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呼吸，保持呼吸。深吸一口气，再呼出。”

沙利文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呼吸都有些惊厥，脸部泛起窒息的青紫色。

温伦斯在她脸前晃了晃手，可惜沙利文女士还是没有回神，他只好温声呼唤她童年时的乳名：“小梅利，保持呼吸。”

这声呼唤终于惊醒了沙利文。

来自过去时光中童年的一个亲密的称呼，却令沙利文不由得发抖起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温伦斯对沙利文家族知之甚多，甚至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称呼她那个内心最隐蔽的称呼……沙利文难以抑制地恐惧起来，面前青年嘴角的笑容在她看来也仿如恶魔。

‘小梅利，过来。’

这句话一旦在沙利文脑子中出现，她就急促地呼吸，仿佛溺水者求生一样，耳边青年的话逐渐与记忆重合，那张优越的、魅力惊人的脸蛋，也逐渐褪去美色的诱惑，变得恐惧起来。

布鲁斯·韦恩被他迷惑了！

他是个魔鬼！

沙利文迅速抬头，大口喘息着，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一样，她拼命地寻求支撑者，在场上还有一位男士一定能拯救她！

可当沙利文连忙起身，看向“一无所知”的布鲁斯·韦恩时，她看到韦恩一眨不眨、眼眸含情地望着温伦斯。

而顺着沙利文的视线，温伦斯若有所觉地回头，轻笑一声，就如同安慰一个随从、或者陪侍一样，语气轻慢、缓和：“布鲁斯，闭眼。”

而布鲁斯·韦恩，那位韦恩家族仅存的血脉，被哥谭和财富宠爱的布鲁西宝贝，一向散漫放肆、不在意任何世俗目光的阿尔法型人物，居然真的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还主动地用手掌自己捂住。

梅琳娜·沙利文不寒而栗。

她沉默地低下头，不敢想象布鲁斯·韦恩在这位外乡人手里遭受到了多大的折磨，才变成今天这副顺从有加的模样。

沙利文轻声询问道：“先生，您还知道什么？”

肩膀被轻轻拍了拍，沙利文听到一句含着笑意的声音：“很少。我只知道你昨天在心中咒骂你刚上任的堂弟，他毁了你的一条线；你今天牙齿发炎，无法咀嚼食物；你的常用密码是……”

沙利文的头更低了，身体也更低了，微微发颤。

“我该怎么联络您呢？”沙利文说。

“钻石区第六街道145号，你可以投递邮件。”温伦斯知道，沙利文服软了。

他起身，招呼乖乖闭眼的布鲁斯，离开这里。

这位外人杵在这，打扰了他们吃饭的兴致，也打断了氛围。可以离开了。

出了苏菲高级餐厅，夜色已经黯淡，星光也不显眼。

温伦斯关心道：“布鲁斯，你真的吃饱了吗？不然我们等会再去买些东西？”

布鲁斯·韦恩嘴角噙着的笑意一直没放下过，蓝眸反射着星光，神情好奇道：

“你是什么做到的？仿佛知道了她的一切一样。我甚至不知道她对小梅利的称呼这么大反应。”

温伦斯想到之前回档时布鲁斯精神压力极大的样子，回复道：“嗯，她的童年阴影就是这个名字。”

“所以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布鲁斯一眨不眨地看着温伦斯，眼眸中闪烁着仿佛期待、又或许是审视的情绪，但夜色模糊了一切，只有溺毙旅人的温柔与深情。

他凑近，鼻尖相触，温热的呼吸相融。

“很难以回答吗？”

他拥抱着温伦斯，温声询问。

在紧紧的拥抱中，温伦斯的肩膀仿佛痛了起来，他还记得布鲁斯难以接受血腥的神情。

要怎么回答呢？

…………

温伦斯的神情平静，未及他开口，布鲁斯又继续叙说，眼眸中似乎有锐利的、仿佛金属手术刀的解剖观察，但也只是夜色下一个朦胧的错觉，布鲁斯的蓝眸只是平静温柔的海面。

“温伦斯，你明明刚到哥谭，却为什么总是知道陌生哥谭市民的情况呢？我已经遇见了三次……我对此，真的很疑惑。”

布鲁斯·韦恩依然保持着无知体贴的假面，语气和缓，仿若情人间的亲昵，哪怕他的话语内容是如此的咄咄逼人。

“我可以知道吗？”他轻声问。

布鲁斯与他正拥抱着的那位青年对视，夜色下，绿眸显得神秘起来，不如白天般清澈。

温伦斯明白，布鲁斯又开始不安了。

没办法，玩家的奇异能力对普通都市里的npc来说，的确令人恐惧，就如同一只小猫咪发现它的同伴竟然后背上有个拉链，拉开后嘻嘻笑的人类钻了出来一样。

未知古怪的能力令一个普通人类感到无法理解，滋生嫌隙。

尤其是一位对风吹草动都惊慌的布鲁斯，哪怕温伦斯再安抚，他也不可能对「怪物」置若罔闻，不可能对皮肤下血肉鼓动、窸窣窃语声在角落中响起的「古怪事物的可能性」置之不理。

虽然温伦斯没有这样的能力，但不妨碍布鲁斯幻想、然后恐惧。

因为「异常」不可捉摸。

温伦斯知道，布鲁斯拥有敏感的神经。

需要解决布鲁斯的顾虑，才能让他放心与自己生活在一起，不然，可能在某个温伦斯熟睡的夜晚，布鲁斯蹑手蹑脚卷款逃跑。（倒不是顾忌金钱，而是考虑到布鲁斯以后没有生存能力，财富带给他危险。）

在简短的时间内，温伦斯思考完了这些，准备打消布鲁斯的疑虑。

……

布鲁斯·韦恩无来由地抖了一下，他感觉有人在念叨他。

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温伦斯，他要怎么解释这一切呢？说自己是个情报商？

在布鲁斯饶有兴趣的视线中，温伦斯的话令他神情僵硬，然后目光逐渐变得呆滞。

“布鲁斯，你知道社会心理学吗？”

……蝙蝠侠学过，但它绝不是你这样神神叨叨、一看一个准的样子。可身为不学无术的韦恩又不好说明自己居然拥有这方面的学识。

在布鲁斯●_●的神情下，他听到了长篇大论的理论说明。

“姓氏的来源，最开始是以职业称呼，例如德语中铁匠是施密特，拉丁语系中姓氏的来源几乎都是这样。哥谭也不例外，尽管工业时代打乱了职业和姓氏的关联，但还是有一些集成的姓氏区域。同时，根据阶级划分。”

布鲁斯迟疑地看着温伦斯说话：

“我来哥谭了解过，也背过姓氏和族群的关联。像是刚刚的沙利文女士，是哥谭垄断家族的姓氏。她的手指光泽度、衣着、性格都很典型，一个上层阶级的女士——布鲁斯，你能听懂吗？”

温伦斯突然关心道，一副很担忧他学历的样子。

布鲁斯只能故作迷茫地点点头。

“那我继续了。像之前遇见的那些我说出姓氏的家伙，聚集在底层城区，是典型的低阶层人群，哥谭的几个大姓拥有者，例如格雷、威尔逊、琼斯等，我只是简单把这些姓氏和一个阶层对上号。”

“然后通过试探，找出他们对哪个姓的反应最大，例如b——我唤出这个名字时，你的瞳孔会颤动。”

布鲁斯·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就是本能配合温伦斯……唉，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的确。”

“当然也不局限于历史和心理方面，我还会侧写。你知道侧写是什么吗，布鲁斯？”

布鲁斯·蝙蝠侠·世界第一侦探·但是现在是韦恩，不得不承认：“我不知道。”

“嗯……侧写是一种通过细节——诶，布鲁斯，你走了？等等我。”

夜色如水。

没有办法表示自己都懂的布鲁斯·韦恩已经迅速松开了手，向「家」的方向走去，温伦斯快步追上他，还试图告知大量知识，但被布鲁斯捂住了嘴。

温伦斯眨眨眼。

“不许再说了。”

布鲁斯一副难以接受繁多枯燥知识的样子。

温伦斯笑意含在眼眸中，他点头。

“嗯。”

耶，计划达成。

知识让人头昏脑胀，但具有可以解释的信服力，在「学历不足」的布鲁斯眼中，那些高超的科学知识已经可以被称之为魔法——就像人人都会惊叹于一张星空的照片是如何暴露出拍摄者的地理位置。

科学即人类的神迹。

……虽然温伦斯的确有金手指。

披着冷然的月色，银光洒满街道，仿佛大雪降临。

归途中，温伦斯疑问道：“对了，布鲁斯，为什么人人都知道我刚来哥谭，我表现得很奇怪吗？”

“我不知道。”

布鲁斯一副自嘲的奇怪口吻，但语气很平静：“我对任何知识都不了解。我怎么就没上过学呢，我是怎么想的。”

温伦斯安慰道：“那我们现在学？我教你？”

虽然一教导就会令布鲁斯发觉刚刚在糊弄他，但那应该是很久后了，到时候，他们应该建立了充足的信任，也不怕布鲁斯携巨款逃走，导致温伦斯一觉醒来家徒四壁。

只是布鲁斯拒绝了，语气中总感觉有点惨痛意味：“不，我是个笨蛋，对书本不感兴趣。”

“那好吧。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很聪明的，只要你用功读书。”

“别说了。”

布鲁斯似乎生气了的模样，蓝眸中闪动着点点的激烈情绪，他直接拉过温伦斯，咬上青年的嘴唇。

温伦斯感受着那份激烈的缠绵，明白，布鲁斯离被他捕获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