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庄里的祠堂，除了奉着秦家列祖列宗，还有在秦家学成后立了丰功伟绩的人，他们算是秦氏的旁支，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情义深厚。

与秦述打下便订下亲的冰雁，她的祖父便是秦家的学徒，后来叔辈的交情也非常好，如今只有冰雁一个孤女。

除开这些牌位，四方另外两边的墙壁上堆着古书医艺，还有一些配药的方子，很多都是已经失传很久的东西。

祠堂是肃穆庄严之地，平日只是来点香祭奠，秦家现只有秦述一个子嗣，这是第一次有人在这里过夜。

庄主和庄人夫人的院子里的灯也是亮着的，林氏实在是担心，根本睡不着，收拾了几床毛毯让丫环小蝶给秦述送过去，还加了些吃食喝的。

秦远波心口不一，“让你惯的，平日从来是不吭声的，如今像是变个人似的，敢替我做主了。”

林氏也是觉得奇怪，只能安慰自己是秦述心底善良，心肠软，“准是那舞阳公主找上我家述儿了，他素日里不爱说话，但却是心善的。明日我亲自去跟他说说，那雪凝丹之所以不给别人，是给他留着的，就怕他这身体……”林氏泫然欲泣。

小蝶接了东西，安慰了两声，便出去了。

祠堂中，门窗紧闭着，烛光亮着，圆形蒲团上跪立着一个青衫公子，他身形瘦削，仿佛风一吹就倒。

可是几个时辰过去，他却能保持这个姿势，纹丝不动。

红蓼进来的时候，他听见声响，并末回头，因着嗅觉，闻到红蓼身上独特的味道，嘴唇才动了动，“你来干什么？”

“怎么，不乐意见我。”红蓼进来之后，侧身让长乐进去，然后瞬手便将门关上。

长乐中了红蓼的失魂咒，短时间内是任由红蓼差遣。

秦述此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立马起身回头，见到长乐也是一愣，没由来的有些紧张，他稳定心神，看向红蓼，语气有些责怪，“你把她带来干什么？”

他罚跪时，脑海里思来思去都是她的身影，闭着眼睁着眼，都是她。

红蓼不拆穿他的想法，将错认下，“你好歹是因为她才在这里的，人家公主想跟你当面道个谢，我自是要做这个好人帮着引引路了。”

秦述与红蓼相处也有些日子了，此人断不是什么善类，做事全凭喜好，又见长乐半天不说话，这才发现蹊跷，仔细一探，长乐双眼空洞，分明是中了失魂咒。

秦述只觉得脑子乱成一团麻，指着门口，命令着，“带她出去。”

红蓼怎么会乖乖听话，他轻笑一声，手指轻捻，将那咒语解了。

意识一点点回来，长乐摇了摇头，又揉了揉眼，恍惚之中看见秦述凑近的脸，一脸关切地唤她公主。

她本想应一声，便双腿一软便晕了过去。

秦述接住她的身子，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面色愠怒，“你明知她身子骨弱，还如此行事。”这失魂咒是让人短暂失去意识，只有下咒的人能够控制，咒语解了便好了，估摸着是长乐身体差，居然还晕了过去。

红蓼自知有罪，帮忙把了把脉，“还好，脉象平稳，休息片刻就好了。”

“公子，我与公主毕竟男女有别，这……我就不方便送她回去了，还是待会她醒来，你与她解释清楚，明日我才亲自向她赔罪。”

如果要送人回去，岂不是要抱回去，他虽然是一口女声，但身体也是货真价实，铁骨铮铮汉子，尤其这姑娘又是秦述的心上人，他可是碰不得的。

秦述无法，但也是认同红蓼的话，让他抱长乐回去，他心里也有些别扭。

就算已经和离，他还是固执地在心中将她私有。

红蓼见秦述不吭声，便知趣地离开，临走前将门带上。

四周又恢复了安静，与刚刚不同的是，怀里多了均匀的呼吸声，这令她魂牵梦绕的人儿如今就温顺地在自己怀里。

有那么一阵，他感觉自己回到了从前，那是与长乐圆房不久，每到深夜，他总是会醒来，瞧见她睡在自己身旁，就会觉得安心。

她瘦了，果然自己不在身边，她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了。

他轻叹了一声，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他伸手，有些颤抖，慢慢地落在她的腹部，掌心感受里生命的跳动，他们的孩子啊，这是他与阿兮的孩子。

小蝶奉林氏的命令去祠堂给公子送被褥，走到门口发现烛光中的影子有些不对劲，像是两个人，于是她便在窗口纸上捅出一个洞，瞄了只眼睛凑近看，这一看就惊了，躺在公子怀里的女子，不正是北齐那位舞阳公主！

传闻她狠毒无情，杀害夫君，这样一个女子怎么都跟他们的公子勾搭在一起了？

小蝶是林氏养在身边的丫头，也知晓公子从小便订下一门亲事，如此下去，公子会不会也会被这公主害得身首异处？

这样一想，小蝶暗道不好，立马回去禀告主母。

“冷，冷……”迷糊中，长乐小声嚷着，像小猫似的，秦述听见了，可是他身上只披了件外衫，有里面就是贴身的里衣了……

他正犹豫着，怀里小猫像是知道那里暖和，拼命向他怀里钻，一阵一阵，百爪挠心，他无奈，只能将外衫脱了，尽数将长乐裹住，这才让她消停了一会儿。

她睡得香甜，安静了片刻，她忽然叫了声，“穆川……”

男子一震，胸膛如鼓声，拼命地敲着。

他缓缓低下头，凑近一点，果然她又唤了些，“穆川……”这是带了哭腔的，她是做了恶梦？又是梦见他曾伤害她的事了吗？

长乐的梦很乱，但梦里有穆川，有很多他们的甜蜜，又想是回到那年秋猎，她坐在马背上，朝他嫣然一笑。

画面一转，她忽然投身一个温暖的怀抱，而此时的穆川居然变成了另外一张面孔，可是她却老老实实感觉到他就是穆川，她看不清这张脸，但死死握住他的手。

“别，别走……”

“我在。”秦述看着长乐在梦中挣扎，鼓起勇气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