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沈岸一边听着秦述的分析，一边收紧拳头，他认同秦述的话，先前他只是将重点放在东魏内部，他这次出征，也是清理干净了内部的一些人，才敢大着胆子出来。但是防着了家贼，却忽略了外敌。

秦述知道沈岸已经在动摇了，他趁此机会又道，“殿下一举能够摆平北齐最好，如果摆不平呢，那到时，北齐与南楚便能同仇敌忾，沆瀣一气，联手对付东魏。”

“这样的结果，殿下可曾预料到？”

沈岸已经想象到秦述如说的处境了，他开始极度不安，这绝非是秦述胡编乱造，而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北齐因为东魏的攻城，怀恨在心，而南楚也因为盟约之事，关系两极分化，他现在还来不及前往南楚，向南楚的帝君解释。当然无论什么解释也是无用之功。有贺兰兄妹在，南楚帝王对自己的信任恐怕也消失殆尽。

这关系也已经是修补不了，而北齐……

可是现在这个关头，如果不取北齐，他实在有些不想收手，这么大一块肥肉放在眼下，谁能控制得了？

秦述却趁机补充道，“殿下如果取了北齐，想必自己也是有所亏损，东魏的将士也已经体力透支到了极限。如果此时，南楚攻城，殿下觉得自己还有力气迎敌吗？”

到时候，便宜的，也只是南楚罢了。

他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东魏与北齐，实力扩张数倍不止！

当然这些话已经不需要秦述去强调了，因为沈岸自己已经想明白了，这个处境是必然的，他根本预防不了。

他被秦述带乱了思绪，有些烦躁，一手拍在木桌子上，那力气直接震碎了桌子，“那你秦先生之言，本王现下要如何呢？”

这话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足以证明他此刻有多憋屈。

秦述扫了一眼那被拍碎的桌子，很好，他已经成为扰乱了沈岸的计划，于是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殿下此刻要立即辙兵，然后将我安全送回北齐，最好还要派出一部分的兵力，助太子登基。”

“你是在耍本王吗？”沈岸觉得秦述就是在为自己开脱 ，为北齐开脱，根本没有为东魏的利益着想，“有你在手，北齐尚且不敢对东魏做什么，但放你回去无亦等于放虎归山，你当本王是傻子吗？”

秦述此人，绝对不可小觑，如果放他回去，不知道又要为北齐出多少歪主意。

而且他凭什么要护李长琰登基，这对他而言又是什么好处？

秦述冷静分析道，“现在南楚这边，殿下是已经得罪了，而且没有机会修补了，所以只能尽可能的修补与北齐的关系。”

“关系看似是一团散沙，但殿下忘记了吗，还有西部的草原人，英乃可汗。”提到这个人时，沈岸眼皮一跳，已经抓住了什么。

秦述道，“实话告诉给殿下，在我被抓来之前，英乃可汗已经向北齐提出了联盟，草原人素来爽快豪迈，而且重情义。北齐太子曾经救过他的子民，此时太子有难，相信这英乃可汗必然会出手相救。到时候殿下如果阻拦，大不了朔洲城外一较高下，无非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经秦述这样一分析，沈岸觉得自己压根没有任何优势了。

不管他现下选择那一种结果，最终都不会笑到最后，反而是替他人作了嫁衣。之前他只是看到了眼前的利益，此时确实是对北齐动手的最佳时机，如果运用得好，北齐自此在这一块版图上消失都有可能。

但拿下北齐，光是时机还远远不够，他还需要耗费人力与财力，东魏虽然现在是强国，不差这些，但如果拼尽全力拿下北齐之后，它已经没有力气再与南楚一较高下了。秦述此言正好提醒了沈岸，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摩挲着拇指的玛瑙玉扳指，沉吟片刻，“依你所言，本王还真得帮助北齐，那与本王而言，又有何利。”

他将来必然是东魏的君主，在意的只会是利益与权势。他原本想一举拿下北齐，最不济也是娶了北齐的舞阳公主，李长琰如此疼爱这个妹妹。有了舞阳公主在东魏，北齐就算是李长琰坐了皇帝，也只是东魏的一个傀儡罢了，不敢轻举妄动。

一个傀儡便不会成为威胁，当然为了安全起见，灭国还是排在前面的选择。

可是秦述的话让他产生了犹豫甚至是退缩，他的每一步都变得谨慎起来，他需要军功回东魏之前，坐上帝王之位，无人敢质疑他的能力。但并非是给东魏带来灾害，想到东魏若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导致百姓受战乱之苦，他只怕要以死谢罪了。

秦述是将沈岸的心思摸透了，“雪中送炭永远要比锦上添花要让人感激得多，殿下能在北齐陷入困境之时，出手相助，这已经是给北齐最大的恩情了。他日殿下登基，北齐自然不会挑起战端。而北齐不生事端，那英乃可汗也不会自找麻烦。”

“殿下的举手之劳，直接就解决北齐及西部草原两个大国，有了这两国的帮助，殿下还怕南楚吗？”

话是这样说没有错，但是沈岸不甘心啊，他耗费了大量的心力，才与南楚结盟，在求娶李长乐失败之后，颜面无存。一心想着要拿回些什么东西带给东魏那些老臣们看看，他才是最合格最优秀的继承人。

秦述见沈岸不说话，“殿下还在犹豫什么，如果殿下觉得我的话没有用，那殿下大可以趁此攻城，直入金陵，大不了两败俱伤，谁也讨不了好。”

“你闭嘴！”沈岸被这激将法弄得心情烦躁，他如何不明白这是秦述为了保全北齐所出的策略，今日若不灭北齐，来日北齐壮大，又怎么会记得他的恩情。不过是自圆其说罢了，但是他现在的处境，偏偏不能由他任性。

这关系几个国家的生死存亡，他必须要好好考虑，才能解断出来。

他看向秦述，“是我小瞧你了，手无寸铁却还能将人心搅乱，看来你这样的麒麟之才，本王是断断不能放回北齐，这岂不是让他们如虎添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