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捡来的忠犬背叛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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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三掌

苏白握着玉笛的手倏然一紧, 清冷凤眸中似有惊诧委屈一闪而过,最终只是默默转过头来,垂眸道:“属下知错。”

“哈哈哈哈。”耳边突然传来一个讨厌的笑声, 陆溪月转头一看,唐忱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被激怒, 而是露出一抹看似温柔的笑容。

“看苏白弟弟这反应,想来这不是第一次被阿逍打了吧, 你之所以一直戴着面具, 就是为了掩盖脸上的掌印?”

见苏白虽用玉笛指着他, 目光却一直落在陆溪月身上, 唐忱笑意更盛,声音中透着轻蔑, “堂堂七尺男儿被人当众掌掴, 这种难堪和屈辱,难为苏白弟弟也能忍耐。”

陆溪月双手抱胸冷冷看向苏白, “春天到了,狗叫的都越发欢了,我不想再听到这难听的声音。”

苏白丰神如玉的脸庞上顶着个泛红手印, 神情却矜傲依旧, 见陆溪月这般吩咐,他淡然侧身让出身位,手臂横举玉笛直指门外,“唐少侠, 请。”

声音虽淡目光中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压迫。

唐忱闻言深深地看向陆溪月, “阿逍, 你既如此绝情,我们只能擂台上见了, ”他顿了顿,“就是不知你身边的这条狗到时能不能替你赢下比武招亲。”说完冷着脸拂袖离去。

唐忱离开后,空荡的后院便只有苏白和陆溪月两人。

初春的寒风吹起两人衣袍,空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馨香。

苏白转头看向陆溪月,略显僵硬地问道:“主人……唐忱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男子一身黑衣颀长挺拔,如险峻山崖边屹立的墨松,清冷凤眸中满是关心和担忧。

“啪!”

陆溪月再次一掌扇了过去。

“谁允许你摘下面具的?”

苏白神色一滞,嘴唇颤了颤却没有任何解释,敛眉道:“属下知错。”

男子浑身气势尽数收敛,丝毫没有方才面对唐忱时的孤傲,陆溪月却冷了眉眼。

“啪!”

响亮的巴掌声再次响起。

陆溪月声音含怒,“谁允许你跟过来的?”

三掌一下叠一下,均落在同一个地方,男子俊美脸庞上的红印越发明显,比之前几次都要深上许多,甚至隐隐肿了起来。

男子却似乎没有感觉到脸上的刺痛,他目光落在陆溪月清艳含怒的眼眸上,沉声说道:“我只是担心唐忱会对你不利。”

“呵。”陆溪月一双桃花眸中水波潋滟,“你怕我死了你的阴谋就要失败?你若连一条听话的狗都做不好,再敢违逆我的吩咐,现在就离开!”

她抬眸,双目含怒地看向苏白,正对上那一双如墨凤眸,男子目光幽暗深邃,如发现猎物的豹子般紧紧盯着自己,他嘴唇轻颤,似乎想要问些什么。

陆溪月神情一沉,说道:“不管方才你听到了什么,都立刻忘记,你应当知道唐忱的话不可信。”

“那你说的话呢?”苏白问道。

陆溪月一怔,她说什么了?

黑色的身影向她走近一步,近的男子的眼眸中只有自己。

木门下一红一黑两个身影,黑衣深沉,红衣惊艳,夕阳斜照,两人的影子被拉的老长,竟是莫名的和谐。

苏白清冷的脸庞也染上一抹金色,整个人似有层淡淡光芒,看向她的目光,与以往每次都不一样,似有惶恐、忐忑,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是期待?

她究竟说了什么,让苏白露出这种神情。陆溪月冷哼一声,“不管我说了什么,都只是为了应付唐忱而已。”

苏白薄唇轻颤,眸中闪烁着异样光芒,他低声道:“主人,你说喜欢我,也是在应付唐忱?”

男子声音低沉绵绵,却带着春日的缱绻,好似山寺的佛钟般敲在她心上,就连带有侮辱意味的主人二字被他此时说出,都似有莫名的柔情,陆溪月不由怔住,苏白在意的竟是这个?

男子问出那句话后便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似乎不肯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她冷道:“你对山庄犯下这般罪行,我不杀你已是极限,又如何会喜欢你?”

男子眸中的光瞬间暗淡,可倏然却又亮了起来。

他竟又走近了些,近的像是那日在江风楼,陆溪月皱眉,下意识地退后一步,男子却再次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两人离的这般近,近的像是那日在江风楼的房间里,男子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额头,带着莫名的青草香,竟吹散了些许唐忱带给她的恶心。

她听到男子低沉缓慢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果我说当初的事情不是我做的,主人是不是……就会喜欢我?”

如果?世间怎么会有如何?

更何况她怎么会喜欢苏白,喜欢这个她看着长大,足足比自己小了六岁的人?

男子喉结上下滚动,似乎很是紧张。

一股怒气瞬间涌上心头,若不是唐忱方才胡言乱语,苏白也不会问出这种话,他难道以为他做出这种事情后自己却不杀他,是因为喜欢他?

简直荒唐。

她冷冷说道:“苏白你听好了,我不喜欢男人,也从没喜欢过任何男子。”

“我不杀你只是因为我杀不了你,只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

她装作没有看到男子瞬间白下去的脸色,漠然退后一步,用平静到接近冷酷的声音说道:“你当前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替我赢得比武招亲。”

男子脸庞上的红印在苍白面色映衬下格外碍眼,她转过身,冷道:“戴上你的面具,跟我走。”

说完她穿过木门,头也不回地朝前院走去,直到走出两步,才听到身后的人跟了上来,心中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默默露出一抹微笑,脚步也越发轻快。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过唐家人坐的地方,她昂着头目不斜视地走着,没有向唐忱投去哪怕一眼。

“哥,就让他们这么走了?”唐悟恶狠狠地说道,“那叫苏白的小子竟敢趁我不备用石子击断我的佩剑,我还没有让他好看!”

唐忱看着陆溪月离去的清绝背影,缓缓露出一抹笑容,多年不见,阿逍美艳更盛往昔,就是这性子也比十年前更加冷傲,就像那开在枝头的傲雪寒梅,让人忍不住想要攀折下来,揣在怀中,一人独赏。

“不要急,很快就会有机会的,在擂台上,你可以光明正大地打败他,让他在天下英雄颜面无存,岂不快哉。”唐忱低着头,眸中露出一丝阴狠,他要让阿逍看看,那个苏白连唐悟都打不过,更加比不上他。

唐悟嚣张地转了转脖子,发出咯吱的声音,“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那小子在我面前跪地求饶的模样哈哈哈,看他届时还能不能那般傲气。”

仙客居外,大寒担忧地问道:“庄主,方才唐忱没有把您怎么样吧?”

她实在没想到竟会这么快碰上唐忱,所幸庄主神色似乎并无异样。

见大寒面带忧虑,陆溪月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可今日见到唐忱,除了恨意和杀心,她并没有任何难过或是伤心,淡声道:“他能把我怎么样?我只是觉得自己当年真是傻,竟会这种人欺骗。”

“公子,我们现在去哪里?”端午丧气地扒着苏白衣袖,本以为很快就能休息了,没想到还要换地方。

陆溪月闻言看向苏白,正对上那深邃眼眸,苏白黑衣挺立,温声道:“主人,我知道一清幽雅净的客栈。”

男子神色已恢复了正常,不知何时他已有了不输唐忱的稳重,她点头道:“好,就去那里。”

见她答应,男子眸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喜意?

苏白领着三人走到一处闹市,从闹市穿出到一小巷中,便看到一个不是很起眼的两层客栈,正中的牌匾上刻着散花楼三个大字,龙飞凤舞中自带一股疏狂之意。

呵,陆溪月挑了挑眉,这个字比她九溪山山门上的逍遥山庄四个字差太多了。

大寒笑道:“这倒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就是这名字听着不像客栈。”

“就在此歇下吧。”陆溪月声音中透着丝疲惫,她本就重伤未愈,今日又着实太耗心力。

用过饭菜后,她终于恢复了些许气力,她阖眼靠在塌上假寐,纷乱思绪绞在心头,她迷迷糊糊中想到,这应都的菜过于寡淡,她竟有些想念九溪山了。

“庄主,那些先一步来应都打探消息的弟子来了。”大寒在门口禀告道。

她打起精神说道:“让他们进来。”

“庄主。”三名弟子齐齐拜见。

“可有甘木枝的消息?”陆溪月声音有些颤抖,自从她气海破碎后便一直派弟子打听四大灵药的下落,而当中最易得到的便是这甘木枝了。

“禀庄主,甘木枝确实为温家世代拥有,可最后传出的消息大概已是三十年前,这三十年来江湖中再也没有关于甘木枝的消息。”

“没有消息便说明还在温家。”陆溪月露出一抹笑容,若是需要四大灵药才能治好她,只要赢了比武招亲,那甘木枝便是她的了。

她放松下来,问道:“可打听到关于比武招亲的消息了?”

“如庄主所料,除了那一寺一观,各门各派几乎都派了精锐弟子前来,并且据我们打听到的消息,各门派除了想要娶温大小姐,还想借此扬名立威,而温家似乎也乐见其成。”

陆溪月纤长手指在塌背上扣了扣,说道:“辛苦了,你们下去吧。”

三人顿时受宠若惊地回道:“谢庄主体恤!”

三人离开后,大寒试探着问道:“庄主,您当真要让二庄主去打擂台?”

陆溪月靠在窗边,懒懒道:“自然,以他的武功,定能夺魁。”

大寒犹疑道:“可二庄主似乎并不愿意,若他另有意中人呢?”

“寒姨你是在说那些男欢女爱的无用情感?以他的聪慧应当明白,娶了温韫强强联合对他是最好的选择,至于情爱只是最不重要的东西,多少人都被它所累。”

陆溪月瞥了眼面含担忧的大寒,“以寒姨你对山庄的贡献,本可以去山庄任何一个庄铺当主事,你却非要留在九溪山上,不就是因为忘不了父亲,想要守着他,哪怕只是个牌位么?”

“庄主,您!”大寒惊地瞬间白了脸,没想到陆溪月竟然知道她心底最隐秘的事情,她一直以为自己瞒的很好。

“寒姨你若能摒弃情爱,便不会将自己困在九溪山上。”陆溪月神情嘲讽,声音更是带着春夜的寒气,“情爱,是世间最无用的玩意。”

“扣扣扣。”门外蓦然响起敲门声,“主人,我有东西想送给你。”

苏白?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想到白日里发生的事,她下意识地不想见到这个人。

大寒被敲门声唤回了神智,见陆溪月没有说话,回绝道:“二庄主还请回,庄主已然歇下了。”

男子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寒姨,可否麻烦把我送主人的东西带进去。”

声如其人,隔着房门她似乎都能看到苏白在春夜寒风中衣袂翻飞的挺拔身影。

不过,他能送自己什么东西?

陆溪月下意识地点点头,大寒这才应了下来。

第26章 月灯阁

“这是什么?”

她接过大寒手中的黑色盒子, 这盒子看着不起眼,到手的分量却很沉,甚至靠近后能闻到一股好闻的木质清香, 想来是上好的木头制成,她缓缓打开, 盒底锦缎上放着的竟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玉扳指?

她拿出扳指放在手心,这扳指玉质晶莹剔透, 在烛光下似有光辉在其中流动。

好美。

她不由在心中赞了一声。

“这是条龙?”大寒在一旁惊道。

陆溪月定睛一看, 果然这扳指壁竟是由一条盘旋的龙围成, 龙身粗壮有力, 龙头却低伏着,神情很是恭顺, 而在那低伏着的龙头上站着一只狼狗, 两只前掌撑起,头颅高昂, 哪怕这般小的体格也能看出睥睨的神情。

她怔愣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她是甲戌年生人, 生肖是狗, 苏白是庚辰年生,生肖正好是龙。

所以,这个低伏盘旋的龙是苏白,威风凛凛的狼狗是她?

她紧紧攥着扳指, 暖意从扳指上传来, 传到了心尖。

可倏然, 她却冷了眉眼。

凭什么他是龙,她是狗?

“庄主您看, 这是九溪山的玉?”大寒再次惊道。

陆溪月闻言皱了皱眉,她仔细地端详摩挲,心中一惊,这确实是她九溪山的玉,可这扳指做工极其精良,用巧夺天工来形容也不为过,只怕做的时候废了不少玉,非数年之功不可得,苏白究竟从何处得来?

过了良久,她低低说道:“寒姨,把这个扳指收起来吧。”

大寒一怔,有些不舍却也只能照做。

屋外冷月高悬,整个散花楼都镀上层淡淡银辉。

“公子,东西送出去啦?”

院中的树影之下,男子点了点头,月色映衬下如玉石般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端午歪歪头,“究竟是什么东西,公子您从上次来应都就在准备,到今日才送出去。”

苏白眼眸亮了亮,笑道:“是一块扳指。”

应都有整个衡朝最好的玉匠,上次来应都参加琼花会时他便从山庄带了一大块最好的玉,请应都城最好的玉匠按他画的样式打造,直到今日才终于有了一个完美的成品。

扳指?端午不解地挠挠头,做一块扳指需要几年的时间?公子为什么又要送扳指给庄主?庄主对公子一点也不好,要送还不如送给他勒。

二月二,龙抬头。

若是在锦州,今日每家每户都要焚香祭神,祈求一年顺遂。

大概是这几日连着赶路太过疲惫,陆溪月许久没有睡的这般好了,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棂细细碎碎地照进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舒了下去,这应都城似乎就连气味都比九溪山要甜腻许多。

待她洗漱完毕下楼时,苏白已经坐在了桌边,见到她时男子眼眸倏然一亮,旋即又暗了下去。

她皱了皱眉意识到什么,不由自主地将双手负到背后,施施然坐到桌边。

“这是什么?”她看着盘中的白色东西,好奇地问道。

苏白神色只一瞬的黯然,很快又恢复如常,他站起身来为陆溪月盛了满满一碗粥,一边温声说道:“这叫粢饭团,应都人早上都喜欢吃这小玩意,主人您尝尝?”

她闻言抬眸,苏白今日仍是一身黑衣,只是衣服色泽比昨日的亮丽了许多,衣身似乎还有梨花暗纹。

向来挂在腰间的玉佩不知去了何处,腰间系的黑色腰带也比往日的要宽上一些,腰带中间似是层层银丝编织而成,男子弯腰为她盛粥端饭团时,那劲瘦腰身便被勾勒地越发清晰,柔韧而又有力。

陆溪月眼神一暗,怒道:“你这是哪儿买的衣服?不是已经告诫过你切忌招摇?”

苏白正要坐下,闻言动作顿住,似是不知她为何清晨突然发怒,垂下鸦睫道:“之前的衣服穿脏了不便洗,昨日便在应都城里随便买了一件。”

端午在一旁也低声说道:“庄主,这只是普通的云缎衣服,只有腰带是缂丝制成。”他声音渐低,“哪里招摇了……”

端午暗暗嘀咕,这一身跟公子之前的衣服比起来,只配得上两个字,粗糙。

陆溪月瞥了端午一眼,目光再次落在苏白身上,这一端详之下才发现,今日的苏白竟连发饰都和昨日不一样,男子乌黑长发被一顶镂空银冠在脑后高高束起,减弱了黑衣的深沉,平添了些傲然意气。

她皱眉问道:“你平日里束发的玉簪呢?怎么今日换成了银冠。”

苏白再次怔住,男子清冷眉眼染上困惑,似乎有些不解她为何会这般问,却仍是恭顺回答道:“今日比武招亲,这样比较方便。”

陆溪月恍然明白,这样束发在动手比武时确实更加方便,可她总觉得这样的苏白十分刺眼,然而现下也没有时间再去换一套衣服了,陆溪月愤而将头埋进了粥里,一口热粥下腹瞬间驱散了初春的寒意,她暗暗想到,这粥果真比江风楼的差远了。

四人果腹之后便雇了辆马车,一路往城西驶去。

应都城西的月灯阁原本是个马场,因此格外宽阔。此时四周偌大的看台上已是人山人海,各个柱子上都缠上了红绸,好不喜庆。

时下初春,草场已是一片嫩绿,草地当中赫然竖起一个巨型擂台,在阳光照耀下泛着奇异光泽,不知是用何种材质打造。

擂台的东、西两侧各竖着一个铁杆,在日光下泛着金光,其上红色的旌旗飘扬,分别写着“比武招亲”和一个烫金的“温”字,旌旗高耸随风飘荡,不管从什么方向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陆溪月一行人被温家人引着,往擂台东南边的席位走去,苏白脸覆枯木面具,周身散发着浓烈的冰冷气息看上去便令人想要远离,只有陆溪月一袭红裘猎猎风华,哪怕目光阴冷却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怎么这温家竟只派下人前来迎宾,这般瞧人不起么。”

“你什么身份还要温家主来亲自迎接不成?”

有声音嫌弃道:“各门各派来的都是小辈,有谁会像你这般讲究?”

四周的议论声不绝于耳,陆溪月皱了皱眉,她许久未曾置身这般多的人当中了。

四人正走着,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不是那逍什么山庄的人?”

陆溪月回过头,神色一沉,冷道:“唐悟。”

“唐悟,还不见过陆庄主。”唐忱披了件绛紫色大氅挺立一旁,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一派君子作风。他身后的唐家弟子却没有这么友好了,看向四人的目光或不屑,或阴冷。

唐悟随意地拱了拱手,嘲讽道:“不知几位准备往何处走?我唐家的席位可是就在擂台正中,你们那什么破山庄的位子恐怕远的连擂台都看不见吧?”

他唇边讥笑渐深,“诸位不如归顺我们唐家,至少还能混个好位置。”

陆溪月顿住脚步,妖冶脸庞慢慢绽开一抹嚣张笑容,“座位不管远近都只是座位而已,可今日比武招亲,最后赢家可只有一位。”

“你还真当自己能笑到最后?”唐悟露出抹狠意,脸上横肉抖动,“那就要看你的武功有没有你的嘴那么硬了!”

陆溪月冷笑一声,“你不过倚仗唐家才如此肆无忌惮,若有朝一日唐家倒了,你可还敢这般猖狂?”

春日的阳光倾洒在她身上,整个人明媚而又妖冶,本就张扬的笑容越发肆意,眸中阴冷却直射唐悟。

唐悟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陆溪月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嘴角仍噙着冷笑转身离去。

“你胡言乱语什么,唐家怎么可能倒!”唐悟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溪月脸上冷意更盛。

远离了唐家人,似乎鼻腔间吸入的气味都清新了许多。

四人被温家下人引着坐到席位上的蒲团之上,一人一案,案上摆有茶水鲜果,茶香缭缭,想必是应州特有的莲茶,他们席位虽离的远,却比擂台高出不少,场中情况一览无余。

“听说了吗,这次比武招亲是温家二爷一力促成的。”他们刚坐定,便听到身后人热切地议论道。

“这温家大爷二爷当真是兄弟情深呐。”

“正是如此,他们虽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却自小感情就很好。”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来的人可真多,怕是全武林的青年才俊都在此了。”

“你这说的不是废话!这江湖中谁不想成为温家的乘龙快婿?”

“说的也是,这整个衡朝共有九州一城,除了京都天临城,温家的势力可是无处不在。温峥就这么一个女儿,这也许以后还能执掌温家,成为这九州十八舵的主人。”

“可她若是嫁了人,怕是就无法执掌温家了。”

“看,温家主来了!”众人的谈话被突然打断。

一中年男子身披暗朱色大氅,约摸四十余岁的样子,步履沉稳,气度威严,一张国字脸乍一看很是普通,却是神威凛凛目光如电,令人不敢直视,正是温家大爷,也是现任的温家主温峥。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纷纷起身相迎,陆溪月正欲起身,却发现苏白竟然已经站起了身子,姿态肃穆,神色恭谨,竟有些像当初面对师伯时那种深入骨髓的尊重。

她不由皱了皱眉,这小子一向孤傲不羁,甚少将人看在眼里,今日竟这般一反常态,绝不会是因为温家的权势,难道他当真是将温峥当成了岳丈?

明明是她一力促成的局面,心中却有丝酸胀。

“快看,那想必就是温大小姐了!”人群中顿时爆发阵阵呼声,“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一妙龄女子跟在温峥身后,一身明紫色长裙端庄大方,面容绝丽肤光胜雪,顾盼流转间更是灵气逼人,令人忍不住心生仰慕。

“这温小姐竟然这般国色天香!”

“单是这倾城绝色已是世间难求,更何况娶了她就等于得到半个温家!”

“此次我定要将温大小姐娶回家!”

身后响起一声嗤笑,“就你?怕是上去没两个回合就被打下来了。”

陆溪月听着这些粗鄙之言,心头一阵烦躁,为何身为女子就一定要被人娶回家,为何身为女子嫁了人就不能执掌温家?

转头却发现向来清冷矜傲的苏白,目光竟紧紧盯着场中缓步前行的温韫,是那般专注而凝神,她心中怒气油然升起。

瞧这模样苏白对温韫并非无意,之前为何又要那般惺惺作态不愿求娶?

难道是故意推拒,等她求他?

呵。

心中怒气越发汹涌,她素手一扬想要狠狠扇他一掌,手刚抬起却发现眼前男子此刻戴了面具,她根本无从下手。

苏白恰在此时回头,一时间四目相对。

对上陆溪月高扬的手和含怒的双眸,苏白瞬间一怔,旋即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默然道:“主人,需要我摘下面具吗?”

第27章 比武招亲

苏白枯木面具下的目光沉静如水, 语气平淡的像是在问:主人,需要我帮你斟杯茶吗?

陆溪月瞬间怔住,满腔怒气为之一泄。

眼前的男子明明知道她想做什么, 却毫不在意。

无惧即将落在自己身上的疼痛和屈辱,究竟为什么?

“快看!那想必就是温二爷, 当真是名士风度!”

耳边突然响起激动的声音,陆溪月思绪被突然打断, 算了, 不管苏白究竟为了什么, 当下最要紧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比武招亲。

她转正身子向场中看去, 一位比温峥稍年轻些的中年男子负手走来,成熟的脸庞上眉目疏淡, 一举一动皆是儒雅温润的谦谦君子, 令人不禁心生好感,正是温家二爷温屹。

“那后面的想必就是温家二爷的公子和小姐?”

“正是, 那是温家唯一的小公子温琼,和二小姐温珏。”

有人突然想起什么,好奇问道:“琼和珏都从玉, 怎么只有温大小姐叫温韫, 和其他两人不同?”

“这温家的事我可就不知道了。”

苏白恍然一怔,没想到有人竟也会问出这个问题,六岁那年他也曾这么问过。

温韫那时也才九岁,他还清楚地记得当他问出这个问题后, 温韫双眸中迸发出的坚定神采, 她说:“我不想做一块供人玩赏、一摔就碎的美玉, 韫椟而藏,终有其日, 我身为女子也要统领温家!”九岁的温韫异常的坚决,是她自己将名字从温瑶改成了温韫。

在苏白陷入了回忆中时,温家其他人已经走到擂台旁的座位坐好,只有温韫走上擂台中央,长身玉立,一袭明紫色华服如人间牡丹,华贵端庄。

她声音清冽悦耳,却带着丝丝肃意,“诸位江湖前辈、英雄豪杰,在下温韫,非常感谢诸位不辞辛苦从各地赶来,参加此次比武招亲,我温韫在此承诺,无论出身高低,只要为人正直端方,年岁在十八到二十五之间皆可参加,最后胜者便是温家的乘龙快婿!”

温韫声音高亢有力,看台上顿时爆发阵阵欢呼,众人激动过后心中却暗暗纳闷,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姑娘家自己主持自己的比武招亲。

温韫将看台反应尽收眼底,她微微一笑朗声说道:“并且诸位应该都知道,最后的赢家可以请祖母出手,替他救治任意一人。”

台下瞬间喧闹起来,热切程度更胜方才。

“听说五年前九龙门门主黄希云被敌家所伤,浑身经脉尽断,恰逢那年江南水灾,九龙门承诺以十万两黄金赈灾,才换得温家老太君出手,这也是老太君最后一次出手了。”

“浑身经脉都断了都能接上?”

“当真如此神乎其技?”

“千真万确!江湖中人谁敢保证自己永远不受伤?这可是相当于生生多了一条命!”

四人将众人谈话听的一清二楚。

苏白心中一喜,师娘为救她而经脉尽断,如今总算是看到了希望。似是被热烈氛围感染,陆溪月不禁也露出抹笑容,她的气海能否恢复便在此一举。

“但是,”温韫声音陡然拔高,“若有人抱有对温家、对武林不利的目的前来参加,后果有如此杆!”温韫右掌豁然挥去,东侧写有“比武招亲”的桅杆瞬间折成两半,应声而倒。

台下瞬间鸦雀无声。

温家的下人忙换上了另一个木杆,看台上的其余人却是怔愣过后,开始窃窃私语。

“这温韫都二十多岁了,作风还这般野蛮,难怪嫁不出去。”

“这样貌虽美,谁要是娶回家了只能当尊佛供起来。”

“那可不一定,纵使她武功再如何高,这女子一旦嫁了人,还不是得听丈夫的。”

陆溪月闻言猛然侧头,狠狠瞪了说话人一眼,男子本想做些什么,却被陆溪月眼中冷意吓住,手脚瞬间僵硬的不听使唤。

温韫声音还在继续,“此次比武招亲,无论先后,只要能连赢三场便可获得五十两黄金,连赢五场可得百两黄金,连赢十场可得千两!”

声震四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千两,黄金?

这温家当真是财大气粗。

然而转念一想顿觉理所当然,不提温家自身的产业,单论络绎不绝前来求医的人给的报酬,就比寻常门派一年所得还要多上许多。

温韫笑意更盛,“不知哪位少侠愿意第一个上台?”

若是没有温韫方才那番话,怕是没有人愿意这么早上台,可如今越是先上台便越有可能连胜,这世上没有谁会跟钱过去,毕竟大部分人并不认为自己能胜到最后,不如拿千两黄金更为实惠。

看台上一时间人心攒动,蠢蠢欲试。

“我先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一年轻男子纵身跃上看台,“在下岳山派秦严,不知哪位愿意赐教?”

“秦严?他可是岳山派百年一遇的天才弟子,居然会第一个上台。”

“这人就是个武痴,怕是这次来不是娶媳妇,而是切磋武功来了。”

在众人的笑声中台上已开始了比试,苏白虽然对武功无甚兴趣,却也看的津津有味,遑论其他人了,一时场中热火朝天,无论台上台下都是一片火热。

而这秦严确实厉害,一时间连胜五人,竟然没有人再敢挑战。

“俞怀远,你可敢与我一战?”秦严竟然向着台下,凌云阁坐的地方挑衅道。

众人瞬间啼笑皆非,这家伙怕是把比武招亲当成了比武论剑。

见俞怀远没有动静,秦严继续说道:“俞怀远,你莫不是怕在这天下英雄面前输给我,堕了你凌云阁的威名?”

“有何不敢!”

一青衫男子纵身跃上擂台,萧萧簌簌,如松如竹,正是凌云阁年轻一辈的第一人,俞怀远。

大寒轻声叹道:“这俞怀远终究还是年轻了些,这般轻易便被人激的上了台。

陆溪月闻言神情一冷,目光虽然仍看着场上,口中却冷道:“若我没记错,俞怀远与某些人岁数相仿,却比他有担当了许多。他既是门派中的翘楚,自然有维护门派名声的责任,上台应战也是理所应当。”

话音落下许久,才听到身边传来男子低沉缓慢的声音,“主人,无论何事,只要是你所愿,我皆会为你做到。”

“哪怕付出生命。”

大概是男子声音太过认真,陆溪月心尖倏然一颤,最终又重归冷寂。

她漠然地看着场中,没有看到身侧苏白泛红的双眼和眼底深埋的情愫。

与台下两人的死寂相反,台上打的一片异常激烈。

“吃我一杵!”秦严声音高亢。

这秦严的武功大开大合,一招一式都来势汹汹,一杆降魔杵更是挥舞的雄浑有力,眼见俞怀远的脑袋就要被打个粉碎,他突然向后撤了一步,左脚斜迈三步,右脚向前,竟然绕到了秦严身后,步法之诡异令人称奇。

陆溪月的心神已完全地被吸引了过去,激动地脱口而出:“这是凌云阁的镇阁之宝,清音步!”

她往日只在书上看到过记载,今日一见竟比她的逍遥游步法更加奇诡莫测。

俞怀远每走一步都仿佛水击山石,清音沁脾,俞怀远正欲提剑刺去,秦严却仿佛早有提防,借着降魔杵前进之势身子猛然向前,一拍杵头,金灿灿的大杵瞬间向俞怀远撞去。

瞧着两人这一招一式,一来一回,想必已是多次交手非常熟悉,然而陆溪月却渐渐看出了端倪,下意识说道:“这秦严招式威力虽大,可每一击耗力太多,不如俞怀远身法清灵,要不了多久便能分出胜负。”

果然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秦严已是满头大汗,出手也不复之前的速度和力道。

“认输吧!”俞怀远撤掌后退,含笑说道。

眼见这么快便分出胜负,陆溪月顿感无趣,身后却有人冲着她问道:“这位少侠眼光如此独到,不知是何门何派?”

陆溪月闻声看去,转头时蓦然对上身侧苏白深邃而灼灼的目光,男子幽深的眸底涌动着难以分辨的意味,在枯木面具的映衬下愈发难测。

她心下倏然一怒,斥道:“你不看台上,盯着我作甚!”

方才出声询问的男子顿时噎住,委屈道:“我只不过见兄台对俞怀远的武功如数家珍,对场中局势更是洞若观火,这才有意结交,不是故意要盯着你看的。你虽生的好看,毕竟是个男子,我,我——”

苏白突然开口,神情是那般认真,他眸光清亮,一字一句地说道:“师兄,我一定会为你重塑气海,助你重回巅峰,你是那遨游天际的龙,所有人都只能匍匐在你脚下。”

他顿了顿,声音异常柔和,“我也不例外。”

陆溪月怔住,苏白为何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

她虽然不解,却仍被男子眼底的认真所震撼,男子声音并不大,低沉缓慢娓娓道来,却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他,沉迷在他所构筑的美好未来中。

呵。

陆溪月倏然冷笑,若不是苏白,她本就在巅峰,又何须他来相助?

男子盘膝坐在蒲团上,脊背却依旧挺直,一身黑衣风姿如玉,极尽风骨。

她豁然伸手,一把掐住苏白修长的脖颈,将毫无反抗的男子猛地带到自己身前,差点打翻案上的茶盏。

她目光紧紧盯着身下男子,姣好的桃花眸中闪烁着凛冽冷意,她手上力气加大,双手渐渐合拢,直到男子眼底泛起痛苦的潮红血丝,呼吸越发急促,才俯下身,凑到他耳畔。

“记住,这本就是你欠我的。”

第28章 唐悟

本是耳鬓厮磨亲密至极的举动, 却因为她说出的话语而冰冷刺骨,她甚至清楚地感觉到身下男子剧烈的喘息都倏然一滞。

旋即,她松手, 像丢弃无用之物般将男子狠狠推了出去。

苏白跌坐在蒲团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捂住胸口, 男子剧烈地咳喘,想必那面具掩盖下的俊美脸庞早已是通红一片。

看着男子痛苦地喘息, 陆溪月胸中戾气这才稍微平息。

她恍然想起, 方才似乎有人在跟她说话?

陆溪月回头寻找, 身后坐着的已然换了个人, 而方才那出声询问的人不知何时坐到了个更加靠后的位置,离她足足有几丈远, 却仍哆哆嗦嗦地看向她所在的位置, 对上她阴冷的目光,又连忙低下头去。

呵,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胆小的人。

待她再次回过头时,苏白已经恢复了平静,男子头低垂着, 初春的寒风吹过, 束在脑后的黑发被零散地吹到身前,平添几分萧瑟和脆弱。

“记住了。”

她听见男子低声说道。

“恭喜俞少侠,接下来还有哪位想挑战俞少侠?”擂台之上,秦严终于认输, 温韫清朗的声音在台上响起, 转移了陆溪月的注意力。

俞怀远青衫磊落, 歉意地躬身道:“非常抱歉,方才被秦严出言相激, 这才冒昧地上了擂台,在下无意娶妻,更何况这江湖中才杰辈出,在下也没有自信能站到最后。”

温韫笑了笑,“没想到竟还有让俞少侠这般佩服之人。不过多谢俞少侠今日让温韫开了眼界,这般近距离地欣赏天下第一步法,还是第一次。”

“公子我记得您和那个俞怀远交过手?”端午突然摇了摇苏白的手,小声地问道。

明明那个陆逍对公子动辄打骂,方才还让公子差点窒息,都这样了为什么公子的目光还一直落在陆逍身上。

他自小和公子一起长大,从来不知道公子脾气竟然这么好,他现在只希望公子的注意力不要再在那个讨厌的陆逍身上。

苏白似乎沉浸在思绪中,只默然地点了点头。

端午见苏白有回应,瞬间一喜,再接再厉说道:“那必然是公子赢了?”

苏白淡然地“嗯”了一声,便再没有下文。端午正泄气时,陆溪月突然转头问道:“你赢过俞怀远?”

苏白怔住,如墨凤眸随之亮了起来,似是没想到她竟会主动跟他说话,回道:“我跟他交过一次手,那次侥幸赢了。”

大概因喉咙受伤,男子嗓音有些晦涩和沙哑。

端午:“……”

果然他在公子心中已经没有地位了么!

“何时交的手?”陆溪月问道。

“两个月前在中州,因为一些误会动的手。”

陆溪月闻言露出抹满意的笑容,若是两个月前的苏白都能赢俞怀远,如今更是轻而易举,想必这个月灯阁中恐怕没有谁会是他对手。

“你们说大话也不怕闪了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娇媚的女子声音。

女子不屑地看着苏白,“你戴个面具遮遮掩掩的也就算了,方才被这么个瘦弱男子掐住脖子连挣脱都挣脱不了,还敢说自己赢过怀远哥哥?”

旁边一魁梧男子附和道:“正是如此,凌云阁那可是四大派之一,而俞大哥又是凌云阁这一代的杰出高手,你说你能赢他真是不害臊。”

身后两人相视一笑,哄笑声不绝于耳。

陆溪月转过头,冷冷地盯着两人:“叫的这么亲切,你们也是凌云阁的人?那怎么会跟我们一样坐在此处?”

那女子豁然对上陆溪月一双桃花目,脸颊竟泛起了可疑的绯红,男子似是被她的话噎住,窘迫片刻后指着苏白怒道:“总之他要是能赢俞怀远,那我都能娶温小姐了!”

陆溪月冷哼一声,漠然转回身,不再理会两人的冷嘲热讽。

此时台上守擂攻擂的人不知换了几波,能成功站在台上的人武功也越发精深,陆溪月看的目摄神眩,过往在书上看到的百家武功相互印证,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台上人再一次守擂成功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已赢了九场,再赢一场便能得到千两黄金!

“还有没有谁要上来挑战?”男子不等温韫开口,已自顾自地得意问道。

就在此时,看台西侧一紫衣青年邪邪一笑,高声道:“让我来会会你!”

陆溪月目光一凛,唐悟!

这江湖中谁不认识唐家的服饰,众人精神也顿时为之一肃,温冷陈唐四大世家,终于有人上台了。

唐悟纵身跃上擂台,刚报完家门便瞬间出手,长剑出鞘招招致命,对手渐渐招架不住,不过三招便败下了阵来,男子踉跄地连退三步,他举起手正欲认输,唐悟突然一剑刺来,将男子右胳膊一剑砍断!

方才还得意洋洋的男子顿时捂着伤口在地上呻/吟打滚,哀嚎声痛苦万分,血淋淋的断臂掉在一旁触目惊心,台下瞬间一片死寂。

就连温韫都惊的说不出话,唯有唐悟举着剑,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众人下意识闭上眼睛,只听到唐忱得意洋洋的声音,“还有谁要上台?”

大寒惊道:“庄主,这唐悟出手竟这般狠辣。”

陆溪月神色一沉,皱眉道:“他连唐家最擅长的暗器都没有使出,明显是还未用全力。”

偌大的看台一时间无人敢应声,这唐悟出手竟这般狠辣,谁也不想媳妇没娶到,反而落了一身伤。

唐悟在擂台上嚣张地环顾一周,缓缓转到东首,对着四人的方向嚣张地高喊:“逍遥山庄陆逍,可敢一战?”

众人听到这个名字,纷纷窃窃私语。

那笑容下毫不掩饰的坏意和挑衅刺的陆溪月瞬间站起身来,一袭红衣在初春寒风中极尽风华,声音如千年积雪般冷冽彻骨:“你想挑战我?”

“你还不配。”

众人闻声向陆溪月望去,均是一惊,他们之前只听闻唐家和逍遥山庄素有恩怨,三年前更是大战了一场,逍遥山庄庄主夫妇双双身亡,二十一岁的陆逍以一己之力重伤唐老太爷,可惜这般惊才绝艳之人后来便销声匿迹没有再在江湖出现。

众人本以为会是个高大威武的汉子,没想到竟是这般妖冶明艳的俊俏男子,特别是那一双桃花眸更是如潋滟秋水,勾心夺魄,在场的年轻姑娘们甚至不敢直视陆溪月。

唐悟脸色顿时一白,就连握剑的手都因愤怒而颤抖不已,旋即他冷静下来,露出抹鄙夷笑容,“陆逍,你怕了。”

“就你?”陆溪月淡淡瞥了一眼,“你还不值得我出手,让唐刑来,也许我会考虑考虑。”

“你!”唐悟瞬间面红耳赤,瞧那神情怕是要直接扑到看台上将陆溪月撕碎。

众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唐刑正是唐家老太爷的名字。虽然他们对两家恩怨有所耳闻,却没想到竟已撕破脸皮到如此局面。

“主人,让我去。”苏白沉声道。

“不行。”陆溪月斥道,“你若现在上去不是正中他的诡计。”

她声音冰凉,“现在上场的人决计挺不到最后,用一个唐悟就想换你,做梦。”

苏白神色凛然,定声道:“我可以的。”

男子眸光清亮,似乎真的有这个自信,陆溪月却瞬间冷了眉眼,她心中倏然升出一个念头,冷道:“你想借此故意输掉?”

唐悟见两人自顾自地说话,竟将自己完全无视,怒道:“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做什么!”

“哦,”唐悟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你们莫不是怕了?”

“也是,逍遥山庄从二十年前就怕了我唐家,十年前那次我哥顾念情分留了你们一条生路,可三年前你们妄图以卵击石自然是一败涂地,今日不敢再当手下败将也是情理之中。”

他顿了顿,唇角扬起抹鄙夷的弧度,“毕竟失败的滋味不好受哈哈哈。”

陆溪月双拳攥的咯吱作响,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她却毫无知觉。

十年前明明是唐忱无耻地欺骗她利用她,三年前明明是唐家命严松将阿爹阿娘骗到严家趁他们不备将他们杀害,唐家怎么敢,怎么敢这般颠倒黑白!

第29章 争斗

陆溪月心中热血瞬间上涌, 突然,紧攥的右拳被一个温热而有力的手掌覆盖,男子的手很大, 几乎包裹了她整个拳头。

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说道:“主人,待你恢复武功, 我们一同杀上唐家,杀他个片甲不留!”

她转头看去, 陡然撞进一双璨如寒星的眸子, 在干枯的树皮面具映衬下, 是那么深邃, 灵动。

唐悟在台上粗言叫嚣着,喧闹的月灯阁中, 一黑一红两个身影互相看着对方, 旁若无人、肆无忌惮,唐忱坐在席位上, 不由眯起了双眼。

“陆庄主这般美人,岂能容你这般污蔑!”一妖冶男子突然跃上擂台,“让本少爷来会会你!”

唐悟眉头瞬间一皱。

兄长让他以言语相激, 就是想让陆逍出手, 好判断他是否当真内力全无,若是能让苏白上场自然更好,纵使武功再高之人,也禁不住连番车轮战, 眼看陆逍被他激的已经动怒, 却被眼前人破坏, 当下怒道:“你是谁,竟敢坏我好事!”

“在下西州清灵门, 慕情慕大侠!”慕情摇着折扇,嚣张地说道。

“清灵门?”有人低声议论。

“这个门派二十年前才成立,听说他们行事亦正亦邪,没有定数。”

陆溪月和苏白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惊讶,慕情怎么会在此时出面?

苏白眸光倏然一沉,难道慕情当真对师兄有意……

慕情自报家门后,唐悟恍然露出抹笑容,耻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什么狗屁清灵门,你若现在跪下向我求饶,我也许会考虑留你两只胳膊。”

慕情不怒反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唐家平日行事也是这般欺软怕硬不可一世么!”

唐悟冷哼一声,长剑回鞘,“让你尝尝我唐家暗器的滋味!”话音刚落手指一扬,十枚袖箭齐发!

唐忱见状满意地点点头,总算唐悟平日里功夫没有白费,能同时发射十枚袖箭在唐家年轻一代里已能排入前列。

陆溪月却是心头一紧,虽然她并不喜欢慕情,但她更不想看到唐悟猖狂。

电光火石之间,慕情却仍气度从容地摇着折扇,突然间他将折扇在身前一扬,那朝着周身气穴而来的袖箭竟在最后一刻改变了方向统统射到了折扇上,慕情左手一拂,将袖箭囊入手中,众人眼前一花,那些袖箭竟反朝着唐悟而去,来势比方才唐悟掷出时更快、更疾!

众人心中大惊,没想到慕情年纪轻轻内力竟这般高强,更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唐家的暗器手法,也能同时掷出十枚袖箭!

唐悟更是大惊失色,脑中瞬间一片空白,甚至没来得及躲避,袖箭已击中他身上天池、天枢等十处穴位,唐悟浑身一颤,晕死了过去。

唐忱瞳孔剧震,惊的差点站起身来,唐悟虽不及他,但在唐家年轻弟子中也算翘楚,在这人手下竟过不了三招,而对方似乎仍游刃有余。

慕情得意地摇了摇折扇,像极了销金窟中一掷千金的纨绔子弟,他朗声道:“没想到唐家的人竟如此不堪一击,还有哪位想上来赐教?”

见台下鸦雀无声,慕情笑容越发灿烂,“唐家号称四大家族,看来也不过如此。”

苏白眉头一皱,“他似乎同唐家也有仇怨。”

“唐家多行不义树敌众多,也属寻常,”陆溪月轻笑一声,“只是没想到此人看上去游手好闲,竟也这般厉害。”

说完她便又专心地观察场中局势,过了良久才听到身旁传来低沉的男子声音。

“我更厉害。”

陆溪月姣好的面容愣了一下,苏白说的什么,他更厉害?为何要强调这个?

正怔愣间,台上传来慕情张扬的声音,“唐家无人敢上台了么?看来这四大家族该把唐家除名了!”

陆溪月闻言嗤笑一声,阴冷目光直勾勾地看向擂台旁边高坐着的唐忱,仿佛在说,你怕了。

唐忱眸光倏然一沉,突然爆发一声怒呵,“休得猖狂!”

竟然纵身跃上了台。

同唐悟一样,唐忱今日也是一身绛紫色的唐家弟子袍,只不过身为首席弟子衽口袖口纹有银色器纹,整个人矜贵沉稳,英气勃勃。

看台上众人精神顿时为之一肃,同之前那些人不同,唐忱在武林中成名已久,许多人都与他打过交道,很是敬佩他的为人。

唐忱上台后将手抵在唐悟后背,内力急运,唐悟这才悠悠转醒,脸上却仍旧毫无血色。确定唐悟无性命之危后,唐忱这才放下心来,命弟子将唐悟带下去,他起身,面向慕情。

“唐,忱。”慕情直视着唐忱,缓缓说道,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凝重。

唐忱沉声道:“这位慕公子,若是我没猜错,玄机就在你那柄扇子上吧!”

慕情一愣,丝毫没有秘密被点破的窘迫,而是笑道:“唐少侠就这般不肯承认技不如人么!”

唐忱不急不躁,微微一笑:“恐怕是慕公子你在故弄玄虚吧!”

慕情狂傲一笑, “是不是故弄玄虚,唐少侠一试便知。”

唐忱眉目一凛,问道:“方才唐悟挑战的明明是逍遥山庄,不知慕公子为何要主动上台?”

慕情摇了摇扇子,得意道:“自然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红颜?”

慕情顿了顿,纠正道:“蓝颜!”

唐忱想起慕情上台时说的话,神色一沉,皱眉道:“你是为了陆逍?”

慕情一脸得色,笑道:“正是。”

唐忱沉下脸色:“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他?”

“哦?”慕情长眉轻挑,“瞧这模样唐少侠莫不是还想吃回头草?”

说完摇摇头,叹气道:“那你得等等了。”

唐忱不悦地蹙眉,“等什么?”

慕情合上折扇,用扇柄指向看台上一身黑衣的苏白,“看到美人身旁那面具男了么,他虽然长的没我好看但是我打不过他,姑且让他排第一吧,本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怎么看都是老二,至于你?”他鄙视地看了眼唐忱,“你人品不行,长的又丑,勉强算你排第三吧,我就喊你小三好了。”

“你!”唐忱脸色泛白,气的浑身都在颤抖,嘴唇轻颤,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哈哈哈哈哈。

陆溪月竟罕见地笑了出来,这慕情当真是有意思极了,能把向来能言善辩的唐忱说的哑口无言。

陆溪月刹那间绽开的笑容是那般明媚,看的苏白眸光一暗,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他将手覆到陆溪月搭在案上的白皙素手上,陆溪月下意识转过头去,撞进一双幽深暗沉的眸子,男子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主人,他没有我好看。”

陆溪月再次怔住。

他是谁,谁没有谁好看?苏白今天是吃错药了么,竟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慕公子唇舌倒是锋利,就是不知道你的身体有没有口齿这般锋利了。”唐忱很快调整过来,“不知慕少侠可能接住在下的秋露?”

看台上的人惊道:“秋露?唐家四大暗器之一?”

“今日能见到秋露,当真是不枉来比此!”

江湖中人皆知唐家四大暗器:秋露、霜风、阎王、琉璃。

其中秋露是以纯金制成的浑圆弹子,色泽亮丽,质地不硬但极小极圆,正如秋天之露,因此得名秋露。

秋露虽极小,却比一般同样大小的暗器重上两倍,一旦被击中,便会透体而出,直接在人身上留下一个空洞。

甚至还有好事者为其编了一首打油诗:秋露金,霜风劲,锦城暗飞花。阎王碎,琉璃脆,九州同痴醉。

诗虽蹩脚,却足以说明四种暗器威力之大。

听到秋露之名,慕情神情瞬间凝重,不复方才的嬉笑怒骂。

唐忱双手在腰间一抹,指间夹了一颗金色弹珠,瞬间一扬,弹珠朝慕情急速飞去!

慕情将折扇在身前挥舞地密不透风,众人只听得“铛”的一声,秋露被成功挡住,慕情不由长舒一口气,露出一抹笑容。

唐忱脸上笑意却更盛,看的慕情心中一凛,越发严阵以待。

唐忱不慌不忙,再次内力激荡,十五枚秋露同时射出!

众人登时大惊失色,这秋露极重极小,因此对指力要求尤为严苛,这唐忱能同时射出十五枚,当真是惊才绝艳,不愧是唐家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

唐忱眸中闪过一丝狠厉,若不是被慕情所逼,他也不用这么早上台,甚至他心中隐隐有个想法破土发芽,他要在阿逍面前让这个讨厌的人狠狠的丢脸,让阿逍知道,究竟谁才是武功最高的人。

当真是满腔怒气都含在这十五枚秋露中,出手如风,极快极狠。

众人眼花缭乱间听得丁丁当当几下,慕情急速后退,挥舞折扇,秋露被击中后改变方向朝擂台台面射去,那秋露去势之快却只在台面留下了微不可见的浅坑。

众人心中大惊,这擂台究竟是何材质。

眼见这一波攻击依旧没有奏效,陆溪月却丝毫没有放松,以慕情的内力,挡下这十五枚秋露后恐怕已是强弩之末——

果然,慕情刚站定,便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瞬间面如金纸。

台下一片哗然。

这秋露果然不负盛名,竟将方才还神气无比的慕情逼的这般狼狈,看那样子再无还手之力。

唐忱站定后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个紫色的小瓶,递到慕情面前,“慕公子,这是唐家特制的疗伤圣药,服用后可缓解内伤。”

见慕情不答话,唐忱笑道:“看公子情形,若是再不及时救治,怕是要留下病根了。”说着将小瓶直接抛了到慕情怀中。

“唐少侠高义!”“唐少侠心胸宽广,侠气干云!”“唐少侠真是以德报怨!”

看台上吹捧声不绝于耳。

慕情接过瓶子,死死地攥着,用力到指节泛白,最后垂着眼,踉跄地走下了擂台。

直到此时,唐家席位处才爆发出亢亮的欢呼声,就是其余门派也不得不感慨,唐忱当真是武功与才德并存,这番沉稳气度也实非一般人可比,唐家当真是后继有人。

陆溪月狠狠一拳捶向身前几案,低声骂道:“假仁假义,唐忱这厮惯会做这些表面功夫。”

“在下方才侥幸险胜,不知还有哪位少侠愿意赐教?”唐忱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一言一行都沉稳有度。

心中的愤恨却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尚不到正午,他即使再厉害,就算能赢一个,能赢十个,却绝对赢不了一百个,面对接踵而至的高手他绝对无法坚持到天黑。

只能寄希望于方才他出手将人震住,让人不敢上台。

果然,唐忱昂然负手立在台上,台下鸦雀无声,众人纷纷低下头去连和唐忱对视一眼都不敢。

温韫见状笑道:“难道没有人敢上台了吗?”

唐悟此时已能站起身来,见依旧没有人应声越发得意,目光灼灼地盯着正对面的陆溪月,叫嚣道:“逍遥山庄可有人敢一战?”

唐忱眉头一皱,旋即又舒展开来,唐悟此举倒也算歪打正着,若是阿逍上台自然最好,若不是,他正好也想给那个狂妄的小子一点颜色瞧瞧,口中却斥道:“唐悟,不可这样。”

其余人闻言纷纷看向看东南方向一袭红裘明艳动人的陆溪月。

若是此时陆溪月再避而不战,只怕逍遥山庄在武林中好容易积攒的口碑怕是会顷刻间分崩离析。

慕情看着一脸得意的唐悟,虚弱地挣扎两下,怒道:“看来我方才下手还是太轻了!”

陆溪月扬眸望向台上,正好对上唐忱挑衅的目光。

她冷笑一声,岿然不动。

经过方才那么一番她已然想明白,唐忱和唐悟无非是想激她或者苏白上台,既然明白了对方阴谋自然不会上当。

她淡然地坐在蒲团上,端起案上下人刚沏好的龙井,清淡茶香混合着初春寒意,她将茶盏慢悠悠送到唇边,轻抿一口,唇齿生香,让人忍不住缓下心神。

突然身旁一股劲风激荡,陆溪月下意识侧身相让,黑色身影一闪而过,竟是苏白纵身跃起,从相距甚远的看台直接落到了擂台之上!

众人不由齐呼一声,“好俊的轻功!”

苏白一身玄衣如山崖顶挺立的墨松,腰间束的银纹带衬得腰身劲瘦,他淡声道:“逍遥山庄苏白,请指教。”

声音虽淡,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冷矜傲,与脸上死气沉沉的面具格格不入。

陆溪月端着的茶盏倏然重重顿在案上,和缓神色瞬间一沉,苏白怎么敢,他怎么敢擅自行动!

她双手按在案上,气愤之下整个几案都咯吱作响,姣好的脸庞泛着愤怒的绯红,她想要狠狠地扇上一掌发泄怒火,可那本该承受的人却已远在擂台之上。

第30章 震撼

“他就是苏白?”

“早就听闻逍遥山庄有这么一号人物, 可为何要戴着面具?”

“方才那难道就是逍遥山庄的独有轻功,逍遥游?当真是潇洒飘逸。”

“听说此人连灭严家和万合门。”

“那上官泰也就在锦州称霸而已,放到整个九州不值一提。”

“也是, 唐忱毕竟是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相比之下这苏白还是太稚嫩了些。”

众人纷纷交相议论, 自然没有逃过一旁唐悟的耳朵,见众人都在吹捧兄长不由大为得意, 嗤笑道:“苏少侠这是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兄长, 提前戴上面具以免一会儿输了脸上无光吧!”

苏白对唐悟的挑衅仿若未觉, 他右手横举, 直视唐忱,冷道:“唐公子, 请赐教!”

唐忱微微一笑, 定定地看向苏白,眸中寒芒闪烁, “你终于上来了。”

两人目光相接,唐忱倏然一怔,苏白眸中透出的不屑和杀意让他生生升出一股寒意, 唐忱面色一沉, 眸中涌上从未有过的凝重,两手在腰间一抹,手上夹着十五枚秋露,旋即同时朝苏白激射而去!

众人均是一惊, 这唐忱竟然甫一出手就是十五枚秋露!

苏白神色丝毫未变, 他右手一拂从腰间抽出流光, 众人只看到一道淡金色在眼前掠过,十五枚秋露已被挡入地下。

而与方才慕情苍白的脸色不同, 苏白脸色如常,就连握着流光的指尖都没有丝毫颤抖。

唐忱看着气定神闲的苏白,心中骤紧,眸中狠戾一闪而过,再次抬眸时,又恢复了那个正气凛然的从容模样,“自古英雄出少年,既然苏少侠这般英勇不如再接在下的霜风试试!”

霜风二字一出,众人心神瞬间激动,没想到今日除了秋露,竟还能见识到唐家的霜风,当真是不虚此行了。

说话间唐忱内力急运,三十二枚霜风同时朝苏白急速射去!在众人都没看清时已被再次轻松挡下,而那黑衣男子身姿一如既往的挺拔,就连呼吸都没有乱哪怕一下。

唐忱心中巨震,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脑门。

要知道霜风形如冰片,薄如蝉翼,速度之快快到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而三十二枚已是他所能做到的极致,可这仍然丝毫奈何不了苏白,眼前男子的武功修为究竟高到何种地步?

唐忱剑眉紧蹙,他已没有内力再次使用暗器,心下一狠,“唰”的一声拔剑出鞘,正午的日光照在剑尖,刺的人睁不开眼。

长剑在手唐忱似乎重新找回了自信,他朗声道:“世人只知唐家暗器卓绝,却不知我唐家剑法不在暗器之下。”

唐悟此时已回到看台,见唐忱拔剑瞬间眉头紧皱,唐家主攻暗器,剑只是随身佩饰,可兄长不同,兄长出身旁支,自小修行剑术,其造诣犹在暗器之上。

这么多年以来还是头一次有人能把兄长逼的拔剑,而那人竟比他还要年轻。

“这是我托铸剑大师亲手打造的玄铁剑,剑名破军,能让我拔出此剑,是你的荣幸!”话音刚落,唐忱长剑斜指,一剑刺出,仿若铁马冰河,势不可挡!

苏白神色矜傲,唇角噙着抹冷笑,淡淡说道:“可你,还不值得我拔剑。”

说话间长鞭飞掠,锋利鞭梢迎着剑尖而去,长鞭微不可察地抖动,顷刻间竟将玄铁长剑完全吞没在金光之中。

众人齐齐惊呼,这流光不愧是逍遥山庄秘宝,竟然这般坚韧。

唐忱虽然仍面色如常,心中却已是焦灼不已,这破军之利他最清楚不过,如今竟然连一条鞭子都砍不断,他心中一急,想要回剑再刺,谁料这一抽手中长剑竟纹丝不动。

而在他对面,苏白枯木面具下的薄唇微微勾起,右手一紧,流光将破军剑紧紧缠住,旋即竟从唐忱手中抽出,裹挟而回!

台下顿时一片惊叹之声。

谁能想到这次硬碰硬,竟会是唐忱落了下风。

苏白长剑在手,声音越发冷冽,“多谢唐公子赐剑,看来是唐家自知对不住逍遥山庄,这才想要补偿一二。”

说完左手蓦然运气向长剑震去,刹那间竟将破军碎为两段!

苏白右手一松,断剑掉在擂台上,响起清脆的一声“当”。

台下一片死寂。

唐忱英挺的脸庞涨的通红,苏白却再次开口,“可唐家欠我逍遥山庄的,仅这把剑可是远远不够。”

说着流光一扬,再次向唐忱劈去!

此刻唐忱无兵刃在手,内力更早已消耗一空,眼见流光离己身越来越近,就连瞳孔中都倒映着淡金色光芒,电光火石之间,唐忱大喊一声:“我认输!”

泛着金色的流光在最后一刻停在了唐忱大椎穴之前。

这一下若是点实,只怕唐忱便要命丧当场。

众人眼中异色不断,这流光柔软无比,苏白竟能像控制长剑般精准控制鞭梢,更是说停就停,修为之精深当真难以想象。

“哥,怎么可以认输!”唐悟惊的从座位上倏然站起身来,“他算什么,和他斗到底!”

苏白挑眉,冰凉声音中似带着浓厚杀气,“原来唐公子还没有认输?”

一双凤眸冷冷地盯着唐忱,眼神中透出的狠戾和以往截然不同,让唐忱瞬间从脚底升出一股寒意,他踉跄一步,面色惨白,“我认输。”

短短三个字却仿佛用尽了他一生气力。

苏白双眉微扬,面露遗憾,“可惜了,不过唐公子这忍功算是让在下知道了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后八个字苏白说的极缓极重,唐忱双拳捏的咯吱作响,饶是他擅长忍耐,此刻也恨不得再发暗器射死眼前这嚣张得意之人,可他气海已是空空如也,只能深吸两口气后露出一抹笑容,“今日在下连战两位少年英雄也算不虚此行,这场是苏少侠赢了。”

陆溪月寒眉倏然一皱,唐忱这话听的她瞬间怒火中烧,明明是自己技不如人竟说是苏白胜之不武。

“呵,”苏白嗤笑一声,不慌不忙地将流光缠回腰间,“唐少侠的意思是,你全盛之时能赢我?”

苏白桀骜凤眸中的浓浓不屑刺的唐忱心中大怒,他出身旁支,平生最狠被人看不起,因此他才会拼了命地练功,不计手段地往上爬,可谁想他到了今日这个地位,还会被一个年轻人这般鄙视。

唐忱脸色青了白,白了青,总算他忍功了得最终什么也没说,冷着脸拂袖下了台。

大寒真心感叹道:“二庄主当真了不起,年纪轻轻竟赢了唐忱,还赢的这般漂亮,甚至还让他在嘴上也——”

大寒话没说完,倏然顿住。

正午时分春雾已散,明媚的阳光毫无阻挡地洒在苏白身上,似有淡淡光芒笼罩在他如寒潭般幽深的眸底,高高束起的乌发在风中飞扬,苏白一身黑衣却如骄阳般耀眼夺目。

陆溪月明艳瑰丽的脸庞却越发阴沉,现在午时刚过,就算赢了唐忱又如何,不能坚持到最后一切都是徒劳。

对上陆溪月阴沉的目光,大寒剩下的话瞬间吞回了腹中。

三人身后方才出声相讥的男子早已吓的浑身哆嗦,那个戴面具的竟然那么厉害,可那么厉害的人却被眼前的清瘦男子掐住脖子毫无反抗之力,岂不是说明眼前这个小白脸更加厉害?

慕情狠狠吃下一把药丸,低声嚷道:“这小子是要比我厉害那么一点,这老大就姑且让你当吧……”

温韫缓缓走上台,朗声问道:“是否还有人愿意上台挑战苏少侠?”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把握能赢的了这异军突起的苏白,场中安静半晌后终于有人说道:“我来!”

这苏白虽强,唐忱却也不是吃素的,万一这苏白赢了唐忱后已是强弩之末,岂不是被他捡了便宜,以后说出去他竟赢了苏白,想想都令人激动。

然后男子的盘算很快落空,他在苏白手下甚至连一招都过不了,甚至苏白连流光都没有用就已败下了阵来。

其余人越发不信邪,接二连三有人上台挑战,可不管是岌岌无名的新人,还是成名已久的少侠,纷纷败下阵来。

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里,苏白已经毫不停歇地战了近百场,所有人都是胜券在握地上台,最后垂头丧气地走了下来。

众人看向苏白的目光惊惧渐深,渐渐地竟像是在仰视神明。

这世间当真有如此惊才绝艳之人么,而且这个人还只有十八岁。

苏白一身玄衣,逆着光沐浴在火红的夕阳中,整个人仿佛镀上一层金光,叫人看不真切,他只是在台上那么静静站着,便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任它风动、云涌,他一人便独揽世间意气。

温韫笑着问道:“还有没有要上台挑战的?若是没有人,此次比武招亲便是苏少侠胜了。”

偌大的月灯阁鸦雀无声,众人此时再也生不出挑战之心,只能暗自腹诽,以血肉之躯连战百人,这个叫苏白的男子真的是人吗!

“且慢!”一个有些浑浊刺耳的声音突然说道,“让我来会会苏少侠!”

一个灰衣麻布的少年从西南的角落中走出,双足点在地面径直飞跃而上,最后轻轻落在擂台之上。

众人心中一惊,单瞧这轻功竟不在苏白之下,众人心头疑窦丛生,这灰衣少年是何人?

待少年站在台上,众人惊讶地发现,这人虽然容貌俊美,可双眉下垂,整个人凭空多了丝诡异和阴森,不知是否是太阳即将落山的缘故,众人甚至感觉周身涌上一股寒意。

温韫惊讶过后很快恢复了镇定,“不知这位少侠尊姓大名,又是何门何派?”

“在下元垣,无门无派。”少年声音混浊低沉,似有阅尽千帆的沧桑。

温韫皱眉道:“此次比武招亲凡是十八岁至二十五岁的男子皆可参加,听元少侠声音似乎不止二十五岁。”

“桀桀,温小姐怕不是认为在下貌丑,担心嫁个丑郎君?在下幼年伤了嗓子这才声音粗犷了些。在下有无易容,以温小姐的能力一看便知。”

温韫虽面色不虞,仍点了点头。

从方才此人上台她便一直在暗中打量,温家善医,她更是其中翘楚,五脏之气皆显于面相,元垣的脸庞骨相面相一致,绝非假脸。

可此人虽未易容,她总觉得有哪里透着诡异,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今日天色已晚,诸位也已疲乏,两位请明日再比。”

说着转向台下,“诸位,非常感谢大家今日前来,明日继续!”

今日连续观看了这么多场打斗,众人也着实有些疲乏,当下各自散去。

今日若说谁最令人震惊,那非苏白莫属,他今日这般技惊四座,逍遥山庄之名想必将名震江湖。

陆溪月等三人也起身随着人潮往地面走去,大寒面带喜色地看向陆溪月,却发现她瑰丽的脸庞依旧泛着冷色,大寒有些不解,今日这般圆满庄主为何丝毫没有喜色?

倏然间陆溪月顿住脚步,双目含怒地看向前方。

大寒举头望去,在三人的前方,一身黑衣的矜傲男子正阔步朝陆溪月走来,身姿如松,却耀眼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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