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温伦斯胸有成竹，也或许只是一场绝妙的误会，总之，他们相偕离去。

但有位眼红到冒火的人影幽幽地看着他们。

布鲁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但影影绰绰的黑暗中空无一人，某位表情痛苦的家伙沉重地看着温伦斯也回头张望，没有发现什么，于是他伟大的导师·蝙蝠侠·布鲁斯·韦恩被温伦斯轻轻用手挡住了眼睛，被牵着盲行。

而布鲁斯仿佛也在这无声的默契中意识到了温伦斯的想法，嘴角勾起，在黑暗中被牵引，行走于仅依托于一只手引导的迷雾中。

红罗宾面色沉重地看着他们背影。

见识到这一幕，这令他牙咬得吱吱作响的一幕。

——任何一个不了解的人都会认为两人情投意合，柔情惬意，双方信任彼此，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能寻出相处的乐趣。

如果不是其中一方是蝙蝠侠的话。

红罗宾在心中呐喊：‘布鲁斯，你居然真的在谈恋爱！和一个我不认识的家伙谈情说爱！’

他决绝地下了判断。

——布鲁斯，恋爱脑犯了。

尽管不太确信蝙蝠侠是否有恋爱脑的可能，提姆还是颇为痛苦地想，还有什么能解释现在这场面！

没有什么能让蝙蝠侠献身到现在这种地步，提姆简直不敢想象布鲁斯刚刚那副……他一定投入了一点真心。

唉。

红罗宾放弃了挣扎，最后望了一眼街头那两人，他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打倒几个路过的抢劫犯、路过时制止了蠢蠢欲动的小偷、又射出钩爪来到某个集装箱的头上。

他沉默地看了看身边同样蹲在集装箱上，打扮成蝙蝠侠样子的夜翼，沉重地叹了口气。

“唉。”

“怎么了？”夜翼果然好奇地凑过来，关心道。

红罗宾嘴唇动了一下。

“你对一场不合时宜的爱情怎么看我不太看好但这是他的自由虽然我难以理解……”

一连串的单词把夜翼砸懵了，他看了看左右无动静，也没有窃听设备，连忙道：“停，提姆！太快了，不想告诉我的话，我没办法安慰你。”

红罗宾再度叹息，他甚至哀怨地看了一眼夜翼，让夜翼满头雾水。

“如果布鲁斯在散心的旅途中遇上了一位爱人，然后他们交往了。你怎么看？”

夜翼果然挠了挠头：“你说的真的是布鲁斯吗？我怎么感觉这是我的人设。”

红罗宾呜了一声，在内心中赞同道。

‘就是啊！布鲁斯，你怎么瞬间就从新西兰回到哥谭，还带着你的恋人温伦斯。’

你真的没有被蛊惑吗？不应该啊。

只有迪克才这么情感丰富啊，我一直以为你去散心、游历世界、增加自身的信念和能力，而不是去谈恋爱啊。

虽然也不是不行……

但提姆表情沉痛地想：这其中绝对有问题吧，一定吧！

夜翼眨眨眼，好奇地看着红罗宾：“快说，提宝，布鲁斯真的谈恋爱了吗？是谁？”

“是我。迪克，我谈恋爱了，想试探一下你的态度，看起来你很开明。”

红罗宾起身，真诚地对夜翼说。

“……？”

面对夜翼茫然的目光，红罗宾知道这件事还有疑点，不能将夜翼的视线引入，因为他似乎对温伦斯有好感。

“行……是谁？”夜翼缓慢道。

“一个黄毛，但不重要。重点是我想开了。”

“……？”

“不要关心了，我春心萌动一段时间，不会耽误工作。”红罗宾起身，打量了下周围码头环境，换了一个话题。

“你守在这干什么？这边码头几乎废弃了。”

夜翼回复：“杰森给了我一个情报，他说再过半小时有个军火交易，让我注意一下。我提前来看地形。”

红罗宾笑了笑，道别：“那你加油，我去工作了。”

夜翼目送道别。

不过当离开夜翼视线时，提姆低头沉思道：“杰森应该还在哥谭，只是离开了我们。”

“不过布鲁斯……你不应该在哥谭，为什么回来了呢？”

…………

被念叨的布鲁斯·韦恩选择放弃。

他一脸茫然地拿着温伦斯刚刚递给他的睡衣，一边被推着向浴室走。

每个房间的独立卫浴。

“去洗漱吧，然后睡觉。那是你自己的房间。”不用担心别人闯入。

布鲁斯迟疑地看了眼温伦斯，没揣摩出任何问题，只好放弃探究那令人发毛的感受。

“其实我睡觉不穿——”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温伦斯的神色更古怪了，让人发毛的神色，却说不出什么不对劲。

温伦斯怔了一下。

……被禁止穿衣服吗？甚至已经习惯了这样做，每个夜晚保持迎接来客的准备。

他试图安慰布鲁斯的创伤，又觉得这么可能会戳痛布鲁斯，只好平静地说：“没关系，想怎么样都可以。锁好门就行。”

……谢谢。

虽然不知缘由，但布鲁斯还是道谢了。

他是一个有礼貌的蝙蝠侠。

然后进入浴室后，咔嚓一声，布鲁斯就听到自己房间的门锁上了，温伦斯说把钥匙塞进去了，放心。

之后隔壁的门也关上了。

沐浴热水，盯着水雾升腾，布鲁斯心想：这日子越来越奇怪了。

…………

隔壁的温伦斯也进了浴室，不过他对着落地镜里的自己，皱眉。

镜子中的青年暴露着身体，神情凝重，带着淡淡的不解，翠绿的瞳色迷蒙着水雾，室内热气弥漫。

‘脸是自己的，游戏建模应该扫描了全身，除了眼睛颜色不对……之前没注意，但还行。虽然我没同意过扫描。’

温伦斯在心中谴责大公司侵犯隐私权的行为，不过这种事很多见，温伦斯已经习惯了，不足为奇。

但是有一个问题。

镜子中的青年背过身，只见洁白的背部、右肩的部位，印着青色的淤青，一个手掌抓握的形状。

之前感受到的不是幻痛，是真实的疼痛。

——逆境模拟时布鲁斯情绪失控握住了他的肩膀，居然留下了痕迹。

这也太奇怪了。温伦斯想，这个【天赋】怎么这么差，只能在【逆境】时被动触发就算了，虽然是时间回溯的强大能力，但回档后居然会在他身上留下轻微的时间逆转的痕迹。

中庸的天赋。但想起那个【彩虹人生】的天赋，温伦斯就对【逆境模拟】充满了宽容心。

【模拟】用好了就可以一举夺胜，比【您未来会有一位同性配偶】强多了！

温伦斯忍不住笑了一下，嘴角翘起。

他又用右手使劲、大力握了一下自己的左臂，成功在水雾缭绕的空气中，看到皮肤逐渐浮起红肿。

似乎是压力型荨麻疹。

但应该不是，温伦斯自己感觉纯粹是身体脆弱的原因……像是刚从哪个人造人工厂中出生，然后就被系统投放到了游戏中。

……人造人有点出戏，温伦斯想，哥谭只是一个普通平静的罪恶都市，人造人的画风属于赛博未来时代。

【体质：3（↑）.】

但低下的体质会延误游戏进程，像是今天面对沙利文女士，温伦斯甚至都没办法挡住她的一击，只能借助模拟时工具的使用，从而击败沙利文，保护布鲁斯。

需要锻炼啊。

这具身体恢复能力很强，是人造人的特征，出厂的脆弱也符合设定；所以如果系统真给的是人造人的话……（当然人造人是公民，等身体完全成熟，就和普通人类无异，是联邦为了增加劳动力的举措。）

温伦斯一边淋浴、一边计划接下来的事业流程。在万千思绪中，他吹干头发，躺在床上。

闭眼睡觉。

隔壁的布鲁斯听着水声渐歇，四周也逐渐寂静下来，月亮被乌云掩盖，黑沉一片。

室外没有枪炮爆炸声，钻石区的夜晚祥和。

当然，哥谭今夜也很寂静，静悄悄的，没有过火的军械冲突和枪支暴力，一切有名有姓的罪犯都一言不发，埋首在哥谭的犄角旮旯，像鹌鹑一样畏缩。

罪犯们都被驯怕了，战战兢兢地看着——

布鲁斯·韦恩陷在柔软的床铺上，思绪飘到过去，又扼制滑落的思维，强制自己思考一些平静的事情。

例如隔壁的温伦斯·迈耶。

不过一想到这个人，布鲁斯还算古井无波的心情都一下子震荡起来，他费解地想：这人怎么回事啊。

除去那些令人警惕的成分，温伦斯这个人的性格也很奇怪。

单指今晚……可能是提姆过来看他的时候吧，布鲁斯从身高身形认出来的。

布鲁斯就回头看了那么一眼，温伦斯就察觉到了，然后说：“别怕，我在你身边。”

布鲁斯那时心情是茫然的。

……你是在说什么，我怕黑吗？

但温伦斯已经上手盖住他的眼睛，遮住那些黑夜中可能的视线，遮住黑暗角落中的风声鹤唳的一切。

……

青年无奈地看着“敏感胆小”的布鲁斯，轻声道：“牵着我的手，我会带你走下去。”

失去视觉的布鲁斯，感受到眼皮上的温暖，和一片温暖的黑暗。

温暖的黑暗，与一只坚定牵着他向前的手臂。

那时的布鲁斯不由自主地微笑了一瞬，尽管他在可以凭借风声辨识、甚至可以闭着眼与人战斗，但他还是点点头。

顺着温伦斯的心意，布鲁斯低声说：“走吧。”

…………

布鲁斯·韦恩凝视着天花板，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