说自己只是偶然路过看到时栖的表演,问他愿不愿意签公司?

那个公司和这个游乐场是巧合地一个名字,经纪人和上司都是难得友善,公司虽然不大却愿意为他搜罗很好的资源。

但是时栖永远也不会知道背后真实的老板。

不会知道有个人爱着他,在漫长又短暂的生命里。

许多许多年。

他只会觉得,自己在某一个寻常的日子踏进了一个奇怪的游乐场,遇到了人生中最幸运的一天。

这就够了。

“这样,”时栖没再看顾庭柯,他的眸中倒映着万千璀璨的焰火,像是随口道,“这么无私啊。”

“不过,”顾庭柯说完,却突然顿了一下,“回国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后悔了。”

时栖端着托盘轻佻地叫他哥哥,好似可以这么随便地撞上什么其他的人。

“就算是你有喜欢的又怎么样呢?”

顾庭柯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人群,看着那个戴着棒球帽的男生从青蛙帽手里接过纸条,又朝着他的方向推了下墨镜。

顾庭柯手指紧了紧,在那一刻回过头,望进时栖的眼眸,一字一句认真道:“不会有人比我爱你更久了。”

飞鸟游乐场永远只有一条路,进入的人要从3岁走到23岁。

顾庭柯喜欢了时栖二十年。

“七七,”顾庭柯说,“你想听我坦白。”

“现在我都告诉你了。”

他的爱与恨,多年的暗恋与伤痛。

高明的猎人卸下伪装,收回一切可能进攻的策略,让渡主动权,将自己剖开摆在了时栖面前。

烟花渐渐散去,可就在那点绚烂即将消失的时候,忽然有无数无人机列阵飞向天空,和那幅画上一模一样的画面——在晚霞的余韵下是腾空而起的飞鸟,硕大的两翼展开,翎羽如火如焰。

“卧槽!无人机表演!今晚这么大阵仗吗?”

“你们不知道吗,每年的国庆都会演这么一回的。”

“这个列阵好漂亮,我第一次见这么复杂的无人机表演,好像是——”

好像是一只展翅而飞的凤凰。

第一个乐园的元素是山雀,那是时栖的3岁到8岁,顾庭柯对于他的记忆。

第二个乐园的元素是孔雀,那是时栖的9岁到15岁,也许有几分泄私欲的意思。

而第三个乐园的元素,是浴火的凤凰。

那是顾庭柯离开那年,对于时栖的所有祝福。

是他年复一年,在无人知晓的日子里,送给时栖的生日礼物。

“23岁生日快乐,七七。”

“虽然你应该不记得了,但是我还是想再告诉你一遍。”

顾庭柯温声道:“你的名字很好听,我从第一次知道时就这么觉得。”

时栖对他来说……不是因为十月七所以随随便便取下的。

栖者息也。

呼啸声擦过耳膜,漫天焰火般的无人机绕着影城里一棵巨大的梧桐树飞舞。

顾庭柯在无边绚丽中注视着时栖的眼眸——

“徘徊九天的神鸟啊,今年可以落在我的庭院吗?”

第九十五章

时栖和顾庭柯回来的时候, 原本贴在一起的身影已经开始各走各的。

只是别墅旁边的石子路上全是灌木,平时机灵的人走得晕晕乎乎,时栖差点一脚踏进去。

顾庭柯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握的是腰。

【不是啊朋友们, 他们俩这个状态我真的看不懂啊!】

【就是啊之前不是牵着手走的吧,妈的消失了快俩小时回来在镜头前这个样子,这到底是do了还是没do啊】

【难说,说生气吧也没有互相不理人说亲密吧连手都不牵,给我一种事后发现两个人尺寸不合相互尴尬的感觉。】

【我老婆怎么可能不和, 我老婆百搭好吗,肯定是顾总活太差。】

【顾总:?】

细腰贴进手心, 柑橘味刚刚涌进鼻腔,时栖立刻像一尾鱼一样滑走了, 唇畔擦过耳垂的那一刻,还压低声音颇为恶狠狠地警告:“说了别碰。”

顾庭柯不知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居然老老实实举起手:“好好好,我不碰。”

黑暗中唯有那双手白皙修长, 手背青筋跌起。

时栖不知是想到什么,立刻一转头不看他了。

结果正对上黎炀黑暗中炯炯有神的栗色眼睛。

黎炀不知道为什么没进屋,坐在别墅庭院的小亭子里,手上拿着一支不知道从那个草丛里扯来的花,大红色的花瓣揪落了一地,一见到时栖立刻就抬起了头, 不过看到时栖旁边的顾庭柯时, 那副表情看起来就好像是要杀人。

顾庭柯跟着望了他一眼, 态度并不怎么认真, 黎炀愤恨地咬紧了牙,仿佛马上就能扑到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哈哈哈哈哈救命黎炀怎么坐在这里, 好像是看家的小狗啊。】

【哈哈哈他本来不就是小狗吗?】

【黎炀这个表情有种自己主人被坏人带走的愤怒感,自己还眼巴巴地等在门口,啧啧啧】

【可不就是嘛,时栖今天跟沈哥和顾总约会,小狗都要气坏了吧。】

顾庭柯没说话,倒是时栖先冲他笑了下:“黎炀。”

“哥哥。”

黎炀转向时栖,眼中的凶厉瞬间无影无踪,栗色的狗狗眼一垂,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可怜巴巴:“你回来了。”

“嗯。”

“怎么在这儿?”时栖看了眼他身上的短袖,“不冷吗?”

黎炀并没有说自己冷不冷,他只是紧紧盯着时栖,语气听起来有几分委屈:“我的画你看了吗?”

“看了。”

既然看了为什么不选他?

分明他才应该是几个人里画得最好的那个。

玫瑰被折断在手心,黎炀觉得委屈觉得不甘:“可是……”

“回来的时候给大家带了点点心,”顾庭柯突然打断他的话,将手中拎着的纸袋递过来,“尝尝嘛?”

这种行为在黎炀眼里与炫耀无疑,他一下愤怒起来:“谁要你……”

“樱桃奶油慕斯,”时栖拿起来将纸袋递给黎炀,“我专程选的这个,看起来很像是小时候学素描用的例图。”

时栖弯起眼睛笑意盈盈:“给你重新感受一下被油画支配的恐惧。”

黎炀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

他对时栖是没有办法发脾气的,咬了咬牙将蛋糕接过来。

“有没有提拉米苏啊,”沈听泽从客厅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喷水壶,听到这个立刻笑了下,“我比较喜欢这个口味。”

“有的。”

时栖拿了袋子递给他,蛋糕其实是顾庭柯让买的,时栖不想在镜头前过生日,于是顾庭柯用这种方式委婉地帮他分享喜悦。

“谢谢,”沈听泽要年长一些,一抬眸就看得出来时栖今天绝对是经过什么,沈听泽眼神一黯,却接过蛋糕的那一瞬又换上了淡笑,“今天开心吗?”

“嗯。”时栖点头,他对沈听泽不提顾庭柯,“滑雪很好玩,我以后会好好学的。”

“那就好。”

沈听泽没有说生日,只是道:“那以后也要开开心心的。”

时栖笑着眨了下眼睛:“好。”

“早点休息吧,锅里煮了一点热牛奶,睡前可以喝一点。”

时栖和顾庭柯走进客厅,煮锅里果然正保温着牛奶,顾庭柯问他:“要喝吗?”

时栖摇摇头,他刚刚回来之前已经被顾庭柯拿出一块蛋糕许过愿,现在胃里还有点腻。

“那……”顾庭柯转头去打开冰箱,“给调你杯酒?”

“之前不是说不让喝?”时栖想起那杯白兰地杯换成橙汁的瓦伦西亚。

“今天可以。”

顾庭柯笑了笑,生日当然应该有特权:“低度一点,而且明天应该不用早起。”

毕竟是最后一天,要进行终选,节目组应该不会整什么幺蛾子了。

时栖看着顾庭柯从冰箱里拿出朗姆酒和果汁,又弯腰打开橱柜端出摇酒器和吧勺来。

“这怎么……”时栖想问这里怎么会有调酒的东西,后来一想,这个人是赞助商,随便往别墅里塞点什么都不奇怪。

而且,时栖现在也不是很想看他。

可是他不看,却不能阻挡顾庭柯发出声音——朗姆酒和莓桃汁一起和着冰块在摇壶里搅拌,顾庭柯的袖口挽起,小臂青筋毕露,一只手晃着摇壶,却在时栖望过来的一刹那将壶往下一放,从旁边拿了一只青柠丢进杯子里,手指将捣碎棒一夹。

长柱型的捣碎棒,比吧勺要粗上很多,上面还有螺旋的花纹,顾庭柯将它一只手握着,食指却伸直了缓慢地向下按,他的指骨绷得很紧,就好像是……

【卧槽!顾总的手好好看啊!】

【这手指怎么长的这么长,同样是人类我怎么怀疑他比我多一个指节?】

【关节看起来也很有力的样子,嘿嘿嘿老婆要幸福了!】

【没人觉得顾总这个捣青柠的姿势特别色吗,淦,是我的错觉吗?老婆你怎么看?】

时栖唰得移开了视线。

他之前是觉得顾庭柯的手很好看,但是他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没有想到他有一天会用在……

“七七,”可是他刚转开,顾庭柯却在这个时候端着杯子走过来,“刚刚看了半天……”

“应该学会了吧,”顾庭柯微笑将那个沾了自己体温的捣碎棒递给时栖:“要不,你来帮忙试试?”

黎炀望着隔着一层玻璃看着二人几乎贴在一起的身影,慕斯蛋糕上的樱桃被用力捣碎。

指甲掐进手心,终于忍无可忍,起身就要跟着往里进。

沈听泽袖口挽起正浇着花,闻声望了他一眼:“你干什么去?”

黎炀一脸怨气:“要你管?”

“你在这里假惺惺什么?”黎炀可做不到看着时栖和顾庭柯回来还能像沈听泽这样若无其事的打招呼,“不对,”他又想了想,你当然可以假惺惺,你不是也跟哥哥约会了吗?”

对,连沈听泽都可以跟时栖约会?

为什么不可以的?

一想到连沈听泽都可以去自己却没有黎炀就更加觉得委屈。

他的画已经已经那么明显,既然时栖不选,那就只能说明——时栖并不想选他。

可是为什么?

顾庭柯和沈听泽就那么好?

时栖一次一次地选择他们,眼里好像从来没有自己。

黎炀愤愤地想要追着进门,沈听泽忽然在身后叫住他:“你打算现在去找他对峙吗?”

“我和哥哥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黎炀的敌意像来是无差别的,少年的世界里容不下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你在这儿做什么好人?”

“不会还想帮顾庭柯吧?”黎炀冷哼一声,他对沈听泽和关越的这种道貌岸然嗤之以鼻,“你这样还能说自己喜欢哥哥,怪不得他后来变心。”

这件事是沈听泽的痛处,他脸上的表情瞬间淡了许多,语气听起来的也比刚才冷:“怎么,觉得自己很委屈?觉得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了可就是不被注意到?”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感情都理所应当的得到回应的。”

“而且……”沈听泽将水壶放到一边,静静地看着黎炀,“你的喜欢,是你自己觉得还是他应该觉得,你做的哪一件事,是他需要的?”

黎炀像是突然被这句话定住一样,他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自己想不出什么来反驳。

他为时栖做过什么呢?

为时栖挡住试图找事的混混,开车闯进时栖和追来的车之间。

但其实……没有他,时栖那么聪明又厉害的人,也能找到方式解决的吧?

黎炀不敢想这些。

他也不会去思考这些。

少年人的爱意诚挚又热烈,爱了便是爱了,自己喜欢吃梅子,恨不得把所有山上都种满梅子树。

黎炀忙着打扫耕种,忙着驱逐所有不怀好意的财狼恶犬,忙着热情地邀请爱人。

他不是关越也不是沈听泽,没有那么成熟那么周全。

他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个人是不是会喜欢吃梅子。

更何况……就算思考了又能怎么样?

他没有别墅的院子可以种柑橘。

时栖不缺任何物质上的东西,不缺爱和被爱的人。

他能给的,只有一颗永远不会改变和动摇的心脏。

“你和关越都是懦夫,自己不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还要装情圣,”黎炀捏紧指骨,“但我不会。”

就算时栖不选他,他也还是会选时栖。

爱恨都只有一个人。

黎炀依然迈步想要往里走。

“今天是他的生日。”沈听泽突然在他的身后道。

黎炀唰得回过头,他一瞬间想起时栖的名字,沈听泽应该不是在骗他。

黎炀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他很少过生日,但是无论如何,这应该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他现在看起来挺开心的。”沈听泽说,“就算我是懦夫,可是你现在进去能什么?”

“除了让他为难周旋还有什么别的用。”

黎炀咬紧了牙关不说话,沈听泽走过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既然给你带了蛋糕,起码尝尝吧。”

慕斯蛋糕奶油香甜,樱桃饱满多汁,应该是好吃的。

只可惜黎炀吃不出什么味道,他几乎没怎么过过生日,蛋糕在很长一段时间对他来说都是糖分太高的奢侈品。

比起在这里吃这种过分甜腻的东西,他更想进到客厅里打碎顾庭柯脸上令人心烦的笑,去贴在时栖身边叫他哥哥。

需不需要又如何,时栖为什么不能是他自己的?

但是沈听泽说……今天是时栖的生日。

黎炀虽然没过过,却也知道生日应该开心,应该顺遂,应该在这一天拥有所有人无条件的包容与偏爱。

炙热的少年要在这一天学会去做一个克制的成年人,这种克制对黎炀来说实在过分困难痛苦,奶油腻在了嗓子里,他开始觉得呼吸困难。

而且……黎炀猛地想起,他并没有给时栖准备礼物。

可他只是一个沈听泽口中无用的画家,既不能穿也不能用,时栖不喜欢他的画,还能送什么?

黎炀栗色的眼眸低垂下来,微风吹动旁边的纸袋,开口处晃了晃却没有倒下,对色彩的过分敏锐让黎炀一眼就看到了里面有东西。

黎炀抬手拿出来,那是一只手工店里的那种DIY陶瓷小狗,只是这个配色看上去应该能把他们老师气到住院——耳朵是淡粉色的,肚子是黄色,四只爪子却又给涂成了蓝色。

如果不是上面贴了个便利贴的话。

写纸条的那个人似乎试图往上面画一副和黎炀上次一样的姜饼小人,可惜失败了,于是本就不大的便利贴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墨点,以及几句话——

“等蛋糕的时候试着做了一下,有点失败,没有你色彩好。”

“不过想想你给我送了那么多幅画还没给你过回礼,”明明是时栖的生日,他却在纸条上写,“勉强算个小礼物吧。”

黎炀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在那个夏令营里说过自己没有过过生日的事,毕竟他和时栖的交集实在微薄的可怜,可是时栖画工差劲,那手字还是很俊逸漂亮的,他说:“也祝你天天开心,前程似锦。”

如果祝福也可以分享的话。

“不会吗?”

顾庭柯俯下身,伸出手将带着时栖的手覆盖在那根捣碎棒上:“那我教你?”

修长有力的指腹压住时栖的指节,与他一起握着上下起落,时栖觉得自己的手心开始逐渐发烫,连捣碎棒的金属表面都仿佛升了温。

【草这个动作很容易让人想歪啊!】

【咳咳咳真的很像是握住那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所以你们两个刚刚到底干啥了啊?】

一些画面不受控制地回到脑海。

时栖用了点力,当即想要将自己的手撤出来。

顾庭柯却在这个时候贴近他的耳垂:“还生气呢?”

“我错了,”他在时栖这里认错一向很快,“要不然……下次你来?”

耳廓好像跟着一起灼热起来,之前那种软绵绵使不上劲的感觉去而复返,时栖偏头躲开他的触碰:“我不会。”

“嗯,”顾庭柯点头,好像时栖只是在说自己不会捣青柠一般,“我这不是在教你吗?”

时栖当然知道顾庭柯说的“教”是什么——

在那场绚烂的无人机表演下,顾庭柯说完那番话后,低头吻住了他。

似乎是为了回应时栖之前的那句“吻技差”,顾庭柯这次没有那样蜻蜓点水的温柔了。

他先是一点点扫过饱满的唇瓣,随后,舌头撬开齿关,攻势突然变得又急又凶,像是要将多年压抑的痛楚与爱意一同倾注给他,却又榨取完时栖里面的最后一点温热的潮湿。

不知道是哪个揣度老板心意的员工熄了这一片所有的灯,时栖在黑暗中被顾庭柯压在影城挂起的长幡后,温热的手掌挑开衬衫衣摆,从腰身来回抚到脊背。

www.youxs.org,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扔进火堆旁的秸秆,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燃烧。

顾庭柯从他的嘴巴里退出去的时候,时栖脸色潮红,整个人已经变得不太会呼吸,饱满的嘴唇微微张开,软绵绵地贴在顾庭柯怀里。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原本时栖还不至于因为一个吻发太大的脾气,更何况顾庭柯刚刚说的那么动听。

只是……顾庭柯挤在时栖两腿之间的那条腿很轻地动了动,眼眸轻垂:“七七。”

时栖今天穿得是一条紧身的牛仔裤,任何状况根本一览无余。

顾庭柯的手还握在时栖的腰上,掌心轻轻地摩挲了下:“旁边有个影城的更衣室。”

顾庭柯很轻地笑了下,眼眸深深:“要我帮你解决一下吗?”

第九十六章

顾庭柯说着教, 指节却越过时栖的手压在那根捣碎棒上,与他交错着上下用力。

时栖微微偏了偏头,顾庭柯在他的背后贴得过近, 身上淡淡的木质香调扑进鼻腔,很容易让人想起那个狭小的更衣室。

时栖被他抵在墙边,拉链缓缓打开,脖颈不住地向后仰着,长睫颤颤巍巍, 从眼角沁出潮湿来。

作为一个成年男性,时栖虽然看过不少片子, 可是没想到有一天会需要别人来帮自己……

而且,顾庭柯的这个手法跟时栖之前吐槽差劲的吻技来说简直天上地下, 明明七年前看一眼片子还要难受那么久,哪来的这么厉害的脱敏?

不过很快, 时栖就没有力气想别的了。

顾庭柯的手指修长,带着点晚风的微凉, 先是在上端轻轻磨蹭了会儿,随后才虚虚握拳往下……

时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变成了一把年久失修的古琴,不管碰到哪个位置都会泄出破碎的□□来。

声音冲破齿关的那一刻,顾庭柯的动作蓦地加快——

哒!哒!哒!

是青柠被捣碎汁液飞溅的声音。

时栖不想再看,被顾庭柯拥着的身影很想要逃离,却被一把扣住肩膀拉在怀中:“真生气了?”

顾庭柯轻笑了一声, 自己松开手, 将捣碎棒完全交到了时栖的手里:“那不然, 下次你来?”

声音蹭过耳垂, 时栖微微偏了偏头:“来什么?”

“来……惩罚我。”

顾庭柯松开的手却没有直接离开,反而指腹用力, 按在了捣碎棒的顶端。

拜阅片量所赐,时栖几乎一瞬间便理解了顾庭柯所说的“惩罚”到底是什么意思。

耳根一瞬间红透。

不是说没谈过恋爱吗?

顾庭柯哪里学得那么多这么多花样?

身体开始变得灼烫,但是——时栖咬了咬牙,要是现在这么容易被顾庭柯拿捏,以后这人指不定会变本加厉成什么样。

猎人的较量换了个方式,时栖咬牙平复着呼吸。

“是这样吗?”

时栖错开一点,手指反客为主地握住捣碎棒,他好像学得不是很好,指腹要一圈一圈地才能缓慢握紧,微微拧转着向下,莹玉修长的手指与金属的螺旋光泽形成鲜明的对比。

时栖偏头望着顾庭柯,眸中笑意淡淡,可脚掌却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伸出,白色球鞋缠住西装袜,沿着那段踝骨轻轻打磨,腰腹在转身的时候侧了下,正好贴在顾庭柯身前,小鸟依人般地靠在他的怀里。

腰身随着被手腕的起落带着轻轻晃动,青柠被捣碎的汁液飞溅在透明的杯壁,时栖几乎能分明地感受到顾庭柯身体的变化,可却在此刻手指一松轻飘飘地撤离:“刚刚没太学会,现在应该差不多?”

顾庭柯当然知道他说的并不是手上的这只青柠。

刚刚那种预支的“惩罚”不算。

现在还差不多。

时栖撩起眼皮,靠在吧台自上而下地扫了他一眼,眸中带着几分淡笑:“困吗?要不要现在回去休息一会儿?”

之前带他去更衣室的仇,居然到现在还记着。

顾庭柯的喉结滚动了下,时栖对他有种致命的诱惑力,更何况是现在的样子——这种懒散又撩人的样子,顾庭柯都可以想象到他在酒吧里有多受欢迎。

轻轻地扯了扯领口,顾庭柯努力将画面驱逐出去,抑制住想要将人现在拉走的冲动。

时栖说得对,这才叫惩罚。

“不用。”好在顾庭柯的西装裤还算宽松,他绕步来到桌前,“给你调完这杯酒吧。”

既然他想罚,那就让他罚着。

顾庭柯手掌一翻,将摇壶中晃好的朗姆酒往杯中一倒,又抬手打开另一瓶。

橙汁覆盖在莓桃汁的上面,在透明的柯林杯里呈现出一种落日般的由橙到红的渐变色泽,青柠汁最后加入增味,顾庭柯将调好的酒推到时栖面前。

“好漂亮。”时栖挑眉笑了下,“叫什么名字?”

顾庭柯屈指在杯壁上弹了下,红色的气泡上升形成一道弯曲的线,逐渐划过大片橙色,静止七秒,大红色穿透那道橙,曲线漫开成一只飞鸟的形状,顾庭柯注视着时栖的眼眸,轻声道:

“日落七年。”

时栖怀疑顾庭柯小时候考试应该作过弊。

太奸诈了,明明回合进入到午夜场却在这里打温情牌——顾庭柯当然知道时栖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的。

所以那杯酒喝完就将人放回了房间,时栖拎着给夏鸥和许乔的蛋糕往红方那边走。

时栖没有在镜头前过生日的意思,一是这种兴师动众的人情本就很难偿还,他的生日收了礼物,那就还要去别人的生日挨个将礼物送回去。二是一般人听到他的生日就会想到他的名字——虽然这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但是时栖并不喜欢。

对于那些在幸福里长大的孩子,就算是叫一一二二当然也可以一笑而过,但已经匮乏的,不想在名字上再被人说一次随便。

可是顾庭柯说……

顾庭柯说,栖者息也。

想起那杯酒跃出的晚霞中的飞鸟。

刚刚清甜的橙香好像在缓慢地渗入肺腑。

时栖的手指握紧蛋糕的纸袋,在摄像照不到的地方,很轻地笑了一下。

他抬手推开卧室的门,夏鸥和许乔似乎已经准备休息了,今天的重点在约会,摄像也便没有久待,拍个熄灯视频就退出去关了门。

房门咔嚓一声被关上,夏鸥起身拉上窗帘,时栖刚把小蛋糕放到桌上。

砰得一声,有彩带飞到他的身上。

“生日快乐!”

“Suprise!”原本关着的灯被重新打开,夏鸥拿着礼花炮来到时栖的面前:“生日快乐啊七七!”

“是不是好奇我怎么知道?”

“许哥说的,”夏鸥笑道,“他还说不跟节目组可能是不想太多人知道,所以我们就偷偷给你过啦!”

其实这样夏鸥反倒更高兴,所有人一起过的话,光那几个蓝方就已经够时栖应付了。

现在在红方房间里,许乔不温不火,时栖就是他一个人的。

彩带挂在头发上,时栖稍稍偏了下头,望了正端着蛋糕的许乔一眼。

沈听泽能猜到的事情,许乔一向聪明情商又高,能看出来也不奇怪。

但是他跟夏鸥说没有声张……

“谢谢许哥。”

许乔跟着笑了下:“那看来我应该没有猜错?”

“喜欢吃橘子,对吧?”

他将柜子中的蛋糕摆在桌上,丝带刚刚打开,时栖就闻到浓郁的柑橘气息。

夏鸥趁着这个机会过来送礼物,为了迷惑摄像,他还穿着一身领口敞开的丝绸睡衣,礼盒上的丝带和衣服是一个色系,夏鸥往前一递,袖口跟着滑落一段:“要不要拆开看看?”

礼盒掀开,里面是一件西服,和当初夏鸥画上的一样——正红色双排扣创驳领西装,领口稍低,胸前的位置还带着一只翅膀张开的飞鸟胸针。

夏鸥本意是想将自己的名字带着时栖的胸口上,设计师做什么的时候总会掺杂自己的理念,夏鸥一想到时栖会穿着自己设计的衣服就觉得莫名兴奋。

“之前还没见过你穿西装,”夏鸥的锁骨露出一段,脖颈被热气蒸得微微发红,“但是觉得你穿红色应该很好看。”

不知道时栖之前没有过西装,如果没有,那这个应该就是时栖的第一套西服。

脑海中开始浮现时栖穿上它的样子,夏鸥很轻地摩挲了一下手腕。

时栖不是没有定制过西服,如果夏鸥是业内知名的独立设计师的话,这件衣服的价格应该不在少数。

“我们贵也贵在设计,”夏鸥闻言眨了下眼睛,“这个设计的灵感本来就是你给我的啊。”

他想起时栖之前在赛船上的一回眸。

“而且……衣服是按照你的尺码做的。”

夏鸥伸出手,虚虚地丈量了一下时栖的腰身:“你腰这么细,除了送你,应该也没别人合适的。”

手指在腰间很轻地蹭了一下,夏鸥的心里瞬间涌过无数灵感,正要试探着再开口,许乔突然在这个时候走过来,拿出另一个盒子递给时栖:“这个是我的。”

这个盒子倒没有夏鸥的那么大,但是雕了花的木制锦盒,时栖还能嗅到轻轻的檀木香,抬手打开——里面似乎是一块玉佩。

时栖讶异地睁大眼睛,光看这个木盒也知道价值不菲,如果说夏鸥的那个还可以说是自己设计的话,那么许乔的这个……

“是不是以为是文物?”

许乔笑了:“虽然我是个历史博主,可也没有随时把文物带在身上的习惯啊。”

“这不是玉佩,是如意玉连环,古时过生辰时长辈送的。”

“收下吧,虽然林影帝现在是不在这里了,”许乔微微俯身,注视着时栖的那双漂亮的眼睛,“但是你不还叫我许哥吗?”

很奇怪,比起关越和夏鸥,许乔平时其实很少开口,但是时栖每次和他对话,都有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力量。

时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避免跟任何人有感情上的往来,尽量把它们扼杀于金钱关系中。

但是,关越和林和霜的离开,沈听泽送的日照金顶,顾庭柯花了七年建好的游乐场,夏鸥不知何时量好的尺寸做的衣服,还有许乔的祝福……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其实很难用金钱来完全衡量。

也很难一笔一笔地清算干净。

“许哥,”时栖漂亮的眉眼弯了一下,好像凤凰跃出云层,“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许乔微一挑眉。

“如果恋综结束,还愿意联系的话……”

时栖说:“我能去给你和夏夏过生日吗?”

“四月十九。”

许乔跟着他缓缓地笑了起来,将那块如意玉连环递到时栖面前:“那就祝七七,事事如意,环环无缺。”

夏鸥关了灯:“吹蜡烛吧?”

黑暗中只有一点烛火摇晃,夏鸥和许乔在他的身边唱着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时栖从前并不理解这四个字的含义,好像这是所有人过生日一个默认的祝福。

但是……今天应该是他过得最快乐的一个生日了。

不是为了party和热闹的狐朋狗友,也不是带着金钱与利益的虚假情人。

他在被真实的爱意温暖着。

祝我生日快乐。

时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

“霜霜!!!!”

“霜霜开直播啦呜呜呜呜我们霜花居然也有这一天了?老子哭死啊啊啊!”

“!旁边怎么有钢琴!啊啊啊啊啊霜霜要弹琴吗!妈呀等等等等我先录屏先!!”

“大家好,”林和霜的脸出现在屏幕里,他穿着了一身白西装,长发被盘了起来,坐在钢琴边看了眼弹幕,一一回应着,“是不是要弹琴?”

“是啊,不然坐在琴边干什么。”

“没有发新歌,简单地给大家唱个生日祝福的歌吧。”

“嗯,是我一个……”林和霜想了想,他没有用朋友这两个字,而是道,“一个很重要的人生日。”

“今天为什么这么温柔?”

这个问题让林和霜轻笑了下:“不是都说了是很重要的人生日,太凶了怕吓到他。”

“不是对象,我不是刚从恋综回来吗?”

这显然是个好办法,有对象的人不会上恋综,而且林和霜上了恋综也没有找到对象。

弹幕很快换了话题。

“为什么不去给他过生日?”林和霜眼眸一垂,“我们现在没在一起,而且他现在有点事应该看不了手机。”

“所以还是要麻烦一下大家,能录屏的录个屏,帮我把这个保存得久一点。”

林和霜还没有时栖的联系方式,而互联网自然是最好的记忆,修长的手指按在钢琴上试了几个音,他轻声道:“他应该还有一两天就回来了,我想让他知道——”

“我记得他的生日。”

哥哥记得你的生日。

“祝他生日快乐。”

祝七七,生日快乐。

但是一个人只能有一天的生日,指针过了十二点,新的一天到来,嗡的一声,六人一同看向手环——

“感谢各位猎人参与《爱情狩猎》,我们的恋综已经到了最后一天,金钱猎人和恋爱猎人都将在此进行最终选择。”

“再次提醒,恋爱猎人只有和恋爱猎人互选才能牵手成功,金钱猎人与金钱猎人互选将一无所获。”

“目前蓝方恋爱猎人数:1,红方恋爱猎人数:1。”

“最后一天可自由发起谈话和邀约,但是每人只有一次机会,我们将在晚上八点进行恋爱终选,请各位根据身份谨慎选择。”

第九十七章

众人跟着起来洗漱, 几个人都是薄薄一层睡衣,看起来应该是活色生香的画面,可弹幕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

【别搞笑了, 时栖是Larkar,你们怎么不说我是外星人啊?!】

【你是不是外星人不知道,但是大家没赛过车也玩过游戏,一个人的操作意识都是有惯性的,怎么可能完全一模一样, 可是你们去看小破站!时栖的很多手操作就是和Larkar完全一致的!】

【时栖之前不是说赛车也因为有个喜欢的人教他的,说不定Larkar就是他那个白月光呢?】

【他一个普通学生跟世界冠军是竹马?而且你们没觉得年龄很奇怪吗?Larkar四年前夺冠的时候是十九岁, 时栖现在才正好二十三。】

【还有那张照片,虽然没露脸, 可是你们没觉得那个身形和气质跟时栖很像吗?】

【对啊,就算我打法模仿另外一个人, 怎么可能完全一模一样,那这么说我们什么竞技夺了冠直接复制粘贴就行了?】

【就是, 那些说白月光的不知道怎么想的,白月光教他两招漂移我还信,当时时栖那个压水分明和Larkar当年的草地超车一模一样,这种顶级危险操作都能教出来,而且还是一个素人大学生?】

【????别太离谱了,你们想说什么, 时栖就是Larkar?那他来这个恋综图什么?Larkar的身份地位, 随便接两场商演都比通稿和奖金加起来都多吧。】

【也不一定是图钱好吧, 顾总和关少没钱吗, 夏鸥和许乔看起来也不缺钱好吧,但是红方现在可只有一只兔子。】

【???所以你们想说老婆是来游戏人间的?不可能我不接受, 我老婆分明只是一只单纯可爱的兔子!!!】

【就是,老婆每天穿着生活这么朴素,怎么可能是冠军的生活,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别吵了,老婆呢老婆呢老婆呢???】

【对哦,时栖怎么不在卧室里?他去哪了?】

演播厅里,莫筱将手机递给时栖,给他看上方正在播放着的视频,有个赛车博主非常详细地分析了Larkar和时栖在恋综上的操作意识。

屏幕分了两部分对比图,而两条行驶路线在时栖压水加速和Larkar草地超车的一刹那几乎一模一样。

毕竟是自己的合作者,上次有时臣屿,但这一次莫筱还提前通知了时栖。

但是时栖看完后却没什么太大的表情,懒洋洋地向后一靠:“我知道啊。”

当初跟关越比这一场的时候时栖就知道这件事情迟早会被人扒出来,更何况之前叶潇还专程来提醒过他。

当时时栖让叶潇帮他压到淘汰赛结束,不过也许这家伙知道昨天是自己的生日,所以还特意帮他多留了一天。

但是现在,也是时候了。

“所以,”莫筱有些欣赏地望着时栖现在处变不惊的脸,“按我们之前商量的来?”

“嗯。”

“不用压了,”时栖点头,将手机推给她,双手一撑,微笑道:“全抛,一个不留。”

“行。”莫筱笑了,时栖洒脱姿态让她再次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不过……我可以额外再送你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

“恋综的最后一天,”莫筱说,她一向很知道如何勾起人的欲望,“你不想知道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会怎么看你吗?”

“沈哥,”工作人员追上沈听泽,盒子里的手机递给他,“最后一天了,这是您的手机。”

“请注意不要在终选之间和其他入住者交换联系方式,否则便视为违约。”工作人员道,“其他的部分都可以随意使用啦,您也可以根据网上的评论调整最后一天的约会状态。”

沈听泽接过手机,先看到自己和时栖已经BE了的超话,眼神微微一黯,手指刚要往下滑,突然被一条帖子吸引了注意力——

#全面分析时栖的Lakar的相似性,恋综小白或是世界冠军#

与此同时,黎炀跟着看了眼手机,恋综超话的第一条就是——

#我是时栖前男友,分手时他给了我25万#

夏鸥换好衣服开了机,刚刚试图搜一下时栖的名字——

#扒一扒“普通”学生时栖身上的技能,赛车射箭跳舞烧烤,从未见过如此普通之人!#

三人共同凝起了眉。

虽然当时在采访爆出的时候确实怀疑过,但是后来时栖的表现还有路舟的新采访已经让沈听泽觉得时栖或许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兔子,可是现在……

与他的表现根本不相符的身份,过多的技能,还有那个富二代的同学,弹幕几乎已经炸开了锅——

【卧槽卧槽卧槽!!!时栖这么多瓜吗?】

【前男友大哥你别太离谱,不是第一任是什么意思,不要看我们七宝火了就出来蹭热度好不好?】

【拜托你们往下看看,大哥把他和时栖的合照都放出来了,技术检测,没有P图的成分,是真的。】

【对啊,而且路舟之前不是说时栖分手确实会给分手费!】

【这几项其中的一个出现我还可以理解为是巧合,但是这么多巧合放在一起,妈呀,时栖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只是一个合照而已,而且这张照片看起来就是七七在吃饭这个人凑过来吧,一没接吻而没拥抱,连个牵手都没有,分明就是蹭我们老婆热度操作!】

【就是,那些说老婆技能的是什么意思嘛,一个人技能多都能被骂吗?】

“什么傻逼,”黎炀也在手机上飞速打字,在所谓的男友爆料帖上回道,“不说你这个看起来就是在蹭热度,就算是真的。”

他手指很快,足可以显示出内心的愤怒:“你这种分手之后爆前男友的人,也是够烂的。”

【哈哈哈哈小狗在干什么?】

【你是不是忘了这是直播了,再近一点我就能看到你ID了小狗!】

【小狗真是忠心啊。】

【那可不,狼和狗一个品种呢。】

【有病吧,都说了我们七宝不是狼!】

弹幕已然又要吵起来,黎炀切了小号就要上去对骂,沈听泽忽然走过来按住了他的手腕。

黎炀这才收了手抬头一看。

沈听泽还在这里,但是原本应该跟他们在一个房间的顾庭柯,却已经不知道去到了什么地方。

顾庭柯到院子里的时候,时栖正拿着剪刀给院子里的秋海棠修花序,眉目专注又温柔,看起来和之前的神情并无两样。

【话说时栖自己知道这些事情吗?】

【应该知道吧,别人都拿到手机了他没有?】

【那他现在……剪花?这心态倒是够可以的啊】

虽然时栖的手机在来之前就给了叶潇保管,但里面的帖子他大概也能猜到。

时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风云人物,恋综现在还只是小面积直播试播,等后面真的全平台上线的时候,很多事情根本就藏不住。

反正现在淘汰赛都结束了,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把它捅出来。

不过其他人都知道的事情,顾庭柯……应该也知道吧。

秋海棠的花是红色,摘花序的时候一点花蜜和红色汁液渗到指尖,被时栖伸出一点嫣红舌尖轻轻一卷。

【咳……我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觉得时栖是兔子了。】

【对不起,我是颜狗,老婆是狼是兔都请让我继续当他的狗吧舔舔舔。】

顾庭柯跟着蹲下身来贴在时栖身边:“这个是?”

“秋海棠,”时栖说,“花序太多了,修剪一下,顺便除一下浮枝。”

“嗯。”顾庭柯点头,“没毒吧?”

他又不是傻子,有毒自己还碰,可时栖道:“有。”

他说着,举起一根手指伸到顾庭柯面前:“那不然……你尝尝?”

顾庭柯微一挑眉,他对时栖向来是没什么脸面在的,当即便要真的俯身,时栖却在这个时候将手指往后一撤,眉眼微弯:“顾庭柯,你来找我……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啊啊啊啊啊终于来了!】

【我就说时栖早就知道吧!】

【但是没人觉得老婆刚刚那个动作真的好钓吗,就是那个手指一放一收,还有那个恰到好处的笑啊啊啊啊老婆钓我!】

【?这段位肯定谈过不止一个吧,这下我倒也看看谁还说他是小白!】

【都说了我是舔狗,不要挡着我舔老婆斯哈搜哈】

【顾总你不会把持不住吧顾总,快点问他到底是不是Lakar啊!!!】

“确实是有。”

时栖手指一松回过头,眉眼笑意微敛,似乎是他问什么都会乖乖答的样子。

可顾庭柯却在这个时候蓦然倾身,将时栖的手腕一抓,垂眸看了眼他染上红色花汁的指尖:“甜吗?”

手腕被扣住,顾庭柯的指尖按在他的脉搏,时栖似乎是想用力撤回,可顾庭柯却在这个时候垂下头,木质香调夹在花香指尖,就在时栖以为他还要像自己一样将手指……顾庭柯却只是将鼻尖在时栖的指腹轻轻一嗅,俯身的样子像是一个神明在叩拜信徒:“挺香的。”

他没有问时栖关于帖子的任何事情,没再像上次那样试图帮他澄清却也没有好奇,只是道:“花序要怎么摘,教教我吗,跟你一起。”

“对了,”顾庭柯说着,指尖挨上时栖的指尖,“有什么想吃的吗?许哥他们说最后一天一起做个饭。”

等时栖和顾庭柯忙完庭院的事回到客厅,其他四人已经在忙活了。

时栖四处望了一圈,许乔在炒菜,黎炀在煲汤,夏鸥剁起肉来如同剪布料,咔咔咔下手飞快。

时栖忽然有一种回到第一天他们一起做饭的感觉,只可惜摇咖啡的关越不在,而现在也没有咖啡来给时栖摇了。

但是别人都在忙活自己站在总归不太好,但其他三人的都太高难度,时栖望了一圈,也就沈听泽的那边似乎还能下手一点——他旁边还放了两个苹果。

“是要做苹果派吗沈哥?”时栖走过来挽起袖子。

沈听泽见他讶异了一瞬,不过很快,二人对视,皆是笑了一下。

“是啊,”沈听泽笑道,“之前你一直说要给你做饭,好像一直也没有机会。”

“听沈哥和夏夏说你喜欢吃甜品,别的可能来不及,苹果派可能会稍微简单一点。”

“不过现在这个时间点好像早午饭都有些为难,”沈听泽看了眼手表,早上十点,确实是有点青黄不接,于是轻声询问,“那就做个苹果派,可以吗?”

【淦我离了婚的泽亲尔栖。】

【呜呜呜之前沈哥是说过要给老婆做饭吧?】

【对啊啊啊啊,泽亲尔栖超话现在还有那个剪辑呢,老婆说要给沈哥做饭,结果沈哥揉了揉老婆的脑袋,说想吃什么报菜名就行了,不用你做。】

【靠,当时还是热恋期呢,现在……淦真的是一口回旋镖BE糖卡我嗓子眼里了。】

【明明是最后的相见,沈哥可以趁机表白拉好感,可是他知道说了老婆一定会难受,于是就只默默地给老婆做饭成熟男人这种无声的温柔啊呜呜呜】

【而且做的还是甜品,估计是觉得老婆吃了心情会变好吧。】

【更难过了JPG.】

苹果派在甜品里算比较简单的,材料也不难,沈听泽搅拌着玉米淀粉,时栖看了看桌上放着的苹果,随手拿起刀:“要不我切个苹果?”

摄像的镜头没推近,沈听泽略略偏头看了一眼——时栖几乎是用一种要砍人的架势将刀拎起来的。

没有那个做饭的老手会下意识这么拿刀,也没有哪个苹果派是连皮都不用削的。

沈听泽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刚来那天晚上,大家一起做饭的时候,顾庭柯会只让时栖洗个菜。

那些帖子说得说不定是对的,时栖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来体验生活的世界冠军。

可惜沈听泽看出来得太晚,而且比起顾庭柯,他和时栖的相识,只有短短的七天。

时栖不会在七天爱上一个陌生人。

可他却会因为一眼对一个人动心。

两个浪子相逢,谁先动心谁就输,不过此刻沈听泽倒有点庆幸时栖一开始选的是他——比起莽撞的黎炀和吊儿郎当的关越,起码他能妥帖地处理好当初那一段短暂的情愫。

不会让时栖为难,也不会让观众因此有什么看法。

“不是都说了不用你,”沈听泽笑了下,将刀子从时栖手里拿了过来,“如果真的想做的话……”

他给了时栖一个和当初顾庭柯的洗菜一样简单的活:“去把淀粉和黄油搅拌一下吧。”

沈听泽说着自己接过苹果去削皮,身为医生,刀工自然很熟练,手腕不断翻转,苹果皮连断都没断就一直垂落下来,衬衫袖口挽着,露出那条陈旧的红绳,听着时栖在自己身边安静地搅拌着黄油的沙沙声。

沈听泽是中学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的,母亲去世之后,家庭的概念在他的心里就变得更为淡薄。

他厨艺虽然不错但很少做饭,要不然也不会有胃病。

原本工作就很忙,一个人……洗菜备菜,好像是一种很奢侈的麻烦。

但是此刻,鼻尖嗅到那点清淡的柑橘味,和时栖不言不语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那点概念好似突然有了具象的场景。

只可惜……昙花一现。

沈听泽垂下眼睛,将切好的苹果丁放进锅中翻炒,眉目认真,动作利落又漂亮,时栖忽然停下手中的活,偏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沈听泽还以为是他手上的活出现了什么问题。

“没什么。”

时栖偏过头,眼中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只是莫名觉得你做饭应该很厉害。”

“承蒙夸奖。”

“那,”时栖望了眼沈听泽手腕上那条陈旧的红绳,“以后多做吧,沈哥。”

即便是一个人。

沈听泽瞬间懂了时栖话里的意思。

清甜的苹果与融化的黄油气息弥散在空气中,沈听泽想,那些帖子说得对不对又如何呢——他刹那心动的时候,与那一百万其实已经没有关系了。

那双桃花眼微微湿润,沈听泽淡笑道:“好。”

“这个应该差不多了,”沈听泽将手心里的苹果派递给他,以便给时栖找个活儿干,“帮我端到餐桌上吧。”

“对了,”沈听泽又说,“许哥说等会儿吃饭的要一起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之前我们玩过的,”沈听泽道,“真心话。”

真心话是许乔和沈听泽的注意,他们两个人比较年长,在见到帖子之后,反应也比其他人更快更理智一些。

这些帖子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真心话是个很好的澄清方式,就像当初的赛车手一样。

但如果……如果真的是真的,虽然他们四个都觉得真的可能性会比较大一点,毕竟是虽然粉丝不认,但他们赛船的那天都是在的,时栖的操作在场上看远比场下震撼,如果真的和Larkar一模一样,那么他们大概率会是一个人。

虽然不知道时栖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可是这种事情,能挽回一点观众好感度也是好的。

沈听泽先告诉时栖,便是给他提个醒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好想想自己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他们的饭吃到差不多,夏鸥就提议:“不然我们再来玩个真心话吧,反正都要走了,大家都相互坦诚一点?”

“不过这次不用喝酒了啊,”夏鸥端起碗,“喝点汤就行。”

【卧槽卧槽!真心话!!!】

【这个时候玩真心话,摆明了是冲着时栖来的吧?】

【好好好,顾总你鬼迷心窍不开口有的是人替你问!】

【经典游戏重出江湖,激动!激动!】

游戏从左到右,还是让许乔先开的盘,这次没有酒,是拿了一个饮料瓶子,瓶口一转——夏鸥。

他们虽然有心替时栖圆场,但是也知道不可能第一局就这么恰好碰上,于是许乔只是微笑着问:“在恋综里有心动的人吗?”

“有啊,”夏鸥大大方方,“当然有,不过不是蓝方。”

【卧槽,不是蓝方?那还能是谁?夏鸥不是一开始看起来对顾总挺感兴趣的吗?】

【这红方不就剩了两个人吗?别忘了昨天夏鸥的画送给了谁。】

【???时栖???啊啊啊这是什么情敌变情人啊!】

不过夏鸥也没让弹幕猜多久,便自己招了:“七七。”

他说完那句有心动的人,就叫了句时栖的名字:“尝尝这个,茭白焖肉。”

谁都知道当时夏鸥因为一块茭白跟时栖起了矛盾,但是现在,他将菜夹给时栖,又道:“你上次不是说好吃嘛,特意给你做的。”

跟顾庭柯没什么关系,只有他们两个人。

【卧槽,这岂不是在表白?】

【这个时候表白,明显是替时栖洗白吧?】

下一个是黎炀,瓶口一转——沈听泽。

黎炀倒也没在意,直接就问:“沈哥之前说的那个什么前男友,现在还会想起吗?”

【小狗卧槽,好会问!】

【想不想起这个怎么说,想起来也不一定会是喜欢啊,但是在旁人听起来又有些在意的意思,淦这不是在下套吗?”

但是沈听泽显然是老手,当即就道:“年轻时候的事当然会想起,但是越长大才越明白现在的自己能会心动什么,所以……其实也不是在怀念某一个人。”

沈听泽说着接过酒瓶,瓶口一转——

时栖。

【!!!好好好,终于到时栖了!】

【让我听听沈哥要问什么?】

【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你们不是都看了吗,拜托问问帖子的事儿吧!】

沈听泽含笑望向时栖,开口的却是:“你来恋综,会想要找一个喜欢的人吗?”

【卧槽,这算什么问题?】

【这问题一看就是在给时栖找补吧。】

【怎么叫找补!真心话也是要好好答得好吧,还不允许我们老婆真心想要一个人了吗?!】

弹幕说得对,沈听泽的这个问题其实很好答,只要时栖说些“想过”,“会想”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反正只有一个念头也叫做想,只要他答,自然会有人帮他脑补完后面的冲锋陷阵。

但是时栖手上的杯子转了个圈,却道:“一部分吧。”

他说着,眉眼微弯,那双漂亮的眼睛好像一下子带了勾人的光,那是和之前乖巧羞怯的学生绝不相同的笑,连声音也带着撩人的上扬:“但是……我确实也有私心啊。”

第九十八章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这不就是变相承认了吗?】

【我就是时栖是狼吧, 他刚刚那个笑,卧槽!看起来就像是影视剧里最后反转的漂亮反派啊!】

【感谢兄弟给我们老婆发狼牌的时候还加个漂亮二字,果然是老婆美貌是所有人公认的吧!】

【就是, 老婆刚刚那个笑真的是好苏好苏啊啊啊啊,好像一只惊艳的凤凰终于睁开眼睛,我可以截屏狂舔一万遍!】

【?舔颜党你们不要太离谱,我们明明是在分析逻辑,时栖他就是前男友众多来找乐子的赛车手好吧?】

餐桌上静默了一会儿, 夏鸥重新拿起瓶子:“下一个呢下一个呢,该到我了吧!”

瓶身转了个圈——又是时栖。

【卧槽!】

【夏鸥这手气可以啊!】

【希望问点劲爆的吧, 不要像沈哥一样,求求了求求了!】

沈听泽确实不太会问, 夏鸥想,还是他得他来, 想起之前在帖子中看到的话,他换了个问法:“如果你谈恋爱的时候, 会对对方很在乎吗?”

分手都能给25万,应该是很是在乎吧。

只要时栖说是在乎,那么就算他是狼,他们还可以像夏鸥一样说是之前受了情伤。

“在乎?”

可是时栖挑起眼皮轻轻一笑,不知缘何偏头望了顾庭柯一眼,漫不经心道:“也没有很在乎吧。”

顾庭柯跟着笑了下, 确实没有很在乎。

时栖之后只需要在乎他一个人就好了。

酒瓶绕了一圈终于来到顾庭柯手上, 瓶口再次一晃——时栖。

【卧槽!今天怎么回事, 怎么都转这么准啊】

【故意的吧, 压着点转,我算是看出来了, 今天这哪里是真心话,这分明是变着法的再给时栖洗白吧。】

【这样子顾总的就没什么好听的了,他一个护妻狂魔,谁能指望他问出什么劲爆的吗?】

【就是,估计是和前几个故意给时栖送分题吧。】

但是弹幕这回猜的好像不太对,众人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方向想要抽到时栖,唯有顾庭柯抽到了却讶异了一瞬。

甚至其他人都争着在时栖面前的送分表现的时候,轻笑道:“我好像没什么要问的。”

所有人都在试图帮时栖洗白,只有顾庭柯在这个时候无动于衷。

时栖笑了,咬着苹果派道:“还是问一句呢,毕竟规矩不能坏。”

顾庭柯看了他一眼他正吃着的东西:“不然……”

“如果是要问这个好不好吃的话,”时栖的筷子放下眨了下眼睛,“好吃,沈哥的厨艺特别好。”

他的面容上丝毫不见之前的羞怯,也不像是在剧本杀时演出来的自私风流,而是一种真正的,闲适的,漫不经心的态度,但是好像每一句都像是带了尾钩一样格外撩人——

“换个别的吧,顾总?”

“好。”顾庭柯笑了,从善如流地换了个问题,“今天早上看了个帖子,说你给了前男友25万,是不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愧是你啊顾总!】

【好好好好好顾总上大分!!!!】

【啊啊啊顾总,你怎么回事,再这样下去你是要被逐出攻籍的你知道吗!!!】

【别人都不好奇就你好奇,你是不是在怀疑老婆!】

这句话换今天在场任何一个人问,许乔夏鸥沈听泽黎炀,都可能是在怀疑。

但是顾庭柯……从时栖10岁开始鬼混就一步步看着的人,时栖交往过多少做了什么,顾庭柯恐怕比时栖自己记得都清楚。

他不可能不知道。

这个答案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的影响。

时栖笑了,微垂的眼眸眨了下,手指捧起旁边的鲫鱼豆腐汤喝了一口,就算众人以为他是不敢回答的时候,时栖忽然轻飘飘地开口道:“忘了。”

时栖一个在公交车上遇见个人都能随手给个十几万胸针的人,他怎么会那么清晰地记得每个的分手费到底是多少:“或许有过吧。”

【????或许是什么意思!!!】

【怎么这种关键问题开始模棱两可了!肯定是狼吧是狼吧是狼吧!】

【就是,没有就说没有不就行了吗,谁给25万这样的大数目还会不记得啊,时栖是什么了不得的富二代吗?】

【这起码得九位数以上的家产吧,别逗了,你要说是姓王还能扯一扯,姓时,海市几个姓时的富商啊,总不会是鼎荣的少爷吧。】

【好好好,不在乎前任分手费也不记得来节目组还有私心,这不是铁狼吗?】

【我就说吧!!!我就说时栖是铁狼吧啊啊啊啊当初采访的事你们还不信我!!!!】

“这个倒是挺好喝的。”但是时栖脸上依然一副勾人的散漫笑意,偏头对黎炀道,“厨艺不错。”

“哥哥喜欢就好。”

黎炀立刻站起身给时栖添满了,余光瞥见顾庭柯的时候却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酒瓶转了一周再次回到沈听泽手上。

瓶身压在手心,沈听泽看得出来,时栖似乎并没有按照他们的想法回答。

如果不是他故意想让众人觉得自己是狼——应该大概率也没有人会故意这么做。

那就是那些帖子所说的或许都是真的,时栖不想在这个时候欺骗观众的感情,让他们为自己辩解最后却被反转,所以干脆自己承认。

但是……沈听泽抚了抚自己腕上的红绳,就算是时栖真的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尽可能帮时栖把那些细节说出来,也是他们在最后的别离的时候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沈听泽决定要换个玩法。

酒瓶一转,这次指向的是——夏鸥。

沈听泽微笑道:“在恋综的这段时间,有什么比较感动的事情吗?”

“有,”夏鸥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止一次。”

“第一次的时候是在那天晚上的烧烤,我在减肥,所以七七烤串的时候会刻意把青菜给我或者帮我少放了调料。”

【!!!什么时候,我居然都没有发现!】

【老婆这么细心吗呜呜呜可是他当时都没有说。】

【老婆做什么本来就从不邀功啊,没发现又不是不存在呜呜呜】

“还有一次……”夏鸥说着,突然望向了时栖的眼睛,“是在卧室,当时我感冒了,又因为和前男友分手的事情很难受,不想让大家知道,特别是那个傻逼。”

“七七当时发现之后,主动帮我关了灯等摄像走了才拿的药,他还告诉我说,我其实是很优秀的人,不需要通过一个男人来证明。”

夏鸥讲着讲着,眼眶便有些红:“你们知道吗,我分明在那一天还因为顾总和沈哥的事跟他闹得有点不愉快。”

【呜呜呜呜呜,夏鸥一哭我也要哭了啊啊啊啊啊】

【老婆人真的好好啊,还主动帮夏夏支走了摄像呜呜呜呜呜三观也好正,那些说他骗人的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啊啊啊!】

时栖感受着夏鸥的目光,脸上那种漫不经心的笑突然收敛了,他没想到夏鸥主动在屏幕里说这个,毕竟夏鸥其实是非常骄傲的人,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的脆弱实在是很难得。

时栖又换成了那种乖巧的,让人看了就可以心生暖意的笑,将旁边的苹果派夹了一块放进夏鸥的盘子:“怎么连这种事都外说啊夏夏,”

“既然这样,那今天就不让你减肥了,”时栖说着,又放了一块可乐鸡翅进去,“多吃点甜的!”

夏鸥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向来注重身材的他爽快地将那块鸡翅咬进了嘴里。

酒瓶又回到了许乔那,伸手一转——沈听泽。

“沈哥呢,”许乔说,“恋综里的有没有什么让你心动的事?”

“很多,”沈听泽望向对面的时栖,开口道,“但是如果要说印象最深刻的话……”

“应该是那天的赛船。”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说时栖赢了关越的一回眸时,沈听泽却道:“在我们的船几乎快要撞上顾总的时候,七七忽然开着船回来了。”

众人这才想起来,那天时栖原本是可以赢得比赛的。

他原本可以自己去秘密小屋,有机会不让那个采访给大家看到,可是他却在最后一刻选择了调转车头,www.youxs.org。

“我是个医生,”沈听泽望向时栖的脸,一字一句道,“一个人在紧急状态下的下意识是不会骗人的,更何况是那么高速的情况下。”

“所以,七七那天是真的想回来救人的。”

即便他可能是狼,他也是冒着自己翻船的风险回来救人的。

弹幕罕见的安静了一瞬,但是真心话依然在继续——

“你在恋综最开心的时候是什么?”

“哥哥带我做了他的副驾,我打不过的时候,他从我手里切过了驾驶权。”

对,甚至时栖一开始根本不用开过那艘船,不用暴露他和Larkar的相似之处,只是因为当时关越在挑衅黎炀罢了。

“在恋综最难忘的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之前林影帝到的时候在剧本杀吃饭那天吧,林影帝当时几乎把所有人都怼了一遍,关少似乎想学他暗讽,结果还说错了菜名。”许乔说到这里却停了一下,“要是他们两个还……”

是啊,要是关越在,估计会漫不经心地往后一靠说这些算个什么破事。

要是林和霜在……要是林和霜在,时栖也会是有人护着的小孩。

“在恋综其他人都没发现的细节是什么?”

“七七啊,”沈听泽望了眼在正抱着杯子垂眸的时栖,轻笑道,“他一紧张就会捧着杯子喝水,很……可爱。”

时栖闻言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只是眼眶有点红。

来恋综之前,时栖一直觉得自己是剧本杀的戏子——自私,薄情,风流却又缺乏爱人的能力。

但是他们告诉时栖说,他不是。

那些时栖偶然的,下意识的,自己都没在意过的事情,被几人一点一点地拾起来,小心翼翼地收藏好放进心脏里,又在这个时候,讲给时栖,讲给观众听。

他们帮时栖重新拼凑了一个新的自己——

一个会在勇敢的、善良的、细心的、柔软的却又在某些地方有些可爱的小习惯的,被所有人爱着和包容着的时栖。

即便他可能是狼。

问题进行到最后一个,沈听泽转向黎炀——

“你为什么来恋综?”

这本该是他们的在采访上回答的问题,每个人似乎都有一份足可以应对观众的标准答案。

可是他们问了这么多轮,黎炀当然知道真正需要的答案是什么。

黎炀更清楚,当年发生那件事的时候他之所以没有去找时栖是因为自己其实敏感又自卑,就像是沈听泽说的,他好像一直在做时栖并不需要的事情。

可他就像自己手里的画一样,既不能立刻变现也不能使用,除了这些,黎炀并不知道还能为时栖做什么。

那么……

那么……如果勇敢一点可以变得有用的话——

黎炀道:“因为想要给自己攒学费。”

【什么????】

【攒什么学费?要多少学费???】

迎着众人探寻的目光,黎炀一字一句道:“因为我申请了专业的交换名额。”

把自己生命里最脆弱和自卑的那部分剖出来对黎炀来说并不容易,但是此刻,他其实不再会像中学的时候一样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难堪的盒饭盖起来了。

即便他不是顾庭柯和林和霜,有一个可以种柑橘的院子。

即便他也不是沈听泽和关越,可以笑着看时栖和别人在一起。

一无所有却仍然想要去爱人的少年,有的只是一颗炽热而忠诚的心脏。

那就为他献上心脏——

黎炀望着众人,微笑道:“大概明年就会出去,所以……我接了恋综的邀约,想用奖金作为自己的生活费。”

他说的是奖金,而不是通告费。

这几乎相当于自爆。

【啊啊啊啊啊啊小狗!】

【小狗原来是狼吗?卧槽卧槽我还以为他是那只兔子呢!】

【不过小狗这种狼我也可以理解啦,他本来就年纪最小学的又是最烧钱的绘画,想给家里减轻负担接恋综情有可原。】

【对啊对啊,我们狗子可是自立自强的狗子!】

【但是黎炀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爆啊,现在爆出来等会儿老婆还怎么可能选他?】

【就是啊,不管是狼是兔都不可能去选一只狼的吧!】

之所以在这个时候爆出来,是因为,有些话如果现在不在镜头前说,等终选的时候就没有机会说了——

“不用这么看着我,”黎炀说,“我又不打算接受你们的资助。”

“不过……我想了想,”

黎炀望着时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每个人做出自己的选择,都应该是有他的理由的。”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

所以即便时栖是狼,黎炀也依然无条件认为他有自己的原因。

有着和自己一样,也许是迫于生计、压力、或者是梦想而不得不做的理由。

“我都相信他。”黎炀道。

时栖很轻地笑了一下。

酒瓶终于落到了他的手里,可是他却没有拿。

“都让我答了那么多问题,”时栖说,“不然这回不要真心话了,玩个大冒险吧。”

时栖说着站起身,走到客厅的落地窗旁抱起墙角装饰的那把吉他:“给大家唱首歌?”

时栖这样聪明的人当然看得出来,今天所有人都在试图为他说话。

可是恋综里,不能再像之前一样什么感情都用金钱分割清楚,而且,这样真挚的情感,或许也只能用同样的情感来回应——

时栖坐在落地窗前的高脚凳上,手里捧着一把木吉他,望见五人的视线,嘴角含笑,拨响了第一音。

音浪像是海浪一样泛起,时栖的手指搭在弦上往下一打,一个漂亮的击弦,起伏的音潮跃动,随后左手切弦,拖长的泛音像是层层堆聚的海浪,在蔚蓝中映照出晚霞的色彩。

五个共同的注视着此刻的时栖,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好似滑动海水的漂亮珊瑚,开场的小solo声调减缓,时栖开口,唱出了第一个音:

“Nothing lasts forever”

几人是立刻就坐直了身体——时栖的嗓音干净又漂亮,好像是春日清晨的一场带着青草与鲜花的雨。

那张脸分明是一种很张扬的艶丽,可是那场春雨却是如此的温柔和煦,轻声道:

“But this is gonna take me down”

【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婆唱歌好好听啊!!!】

【这种脸能不能出道造福内娱了啊啊啊啊求求了!】

【呜呜呜呜呜这是霉霉的歌啊,“没有什么能够永存,但是这些情愫会永远使我沉沦”,实在借歌对其他人表达吧呜呜呜呜好温柔的老婆!】

雨滴一样温柔的嗓音缓慢的洒落在大地上,时栖的半张侧脸映着窗外的夕阳:

“I can see the end as it begins”

“My one condition is—”

音调从这一句开始升高,时栖一个切弦将气氛重新拉入高潮,跟着唱道:

“Say youll remember me”

众人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时栖的身上,因此没有人发现,顾庭柯不知何时起了身,原本吉他的温和声响中,突然有一道鼓声插入其间——不夺目,不激烈,像是藏在海水下的暗礁,却将整个乐曲的氛围拔向了高潮——

“Red lips and rosy cheeks”

“Say youll see me again”

时栖嘴角笑意更甚,可手上的吉他却像陡然间升了一个调,手腕一翻一个流畅的滑弦,原本安静的海潮瞬间沸腾起来。

可身后的架子鼓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居然立刻跟上了他的步调,鼓声渐重,沉默的礁石像是海底迭起的山峦,将自己完美地嵌进了时栖的鼓点之间——

“Even if its just in your”

“Wildest dreams, ah-aah, haa”

气氛瞬间拔高,夏鸥跟着打起了节拍,沙发上的几人望着时栖含笑的漂亮面容,一同唱起这首歌来——

“Even if its just in your”

“Wildest dreams, ah-aah, haa”

他们只有短短七天的相遇,可时栖身上的热烈与温柔就像是这首歌一样,真真切切地感染着每一个人。

薄情之人学会爱人,高傲之人学会释怀,自卑之人学会坦诚。

那么时栖呢?

漂泊太久的飞鸟能否找到他的爱人——

“Even if its just in your”

“Wildest dreams, ah-aah, haa”

海水这一刻忽然放缓,礁石将自己磨成温和圆润的形状,等待着退潮的海分开自己,用生涩腥咸的水流滑过他的胸膛。

时栖的扫过最后一遍弦,海水和礁石都轻缠着渐弱,场上只剩下他清亮如雨的声音:

“Say youll see me again”

即便是在你最凌乱的梦境之中。

请承诺会与我重逢。

藏在幕后的鼓声与吉他完成了最后一段合奏,沙发上的四人打着节拍,窗外的夕阳渐渐隐于山峰,只余一道温柔的光洒在时栖的侧脸。

这会是恋综正式上映时,众人在终选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镜头。

第九十九章

“七七。”

晚饭散场, 众人都在收拾东西,只有沈听泽出来叫住时栖,“我有话跟你说。”

这边没摄像, 时栖停住脚步:“怎么了吗?”

“有件事……”沈听泽思考了下,他难得有些犹豫,思考了一下,却还是道,“想了想还是要告诉你。”

“什么事啊?”

“虽然说出来有些冒昧, ”沈听泽道,“但是, 等会儿终选的时候,你选我吧。”

看到时栖疑惑的目光, 沈听泽笑了下:“没有强迫你要跟我在一起的意思。”

“不过……”

沈听泽说:“顾总应该是蓝方唯一那只兔子。”

沈听泽知道自己不是,刚刚黎炀说完那句话之后, 那顾庭柯的身份几乎确凿无疑。

可就算他们刚刚已经尽力去替时栖圆场,也不过圆的是观众好感度。

时栖如果这个时候选了顾庭柯拿了钱, 转头却又跟顾庭柯谈恋爱,这种事实被人扒出来了肯定也会是黑点。

“所以……”沈听泽说,“你选我。”

那也不过是两只狼相遇了。

“如果后面你想跟顾总在一起的话,”这话说起来虽然很艰难,但沈听泽还是道,“过几个月等热度下去说你们又开始联系……”

起码没有踩着顾庭柯换了钱之后又背着观众谈恋爱, 会更好一点。

时栖笑了下, 他没有想到沈听泽会事无巨细到替自己考虑这些, 抬眸问道:“那沈哥你呢?”

“我?”

“你选恋爱猎人, ”时栖笑了下,“应该也是有原因的吧。”

或许是和黎炀一样的原因。

“如果我是狼的话……”

时栖缓缓笑道:“现在选我, 这笔钱不是一定没有了?”

“我选择这个的时候,是觉得很多事一定都比感情重要,”沈听泽望着时栖的眼睛,“但是现在不是了。”

“当然,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思路,最终的选择权还是在你自己手上。”

沈听泽道温和笑道:“但是我会站在那里等你。”

沈听泽刚走不久,一人便跟着推门进来。

顾庭柯垂眸望向正靠在窗边思索的时栖:“聊完了?”

“嗯。”时栖点头。

节目组的最后一天原本是大家单独谈话,几人为了帮时栖说话才共同改成了大冒险,但是顾庭柯显然没打算放弃机会,伸手将门一关——

“聊的什么?”

时栖笑了,微一挑眉:“聊的等会儿终选选谁。”

“哦,”顾庭柯说,“那想好了吗?”

“还没,”时栖微微皱起眉,一副很烦恼的样子,“有点纠结。”

“纠结什么?”

顾庭柯语气温和,好像是专程来帮时栖做知心导师的:“沈哥吗?”

“是啊,”时栖点头,他明明刚骂过黎炀这个,此刻却又故意在顾庭柯面前说,“沈哥做饭很好吃啊。”

“还有呢,”顾庭柯继续问,“黎炀?”

“嗯,”时栖又点头,“小黎很乖啊。”

“不错,”顾庭柯又道,“那还有……夏鸥?”

“对,”时栖道,“夏夏身材多好啊。”

“嗯,他们都对你很好。”

高傲的人愿意敞开心扉,自卑的人愿意变得勇敢,时栖是很能给予别人爱并且有感染力的人。

“那你呢?”时栖说,“顾庭柯,他们都在帮我,只有你不帮我。”

顾庭柯笑了,脚尖却向前一步:“可是你需要我帮你吗?”

时栖被他压着后退,腰一用力飘窗上一坐,他凝望着顾庭柯的眼睛,试图从他那双深邃眼眸中得出任何已知的信息,眼眸却微微笑起来:“需要啊。”

时栖的脚尖抵住顾庭柯的胸膛不让他向前:“酒吧的架子鼓和节目组临时找来哪个好用啊顾庭柯?”

“刚刚不是没有问题嘛?”

“那我来问你好了,”时栖眉眼弯弯,鞋尖却在他的胸口轻轻画圈:“沈哥做的饭夏夏的身材还有黎炀的性格,选哪个比较……”

时栖的话还没说完,顾庭柯一把将时栖的脚腕收拢,揽着他的腰吻了上去。

这次的吻比以往每一次都更急更凶,顾庭柯没有再像前几次那样细密地温存,唇舌长驱直入,时栖舌尖发麻,觉得自己好像是被留在岸边的一条鱼,被滚烫的太阳榨干身体里最后一滴水分。

顾庭柯的手扣得极紧,像是在用这个动作向时栖证明他是不是真的如同时栖说得那样风轻云淡。

失了力气的时栖软下来,被他牢牢地扣在怀里。

“分明最先夸过好吃的是我做的饭。”

顾庭柯又开始吻他,吻时栖的眼睛和鼻尖,附在时栖腰上的手掌收紧:“最先看上的是我的手。”

“最先夸过的是我的性格,你三岁就开始说庭柯哥哥你真好了。”

“七七 ,”顾庭柯微微靠近,逼视着他的眼睛,“选人也该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吧。”

“至于身材……”

顾庭柯很轻地咬在了他的耳垂:“我们回家,可以慢慢试。”

时栖笑了,眉眼弯起的弧度很漂亮,但他依然问顾庭柯:“所以呢?”

“所以……庭柯哥哥,我选谁?”

“选我,”顾庭柯回望他的眼睛,手指捏起时栖的下巴,这是他第一次对时栖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只能选我。”

顾庭柯望着时栖已经被吮吸到湿润的嘴唇。

说罢,再次吻了上去。

时栖感受着顾庭柯凶猛的吻,炙热的呼吸,和在交缠时不断收紧的手掌。

另一人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顾庭柯心跳抵住他的心跳,以至于时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被需要——

时栖的胸膛跳动开始变得剧烈,他有一瞬间觉得顾庭柯好似从一开始便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灵魂像是被侵占的口腔一样收缩着战栗。

顾庭柯却在这个时候抵住他的额头:“你可以有很多朋友。”

他们给时栖爱意,时栖也回馈永远热烈的情感,但是……顾庭柯道:“爱人只能有一个。”

“选我吧,七七。”

时栖笑了:“即便是我狼吗?”

顾庭柯没有说话,只是温和地望着时栖的眼睛:“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而他会像是那道鼓声一样,无论升调还是降调,都永远在时栖的身后接住他。

嗡!

二人的手环共同响了一声——

“请所有猎人在规定时间到达指定位置等待互选。”

“本次互选规则允许红蓝双方彼此选择,但要注意,如果恋爱猎人与金钱猎人在一起,那么只有金钱猎人会获得金钱,恋爱猎人将失去主动联系权。”

“猎人身份将在今晚选择同时公布,并由被选择的猎人亲手打开。”

“目前蓝方恋爱猎人数:1,红方猎人数:1”

“《爱情狩猎》节目组诚挚地祝您,得偿所愿,爱情美满。”

时栖看完从飘窗上跳下来,似乎是已经打算出发,可步子还没迈出去,忽然又一偏头,朝着顾庭柯的侧脸很轻地吻了一下。

这个吻比顾庭柯第一次的还要蜻蜓点水,可向来运筹帷幄的顾总却瞬间被定住了一样。

时栖趁着这个机会绕过他向前,却又回眸朝顾庭柯眨了一下眼睛,眉眼弯弯:“庭柯哥哥。”

他说:“走啦。”

虽然顾庭柯确实很想直接带着时栖走了,但是他们刚刚出门,便被节目组带着各自分开。

嗡——手环再次出现了一条新信息,顾庭柯垂眸一看:

“恋综七天,在数次的约会和共同的生活中,想必你一定有刹那心动的人选吧,请选择一名你最为心动的猎人。”

“《爱情狩猎》祝各位猎人狩猎成功。”

屏幕上开始出现其他五个人名。

【顾总选谁啊?】

【?这话你都能问得出来小同学,快来我们栖我庭柯超话洗涤一下吧,现在进入还有许多神仙厨子做饭和彩蛋糖点哦!】

【但是时栖是狼啊是狼啊是狼啊!】

【闭嘴吧说不定顾总还是狼吧,不磕栖我庭柯的都是没品的东西,给我叉出去!】

屏幕扫到下方,顾庭柯几乎没什么犹豫的选了时栖的名字。

只是手指还有些发烫。

他对他,何止刹那心动。

【我就是知道顾总肯定要选老婆!】

【话说顾总耳朵怎么这么红啊,热的吗?】

【房间里都有空调呢热什么热,不过确实挺奇怪的,这还是我第一次见顾总脸红呢。】

顾庭柯选完人选,指腹很轻地碰了一下脸颊。

随后,低头笑了一声。

镜头一转——

其余四人的手环发来了一条和顾庭柯一模一样的消息:“请选择一名你最为心动的猎人。”

黎炀和夏鸥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了时栖。

沈听泽垂眸在那句“刹那心动”上停留了一会儿,手指垂下,跟着点上了时栖的名字。

【卧槽!四个了对吧!四个人了!】

【时栖也太牛了!!蓝方直接全歼!】

【不是还剩一个,感觉许哥之前都没怎么表示过,不知道他会不会选啊。】

许乔的手指缓慢地停在那些名字。

他确实没怎么表示过。

因为从一开始,他来这个恋综就不是单纯为了恋爱的。

比起黎炀和夏鸥的天赋,关越和顾庭柯的家世,许乔从大学开始白手起家创业,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是个过分聪明的人,第一晚将短信发给了顾庭柯,里面只有公事公办的顾总。

是因为他一早就看出这里面只有顾庭柯最有合作价值。

果然,顾庭柯同意了。

顾庭柯喜欢时栖,于是他在第二天约会的时候配合顾庭柯输掉比赛,帮他拦住企图去找人的沈听泽和黎炀。

他是剧本杀里旁观一切的管家,狼人杀不开枪的猎人。

不主动,不争抢,不表示,只在局面失控的时候才偶尔出来将场面拉回来。

这也就意味着不会被人注意,不会被人被人针对。

所以顾庭柯愿意跟他合作,所以林和霜感激他对时栖的照顾。

但是哪有一个人那么无私地照顾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还能一边心甘情愿地为另一个人做着他的助攻呢?

但是……许乔的指尖在屏幕上滑了下。

他想起关越的话。

如果一场注定毫无结果的恋爱一生中只有一次开口的机会的话。

哪怕这样或许会让自己的合作方警惕。

哪怕并不打算让他知道。

许乔故意将手指在屏幕上停了许久,以至于弹幕都开始质疑他是想不到人来选,才终于按下——

时栖。

【啊啊啊啊啊啊老婆!】

【好好好好老婆团灭,不愧是我们七七!】

【一人杀全场,这一刻一定要给我们载入恋综史册!!】

【老婆呢,老婆呢?让我看看老婆选谁。】

坐在等候室的时栖同样收到了一条短信,只是时栖垂眸一看。

内容好像和其他人的有点不一样——

“由于您的被选人数较多,本次终选将由您现场进行选择,请按照节目组提示到达指定地点。”

时栖眉头一挑,望向来接他的工作人员:“到什么地方?”

不过时栖很快就知道——

宽阔的草坪上,五个人各自站在不同的地方,这届恋综的颜值本就出众,每个人又都盛装出席,夏鸥穿了身高挑的拼接风衣站在首位,其次便是刚刚做了发型的黎炀,再往后是沈听泽顾庭柯和许乔。

每个人手中都捧着装着自己猎人身份的那枚硬币的盒子,乍一看,好像是集体等着求婚的五位新郎。

但是今天真正的主角,分明只有一个——

时栖一出门,五人便共同抬起了头。

【哈哈哈哈这个场面,好像是皇帝选妃啊。】

【可不就是选妃吗,五个男人讨老婆一个人的喜欢。】

【不能都选吗嘶哈嘶哈,其实我都可以的。】

【可是时栖是狼啊是狼啊是狼啊!!】

【???怎么哪里都有来刷屏的,水军真是够了,你们是不是嫉妒我们老婆优秀又美貌!】

【就是,别说了那些帖子一看就很假,就算是真的我也力挺时栖!】

【好了好了别吵了,老婆开始走了!!】

时栖踏上草坪,按照路线,第一个便是夏鸥。

夏鸥今天穿也是酒红色,和他送给时栖的那身西装很相配的颜色,胸口的领针用了海浪的形状,一起穿出去大概会被认为是情侣装。

只是时栖并没有穿西装。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觉得是情敌,”看着时栖走过来,夏鸥笑了,“后来想想,真的是想回去给自己一巴掌。”

“你那时候跟我说的话,我记住了。”

整个人恋综只有时栖一个人记得他要减肥,会把烧烤少刷一点酱料递给他。

只有时栖会在他感冒的时候递药,告诉他——“你是很优秀的人,为什么要用一个男人来证明自己。”

“你是很好很好的人,所以……”夏鸥的眼眶难得红了下,不过很快又道,“算了,再说多了就显得矫情了。”

他向来活得洒脱直白,不是很擅长依依惜别和煽情的人,只是一笑,将手中的盒子递过去:“如果可以的话,考虑一下我吧。”

“好。”

夏鸥刚瞪大眼睛,便听到时栖补完了下半句:“考虑一下……你设计的衣服。”

时栖显然是故意的,夏鸥经过这样一上一下,原本还有些伤感的情绪瞬间变得无影无踪了。

时栖这才将夏鸥手里的盒子接过来——节目组的规定,一个人向另一个人表白的时候需要将验证身份的盒子递给他,由被表白的那个人打开。

可夏鸥的身份硬币递过来,时栖却没有把自己的递过去。

夏鸥眼眸一垂,知道这已经是无声的拒绝,时栖却将盒子握在手心,含笑回望了他一眼,在这个时候开口道:“夏夏。”

夏鸥的脾性时栖很喜欢,如果不是在恋综上遇见,他们应该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当然现在也不晚。

时栖在得知身份之前含笑道:“那身西服我很喜欢,谢谢。”

“你放心,我会让它在重要的场合出现。”

“当时说的话现在依然作数,”时栖说,“你很有天赋。”

“七七……”夏鸥跟着笑了下,时栖这才将盒子打开——

【!!!夏鸥是什么身份!】

【激动激动!】

【这有什么好激动的,时栖是狼他肯定是兔子吧。】

【老婆是兔子他肯定是狼吧。】

【???我再说一遍!!!老婆是兔子是兔子是兔子!】

【颜狗们现在无脑维护,等会儿时栖一抬手开出来一个兔子不会直接退超话吧?】

【别吵了,先看看夏鸥是什么不就知道了。】

漆黑的盒子被打开,镜头推近——凶猛的狼的形状出现在硬币上。

金钱猎人。

【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

【我老婆怎么可能是狼!!!!那些说时栖是狼的是什么居心啊!】

【好好好,夏鸥的下一个是谁啊。】

夏鸥的身份揭晓,下一个——就到了沈听泽。

沈听泽早知时栖不会选他,今天的那一面已经算是告别,但是——

“想了想,好像有句话没来得及对你说,”沈听泽冲他温和一笑,“七七,我喜欢你。”

或许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只是沈听泽当时并不知道。

归途的浪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爱人的能力,虽然有点晚。

他和时栖仅有的一点真心都丢失在当初那些弯弯绕绕的假面里。

不过还好……时栖比他真挚。

也比他值得人去爱他。

时栖会有爱他的人。

“这个就不给你了。”

沈听泽晃了下手上的盒子,他知道自己是狼,拿给时栖,好像是也只会多加一层对自己的失望:“我自己……”

“沈哥。”沈听泽的话还没说完,时栖忽然上前一步,按住他的手腕将盒子接了过来,眉眼微弯,“既然是跟我表白,那自然是要我来打开的吧。”

盒子被攥在手心,时栖偏头看了眼沈听泽腕上陈旧的红绳:“你上次说求签的寺庙是哪里来着?”

沈听泽曾经试图将另一只手绳送给时栖,时栖没有收,现在却道:“有时间,我也去求一个。”

“顺便帮沈哥求一个新的,”时栖笑道,“就祝——”

“平安长乐,事业有成。”

沈听泽对他说自己当年事业的受挫才转去了研究所,于是时栖现在便祝他事业有成。

沈听泽眼眶微红,看着时栖将盒子打开——

金钱猎人。

【!!!!沈哥是狼!】

【这个还用想吗?肯定是啊!】

【好好好,小狗都自爆了,那不是只剩下顾总一个了】

【顾总才是那个唯一的兔子?卧槽!】

【肯定是顾总吧,这还用想。】

【那时栖是狼他是兔子不是笑死】

“哥哥!”黎炀看到时栖,几乎是快步朝他跑来,像一只迎接主人归家的小狗。

他脸上带很灿烂的笑,可心里也清楚,自己在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再让时栖选择的资格,他跑到时栖身边却又停下,栗色的眼睛有些发红。

时栖却在这个时候缓缓地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像中学的时候摸了摸黎炀的头发:“有件事……一直忘了告诉你。”

“你的眼睛很好看。”

当年的小瞎子变成了漂亮的混血,时栖的眼睛弯了弯:“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人。”

“你的未来,一定会无比璀璨。”

终有一天,他会走过年少的那些阴霾,如同时栖在失去叶馥晚和时臣屿的关心却又在这里得到许多朋友一样。

他会明白,这个世界上还会有更多的,值得他爱的人。

年少时错失的消息,终有一天会和今天一样释然。

“再见,”时栖轻声唤道,“黎炀。”

这一次,他会记得黎炀的名字。

而这一次……他们好好告别过了。

时栖告别黎炀,继续向前走去。

他祝黎炀未来璀璨,祝沈听泽事业有成。

时栖在生日那天收到了所有的祝福。

感情需要感情来回馈,而现在,他挨个祝福他们。

但是还差一个人。

一个送了他七年的生日礼物,却一个字都没有带回来的人。

时栖继续向前走去。

那人几乎在看到时栖的一瞬间,便快步赶来去接他。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为了这个瞬间,顾庭柯花了七年。

而时栖只用了七步就来到了他的身边。

顾庭柯望着时栖那双漂亮的眼眸,如同时栖无声地回望着他,二人都没有说话。

向来情话连篇的顾总却在这个时候静默着,只是将手中的盒子递到了时栖手边。

时栖笑了,盒子抵在手边却没有立刻接:“不说点儿什么吗?”

这种时候,不是一般都要表白。

顾庭柯也笑了,指尖碰上时栖的指尖,语气温和又包容:“你还要我说什么呢?”

经年的暗恋,身上的陈伤,所有的谋略与算计,爱意与痴狂,他已经尽数将一个完整的自己摊开在了时栖面前。

这种时候,还能再说什么呢?

但是顾庭柯将自己的盒子率先推到了时栖身边——他确实说过,他和时栖之间,总归是他的选择要多一点。

手指碰到丝绒布盒的边缘,时栖勾了下唇角:“既然这样,那我来说吧。”

“顾庭柯,”时栖弯起眉眼,“你还记得我是第一次叫你庭柯哥哥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老婆什么时候叫过顾总庭柯哥哥!】

【啊啊啊啊啊我都不敢想象老婆的声音叫哥哥会是什么语调,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没听到!】

顾庭柯瞳孔一深,几乎立刻就明白了时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在问——时栖是什么时候知道顾庭柯喜欢他的?

观众当然听不到,因为那是在被他关了摄像的车上,在他第一次在屏幕前失态,因为时栖受伤而强行跟沈听泽玩真心话拼酒的时候。

时栖从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喜欢他。

顾庭柯脑海中飞速过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时栖早就知道,可是他一直装作毫不知情。

那个采访,时栖明明已经和莫筱谈好了解决的办法,却任由顾庭柯去他谈合作,一起跳完了那支舞。

时栖像是走投无路才只能选择顾庭柯一个人,像是被逼无奈才能顾庭柯一起过夜,像是无人可投才在狼人杀时让顾庭柯出局,像是因为感动松了防备才让顾庭柯有了献出初吻的机会。

可事实上,从一开始所有的主动权都掌握在他的手里——是他在那天晚上选择了跟顾庭柯一起过夜,是他决定着狼人杀最后出局的人选,也是他选择到底和谁一起约会。

他想要顾庭柯比自己更早地剖开那颗心脏,于是故意在阳台上说那番话。

他想要顾庭柯在自己每次犹豫缺乏安全的时候都能抓住自己,于是故意让他吃醋让他占有。

优秀的猎人从一开始便选择了猎物,却将自己伪装了成了猎物的样子,www.youxs.org。

在顾庭柯一次一次像时栖说爱的同时,时栖也在一次次教他怎么爱自己。

“想起来了吗?”时栖微笑地注视着顾庭柯的眼眸。

顾庭柯的那双眼睛里有讶异和思索,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却并无分毫的厌恶。

他当然不会有厌恶。

顾庭柯知道时栖的所有经历,知道时栖每一次爱人时其实都在渴望着被爱。

他可以用任何时栖喜欢的方式来爱他,可以心甘情愿当一只被驯服的猎物。

只愿他的飞鸟每次停泊之时,都能有倚靠的大树。

“是……”顾庭柯刚要开口。

“错了,”时栖忽然在这个时候打断他,眉眼弯起, “是现在。”

猎物完成了最后的考验,现在才是时栖第一次在镜头前承认他的存在——

“庭柯哥哥。”

时栖这样叫顾庭柯,声音又清又软,好像他们小时候的第一次相遇。

虽然隔了二十年。

隔了二十年,时栖将装着自己身份的丝绒盒递到顾庭柯的手中,好像两个新婚的人在交换戒指,他说,“打开看看吗?”

如果只有两个恋爱猎人才能在一起。

那么来看看他……是觅食的狼还是求爱的兔子?

第一百章

两个人站在院子里一株月桂树下, 手中各自拿了一个丝绒盒。

顾庭柯抬眸望着时栖的眼睛。

时栖眸光里带着很轻的笑,偏头示意顾庭柯,觉得顾庭柯或许应该会有讶异和迫不及待, 可顾庭柯似乎只是往手里一握,仿佛时栖是任何身份都无所谓的样子:“一起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一起什么一起!】

【没什么觉得他们两个这个样子真的很像是交换戒指吗,尤其是这个盒子,节目组你也太会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还在沉浸在老婆那声庭柯哥哥里出不来呢,妈呀这个声音也太甜了啊啊啊啊啊顾庭柯你真是好福气!】

【是啊, 要是等会儿时栖开出来一只狼那可就更甜了呢。】

【某些破坏气氛的人能不能滚啊,我老婆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是狼!】

【怎么就不能是狼, 刚刚真心话时候时栖自己都承认了吧,前男友Larkar还有之前的采访, 哪一个不是死罪,你们在不能接受什么?】

【污蔑! 你这是污蔑!我们老婆只是一只甜美乖巧的兔子!】

【那等着瞧, 要是一会儿开出来一个狼,看你们栖我庭柯炸不炸】

时栖微一点头。

垂眸和顾庭柯一起打开盒子。

虽然在镜头前表现出好奇的样子, 但其实时栖对顾庭柯的身份已经有了几乎确信的猜测。

于是他一边打开盒子,眼角余光却留意着对面那人的神情。

但和他一样,顾庭柯的眸光中也不见多少讶异,就好像……他们彼此在这场游戏开始之前,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底牌。

只是在盒子完全掀开,顾庭柯看到硬币上的图案时, 才终于垂眸笑了下。

镜头扫完二人的情绪才开始缓缓推进, 先掠过时栖的手中, 金色的硬币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光——一只捧着爱心的兔子。

【好好好好, 顾总果然是恋爱!】

【嘿嘿嘿嘿嘿】

镜头推向时栖的脸。

他在这个时候抬起眼睛,望着顾庭柯弯起眼眸笑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顾庭柯是兔子。

一开始就知道。

顾庭柯起码是顾家大少爷, 想宣传公司跟着家里吃两顿饭就行了,犯不上来一个小恋综。

而开着迈巴赫的人,更不缺这点奖金。

更何况……一个能把爱藏在心里七年的人,怎么会是金钱。

但是时栖呢?

因为跟时臣屿闹翻离家出走的时栖呢?

被停了十三张卡,连请黎炀吃个饭都要挑个可以免单的餐厅的时栖呢?

他是需要钱的。

顾庭柯望着时栖的面容,含笑朝他迈了一步,手中的两个盒子因此碰撞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叮铃声,镜头跟着并排扫过——

【啊啊啊啊啊啊啊快给我转过去!时栖到底是什么啊!!!】

【你们没看吗?就在刚刚,超话帖子又爆出来一个大瓜,有个人号称是时栖的另一个前男友,现在正在发小作文呢?】

【卧槽!果然是狼吧!】

【啊啊啊啊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就是,就算老婆真的是狼又怎么样,他那么漂亮那么好的人,是狼我也力挺他。】

【虽然我也承认时栖长得确实好看,但是他不会一手拿钱一手跟顾总谈恋爱了,就算你们老婆好我们顾总也不错啊,做什么要被人既要又要。】

【就是,不是只有两个恋爱才能在一起吗?狼拿了钱又跟兔子在一起算违约吧。】

不只是弹幕,连另外站着的四个人都一起回过头,于是顾庭柯微微弯了弯手腕,将盒子里的硬币展示给所有人看——

黑色的丝绒盒里,躺着两只一模一样的兔子。

小兔子捧着爱心献出心脏,脚尖踮起,眼神却在探寻。

他在茫然的黑暗里找寻着自己的爱人。

而现在,两道眼神碰到了一起。

狼群里仅有的两只聪明的兔子终于准确无误地回望了对方的视线,再互相碰上自己的心脏。

他们在溢满香气的月桂树下对望。

【啊啊啊啊啊啊我就说老婆是兔子吧!!!】

【就是,那些帖子肯定都是假的!你们这是污蔑!】

【呜呜呜呜呜呜我栖我庭柯果然就是最甜的啊啊啊啊,一群狼里面唯一的一对兔子还能找到彼此!】

【现在小情侣可以好好谈恋爱了呜呜呜!】

“你是什么时候……”

顾庭柯笑了,和时栖一样的回答:“一开始。”

如同时栖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兔子一样。

顾庭柯从一开始就知道时栖的身份。

一个连撩了两句都要给人分手费的人怎么会是金钱?

一个拒绝了沈听泽的手绳,拒绝了关越的杂志的人怎么会是金钱?

时栖从来没有渴望过从任何一个人身上得到任何物质的东西,更不会在一个可能全是陌生人的恋综上用别人的真心来换金钱。

他只是硬币上那只捧着心脏的笨蛋兔子。

找了那么久。

只等着一个人来爱他。

而这些,顾庭柯当然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知道时栖不喜欢主动,那么他来步步为营。

他知道时栖会没有安全感,那么他来次次示爱。

游乐场的意外当然有故意的成分——如果顾庭柯真的不想让时栖看到,大可不陪时栖去玩那个游戏,如果顾庭柯真的不想让时栖知道自己的身份,大可将那块写着Taylor的显示屏给摘下来。

时栖要看一个完整的他,那么给他看一个完整的他。

时栖需要一只剖开心脏的兔子,那就做那只兔子。

完美的猎人捕获了他的猎物,又焉知猎物不是心甘情愿跳进圈套?

时栖缓缓地笑了起来。

顾庭柯说得对,他可以有很多朋友,但是只有一个爱人——

一个能够在他退缩的时候拉住他,在他使性子的时候抓住他,不管他如果没有安全感的试探都会毫不犹豫地走向他,抱紧他,让他感受到被需求和被爱着。

那个人知道自己压力大的时候会去天台抽烟,知道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喜欢躲在花草里,知道自己去哪个游戏厅咖啡馆和哪家餐厅吃饭。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狼的时候,只有他站在这里,对他说——“跟我合作吗?”

可所有人都试图拯救他的时候,也只有顾庭柯一言不发,对他说——“我没有问题”。

永远理解,永远支持。

不管时栖躲到哪里,总能在下一秒找到他。

像那道永远拖住海水的鼓声。

第一天的演播室里,时栖在莫筱说完那句话时看了她一眼:“我可以跟你合作,”他说,“但是,我需要一些改动。”

时臣屿说他不会爱人,他说得对。

时臣屿说没有那些钱就没有人来爱他,时栖并不知道他的说对不对。

他的手指在那枚狼上停了一下:“我看过江导的剧本了。”

“主角虽然是个众人眼中的风流浪子,但是他其实非常柔软善良,明明是个薄情的人却又因为救人而死。”

“虽然我不是他。”

时栖这样说,却又道:“但是我希望自己最后拿的是兔子。”

“这是我给江导的试镜——”

“在最后的最后,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一个薄情的风流浪子时。”

“剖开心脏……其实他一直在渴望着被爱。”

他确实不是这个主角。

时栖想。

起码……有一个人一开始就相信他不是狼。

有一个人,和他一样捧着笨拙的心脏,一开始就是为他而来。

而现在,他终于找到了他。

那么他的小兔子,便不会像那个主角一样因为缺少爱意枯萎而死了。

“现在也是我的第一次,七七。”顾庭柯微微俯身,额头贴上时栖的额头。

现在也是顾庭柯第一次在镜头前对时栖说——

“我爱你。”

手中的盒子啪嗒一声落了地,他们之间原本也不需要这些来证明,顾庭柯在这一刻揽紧时栖的腰,毫无间隙地吻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顾总刚刚那句我爱你好苏啊啊啊啊啊啊!】

【不是,这个吻是我们可以看得吗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别的恋综不是都牵手拥抱吗,你们怎么接吻啊啊啊啊啊啊!】

气息被掠夺,时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被顾庭柯护住后腰,一起撞上那株月桂树,桂花飘在他们的头发和衣领,像交换完戒指的新人在天地的祝福下拥吻。

时栖靠在墙边,很轻地笑了声。

顾庭柯的那枚硬币被他放在手心抛了抛,虽然这个身份没什么意外,不过顾庭柯还是坚持让他带着。

好像是某种……定情信物。

时栖微一挑眉,硬币抓在手心,跑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地呼啸而来,一辆劳斯莱斯稳稳地停在时栖面前,车窗打开,露出叶潇的脸:“七七!”

“来接你啦!”叶潇欢快道,“怎么样,哥们特意跟节目组打听的时间,大晚上的来接你,感动吗?”

倒也没有很感动,时栖往后看了一眼,虽然镜头的最后是他和顾庭柯一起牵着手往外走的,但是实际上,恋综结束后还要合同复查结算还有收拾行李等一系列的事情。

顾庭柯又是赞助商,当然会比他出来的晚。

“干什么呢,上车啊。”

等时栖上了车,叶潇才望了他一眼:“对了,这你手机。”

“这两天消息总是乱窜,你快看一下吧。”

时栖刚一开机,微信消息几乎是不要命地往外弹出来——

【实验一组-数院】 :“怎么这么久没回消息,是去什么集训了吗?”

【实验三组-外校】:“假期结束,我从家里回来啦,上次不是说想吃烤鱼,我们学校旁边有一家很不错,什么时候有空出现见一面啊,想看看你的样子。”

【对照一组-公园加的】:“感冒好点了吗?明天一起去跑步?”

……

叮咚声响彻整个车厢,时栖将手机开了静音往叶潇怀里一丢。

“叶潇,”时栖抬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我小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叶潇迅速将手机一接,又将储物箱打开从里面翻出来一个款式看起来差不多的递过去:“喏,这个。”

这个倒是对了。

比起之前那个,这个消息提示好像也没有少到哪里去,时栖大致看了一眼,一半找七七约会,一半找时少约酒。

时栖统统开了免打扰,这才翻到新跳出来的几条短信——

“我是江帆。”

“别担心不是高仿,从莫导那要来的联系方式,我爸,也就是江导,想让你明天过来试一下他新戏的男主。”

“老头子看起来挺中意你的,放心,明天我和林影帝都会过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是老头子做事儿很龟毛,拍戏来又经常几个月待在深山老林里,先给你提个醒。”

“地址发你啦,明天见。”

时栖上恋综就是为了这个新戏的男主,倒也没有太激动,只是礼貌地跟江帆道了谢。

“七七,”他打字的手指刚停下,叶潇就凑过来,“有件事儿……我憋在心里很久了。”

“说。”

“你跟顾庭柯真要在一起啊?”

时栖将手机一锁屏,那枚硬币在手里抛了抛,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怎么了吗?”

“没怎么,就是有点好奇。”

“你跟他……”叶潇的手指在时栖小号的手机上点了点,“是这种只是玩玩的?”

“还是,”叶潇下巴微抬,示意他手中的硬币,“来真的?”

但是时栖这么多年都漫不经心的,叶潇不太相信他会因为一个七天的恋综彻底收心:“我可提醒你啊,你跟顾庭柯家离得这么近,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算你现在是不回家了吧,但是你爹和他爹还有业务往来呢,你俩在恋综上搞得这么高调,万一到时候要是掰了……”

叶潇还在碎碎念,时栖忽然抬手将车门一掀:“下车。”

“不是,”叶潇说,“你就算是不喜欢我听我说的话也不能把我赶下去啊,这荒郊野外的。”

也许是时栖的气势太强,以至于叶潇说完了上面那句才想起来:“……而且还是我的车。”

“费什么话,”又不在恋综里,终于摆脱镜头的时少直接一脚踹在叶潇腿上,“下去换个座。”

“开了这么久你不累啊, ”时栖冲他嫣然一笑,“歇会儿呢宝贝儿?”

草,即便是从小穿开裆裤一起长大,叶潇还是要骂一句,时栖这张脸长得可真犯规。

他在心里哭泣时大少爷终于知道心疼人了,于是压根没发觉,他们在换位置的同时,时栖分明是往别墅里看了一眼。

二人刚刚重新坐好,一道修长的身影便站到了别墅的门口。

顾庭柯今晚似乎特意换上了身时尚的休闲西装,藏蓝色的领带,长身玉立往门口一站,抬眸望了停在路边的劳斯莱斯一眼。

隔着单面玻璃其实看不清车内的场景,不过顾庭柯还是勾起唇角笑了笑。

“卧槽!”叶潇被巨大的推力带得猛地向前,是时栖一脚油门下去,直接一个甩尾停下在顾庭柯面前。

只是停归停,分明还能再往前开的距离时栖偏要在这里踩了刹车,就坐在车里等顾庭柯走完剩下的两步过来,伸手敲敲车窗:“七七。”

时栖这才把车窗降下来,叶潇几乎瞬间意识到,他的这个发小恐怕就是看到了顾庭柯要出门才故意在这个时候跟他换座,从头到尾跟心疼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可时栖分明早就早有预谋,此刻却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怎么了吗?”

顾庭柯说:“回去吗?”

他没有说回家,想来也是知道时栖这个时候不会回时臣屿那里。

时栖一点头:“嗯。”

“住哪里?”

“这个不用担心,”叶潇从另一侧探出声音来,“七七跟我住就行啦,我那里空房间很多的。”

叶潇说完这话,顾庭柯忽然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对于学霸和红袖章的天然畏惧,叶潇总觉得顾庭柯这个眼神让他全身都变得凉飕飕的。

但是一抬头,那人脸上却是笑容温和的:“那就好,多谢。”

“所以,还有什么事吗?”时栖插了一句。

“倒是还有一件。”

“什么?”

“按照节目组的规定,我们现在至少应该互换一下联系方式,”顾庭柯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望着自己吻过的,时栖还有些微微湿润的嘴唇,“作为开始情侣生活的第一步。”

“什么?”时栖依然问,唇角勾起,“风太大了我好像没听清。”

“情侣。”顾庭柯着重重复了这两个字,“我刚刚说,既然我们都是情侣了。”

顾庭柯说着,手臂搭在车窗上,微微俯身凝望时栖:“时少,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跟你说晚安的机会呢?”

时栖眉眼笑意更甚,可语气听起来却很疑惑地样子:“怎么办,我还是没有听见。”

他说着勾勾手指:“那不然……你再靠近一点呢?”

顾庭柯无奈地笑了一下,却还是配合地弯下腰,正准备要再说一遍,时栖忽然一仰头,吻上了顾庭柯的唇。

时栖的嘴唇在顾庭柯的唇上碰了下,柑橘味钻进鼻腔,在这人愣神的瞬间拍了拍他的脸颊:“晚安,庭柯哥哥。”

他替顾庭柯说了这句话。

随后,引擎声响起,在顾庭柯开口之前,一脚油门驶离了这里。

叶潇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人旁若无人地调情说爱,时栖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对象,可哪一个也没像今天这样——这都已经走了,嘴唇还弯着放不下来的。

但是你要是说他多在意吧,顾庭柯追过来是跟时栖要联系方式的,时栖把人亲了一口联系方式却没给。

叶潇一朵单纯的母单花实在是理解不了这么高端的操作,只能问了一个与自己切实相关的:“那顾庭柯要是跟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要不要给啊?”

“随你啊。”

顾庭柯说自己一开始就知道,那就说明他在看着顾庭柯演戏的同时,顾庭柯也一直明白他的试探,甚至当初在游乐场的那个告示牌……顾庭柯或许也是故意想让自己问他。

想到这儿,时栖将手机往储物箱一扔,语气听起来颇有几分撩完就跑的渣味儿:“我不加就是了。”

“但是,”时栖忽然又笑了下,后视镜望见立在路边的人影,“他要是问你我在哪儿。”

时栖说:“你就说我在剧组拍戏,很忙,特别忙。”

“忙得……”时栖语气可怜,轻声道,“每天都没有时间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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