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筠栀怔了下，重新闭上了嘴巴。

低垂着眼帘，慢慢地推着齐遂走进膳堂，膳堂是梨花木制成的，摆在正中间的大圆桌厚实光滑，像一朵开得正好的圆花。

温琴早已经守候在里面，一旁还坐着一个气质出众的男子和一位貌美娇弱的娘子，娘子怀里偎着一个梳着灯笼髻的小女娘，正抬着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怯怯地打量来人。

“母亲，小叔叔，婶婶，安安。”

齐遂一一唤过众人，落座在温琴身旁，霍筠栀一言不发地垂着手站在后面。

温琴摸着儿子的手嘘寒问暖，又笑骂两个小儿子是对懒虫，长兄都到了还不起，让下人再去催一催。

“娘，虾虾。”小女娘白白嫩嫩的手指了指面前的一盘大虾，声音轻柔。

柳梓玥道：“好，娘给你剥。”

一旁的齐锦夹起一只大虾，声音朗月清风：“还是我来吧，你们母女俩今日穿得这样好看，还是莫要糟蹋了。”

柳梓玥轻轻抬起眼睫看了温琴一眼，见她扭过身子拉着齐遂谈天，并未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便又重新垂了下去。

这应当是齐伯伯大儿子的遗孀和小儿子了吧。

霍筠栀虽说和齐家互为左邻右舍，但柳梓玥向来深居简出，她只见过这位齐遂婶婶一两面罢了。

至于齐锦，倒是还见得多些，但几年不见，他年岁渐长，下颌开始蓄起了胡子，比起从前的书生意气，更有了几分成熟男子的儒雅温和。

霍筠栀静悄悄地打量着，忽而看见齐锦给齐安喂完一只虾后，也顺理成章地给大嫂嫂也喂了一只，而且是直接塞到唇边的那种。

而柳梓玥也面不改色地张嘴吃了。

……

“娘！大哥哥！”过了好一会儿，齐丞齐恒二人才姗姗来迟，温琴详装骂道：“越来越没规矩了，长兄难得归家，也睡到日上三更，不陪着长兄多多说说话。”

齐丞撇嘴道：“大年初一都不能睡懒觉，那什么时候能睡？”

齐恒跑到温琴腿边去搂她的腰：“娘，你今天又漂亮了。”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说些讨巧的话了，”温琴笑容满面，说是要推开小儿子，但并没有怎么用力。

“大哥哥，我们明个儿去涧西湖上游东湖好不好？新年湖边摆了可多玩意儿了。”齐丞穿着金红色的一套马面，额上束了一条浅金色抹额，狭长的眼眸和齐遂如出一辙，只是更为晶亮些，带着满满的少年气。

齐遂还未说出口，温琴就出声了：“不成，明个儿是年初二，咱们得去你外祖父外祖母家。”

“啊！”

“啊什么啊，不是每年都这样吗？”

齐丞委屈地闭上了嘴，不过很快又被要去祭祖的事情给冲散了情绪。

新年祭祖是件大事，但相较于昨夜的歌舞升平、鞭炮齐鸣，齐家上山上得十分低调，只动用了两辆马车。

祭拜时也只放了一些食物和菊花酒，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向山下驶去，附近山头上不断传来噼里啪啦的鸣炮声，齐遂一手撑在车窗的横栏上，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用力地攥着横栏。

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无端地让人觉得冷戾。

青莲揣摩着世子的神色，试探地问道：“世子可是觉得这附近的鞭炮声音吵，需不需要去禁掉？”

问完这句话，她忐忑不安地等着齐遂的反应。

青莲当然知道世子是因为不能光明正大地给老镇北王祭祖而感到愤懑，但老镇北王毕竟有那样的名声……能有个土堆已是万幸。

眼下听到外人热热闹闹一大家子，一个接一个地给祖宗们磕头，恐怕心中很是感伤。

她想着，她没有办法处理老镇北王的事情，但若是没了鞭炮声，世子恐会欢欣些。

“禁掉鞭炮？”齐遂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如何禁？”

这几乎是这两日来世子第一句正对着她说的话，青莲小鹿乱撞着，微微垂头道：“自然是着人驱赶，且不可搬出王府的名号来，说是山火、或者有野兽出没都可以。”

她说完后，车厢里静得仿佛连一根针都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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