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

40、楝花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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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从情欲里脱离,头脑懒散,所言却句句为真,意乱情迷才有甜言蜜语呢,如今我说肺腑,肺腑是什么意思,发于本心,不掺一句谎话。剖开我的心,所言所说一一照应,是可以相互佐证的。

江依总是说谎骗我,玩傻子似的。我因为钟情于她所以待她珍重,不跟她计较一二。

江依不是不怕冷,她房中总是很暖,天冷了会穿系带的里衣。秋冬时节盖厚厚的棉被,惯常只穿一件贴身的睡下,小小的裙子能盖住大腿和小裤。她穿得多,睡前到帘子后面一件一件脱下来叠好,里衣衣领敞着躺在我身边,倘若真要是抱着那种心思,也就说得通了。

只是她太从容,看不出是刻意为之。

我指尖捻她耳垂,按住肉,中间捏,压着她不撒手。

“疼吗?”

她没立刻回话,自己觉不出来好坏似的,自己抬手,仿照我的力道捏了两下,方才得出结论:“不疼,捏在这怎么会疼。”

不疼才好,圆圆的,想掐,又怕她疼。

“什么时候打的,疼不疼啊?”

“早了。”她摇摇头,我知道肯定是疼的,往肉里扎个洞出来,怎么不疼呢。

我揉揉她的耳朵,低下头跟她认错,“早就想这样了……”

她偏头,微微错开一点,问道:“什么时候?”

“也许前几天,也许上个月,或是更早的时候,我们刚认识不久,只是没跟你说过。”

“不要脸……”

“现如今后悔了?悔也没用啊凭月姐姐。”我搂住她的腰,从肩膀一路摸到腰,抑扬顿挫地逗她,气得大小姐弯着腰掐我手臂。

热闹之后自然而然地静下来,江凭月缓缓眨了两下眼,闭着眼,嘴角带笑,“你的心思,其实也好猜。”

“在雨中那样盯着我,饿了三天的狼狗看上只肉兔子,才真是要将我生吃活剥了。”她晃晃脑袋,话里话外皆具深意。

哪儿那么夸张,我是一向内敛的。看她两眼就是打定主意要吃了她?才不是那样的人。

江依见我不信,睁大眼睛故作情态,学我的语气继续补充道:“眼睛一眨,里头写着,‘天哪,我年方二九,俏得跟朵花儿似的,即便不看容貌只说品性,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人了。江凭月你真的不要我吗,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假的呀?’”

“哪有啊,哎,没凭没据就瞎说!”这么一提醒,突然想起方才被我俩抛在脑后的要紧事。我直接坐起来,下床绕去隔壁屋里,从桌台上摸出了一把略显秀气的剪子。

她不明所以,问我大半夜不睡觉噔噔噔跑来跑去发什么疯。

把小线剪子跟自己的一缕断发递给她看,笑道:“忘结发了。”

江依呆愣着,被我剪去一小绺头发,剪子放了个安稳地方,两缕头发从中间对折打捆,系成结扣模样,一两根头发能系成死结,两绺不行,太多太厚打成结会弹开,散了就白剪了,多捆几下系成织片模样才紧实。

江依低头盯着我手上的动作,问:“能看这么清楚?”

当然能看见,又不瞎,不能这么说,说了又要生气,同我拉扯。

“怎么不早说。”她把那床堆在一边的薄被子拉上来盖住胳膊,“那岂不都让你看了去?”

原来是为这个?都同床共枕过,不会再同先前那样顾及这些私隐,情欲催人,不单是我,连她也一样,差点忘了这是个死要脸面的讲究人。

我憋着笑,勉力严肃,道:“还以为你很热。”

她气笑了,指着我骂我不讲道理。

联系她从前的言行,大概以为我眼力奇差无比,每每躺好要睡了才起来吹灯,两个人傍晚出门,入夜过后总惦记着要为我掌灯。

都是女儿家,之前也没见避讳这个。江依两条腿跨过我,捂着胸口飞身下床,跑到屏风前摸索着,找了一会无功而返,用被子把自己裹成米粽。可我知道,那件外衫分明就停在她手边。

我扑过去抓她身上的被子,弄出很大响动。见我起身,江依有点不好意思地坐起来,双腿并拢跪在床上,任我将她拆开,“之前那几次是我太急了,还不都是因为你!”

“咱们两个到底谁不讲道理?”

江依嘴硬:“你,就是你。”

我点点头,“这时候了说什么都晚了,凑合一下,我顺你心意,就当没看见。好不好?”

她眨眨眼睛,心里显然是不服,此时灵光一闪,我对上她的眼,断言:“她骗你。”

我从没说过,也从没向谁展示过这样的缺陷,她从一开始就误会了,小桃不至于替我卖可怜,江家那位公子与我交谈甚少,顶多远远看上几眼,其余的眼线就是再多再密也没机会见到我深夜做事。

她肯信的、值得她信、不太撒谎同时与我关系甚密的人。那就只有一个了。

墨书文骗她自己在晚上看不清东西。

这个可不行,用我的脸我的身体卖可怜给谁看?

江依垂着头,也垂着眼。

“她怎么这么坏啊?骗你说我眼睛不好,骗你说我妹妹不幸,骗你让你觉得自己特别坏。”

“不许说。”江依脸僵一瞬,抬起胳膊用力捶了我一下。

我装作很疼,倒在床上背身朝外,“天啊江依,她对你这么坏你还念着她,不如怜取眼前人呢?”

她盖上被子,用手把脸挡住,“烦你了。”

我握住她的腕子往外掰,“还没活到伉俪情深的年纪就要和我姐妹离心。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你说呢?”

江依“哼”了一声,“找你的明明去。”

“怎么又提,不许提。”

她闭着眼睛,眼珠隔着眼皮转动,“你先夸下海口,指鹿为马还只可意会,轮到我这便钳口结舌不可言传了?你凭什么?”

“教训的是,我知错了,甘愿受罚,您随意惩处吧。”

“装腔。”江小姐睁开眼,胳膊一揽,勾着我的脖子压下来亲,头发散下来蹭到一处,说我装腔。

“我们家分个主从高下,我得听你的。”

“这么听话?不妨讲讲你的梦。”

“什么梦?”我问。

“又装傻,那个梦,必须交代清楚,不说完不许睡。”

那个梦啊。我想了想,斟酌片刻:“和刚刚做的事差不多。”

她压住我的脖子,逼问我:“差多少?”

内容很简单,两三句话就能说完。我去找她,她闹别扭,又出了点误会,又解了误会,然后就,反正让我说实在说不出口,确实只能意会。她若会读心,那便让她读了去,可惜江小姐没学到家,浅尝辄止钻研不深。我不说就无从得知,这怎么怪得了旁人呢。

更何况梦里的江凭月,和她剖心,却不理会我。我都要急死了,她还在低头捡香灰,故意闹人,实在可恶。

威逼利诱之下润色了两遍,还是跟她讲了,江依爱听这个,我不行,臊得我,估计后半宿是睡不成好觉了。

氛围刚好,不冷不热,窗外风雨齐作,江依趁此机会坦诚起来。

“方才讶然,并非不愿赤身裸体地看着你。”江依把下摆拽上去,褪下一侧衣袖,裸出半边肩背,“身上有疤,怕吓着你,吓得睡不着觉又要拉我起来说话了。”

我去摸她的骨头,从后肩摸到指尖,没见什么异样。

“我怎么会被吓着?”

“你连,宰头驴都不敢。”江依嘟囔着。

怎么不敢,不造杀孽怎么就不敢了,真是歪理一堆。

江依抬起胳膊,把手肘内侧送到我眼前,自暴自弃道:“反正不想给别人看。”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我握住她的手,从指尖向上亲吻,手腕内侧亲到肘臂内侧,小臂的关节处摸到了一条细细的鼓线,切面平整,伤口虽长却显而易见的浅,是利刃划伤。

“我知道不易察觉,还是怕你看见。你不好意思听,可我说的是真话,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每次在心里告诉自己,书文不在意,书文不在意,书文不在意,就这样。你好像真的不在意。”

“不在意什么?”

江依把袖子穿回去,重新系好衣带,大腿缠住衣摆,“我吧。”

“怎么会?”

“怎么不会?”

“我会想你,尤其入了夜,见与不见都想,我会一直想你,你不愿意抱我,我知道。”

她拽起我的胳膊,把手掌贴在她胸前,顺着骨头逐渐滑到小腹。

“这是极难堪的事了,都告诉你了,你不能笑我。”

“不会。既然这么开诚布公,我也有事要说。”

江依抬头,“嗯,说。”

“之前捡你吃剩的东西了。”

江依睁大了眼:“啊?”

“收拾的时候看见了,我舍不得扔,你喜欢精肉,我做了有焖子的,那个也好吃,便宜是便宜,也因为好吃才给你,有一回看你吃剩下了,是把火烧打开从里头挑到托盘上的,舍不得扔,眼馋,背着你就着饼渣吃了。”

“这就是你要坦白的?”

“嗯。我从小的毛病,有个堂妹,那时候一块去庄上的学堂蹭课听,我们一起走,带俩干粮,她吃不了了给我一个,但是那段距离太近,我得赶紧吃,有时候噎得不行立直着身子往前蹦着走。”

我是觉得这个很好笑才告诉她的,江依一时语塞,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舔了舔嘴唇,“其实很香,是我没吃过,以后会好好吃完的。”

“不喜欢也不用强求,你挑。我吃你挑剩下的。”我抱紧她。还好今夜凉快,不然光是这样抱着就免不了要出一身的汗,蹭满床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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