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飞燕习惯在早上六点之前起床，然后第一时间给微信置顶打去电话，叫她在县里上初中的女儿起床。

这天她心情不太好，一半是因为昨晚被人泼了身脏水，臭味直到现在还没消散，另一半是因为女儿没将逍遥游整篇背下来。

“这么简单都不会背，难怪你考不到全班第一。”她恶狠狠训了女儿一顿，表示今晚还会抽查，让她在学校期间务必背熟，并预习将进酒。

挂了电话，她顺顺气，像往常一样去操场跑步。

车停在校门口太过惹眼，安且宁让林讯开车绕学校一圈，找了个方便又宽敞的位置停下。

离上班时间还早，她调整座椅角度，打算稍微补个觉，一声模糊的尖叫却在这时传来：“啊！！！”

车窗阻隔了大部分声音，加之山里生物多样性丰富，安且宁误以为那是某种奇怪的动物叫声，没把它放在心上，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休息。

可没等她沉入梦乡，一道耳熟的声线求救道：“救命！有鬼！有鬼啊！”

“……”安且宁眼皮跳了跳。

又是徐飞燕。

“我们副校长好像遇到麻烦了，要去看看吗？”她问林讯，“就是被我泼水的那位副校长。”

林讯果断道：“不要。”

然而就在他说完，徐飞燕紧跟着尖叫道：“外面是谁的车？车主还在吗！救命啊！救救我！见死不救倒大霉，全家遭殃！”

安且宁：“……”

林讯：“……”

声音从一墙之隔的学校操场发出，安且宁助跑借力一跳，悄无声息爬上墙沿。

从这里看去，塑胶跑道上隐隐有两团黑影，但因光线太暗，看不太真切。只能从声音判断，左边的黑影是徐飞燕。

她坐倒在地上，声音颤抖：“你是什么东西……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右边的黑影步步逼近。

安且宁想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却发现手机被她遗忘在了车上，只好喊道：“徐校长，发生什么事了？”

这话一出，右边那道黑影身型一顿，紧接着迅速跑远，遁入一旁的树丛，随后不知所踪。

徐飞燕看见安且宁宛如看见亲人，也不问她为什么出现在这，连滚带爬扑过来，伸长胳膊去够她的手：“安……安且宁是吧，你刚刚看见了吧！咱们学校有鬼！”

她鼻梁上的眼镜不见了，噙着满眼泪水，鼻涕邋遢地流下，像看救世主一样看过来：“有鬼啊……”

安且宁的确看见了那道影子，但不能确定那是什么东西，随口说：“也有可能是小动物吧？”

徐飞燕坚持道：“不是动物，我确定不是动物！”

“它站着，有手，有脚，有脸！还冲我笑！唧唧地笑！”

安且宁不相信世界上有鬼，否则那几个小混混一定不会被梁正勋放过，确信有人在装神弄鬼，但仍然说：“那可能真的是鬼吧。”

徐飞燕哭得更厉害了。

早上七点，学校铁门外围了一群背书包的小学生，安且宁混在其中，等门开后进了校园。林讯则不知用什么名义，要来了校长陈河的联系方式，去了校长室。

因为闹鬼事件，徐飞燕请了半天假。没人带安且宁熟悉校园环境，许少薇就自作主张带她绕校一圈，大致说了下情况。

“这是学生宿舍。咱们学校的学生基本都是各个村里的孩子，有的孩子住得远，从家到学校一来一回要好几个小时，所以周末才回去。”

看着几个学生刚起床，在宿舍门口磨磨蹭蹭，她厉声催促道：“马上上早自习了，再不吃早饭就得饿肚子了！”

学生们害怕老师，听见声音吓得浑身一激灵。

再往前走一段就看见教学楼，一共三层，每层四个教室，一间教师办公室。

“四（1）班在二楼右边数第二间教室。”许少薇说，“这个班学生可让人头疼了，你敢信，他们上学期换过三个班主任。”

安且宁问：“他们很顽皮？”

许少薇撇撇嘴道：“不止。”

四（1）班原来的班主任干了两个月，实在忍不了支教环境，回城市里去了。学校一时半会找不到新老师替岗，便让她当代理班主任，兼职语文数学老师。

她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太多，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你一会儿看了就知道。”

刺耳的早自习上课铃很快打响，许少薇和几个老师站在楼前广场，遇到迟到的学生就把他们抓过来，拎到墙边站着。

“这个，这个。”许少薇抬抬下巴，指指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对安且宁说，“这俩都是你们班学生，一个叫贺丞，一个叫杨莱婧，是迟到惯犯了。”

她又对两个学生说：“这是你们班新班主任，安且宁安老师。”

两个学生耷拉着脑袋，听见老师和他们说话也不抬头，一个玩手，一个看脚尖，旁若无人。

许少薇叹气：“老师和你们说话，你们要回应，知道不知道？”

两个学生这才抬眼看她，不过脑袋没动，只动了眼珠，看起来像是在翻白眼。

许少薇拿两人没辙：“算了，今天特殊日子，别站着了，跟我和安老师上楼吧。”

教学楼从内到外都是灰扑扑的，楼道顶上结着厚厚的蜘蛛网，基础设施甚至不如1993年的临江一中完善。

兴许是老师们都在一楼抓迟到，山中无老虎，二楼的吵闹声此起彼伏，来自不同教室，不同班级。

许少薇站在走廊里，叉着腰大喊一声：“吵什么吵！读书啊！一个个的聊什么闲天呢！”

吵闹声暂停几秒，微弱的读书声从漏风的窗户传出，听起来参差不齐。

四（1）班的教室门是坏的，被人用纸片夹着，堪堪能关上，但一碰就嘎吱作响。

教室里约有四五十张桌椅，全都破破烂烂，有的上面坐着人，有的上面是空的。

让两个学生回到自己座位，许少薇先没介绍新老师，站在门口问：“你们班怎么又少人了？”

一个男生说：“他昨天晚上翻墙回家了。”

许少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