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天气舒爽。

光影下的竹影微微侧映在书房的窗上，留下清隽的光画。

舒商将尚服局拟好的名单递给苏归许。

苏归许翻看，头名是个她没见过的名字。

舒商会意，解释道：“李尚服说她的设计是所有人中最好的，充分考虑到了花样和人体的协调。”

“这位姑娘家里都是农民，拼命把姑娘送上女学，平日里也很低调。属下查过了背景很干净。”

“嗯。”苏归许点头，“这样也好，也算是打破了女官被世家女子垄断。”

舒商迟疑着问：“只是柳姑娘在第二名，怕是要伤心一阵。”

苏归许盖上私章，表示同意了，将名单递给舒商，由尚服局公布，“不会，她最是开阔的。”

尚服局特意将名单的公布放在了苏锦布庄前。苏归许命人将前十名的花样赶制出来售卖，旁边放上考卷和设计理念。还为前五的考生写了一份红封的聘书，诚意满满。

放榜那日，苏锦布庄前尽是女学学生和家人，兴高采烈，尖叫连连。

“母亲，母亲你看，那是我画的，居然真的做出来了。”

“好好好，母亲看到了，我们买下它为我做个衣服。”

……

榜单前，一位身着女学制服的女子无声尖叫，惊喜和泪水都吞进喉咙。

她捏紧拳头默念幸运。

想着以后的俸禄可以减轻家里的负担，想着父母不用顶着祖母让自己嫁人的压力让她上学，想着自己的妹妹以后能有出路，不用一辈子面朝黄土，面对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此刻只想拿着尚服局的单子和苏氏商行的聘书飞奔回家。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李家村。

李韵飞奔回家，“爹——娘——”

“快看我的俸禄和聘书。”

“聘书？”母亲拿着笤帚走出来要打她，“什么聘书？要你好好读书哪来的聘书。”

李韵赶忙解释，“不是嫁人的聘书，是苏氏商行给我的聘书，她们要我做画师！每个月还给银子。而且明年我就可以去尚服局上任了。母亲，明年我就是女官了。”

“真的？女官！”母亲丢下手里的东西过来看她的聘书，“诶哟，我不认字，你快给我读读。”

李韵一字一句地给她母亲读。

“……诚聘李韵为苏氏商行画师。”

“孩子她爹，快来看，咱闺女出息了。”母亲含着泪跑到正在耕地的父亲那里。

祖母在院子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出来，喃喃道，“什么聘书？女孩子家就该好好嫁人才对。”

李韵也不生气，她耐心地说：“奶奶，现在不只这一条路啦，以后我就是女官每个月都会有俸禄的。”

村子里的其他人被吸引过来围住她，热热闹闹地恭喜她。

不少家里有姑娘的拉着她询问她怎么入女学。

女官，这可是个高大上的词，她们从前只听说过科举为官，那是男人的事，她们也可以吗？

李韵一改往日愁苦，详细地给村民解释，她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日后要在村子里建一个学堂，请一个先生为姑娘们教书。说不定李家村的姑娘们能多出几个女官。

……

布庄三楼，柳棠伤心地泪都流下来了。

只差一名，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什么都没用了。

叶闻声急得焦头烂额想要安慰她，却不知从何下手，她在柳棠身后急转着。

叶闻声一改往日没心没肺的样子，轻柔的说：“棠棠，明年还有一场女学入学考核呢。”

柳棠崩溃：“那怎么能一样，那是全女学的考试，跟这种尚服局的小考怎么一样，参加的人都不一样多。”

“而且，而且……反正你不懂。”

柳棠扭到一边去不理叶闻声。

叶闻声只好绕过，摸摸她的脸颊，捏捏她的帕子，示意自己还在。

苏归许提着裙摆上楼，见柳棠还在哭，亲自给她端了杯茶：“都哭成小花猫了。”

“这次举办的突然，人家是有裁缝的基础的。你只会作画却不懂裁量，画是美观，可你看这花样确实裁缝给你调整过才制成布料。”

柳棠吸着鼻子，问苏归许：“姐姐，尚服局的小考还有下一次吗？”

苏归许摇头，女官选拔向来是从女学考试入手，按排名由上往下按意愿入宫。极少数是在宫里的小女使熬上来的。

这次是苏氏商行和尚服局联系颇深，请了长公主的旨办下来的名额，哪能年年都办，尚服局的女官不成了她苏氏商行的门生。

苏归许说：“日后六尚可能会举行一个分开的小考，尚服局与我说会把那次小考的花样送予我，我来制成料子打着‘京城先锋，女官亲做’的噱头来售卖。”

叶闻声问：“那这次为什么能办下来？”

苏归许比了个数。

“什么？”叶闻声睁着她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

“去年商行的税。”

叶闻声深吸了口气，“用银子砸出来的呀。”苏氏商行到底多大的家底，叶闻声心里暗自计算，往日是是她们低估了苏归许才是。

苏归许又递了张新的帕子给柳棠，“还有最近这一个月我受的委屈吧。罢了不说这个。”

苏归许指着门外热闹的场景，“告诉你们一个新消息。”

“今儿李尚服与我说的，明年女官选拔不会只从女学里挑了，要面向所有郡县的姑娘。”

柳棠连哭都停了，几息之后她崩溃地更大声了，“那我怎么办？明年岂不是更难了。南边的姑娘各个都是诗书俱全，呜呜呜。”

“也不是所有姑娘都愿意去做女官，说到底谁愿意去伺候原本一起吃酒的姑娘。”叶闻声不懂她为什么一定要入宫，入宫也不好啊，成天心惊胆战的，“棠棠，你为什么一定要入宫？”

柳棠捏着帕子，撅嘴看着叶闻声，委屈极了，“因为我不想嫁人——”

“嫁人，那……”叶闻声没办法，只听苏归许温柔的声音响起：“不是不想嫁人。”

“是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对吧。”

柳棠抬起眼，哭泣声停了，她对上苏归许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拼命阻挡自己要去看向叶闻声的眼睛。

可越是阻挡的东西才越是真的。

舒来捧着一匹料子进来。

苏归许主动打破因为她一番话而冷住的气氛，“来，这是你的。”

柳棠接过，手轻轻的抚过。

上面有白鹤与花相伴，孤云与月相对。

取自“茅亭宿花影，药院滋苔纹。余亦谢时去，西山鸾鹤群”1

柳棠是清高的，与世人不和，与主流不和。可家族与亲缘让她无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她才要入世。

以入世来回避自己真正想要的。

她也不是一定要去尚服局，明年女学小考，柳棠坚定了目光，她一定会拿下头名。

舒来不仅拿来了柳棠的布料，还带来了一个消息，“长公主请您回府。”

三双眼睛相互迷茫。

苏归许没什么要避着她的两个好友的，问舒来：“是发生什么了？”

舒来也不知道：“漪玉只说长公主请您回去，说悠然居已经重建好了。”

“重建的东西已经不是原来的了。