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相触的一瞬间，长乐忽然惊醒，双眼刹时瞪开，对上秦述的双眸，那双眼是盛满疼惜的深情。

长乐的意识慢慢回来，她动了动手，这才发现她的手居然被秦述牢牢抓着，她蹙眉，正要开口说话，握着她的手立马抽离，避开她探究的目光，一派正人君子地解释道，“方才公主做恶梦了，将我错当成他人。”

这意思，是她主动握秦述的手的？

不过，她最想问的是，她怎么在这里？

她从地上站起来，使劲甩了甩头，渐渐清醒了一些，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去了永安居，然后……然后碰见谁了？她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越是用力回忆，越是模糊。

秦述见长乐这样，没有骗她的打算，“你在我院子里碰见红先生了，他使了些手段将你带到这里的。”

红先生？

红蓼？

长乐还想回忆，但却找不到一点线索，但她相信秦述没有骗自己，只是这红蓼大半夜把自己带到这里做什么？

“红先生？为什么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秦述道，“他独门独派，身上会的都是稀奇古怪的东西，你方才是中了他的失魂咒，此咒会在短时间内失去意识，任人控制，事后记忆也会消失。”

长乐听得迷糊，心里暗道这红蓼居然如此深不可测，这样的技能在北齐只怕并无一人。能控制人的意识，这是多么可怕的能力。

这样的人一旦变坏，那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这红蓼带自己来这里干什么？还跟秦述在一起，她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眼自己衣衫，这青衫是……

接着目光落在秦述单薄的身子上，他双腿盘坐在蒲团上，背立挺直，蚕丝质的里内有些空荡，隐约能见衣衫之下的皮肤肌理。

长乐慌忙收回视线，连忙将身上的青衫脱了下来，递给秦述，“夜里凉，你快些穿上。”

她知道自己睡觉时，体内的寒气会比白日里严重，在皇宫时，还有炉火取暖，不至于冻醒，但是这秦岭山地处高岭，气温本就比下山冷，想必是自己在失去意识时感觉冷，秦述才会将衣服脱给她。

第一次在华山见他，他便如高岭之花，不给人亲近的机会。

本以为这是一个养在豪门之中孤傲冷血的贵公子，倒不想他居然会这样做。

秦述没有接，“你且穿着吧，明日派人送还便是。”说完便闭上眼，有些疲惫。

他被罚跪祠堂，追其根本也是为了帮自己，长乐又重新穿上青衫，走到秦述旁边的位置，学着他的姿势坐了下来，“你，为什么帮我？”

以秦家的权力，并不怕得罪北齐，天下之大，没有秦岭山还会东岭山西岭山，秦家表面子嗣单薄，但权力却是滔天，祖上出过多位护国医师，更有人救过别国陛下，施恩之人数不胜数，有道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何况是救命之恩。

她去求秦述的时候，心里是没有一点胜算，因为她的手中没有足以引吸秦述的筹码，这就是她单方面的请求而已，失败是正常的。

可是秦述居然帮了自己，这让长乐如何都想不明白，索性当着本人的面问个清楚明白。

秦述有些被打扰的不耐，他睁开眼，第一次主动扭头对上长乐疑惑的双眼，也是这个瞬间，长乐在这人的瞳孔之中，看见穆川的模样一闪而过。

平淡，深邃又复杂，那样的眼神，与穆川一般无二。

“公主这么聪明，不妨自己猜一猜。”

长乐从失神中慢慢回来，反应也慢了半拍，她是不是失魂咒还没有完全解，方才在梦中梦见了穆川，此刻居然在秦述的身上看见穆川的影子。

他们分明是两个不同的人啊。

这么冷淡，甚至带着不悦的语气，怎么会是穆川呢，她的心里有些失落，“你秦述有权有势，我不过一国公主，你帮我，总应该有所图吧？”

“图什么呢？不会图本公主的人吧？”秦述嘴角微抽，长乐却是哈哈笑了两声，“那自是不可能的。”

自问自答也没有给秦述开口的机会，“那会是什么呢，我实在是猜不出来。”

她眨着眼睛，忽然凑近穆川，秦述倒是冷静，没有闪躲，还是一样的姿势，只是说出的话却令长乐一惊。

只听他说，“为什么不可能？”

长乐傻了，“什么不可能。”虽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问了出来。

“图公主的人，为什么不可能。”他很平静，就像在述说今天早上吃的什么一样。

长乐怔了好一会儿，然后身子慢慢移回来，耸拉下脸，自嘲一笑，“秦公子是在侮辱我吗？”

秦述看向她。

“别说是秦公子你，现在就连金陵城的寻常百姓都不会看上我，一个将自己夫君送进牢狱，让他身首异处，这样的女人，谁敢娶？”

从她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秦述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她在后悔吗？

对，站在长乐的角度，她只是报仇而已，却因此付出这样巨大的代价。背负一个歹毒的名声。

见秦述沉默，长乐以为他也是认同了自己的话，“不过我本来也没想过再嫁他人，加上我现在肚子里……”摸着肚子的时候，她立马就温柔起来了，眉眼也变得有神，星星点点的光亮照亮了她的全身。

这个时辰，林氏以往也是睡下了，但今日儿子被罚，她心里头总是挂念，横竖是睡不着。

要等着小蝶回来报信才能安下心来。

秦远波劝了多次，“不过是给他一个教训而已，他现在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你也别太惯着他了。”

一番语重心长却不能让慈母认同，这到底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你还说我，你怎么不问清楚他为什么要替那舞阳公主求雪凝丹？”

谈到这个，两人皆是沉默，秦述口口声声说帮公主是为救人行善，但这明显是敷衍。秦远波十分头疼，“这公主是个狠角色，咱们得想办法早点送她下山，可不能让她利用述儿。”

“我瞧着那公主长得倒是倾城绝色，可惜是一肚子的坏水。”

小蝶是一路跑回来的，到了房门口，这才喘口气歇了歇，“夫人，奴婢小蝶有要事相告。”

林氏披上衣服唤小蝶进来，还没开口问，便听小蝶急忙说道，“奴婢方才去祠堂送衣物，见那舞阳公主也在，而且她还躺在公子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