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努力拯救师弟》

10. 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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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主管抬起头,罕见地冲覃青微笑。他的笑容里的含义,仿佛在对覃青说,你终于合格了。

平常他总是沉默,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表现得像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管家。这会阴谋被揭穿,他的脸还是那张脸,但周身的气息由散漫变得凌厉,是染过血的锋利匕首,咄咄磨爪的恶狼。

他闲庭信步般走近过来,路过瘫软在地的吴郡守时,李良像是眼底撇过一袋臃肿的垃圾,正眼看都没看他一眼。吴郡守却抖得像筛糠。

只因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郡守府里是没有管家的!

那这个几个月来陪在自己身边、挑唆自己用禁术封印梅姐的人,究竟是谁??

覃青观察着李良的动作,浑身戒备。李良用右手拇指搓了搓中指指腹,淡淡道:“你就是全盛时期,也打不过我。何况你现在还受了伤。”

覃青默认。她一进门就释放神识,却探知不到他的修为。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是没有丝毫灵力的凡人,要么他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李良作为婴灵的操控者,显然属于后者。

但要洗刷梅姐的冤屈,把南安这件事画上个句号,就不能不揭发李主管。

覃青冷冷道:“虽然打不过你,但至少也能教你不好过。”

李主管闻言,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说:“我不喜欢杀人。”他的意思是不愿浪费时间杀没必要的人。

这话从南安惨案的始作俑者嘴里说出来,犹如地主老财说自己从来不爱钱,嫖虫声称不近女色。

他以阴鸷而挑剔的目光打量覃青,后者没有躲避视线。最终是李良先移开目光,慢慢地、仿佛自言自语道:

“你毁了一株噬影藤,这东西成活很不容易。你坏了我们的事,但我暂时不打算动你,你应该感激自己的运气好。”

覃青轻轻呼出一口气,她赌对了,李主管既然要费尽周折扮成管家,培育婴灵。必然就是有不想把事情闹大的理由。

覃青问:“你是什么人?”

她不指望得到回答,但李良考虑了一会,似乎是在评估她有几斤几两,居然真的回答道:“隐楼。”

覃青呼吸一窒。

隐楼是灵界这几年新出现的最神秘的组织。不像寻常的修仙门派会收徒传道,能进入隐楼内部的个个都是灵力强横、手法狠辣的杀手。

他们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有好几起耸人听闻的灭门惨案都与他们有关,但没人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是隐楼,就能解释为什么他的手段如此残忍。

她说:“所以,你借用梅姐的怨气,催生出婴灵,就是为了那棵黑藤。”这理由太过荒诞,隐楼亲手制造出怪物,又放任它去食人,所为的不过培育一节藤蔓。

但世上荒诞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

李良低声道:“这事情办得太容易,我的手段甚至都没有用上,只是稍微吓唬一下这个软虫——”

他横了一眼簌簌发抖的吴郡守,幸灾乐祸道:“说横死在鬼月的人会来复仇,他就吓破了胆,用我说的法子,把女儿变成了怨鬼,孙子变成了怪物。”

“再把噬影藤放到那小崽子的脑子里,它吃人杀人,其实是替我们卖命,这不比我亲自动手简单得多!”

饶是覃青推断出了事情的经过,听到李良亲口承认,仍然感到难以置信:“这样做的理由呢?”

必然不可能是出于园艺爱好。隐楼丧心病狂,煞费苦心,培育能够吸取灵力的植物,所为的究竟是什么?

李良威胁般地牵起嘴角,露出两排牙齿。这表情在他脸上不甚美观,他倒不如一直面无表情的好:“不要得寸进尺,我已经回答了你一个问题。”

他说:“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覃青。”

他叫的……不是什么秦甲乙。

是自己的真名!!

李良翻手像是捏了一个诀,覃青精神高度紧张,几乎同时拔剑出鞘,哪知这个诀不是用来攻击的,甚至连覃青的衣角都没摸到——一阵黑雾从李良站的地方腾起,他就这样原地不见了踪影。

吴郡守狼狈地趴在地上,四肢着地,浑身湿汗,毫无郡守的体面。他突然重重地以头碰地,发出一声咆哮一样的嚎哭:“我的女儿啊!……”

***

越往中土,景致越发沉肃。江南的亭台楼阁,赤栏碧瓦已经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坦的驿道和连绵林木。一座茶馆伶仃立在路边,这里离凡人市镇较远,它成了周围唯一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生意还算红火。

一卷有些老旧的门帘,将秋霜凛冽的室外与室内隔绝。茶馆里的行客笼着火,头碰头吃饭,享受着旅途中来之不易的温暖。在筷子碰撞的间隙,有人不经意地看向窗外,瞥见了一个孤身的行人。

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一身青衣,带着斗笠,背上有一柄细长的剑。她路过茶馆门口时没有停顿,仿佛这点红尘烟火不足以阻碍她的脚步一样。

“看着像个修士。”同样注意到她的人评论道:“这种人还是不要轻易招惹。”

“修士来这里干什么?难不成是有什么妖怪——”接话的人失言,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给自己找补道:“世道乱了,修士也下山了。换成以前,咱们普通人哪能见到活的修士!”

“什么修士?”这里的老板娘有与江南女子截然相反的嗓门和脾性,她把盛满菜的碟子放到客人桌上,眯着眼向外看:“哦呦,好年轻的闺女!背着个长条玩意就能算修士了?这么冷的天,还在一个人赶路呢,快让她进来歇歇!”

她真的去了,那青衣女子居然也被她说动。门帘掀开时,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很快融化在饭菜的香气和热气里。人们才看清她背着的不是灵剑,只是一把普通的铁剑。

茶馆内气氛重新松动起来,喧闹的声音停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接上了。

“这才刚白露,已经这么冷了,今年的天气反常得紧!”老板娘念叨着,麻利地给覃青倒上一杯热茶,指点道:“你穿得也太薄了!我看你和我女儿差不多大,一个人出门,不容易哦。”

覃青微笑着,用热茶温暖有些冷硬的关节。她鲜少接受陌生人这样直白的善意,带着点新奇和快乐回应道:“你的女儿呢?”

“早就出嫁了,最近快要生啦!”老板娘回答:“要是有她帮忙,店里就不会这么忙了,你先坐,我去那边看看——”她中气十足地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覃青默然,小口地饮茶。坐了一会,旁人也不再注意她了,开始低声闲聊。

“近来米价涨了好些。”

“今年收成不好,只有去年的一半。交完朝廷的税,我们自己吃都紧巴,哪有多的拿去卖!”

说这话的人一个是行商,一个是农夫,两人面色都不太好看。修士的耳力目力都远超常人,他们声音不大,但言语依旧全部飘进了覃青的耳朵里。

“是不是和天气有关系?”

“说不好,满年也有寒潮来得早的时候,却不像这样,稻子栽下去时好好的,结出来都是空壳,也不是害了瘟病。”农夫咕嘟咕嘟把茶水喝干净,唾道:“真是晦气!”

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算命先生模样的人慢慢踱到他们身边,冷不丁诡秘地问:

“要我说,必然是撞了邪!”

农夫呸了一声,站了起来,正欲破口大骂,又不得不降低音量,只因这突然冒出来的算命先生身上味道实在感人,只有温声细语,防止吸入更多空气。

他急赤白眼,嘴唇翕动道:“哪里的下流东西,好端端地一见面就咒人!十里八乡的村子都是这样,又不单单只有我一家。你才撞了邪,全家都撞了邪!”

他这话的杀伤力没有落到实处,算命先生没有家室,经此冒犯,浑不在意,大刀阔斧地扯过凳子坐下来,对面的行商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也肃然起敬,不得不起身,与他拉开距离。

算命先生泰然自若,不知道从哪里拉出一条破破烂烂的布幡,正面是:“神机妙算,铁口直断。”

又把布幡刷地一转,背后是横刀立马的三个大字,响当当的“王半仙”。底下还有一行歪歪曲曲的小字,写的是:“青云观编外人员。”

王半仙左手拿出一副被盘得乌黑发亮的龟壳,右手排出三枚多年跟随他南征北战、已经入了味的铜钱,神气活现道:“道爷我也是有些修为的,知道灵界的那个青云观吗?”

“早些年他们也拜请我上门,但道爷我高风亮节,不耐烦入那些门派,因此就流落人间,专替凡人排忧解难,嗯嗯,就是这样。”

覃青:……

青云观知道你这么爱蹭吗?

他架势一摆,行商和农夫真被他唬住。两人对视一眼,那农夫小心翼翼地说:

“我祖上都是本分人,从来不敢做什么害人的事情……”

算命先生面色一变,急眼令色道:“此言差矣,差异!你们这些大老粗,哪里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眼珠一转,宛如连珠炮一样发问:“是不是路过庙里没有跪拜?上供时不够诚心?说话不干不净,没把神仙放在眼里?必定是你犯了忌讳,神仙怪罪下来,才叫你收成不好!”

农夫左想右想,好像一时拿不准,又好像真的有这样的事,急得直冒冷汗。

王半仙觑他反应八九不离十,叹道:“那就是了!”从袍子里掏出几张气味同样销魂的黄符,娴熟地报出一个不低的价格:“这是道爷亲手画的符,回去贴在你家门口,保管符到祸除。”

覃青不动声色地瞧了瞧那符,端得是笔走龙蛇,笔迹如长虫哼哧爬行,除了浪费纸张外百无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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