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以权臣作药引》

4. 明罚暗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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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外。

荣祯方提裙迈过门槛缓缓步上回廊,耳畔便传过几道凄凄切切的哭诉。

“陛下,华阳殿下不问青红皂白,仅草草审问了几名宫人,便将罪名死死扣在臣妾头上,更默许侍卫邬孟私自用刑,生生踩断臣妾的踝骨。臣妾自知家世卑微,比不得殿下千宠万爱,可却也容不得旁人这般污涂!”

声声泣泪,字字含冤。

此时,已近巳时五刻,日华明赫夺目,直直打落于庭下,自檐角劈开一道明暗分割线。

荣祯步履不迫,款款踏入此间,光影忽明忽暗映在她白皙面庞之上。她垂眸静听,纤长眼睫在眼下布落小片阴影,钗环随身姿而动,一步一轻摇。

殿内,声响又起。

“陛下,这本是一场误会,殿下却动辄打杀性命。坊间都称殿下是灵禅转世,仁泽披世。可世间哪却有为只畜生妄自伤人的灵禅,岂不辱没了佛家?”

佛?

佛子便不得执刃?

荣祯眼睫轻颤,眸光微凉。

“陛下!华阳殿下行事无矩,无妄伤人,虽贵为皇女,却不堪其位!臣妾只求个公道!”

公道?

荣祯心中不置可否,脚下未有丝毫停滞。

再落下一步,便至殿门。

殿门大敞,日华铺了满堂,几近晃眼。

她缓缓收了步伐,驻足于殿前,恰而遮掩了些许光线,身影被拉长投落于地面,纤柔得宜,窈窕有致。

殿内。

御案上,文书已批了厚厚一摞,荣遒北面色不虞,隐有不耐。他搁笔在山,抬手捏了捏鼻梁。不经意间,目光触及地砖上的影子,一愣,倏地抬起目光。

跪在堂前的虞贵人察觉皇帝视线,后知后觉地回眸瞧了眼,身形微僵。

殿内一时静谧。

荣祯静静立在门外,怀中横抱着一只猫儿,尾巴尖绕着层层医布,在她腕臂间亦留下星点血迹,缀在绒黄的华服上,着实刺目。

她面上静如死水,一双凤眸始终低垂着,不曾抬起。

荣遒北几时见她这般安安分分候在门外等通传,他眉峰稍拧,旁侧侯着的高佥眼风早留意着,见陛下面色倏变,忙上前将人请了进来。

“父皇。”荣祯上前福身,浅浅唤了声。

“高佥。”皇帝摆摆手,示意赐座。

“殿下!”虞贵人忽而挺直上身,丝毫不顾断骨的脚踝,向前膝行几步。

高佥正指挥着几名宫人挪来一把圈椅,方轻置在地,被这声音一惊动作瞬间僵滞,几名宫人面面相觑,不知下一步动作。

荣祯侧身回视,清浅眸光缓缓落下。

虞贵人容貌清丽,一袭浓郁的紫衫包裹出玲珑身段,她秀气眉头紧蹙,眼角泪痕未干,瞧来确是我见犹怜。方入宫不久的秀女,年岁约莫与她相差无几,忽略她面上的不忿,荣祯视线落在她脚踝上,状貌异常扭曲。

到是断的彻底。

邬孟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出手极为狠厉。寻常骨头折断,木板固定接上便是。可若是教邬孟生生碾断,皮肉里的骨头只怕已碎成齑粉,这伤可耽误不得丝毫。

不忙去寻医问药,倒急着央父皇来治她的罪。

她视线不着痕迹收回,轻声应:“既然虞贵人疑心父皇偏袒,儿臣站着回话便是。”

皇帝指节无意识叩敲着桌案,眼眸沉了沉。

半晌,他翻开一折文书,问道:“虞贵人这脚可是你命人弄断的?”

“是。”

“仅为了一只顽宠?”

“是。”

荣祯答得直白,未有丝毫犹豫,直将一旁躬身候命的高佥听皱了眉头,这番应对教陛下该如何轻轻揭过?

荣遒将文书一合抛在一旁,声音沉了些:“竖子可知罪?”

“……事既如此,儿臣认罚。”

荣遒北自鼻腔哼一声,“那便是不认错了?”瞧她眼帘微垂,声音清浅,分明是委屈的,却忸着性子不肯低头。

荣祯抿了抿唇,良久,抬眸望了眼高座之人,又飞快垂下眼,美眸噙泪将坠不坠,闷声道:“儿臣没错。”

“佛家说:众生平等。云团在虞贵人眼里是只畜生,在儿臣这处却绝非如此。虞贵人纵下折了云团尾巴,儿臣不过依样还回去。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虞贵人既做了,便该料到下场如何,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佛度众生,可山寺中的佛像却也不是面团捏的。”

“若说错,儿臣也只错在未能早一步救下云团。若儿臣再早些经过,再走快几步,云团兴许便不会遭这无妄之灾。”

她语气平缓,可细细听来却隐隐打着颤,似极力克制。

荣遒北没有错失她眸子里闪动的泪意。

不知是因许久未见其落泪,还是因她言语中浓重的自责与难以释怀,又或二者兼有。总之,荣遒北忽而便沉寂了,他视线不知凝在何处,久久不曾言语。

高佥垂首在旁,暗自惊叹:原是如此!

他是皇帝身边的老人,荣遒北尚年少时便在身边服侍。彼时的荣遒北还只是个不起眼的皇子,根基薄弱,毫无倚仗。七岁上,陛下曾在殿里养过一只细犬,机灵活泼,贯会讨人喜欢,却未足三月便死了。

被活活摔死在陛下眼前。

祸首,正是彼时颇得圣宠的后妃。寻的说辞是:闻不得幼犬毛发,身上会起红疹。可后宫那些腌臜事,绕上几绕便都清清楚楚。左右不过是,忌惮陛下母妃隐有复宠的苗头,暗暗威胁打压罢了。

后妃手段狠厉,今日能随意处置顽宠,免不得他日便将刀刃抵上自家小儿脖颈。

陛下母妃性子柔和,为护着陛下生生隐忍多年,直至陛下得势。

......

虞贵人年岁轻,入宫无几日便从秀女连连晋升至贵人,可谓出尽了风头。却光生了一副好皮相没带出个脑子,宫中行走竟全然不知审时度势,直直戳进陛下肺骨?!

高佥思绪一转,又觉蹊跷,虞贵人既蠢却也未必愚钝至这种地步,此番约莫是有人借刀杀人。

真是好算计。

“陛下!臣妾没......”虞贵人见殿中气氛微妙,心中隐隐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她于那孽障已很留了情面,若非安嫔多番告诫华阳公主十分着紧这小畜生,她一早便将它溺死在井中,哪里会轮得到教华阳拿捏住把柄。可当下,她也只能矢口否认。

“朕自会衡量。”荣遒北声音沉了些,似带了些许倦意,“华阳处事过当,待海太公寿宴结束,自行前去柱国寺清修反省,静思己过。想不明白便别回来见朕。”

柱国寺?她方才求请移宫父皇并未应下,可现下......

这是......

荣祯垂首听罢,眸光微漾,而后浅浅应了声,“儿臣,遵旨。”

荣遒鹰眼稍抬,见虞贵人面上暗暗露出喜色,他轻掠一眼,状不经意道:“虞贵人,朕这般处置,你可满意?”

“陛下乃万民之君,心中自有明断。陛下如何处置,臣妾无不心悦诚服。”虞贵人按捺住心中的雀跃,佯装平静应答。

“既如此,便退下吧。”荣遒北摆摆手。

踏出勤政殿,元海公公在外已候了多时。

他匆匆上前,双手捧上一条被利刃划破的微型缚带,荣祯只瞧了一眼便看出是云团身上那条。

“在一处偏殿寻到的,那地方还荒着一口井。”元海言止于此,话音落在一个微妙的句点。

荣祯几乎瞬间意会,怔了怔,视线缓缓落向怀中的猫儿,它已有几分清醒,却仍安安分分躺在荣祯怀里,不时掀起眼皮,无声瞧着荣祯,偶或伸出舌尖轻轻舔着荣祯指尖。

她叹一声,抚了抚云团毛茸茸的脑袋,“我竟不知,有人恨你至此。”

话音方落,一座步撵从殿内缓缓抬出,虞贵人柔柔搭着扶手,挑开一缝帷幔自帘隙中望她,无声笑了笑。

荣祯浅浅回眸,眸光凉薄,更裹挟着几分难以言明的悲悯,似一尊佛祇俯瞰世人作茧自缚。

虞贵人笑靥一僵,自方才起她心口便惴惴不宁,可到底是她赢了。这华阳却用那样的眼神瞧她,好似她才是落败的输家,简直荒唐。她心中窜起一股无名火,骤然拂落帷幔,错眼不再分辨。

待步撵转过宫门消失在视线,荣祯缓缓收回目光,步履款款,淡然出声,“元海公公,此次出行须多多点备行囊。明日拜过外祖便动身前去柱国寺。”

“殿下不留在山庄稍作歇息吗?”元海轻问。

话音方落,身后匆匆追来一道喊声。

“殿下且慢。”

荣祯回眸,原是高佥,她落下步子待他走近,轻轻颔首,“高内官。”

高佥来得匆忙,他平息了呼吸,轻声道:“陛下特要老奴嘱咐殿下一声,移址公主府许不大可行,但青禄山上,柱国寺,殿下想待多久便待多久,纵是直住到移宫之日,陛下也是应允的。”

他言罢,见荣祯无甚反应,继续道:“陛下受御史谏臣烦累,还望殿下多多体谅,切勿同陛下置气。”

荣祯微微福身,眼眸温和,面上挂起人前贯有的几分笑意,柔婉诚挚:“高内官安心,华阳自不会教父皇为难。”

翊坤宫,正殿,室内陈设典雅素净。

高座上,皇后江岚绾半翻髻,簪白玉并头钗,着一袭湖绿色缠枝蝶舞立领广袖冬裳,粉黛薄施,清丽华贵。

她手指纤细,掌心温着凤鸣朝梧式鎏金手捧炉,身侧置着一方矮几,布置着些许制香工具,她稍稍侧着身,勾点着香檠中的檀木粉末,同下首的江序细细嘱咐着。

“庄侍郎家姑娘,我瞧过了,容貌妍丽似个玉人,性子也温婉,行事端庄大气不落俗,可堪良配。”

“......”

“江家门槛已很高,于女郎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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